“够了!”他不耐烦再听下去,将手中的杯子狠狠一甩,“我现在就去杀了那蒙罗裳,为她娘报仇,行了吧?”

“现在才去,不嫌迟么?”陆萧翎依旧好整以暇的模样,淡淡看着他。

“那究竟要我怎样?”他倏地站起身来,吼道,“怎么做,她都不会再原谅我,就算是我死了,她也不会原谅我!”

陆萧翎一咬牙,也站起身来:“她的原谅有那么重要?反正几日过后,她也逃不过一个死,你又何必——”

“陆萧翎!”秦宇扬突然狠狠攥住他,逼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不要逼我杀了你!”片刻之后,他突然又软了语气,苦笑起来:“你怎么会懂,你怎么可能懂,她于我,有多重要…”

陆萧翎冷冷一笑:“或许吧,我是不懂!我懂什么,你是知道的!”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着,他的痛,为她,他的痛,为他。

临别的时候,陆萧翎还是告诉他:“六公主,想要见你,你见是不见?”

秦宇扬犹豫了片刻,想到了微澜,点了点头。

然而,在见到六公主之前,他却先见到了罗裳。彼时,她正站在清心殿前,脸色苍白,犹豫着,徘徊着,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突然扑上前来将他缠住,大哭:“公子,公子这样对罗裳不闻不问是什么意思?是死是活,求公子给罗裳一个痛快,不要让我这样痛苦,求公子——”

秦宇扬身体一僵,冷冷一笑,一脚将她踹开,抬脚欲往御书房而去,却忽听见身后殿门打开的声音,回头一看,竟是微澜站在门口!

“微澜!”他三两步上前,微澜却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径直走到被踹倒在地的罗裳面前蹲了下来,眼睛直直的看着她:“蒙姑娘,你恨我吗?”

罗裳脸色更是苍白,却还是强撑着,冷笑道:“我恨你,我自然是恨你的。”

“哦。”微澜了然,“那你,恨我娘吗?”

罗裳浑身一震,禁不住往后挪了两下,摇着头,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微澜看着她的模样,轻笑起来:“你知道吗?从前,这宫中有个皇贵妃,她害我娘毁了容,瞎了双眼,与我母女分离十六载。在与我娘相认之后,那位皇贵妃,便自缢而亡了,但我还是觉得,她就算是死,也弥补不了对我娘亲的伤害…”

罗裳猛然一惊,抬眼去看秦宇扬,仿佛求救一般,却发现他的眼中尽是杀意,霎那间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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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微澜接下来的话却另秦宇扬和罗裳全都大吃一惊。

只见她面上带着清冷的笑容,面容依旧平静如初,淡淡道:“可是这次,我却没有心力要你死。因为我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我可以去陪同我娘,我不想自己与你同路,就算是在黄泉路,我也不愿意再见到你。”肋

她分明是说与罗裳听,可是她身后的秦宇扬却霎时间面无血色,身子晃了两下,差点摔倒,好在身后的宫女及时搀扶了他一把,方才没有摔下去,可是只是转瞬间,整个人已经狼狈到了极点。

“就算是在黄泉路,我也不愿意再见到你。”

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吗?

微澜静静说完自己要说的话,缓缓站起身来,转过身朝殿中走去。与他是擦肩而过,可是却依旧目不斜视,仿佛全然未曾注意到他的存在一般。

的确,他凄凉的想着,在她的眼中,他再也不会存在了。他曾经还以为,无论是茫茫碧落还是阴阴黄泉,他都可以追随她,与她一道。可是原来,她就算是死也不想再见到他,她连死的机会都不给他!

