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不多时竟下起雨来。
晚上,微澜特地备了酒菜,等着秦宇扬前来一同用膳。他比往日都回来得要早,想必是因为先前答应过她,或者,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微澜偷偷打量着他满面春风的脸,暗自猜想着是什么事让他这般开心。
她将先前温好的酒取了过来,却并不为他斟满,而是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正想一饮而尽的时候,杯子被他夺了下来,反手送进了自己口中,看着她笑道:“这两日你不要饮酒,回头又喊疼,我可不理你。”
微澜脸一红,知道他说的是几日之后自己的月信。她以往就常常喊疼,之前几日的饮食需得相当注意,方才能缓解疼痛。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记得,微澜臊得坐立不安,将酒壶往他面前一推:“那你通通喝光了罢!”
他也不推辞,自斟自酌,看着她乖乖扒饭,倒也高兴,不觉多喝了两杯。晚膳撤了方才半个时辰,报应就来了——他只觉得头痛,昏昏沉沉的往床榻上一倒,就已经睡了过去。
微澜慌忙凑上前去,查看了一下他的情形,想着刚才那一壶加了蒙汗药的酒,禁不住冷汗涔涔。可是她没有时间耽搁,偷偷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拉开门走了出去。
所幸平日里她不喜欢众人服侍,秦宇扬并未在这里安置多少宫女侍卫,她出去得倒也顺畅,到了御花园中的凉亭,顾不得自己身上有些许地方已经被雨水打湿,只是四下寻找着。
“娘娘。”眼前人影一闪,她要等的人已经出现了。微澜冷眼看着他:“凌将军,你倒是忠心。”
凌寒脸上讪讪的:“末将知道娘娘所言甚是,只不过,末将尚有老母在堂,需要供养,末将也是逼于无奈。”
“他威胁你?”微澜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凌寒没有回答,只是道:“娘娘可是想知道主爷的下落?”
“你果然知道。”微澜颔首。
凌寒垂下眼睑:“是凌寒对不起主爷,让主爷受了重伤被俘,到现在还未醒过来。他们将他关在城郊的一个胡同内,正在为他疗伤,只怕…却是为了更恐怖的折磨。”
“带我出宫去。”微澜突然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口,“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带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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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之中,因为下雨,天空反倒显得有些许明亮。远远地可以看见清心殿的高台之上,立着一个孑然的身影,脸朝着宫门的方向,说不出的阴鸷。
冰凉的雨水打在他脸上身上,却丝毫浇不息他体内的愤怒和嫉妒,此刻,那两样东西就像烈火一样在他心中蔓延着,烘烤着,直欲将他整个的焚毁!肋
当遥远的那个方向,两个身影消失在宫门处时,他嘴角浮起一丝苍凉的笑意,肝胆俱碎!缓缓转过身,走下高台,却在某个回廊的转角处与一人迎面撞上,有些许熟悉的气息夹杂在冰凉的雨丝之中。
他闭上了眼睛,看也不看就将那人拉了过来,俯身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没有缠绵,只有发泄。当床幔逐渐垂下来,当身/下的女子逐渐如水一般的软下来,当那青涩却有些刺耳的娇吟声想起,他却只觉得痛,即便再放肆的挥洒,还是痛。
第二天一早,他睁开眼来,入耳便是一声小心翼翼的“公子”,仿佛唯恐惊破了什么一般。低下头,怀中的女子赤身,自己也是赤膊,昨夜的片段翩然闪入脑海,他没有惊讶,冷冷的推开了她,起身穿衣。
罗裳用被子掩住自己的身子,坐起身来,泪眼盈盈的看着他淡漠的背影。他穿好了衣衫,正欲抬脚离开,脑中突然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什么,只是略一迟疑,已经转身掀开了她身上的被子——果然,那一朵刺目的红,沾染在被衾上,仿佛宣告着什么。镬
罗裳顾不得羞,已经霎时间白了脸。
他冷笑着看着她:“蒙罗裳,你好样的,竟然骗了我这样久!”