 

御书房内,昔日的六公主正静静站在当间,依旧是从容优雅的姿态,可是眉目间却还是难掩苍凉的神态。她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墙壁上那幅未曾变过的书法,心中涌起百般感触,却依旧是面色平静。镬

外面逐渐有声音传来,依稀是一群人的脚步声,夹杂着女子嘤嘤的哭泣声。她凝神细听,却突闻脚步声顿住,随即响起一个极其厌恶的声音:“蒙罗裳,朕不杀你,是因为她刚刚说的那番话,但如果你要自找死路,朕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六公主微微一愣,方才反应过来那个声音就是秦宇扬,可是与她记忆中那个温润男子清朗的声音根本不是一个人!她嘴角溢起一丝冷笑,若然他还是当初那个温润男子,此刻,只怕也不会以“朕”自称了。

女子的哭泣声戛然而止,脚步声也渐渐散去,御书房的门被缓缓推开,伴随着男子身上清冽的龙涎香,六公主回过身看向站在门口,一袭明黄色龙袍的秦宇扬,良久之后,终于谦卑的低身行礼。

秦宇扬冷眼看着她,跨进门来,在书桌后方坐了下来:“你为何要求见朕?”

六公主眼神晦暗,闪烁不定,很久之后方才开口:“想求皇上一件事。”

因着先皇的突然身亡,他心中终是存着一分愧疚,再加上与六公主也算得上是旧识,微一思量便缓了语气:“你说。”

“我想回到皇宫居住。”她此时方才直截了当起来,“那座破庙,我住不习惯。”

破庙?他冷冷一笑,果真是娇生惯养的公主,他特意着人重新修葺过的皇家寺院,竟也成了她口中的破庙。他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你可知,后宫是何人居住之地?”

六公主面不改色,只是微微低下了头:“我自然知道…说句没羞的话,我的心早在当初就给了你,即便是到了如今也没有改变…只要你同意,我便心甘情愿。”说到这里,她突然又变了脸色,眼中似乎还夹杂着一抹玩味,“我还听说,九妹妹如今与你闹得很僵,她身子也大不如前,若我能进宫,也能与她作伴。”

她恰恰说到他的痛处,秦宇扬脸色一变,心中悲苦。她的身子哪里是大不如前,分明已经…考虑了片刻之后,他点了头:“好,朕答应你。”

不多时,他便带着六公主出了御书房,往清心殿走去。六公主看着眼前的清心殿,淡淡道:“你竟然让九妹妹住在这里?可见真是有心了。”

秦宇扬没有说话,依旧往前走着。六公主跟在身后,微微朝他靠近一点,在巧妙地避开了身边的宫女太监之后,忽然抬起手来,拔下头上的一支金簪子,在那簪子头部一转动,突然间便闪过一抹寒光,那簪子竟瞬间变得锋利无比。她眸光一寒,举起簪子便朝秦宇扬背上刺去!

然而,簪子还未近他身,她的手却突然被人制住,前方的秦宇扬站住了脚,转过身来冷眼看着她:“朕是真的想给你机会,你自己不珍惜。”

六公主脸色涨得通红,无奈被人制住,动弹不得,恨得咬牙切齿:“秦宇扬,你不得好死!”

“这句话你还是留着对自己说吧!”他冷冷道,“你是微澜的姐姐,她曾经说过你是对她好的,朕本不想杀你,可是你自己运气不佳,偏偏选了今日,那便该死!”

六公主昂起头来,冷笑看着他:“我身为堂堂天朝公主,岂容得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羞辱?我即便是死,也不会让自己死在你手上!”

秦宇扬眸光一闪,察觉到什么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她下颚一动,显然已经咬破了毒药,只是一瞬间便已脸色发青,嘴角流下发黑的血液。

一旁的所有人都惊恐不已,秦宇扬依旧镇定,可是心中还是有隐隐的不安,看着她逐渐倒在地上,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不安是为什么,忙对周围的人道:“把她带走,不得留在这里!快!”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微微颤抖着的声音:“六姐姐…”

他面前的那些奴才们都跪下了,朝着他身后的方向:“参见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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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宇扬背对着微澜立在那里,眼前是六公主垂死的惨样,听着她凌乱的脚步声渐渐接近,他居然不敢回头!

微澜近乎绝望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突然之间再也控制不住,跌跌撞撞的扑上前去,伏在六公主身上,放声大哭起来:“六姐姐,你不要有事,我去找御医来医你,你不要死…”肋

“微澜…”六公主突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眸中闪动着仇恨的火花,顾不得自己正不断的吐血,还是一字一句道,“恨他…为了父皇…为了宁家的天下…恨…”

一个“恨”字,尚未完全出口,她的手,蓦然垂了下去,眼睛也缓缓闭上了。

微澜怔住了,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只能看着她,曾经最美丽的容颜惨淡无比,曾经最有才气的眼睛永远的阖上了,曾经,在皇宫中让她感觉到唯一一丝温暖的人,就这样,死在她面前。

微澜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一丝光亮,朦胧中仿佛看见许许多多的人——废弃宫殿中飞舞的娘亲,唯一一次在秋水宫中用膳的父皇,永远温柔美丽的六公主,严肃却公正的皇后,邪魅动人的慕容惜玉,宽厚而大度的慕容瑞玉,苍老却精明睿智的外公…

已经去世的,没有去世的,通通在她脑中徘徊,重重叠叠,不断地袭向她眼前。镬

“砰”的一声,微澜重重倒在地上,秦宇扬眼睁睁的看着她倒下去,想要接住她,却一步也迈不开脚。

是夜,清心殿中一片宁静,昏黄的烛火摇曳着,屋中的铜壶滴漏发出嗒嗒的声音。

无边的夜色之中,忽然一个黑色的身影潜入了殿中,没有惊动任何人,不多时,那个身影再次闪出,怀中却抱了另一个人,避开所有宫人侍卫的耳目,闪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钟鼓楼敲响时辰,已经是三更时分。一直静默在书房之中的秦宇扬突然被钟声惊得回过神来,伸手在眉心按了按,起身往内殿走去。

昏暗的光线之中,纱帐垂落,寂寂无声。他不禁放轻了脚步,走上前去,轻轻的撩开纱帐,脸色却霎时间大变——床榻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

“微澜…”他失声唤了一声,却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中回想。他终于慌了,伸手往床榻上摸了一把,发现还是温暖的,心中尚且抱了一丝希望,立刻回身:“来人!”

很快有宫女走了进来,跪下,轻声很轻:“皇上。”

“娘娘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甚至还透着一丝绝望——事实上,他的心中,已经有那种叫做绝望的东西开始蔓延了。

“娘娘?”宫女有些惊诧,微微抬头往床榻上看了一眼,霎时间脸色惨白,直欲落下泪来,“皇上,奴婢不知,奴婢一直守在殿外,娘娘不曾出去过!”

霎那间,秦宇扬神色惨淡起来,不过片刻,突然又变得铁青,盯着跪在地上簌簌发抖的宫女,怒道:“来人,把她拖出去砍了!这殿中值夜的宫人侍卫,通通拖去砍了!”

清晨,城外的某个山庄,一间精致的绣房内,床榻上的女子缓缓醒转,乌黑的眼眸带着好奇观察着自己身处的这间房,迟疑着,拉开被子,足尖刚刚触到地面,忽觉一阵凉意,忙将脚缩了回来放进被窝之中。

房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来的男子一袭红衣,绝色倾城,见她呆呆坐在床~上,惊喜的上前:“你醒了!”

女子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绝美的男人,怔住:“你是谁?”

此刻,却换慕容惜玉愣住了。他迟疑着看着她:“你…不认识我了?”

她微微蹙了眉,很认真的想了想,摇头,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惊叫起来:“我是谁?”

 

书房内,慕容瑞玉坐在书桌前,拧眉思索着什么,而慕容惜玉则站在窗前,看着在院中玩耍着的微澜,嘴角浮起一丝久违的笑意。慕容瑞玉一抬头,便看见他这幅模样,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真的告诉她,你是她丈夫?”

慕容惜玉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更深:“是未婚夫。”

慕容瑞玉始终忧心忡忡:“那闵恬儿呢?”

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慕容惜玉轻轻摸了摸下巴:“不重要。我与她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她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况且此时,她以为我已经死了,除了秦宇扬,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那我也权当自己死了罢。”

慕容瑞玉轻叹了一口气:“你打算怎么办?”

慕容惜玉嘴角复又挑起笑意:“慕容惜玉死了,我便是穆惜玉,而她,现在是如宁,不是正好么?”