“公子!”罗裳一把将他拦腰抱住,眼泪落下来,“罗裳并非有意欺瞒公子,罗裳只是想要留在公子身边而已…如今南诏已经被公子破了,哥哥也失去了一切,罗裳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冷冷掰开她的手:“所以呢?我就应该原谅你是不是?那你在秦府放的那把火,又该怎么算?”
“我不是故意的!”罗裳浑身一震,哭道,“那个瞎眼的老女人对我冷嘲热讽,我只想快点出来找到公子,她缠住我不要我走,我不小心弄晕了她,走的时候撞翻了油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推开来,门口站着的微澜,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秦宇扬身子一僵,想要站起来,想要走过去将她拥进怀中,却终究没有动。
微澜跨进门来,看着尚且赤着身子的罗裳,又看看脸色始终冰凉的他,想笑,可是却又止不住的想哭。因为刚刚,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噩耗,与自己有关的噩耗,可是却并不真切,她很怀疑,于是开口问道:“瞎眼的老女人?是谁?”
她出奇的平静,反倒吓坏了罗裳,她拼命往床内缩着,不敢答话。微澜看了看她,将目光转向秦宇扬。秦宇扬毫不回避她的眼神,冷冷道:“怎么?昨夜可有见到你想见的人?”
“瞎眼的老女人是谁?”微澜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重复着自己的问题。
她的毫不在乎激怒了他,他站起身来,冷笑道:“楼纤月。”
一瞬间,微澜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头部,“嗡”的一声响之后,便什么都听不到了。她颓然的转过身,摸索着走出了房门,跨出门槛,突然间就狂奔起来。
秦宇扬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仿佛才终于醒悟过来什么,先是震惊,后是恐惧,慌忙追了出去,却早已不见了她的人影!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刚才,竟然那样残忍的对待她?那怎么可能?那不是他,那一定不是他!
他也开始奔跑起来,在偌大的皇宫之中,四处寻找着她的身影。
“娘——娘——”某个阴暗的角落,哭声撕心裂肺,“女儿不孝,女儿不孝…”
他终于找到了她,在那个废弃的偏殿内,楼纤月曾经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她偷偷向自己亲生母亲学习跳舞的地方。
“娘——”空荡荡的殿内,她跪在殿中央,放声的哭喊着,双膝在地上来回的挪动,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娘,你出来见见我…我才找到你,我刚刚才找到你…娘…”
“微澜!”他上前,拉住她,却被她生生的挣开了。她依旧茫然的跪在地上寻找着,大哭:“娘,对不起…你不要我嫁,我就不嫁了…娘!我不嫁给他了,你出来,你回来好不好——娘,女儿知道错了…你不要这样惩罚我…”
她的哭声如一把把刺刀,狠狠的剜进他心中,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他冲上前去将她抱在怀中,眼泪也同时流下来:“微澜,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该死!微澜——”
“娘!”微澜死命的挣开了他,扑倒在地上,大哭着磕头,“娘,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你回来好不好,娘——”
“微澜!”他再度扑上前去,只想将她抱进怀中。
他身上的气息令她感到恐惧,更令她赶到绝望和悔恨,哭声愈发惨烈。
“微澜,我求你,我知道是我错,是我不该,对不起对不起!”他捧着她的脸,不住的道歉,流泪。
微澜脸色越发苍白如纸,突然间一股甜腥味涌上喉头,“噗”的一声,口中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脸上,身上,尽数是她的血。
秦宇扬惊呆了,透过被脏污的眼睛,他只看见一片红,仿佛她就躺在血液里,离得他越来越远,好远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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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整个皇宫都处于极度的愁云惨淡之中,所有人皆小心翼翼,唯恐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娘娘病危,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皇上自从皇后病倒之后,已经连续辍朝五日,衣不解带的守在床边,期间,已经有六个宫女被杖责,数十名太医被贬。若然按照皇帝的意思,那些受责罚的人原本都是要死的,幸得有人冒死进言,谓之为皇后娘娘积福,方才免了那些人的死罪。肋
秦宇扬痛苦难耐的守在床边,看着微澜五日以来始终未曾好转的脸色,悔恨,害怕,通通袭上心头。他紧紧握着她冰凉的小手,任由眼泪肆无忌惮的落下来。
“微澜,醒过来,我求你醒过来…”他低垂着头,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眼泪却不停地将她的手沾湿,“我什么都依你,全都依你,不要离开我…”
整整五天了,她的眼睛始终紧闭着,太医的诊断是心脉俱损。心脉俱损!这几个字根本就是晴天霹雳,差点将他击倒。他们的幸福,才刚刚开始而已,她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他?他用尽了一切珍贵的药材,只求能保得住她,但她的情形,却是一天比一天差了。他在无边的忐忑和绝望中等待着药王司徒云辉的到来。
他度日如年,每天数着时辰过日子。第七日的时候,陆萧翎来了,告诉他慕容惜玉被人救走了。而他,依旧看着床榻上的微澜,仿佛没有听见一般。镬
陆萧翎又重复了一边,过了很久他方才开口,声音已经低沉暗哑到让人害怕:“随他吧。”
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即使他与慕容惜玉不共戴天,可是都比不上此刻眼前的她,如果没有她,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陆萧翎一偏头便看见旁边的几案上分毫未动的膳食,心中突然间怒意蓬发:“你要自寻死路,随你好了!”说罢,便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里。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陆萧翎大步走进雨中,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冷笑。
秦宇扬,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难过。
你这个样子,教我更加难过。
秦宇扬呆坐在那里,脑海中竟反反复复只浮现出一个“死”字。他一点一点的抚过微澜苍白如纸的面颊,手指颤抖,声音也颤抖:“死?微澜,如果你不肯醒来,那我们便一起死了,你会不会原谅我?”
他突然间再次落下泪来,将她抱进怀中,紧紧圈住:“微澜,我死了,你会不会原谅我…你不要这样子折磨我,微澜,我禁不起这样的折磨…”
“皇上,丞相带了一位行司徒的先生来,正在宫门口等候召见。”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极其小心翼翼的声音。
秦宇扬依旧只是抱着微澜,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看向门口:“谁?”
门外的声音不得已又重复了一遍,他眼中突然迸发出神采来,忙的站起身来:“宣,快宣进来!”
司徒云辉为微澜把着脉,眉头却早已拧成了一团,一转头看到秦宇扬的模样时,却先怔了一下:“依草民看,皇上身体似乎有所不适。”
“朕好得很。”秦宇扬立刻打断了他,“只要你治好她,朕只要你治好她。”
司徒云辉迟疑了,沉默了半晌之后站起身来:“恕草民无能。”
秦宇扬身子忍不住晃了两晃,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司徒云辉依旧不卑不亢,只是实在不忍心见他此刻绝望的模样,低下头去:“皇后娘娘此症,草民束手无策。”
“怎么可能!”秦宇扬一把拖住他,眼中遍布猩红,“你是药王传人,你是当今世上唯一的药王,怎么会连你都救不了?她不过是吐了几口血,怎么会治不好?”