“可是,微澜随时可能会恢复记忆!”

“她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过去!”慕容惜玉冷声道,“过去那么痛苦,那个秦宇扬让她那么痛苦,忘了有什么不好?哪怕只能有一天的幸福,对我来说,也足够了。哥,你祝福我吧,祝我的幸福长长久久,绵延不断。”

傍晚时分,慕容惜玉领着一个人进入了微澜的房间。

微澜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为自己把脉,将视线转向慕容惜玉:“我生病了吗?”

慕容惜玉宠溺的一笑:“你刚刚大病一场,我请司徒先生来为你诊治一下。”语毕,趁微澜不注意的时候,便向司徒文辉递了个眼色。

司徒文辉点点头,取出一刻药碗来:“如宁姑娘身子已无大碍,服了这颗药丸就当是补补身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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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惜玉送司徒云辉(貌似上一章打错了名字,打成了文辉,大家见谅)出门的时候,心里始终还是不放心,见着四下无人,又问了一遍:“她的身子现在真的没什么大碍了?”

司徒云辉叹了口气:“当日在下就帮着公子,特意说重了她的病情,还让她服下了五日必亡的续命丹,实则却是为她补身的丹药。再加上她的病原本就是抑郁成疾,如今失忆,忘记了一切,哪里还有抑郁?”肋

慕容惜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多谢先生的帮助,在下感激不尽。”

司徒云辉淡淡一笑,脸色有些黯淡:“那秦公子…不,皇上,当初也是极好的人,只是如今竟变成这般模样,却是让老夫惊讶。只是公子此举实在是冒险,此时京城之中早已乱作一团,这位新皇的手段想必公子也是知道的。微澜公主如今失了踪,他必定起疑心…还是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多谢先生的忠告,惜玉记下了。”慕容惜玉颔首,将他送上马车,方才又回身去寻微澜。

来到她房中,才发现她居然摆弄起了针线,乌黑的眼眸清澈透明,写满了新奇。他欢喜极了,也满足极了,踏进门去:“在做什么?”

她抬起头来,眸中写着委屈:“我是不是不会做这个?”镬

他笑着拉过她手中的针线,点了点头:“你不会做这个,因为你不需要会。”

她突然像泄了气一般:“你说我是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从小就养在你们府上,可我总觉得那离我好遥远,我无法想象出那样的生活来…我的父母…真的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吗?”

他依旧笑着,在她身畔坐下来:“怎么,你不相信我?”

她蹙着眉思索了片刻:“我谁都想不起来,除了相信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呵呵。”他浅笑了两声,却见她突然用手捂住了眼睛,不禁好奇道,“这是做什么?”

她嘴角突然弯起好看的弧度,再次睁开眼来看着他:“你长得太美了,不笑很美,笑起来更美,我不敢看。”

他先是一怔,随即笑得更明媚,毫不顾忌的伸手将她拉近怀中,邪魅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那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微澜羞得红了脸,但心中却隐约生出一种空荡感。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眼前这个绝美的男人,也近乎全然陌生,虽说是未婚夫,可是也无法让她适应。

他看出她的不自在,淡淡一笑放开了她:“我知道你觉得我陌生,没关系,我们的时间还很长。微…如宁,等我们离开这里,等你能重新接受我了,我们就成亲。”

这样的体贴细心,这样的温柔相待,她禁不住内心怦怦直跳,有一种感动在心中蔓延着。看着他依旧浅笑的脸,她忍不住想,以前的她,是很爱他的吧?这样优秀的男子,曾经的她应该毫无顾虑,更不应该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慕容瑞玉站在门口,看了看里面的两人,对惜玉使了个眼色,而后便转身来到了花园之中。

“京城现在已经被封锁了,全城搜查微澜的下落,只怕这里也呆不长久了。”慕容瑞玉转头看着他,“如果要走,就趁早,不要再拖下去了。”

慕容惜玉看着他:“你不走?”