“吐血不过是表象!娘娘此时,除了还有呼吸,其实根本与死人无异。”司徒云辉一咬牙,说出了这番话来。
“不——”他突然像野兽一般的嘶吼起来,扑到床边,紧紧抱住她,“微澜,醒过来,是我错,都是我的错,微澜,醒过来,我求你醒过来…”他完全的慌乱了,近乎崩溃的大喊大叫,全无仪态可言,可是就是这幅模样,却教里里外外服侍的宫女,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终于有人上前劝他,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是抱着她,紧紧抱住:“微澜,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我…你说过,我们还要生好多孩子,我们还要一起生活到老,你怎么能离开我…”
殿中的所有人全都忘记了尊卑礼仪,都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这样狼狈的皇帝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而这样凄然的秦宇扬,更是让人惊讶的。
司徒云辉站了半天,终是不忍心,往袖口一掏,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秦宇扬:“这是家师传下来的续命丹,可延长人五日的性命…”
秦宇扬缓缓抬起头,几乎是一把就抢过了那个瓶子,却忽然又听他道:“可是,服下此丹,五日之后,必死无疑。”
秦宇扬身子一僵,手中的瓷瓶掉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一声响之后,碎开来,里面那粒小小的丹丸在地上滚动了片刻之后,便静静躺在那里,仿佛与他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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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澜终于醒了过来。
不是他残忍,不是他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女子死去,而是与其像之前那样无尽的折磨,还不如,就让她醒过来,哪怕只有五天,他要求得她的原谅,就算最后的结果是那样不堪。肋
上穷碧落下黄泉,微澜,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而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看着她缓缓睁开的眼睛,他激动到手都在不停的颤抖,轻轻抚上她的眉角:“微澜…”
她乌黑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他,连最起码的伤痛都看不到,平静到让人恐惧。他终是内疚,竟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微微转开了眼神。
“我娘呢?”她终于开口,声音也是极度平静。
他犹豫了片刻,起身走到门外,吩咐人取来了那个从江南快马加鞭运来的小坛子,回身交到了微澜手中。
微澜静静捧着那个坛子,眼角终于滑落一滴冰凉的眼泪,脸上却依旧是平静的神色:“娘,女儿不孝,是女儿欠你的,女儿通通还给你。”
在秦宇扬惊疑不定的注视中,她抬起头来看他,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我想问你讨一样东西,你给不给?”
“什么?”他在发抖,声音在发抖,心更是抖得厉害。
镬
微澜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反反复复的抚摸着那坛子,最后方才道:“娘一直不喜欢我嫁给你,我却一再忤逆她的意思…如今,我想问你讨一封休书,算是祭奠亡母在天之灵…”
“不可能!”他顿时博然大怒,控制不住的发起脾气来,“当初根本就是她无理取闹,我们怎么就不该在一起?如果不是她这样,事情可能根本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呵。”微澜轻笑了一声,“这么说来,我娘是活该,我娘是该死,是不是?”
他一震,清醒过来,立刻又抱紧了她:“不,微澜,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我口不择言,我胡说八道。微澜,你不该与我说那句话,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没有你…”
“没有了我,你还有罗裳,你还可以有后宫粉黛三千…”她淡淡道,“没有了我的牵绊。其实你会更好。”
“不——”他立刻打断了她,焦灼道,“罗裳,罗裳…我会杀了她,为你/娘报仇,好不好?”
“她是你的女人,你要杀她?”她轻笑着反问,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微澜…”他捧着她的脸,突然就封住了她的唇,一边亲吻,一边喃喃的道歉,“微澜,对不起,对不起…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可是,我不要你了。”她惨白的脸上溢起一丝苦笑,“只怕,我也要不起你了。”
我的秦宇扬,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他虽是孝文皇帝的外孙,是真正正统的皇裔,可是他会告诉我,他只是宇文苏白的外孙;我的秦宇扬,他不会和别的国相勾结,成为什么权倾天下的皇帝;我的秦宇扬,他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不会这样淡漠决绝,冰冷无情;我的秦宇扬,他会在我耳边轻诉“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他不会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更不会那样彻底的背叛我…
我终于能下定决心,秦宇扬,我不要你了。
她就这样,生生的划开了自己与他之间的联系,可是他却绝对不甘心这样放弃。
他抛开了所有的大事小事天下事,只是守着她,在经历了她一整天的淡漠无言之后,几近崩溃,却终于想到了什么,看着她留给自己的后脑勺,凑上前道:“微澜,我们去看看我们的合欢树好不好?这么长时间,我们都没有去看过,要怎么留给我们的子孙后代看?”