慕容瑞玉点点头:“我不能走。慕容府的百年家业,不能毁。你放心吧,如今朝廷局势刚刚稳定下来,为着这天下,还要稳定军心,秦宇扬不敢动我。”

“哥!”慕容惜玉拧眉道,“如今我与微澜同时失踪,秦宇扬怎么可能不怀疑到你身上?他现在大权在握,随便找一个理由,就足以…”

慕容瑞玉摇着头:“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当日秦宇扬那样害你,你都能为了微澜不去找他报仇,如今还不把握机会?”

沉默半晌之后,慕容惜玉终于点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好,我明天就带她离开。”

宫中,清心殿外站了一众的宫女太监,全都瑟缩着脖子。从两日前皇后娘娘失踪开始,里面就不断地传出摔打的声音,好不容易今日下午方才消停,有大胆的太监推门一看,皇上竟然晕倒了!宫中顿时乱成一团,刚巧司徒云辉回到宫中,便匆匆来到了清心殿。

秦宇扬倒在床畔,俊容消瘦,脸上惨白。司徒云辉看在眼中,忍不住叹了口气,着人将他抬到床/上,他却突然就醒了,一把抓住近旁的一只手:“微澜!”待看清楚时,先是怔了片刻,随后缓缓放开了那只手,自己坐到了床边,神色黯淡得让所有人的心都揪着。

“皇上,您的脸色不太好,臣为你诊脉。”司徒云辉低头道。

“不用了。”他无力的说了一声,忽又看向门外,“单江军回来没有?有消息了吗?”

“回皇上,还有没。”身旁的太监总管忙答道,一边挽起了他的袖口,对司徒云辉道,“司徒先生还是先为皇上把脉吧,皇上要想找到娘娘,总不能先就拖垮了自己的身子。”

司徒云辉依言上前,虽然他一早就从秦宇扬的面色中看出了不对劲,可是真正摸到他的脉象,还是大吃一惊,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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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宇扬只是凝神注意着外间的情形,唯恐错过了前来回报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司徒云辉的脸色,连司徒云辉的问话都没有听见。

司徒云辉见状,又重复了一遍:“皇上可曾感觉自己最近有什么不适?”

他这时方才听清了,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摇了摇头。

“臣指的并非是身体上的不适,而是指皇上的精神,在最近的一段时间以来,或者,更前一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不适?”

秦宇扬终于彻底的回过神来,眼中带着怀疑看向司徒云辉:“你想说什么?”

司徒云辉沉默了片刻之后,道:“臣斗胆,此次见到皇上,觉得皇上与一年前判若两人。臣本不知道其间的因由,今日却算是明白了。不知皇上可曾觉得自己这近一年来变得暴躁,易怒,偏激,甚至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秦宇扬脸色倏地一变:“说下去。”

“臣为皇上诊脉,发现皇上体内有默虞草的迹象。默虞草产自西域,人体若然摄入,便会被慢慢扰乱心智,以致喜怒无常,难以自控。若摄入量少,其影响也不明显;若然长期摄入,那么,性情大变…”

秦宇扬霎时间全身僵硬,整个人如同被一桶凉水浇下,冷静了。镬

司徒云辉道:“照皇上此时的情形看,只怕断断续续的摄入默虞草已经近一年了吧?好在此时发现,亦不算晚,臣马上开方子为皇上调理身子,只要清楚了体内的默虞草,便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不算晚么?他苦笑着,也许吧,好歹在死之前,他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好歹让他清醒过来,看看自己做了多少错事。

可是,又怎么会不晚?他脑中闪过一幕幕的画面,竟全都恍如隔世般遥远陌生。外公,已故的外公,他不敢相信,竟然会是自己,间接送走了他!他竟然会帮助南诏,夺了天朝的江山,自己坐上皇位!罗裳,那个害死了微澜娘亲的凶手,他竟然会纵容,还在那个晚上要了她!

而他最不敢相信的是,他居然,那样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微澜,还残忍的将她缚在自己身边,让她面对那些比残忍更残忍的事实!这怎么会是他?这怎么可能是他?

他面色惨白,颓然,一瞬间竟如苍老了十年一般,喉头一甜,一口血腥味直直的冲上来,他用力想忍住,却还是从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