回应他的依旧是满室的沉默。她那样安静,安静到仿佛呼吸都不存在。他心中的煎熬与难受,却无法告诉她。
微澜,你可知,我们只有五日了。五日之后,我怕自己会失去你,你若是不肯原谅我,我怕自己下了黄泉,会找不到你,我不想让自己丢了你…
“皇上!”门口忽然响起一声怯怯的呼唤,却不见有人进来,摆明了是想要他出去说话。可是事到如今,他真的不想再有人和事瞒着她,便让人进来了。那人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老皇上他…在寺院中自尽了…”
“什么?”他霎时间苍白了脸色,倏地站起身来,眼角的余光发现微澜的身子亦是一僵。
莫非真的是天要亡他?他间接害死了她的母亲,如今,又逼死了她的父亲…他与她之间,隔着两条她最亲的人的性命,那样遥远的距离,要怎样跨过?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她轻笑起来:“娘死了,父皇也死了…也好,接下来就该是我了…能早日见到娘,也算是好的。”
他脸色惨白,僵直着身体站在床边,原本芝兰玉树的体态在此刻竟显出前所未有的颓败。静默半晌之后,他亦苦笑起来:“也罢,我竟造了这样多的孽,就该自己来偿还…”他看向微澜,无声的跪倒在床边,抱住她单薄的脊背,喃喃道:“微澜,我欠你太多,我还给你,通通还给你…我只求你,记得来找我,你若不来,我便一直等,一直等着…”
一阵风吹过来,床头挂着的长剑微微晃了两晃,长长的流苏在风中飘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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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剑身划过脖颈,有微微的疼痛蔓延,可是他却全然感觉不到,因为他的眼睛,正看着那只握住剑身的小手,看着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床铺上,他的心疼与慌乱已经满满的掩盖了自己身上的疼痛。
一把丢开了剑,他忙的抱住她,顾不得自己的的脖颈处也是不停地流血,只是将她拥在怀中,紧紧握着她那只受伤的手,全身颤抖着回头大吼了一声:“宣太医!”肋
自始至终,她的目光始终未曾看过他一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太医来为她上药,她也只是呆呆的,眼睛只是看着头顶的帷幔,竟似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一般。
看着她的模样,他也顾不得太医在此,宫女在此,俯身在床畔,轻轻的抱住她,用自己的脸摩挲着她冰凉的小脸,再一听,竟是喃喃的低泣出声:“微澜,我求你…我们没时间了…不要让我失去你…”
身后的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自秦宇扬登基以来,雷厉风行,恩威并施,早已在皇宫中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帝位也一天比一天稳固,可是如今,众人竟看到这样一个低声下气的皇帝,这样一个无助哭泣的皇帝,是以震惊!
微澜依旧毫无反应,过了许久,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他依旧埋在床边,悔恨,自责,以及满心的惊恐,让他无法抬起头来,哪怕是看她一眼。镬
太医终于颤颤巍巍的凑上前来:“皇上,您的脖颈受了伤,若不上药,只怕——”
“滚——”他低喝了一声,恐惊了她,微微抬起头来,见她却依旧紧闭着眼睛,心中的悲戚顿时蔓延开来,无法言喻。
“萧翎,你说我夺了这天下,究竟是要做什么?”是夜,秦宇扬迷醉了双眼,坐在御花园之中的凉亭内。
陆萧翎看着他,神色黯淡,冷冷道:“你不是为了她么?”
秦宇扬仰脖印下一杯冰凉的酒,低笑起来:“我本以为自己是为她,可是她不要,我还要因此而失去她…那我夺了这天下,有什么意义?我现在好后悔…其实回想起来,那段日子就如同着了魔一般,不能控制自己,现在只觉得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如果我就此放弃,是不是很可笑?”
陆萧翎眉心一动:“你要放弃?”
秦宇扬沉默的捏紧了手中的杯子,良久之后,道:“我不能失去她…也许只有放弃,才能再次得到她…”
“可能吗?”陆萧翎立刻反问道,“你以为现在还有什么事,能让她原谅你?这皇宫,这天下,甚至是她父皇,与她关系都不大,可是,只是她娘亲的死,就足以划清你们之间所有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