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医道:“我军刚刚连败多场,已经不得不退守梁城,祁安县如今已经被东璃人攻占,王爷若还呆在此地,只怕会有危险啊!”
“本王自有分寸。”
“王爷,军中需要王爷坐镇,否则军心定当动摇…王爷既身为主帅,又怎能为了儿女——”
军医的声音蓦地止住,片刻之后再响起,声音已经低了许多:“如今兵荒马乱,药材什么的都不好找,那位姑娘若能日日喝些鸡汤或者鱼汤调理身子也是极好的。”
“去吧。”花无暇听完后,淡淡道。
军医微微叹了口气:“微臣告退。”
青鸾这才返身回到了床榻之上。
晚上吃饭的时候,花无暇终于没有再逼青鸾喝鸡汤,只是一人一碗米饭,就着两盘简简单单的青菜豆腐,各自沉默的吃着。
青鸾依旧恹恹的,吃得很勉强。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吃到一半,他忽然开口问。
“没有。”青鸾想也不想的就答道。
花无暇捏着筷子的手指节分明,忽然“啪”的一声将筷子放到桌上,起身走了出去。
青鸾继续无精打采的吃自己的饭。
没过多久,房门突然再次被推开来,这一回探进来的,是一个小小的脑袋。青鸾一看见眼睛就亮了起来,几乎克制不住的展颜:“你在这里啊!”
那男孩红着脸走进来,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手中还捧着一个瓦罐,默默的放到桌上。
揭开来,鸡汤的香气扑鼻而来。
青鸾喜笑颜开,将他拉到凳子上坐下:“你吃过没有?我们像以前一样一起吃。”
青鸾自瓦罐之中捞出一个鸡腿递给他,男孩伸手接了过来,忽然便跳下凳子,跑到角落里蹲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吃着。
青鸾微微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走过去将他拉了起来,重新带回桌边坐下:“就在这里,好好坐着吃,不准再胡乱蹲着,明白吗?”
男孩看着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僵直了身子坐在椅子上。
青鸾看他吃得狼吞虎咽,笑过之后,不由得蹙了眉:“他们没有给你东西吃吗?”
男孩摇了摇头,指了指桌上的青菜豆腐。青鸾便明白了。寺院里从来只有这些东西,而他从小住在山上,只吃山上打到的野味,定然是吃不惯这些的。
青鸾又挑了一只鸡腿给他:“慢慢吃。”
男孩指了指瓦罐,示意青鸾也吃。
青鸾便笑着为自己盛了一碗鸡汤,小口小口的喝着。
汤很鲜,上面的油花也已经撇得干干净净,清澈见底。青鸾喝下一碗,不由自主的又盛了半碗。看男孩吃得满手满嘴都是油,不由得笑了起来,拿出绢子来为他擦干净:“好吃吗?”
男孩点点头。
“那…想不想以后都吃到这样的东西?”
男孩又点点头。
青鸾也点了点头,道:“既然你想以后都吃这些,那你首先要学会开口说话,而且不能再回山上去住,懂吗?”
男孩清澈的眼神变得迷茫起来。
青鸾笑了笑:“以后,你要像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吃东西要学会用筷子,走路要学会挺直腰板,还要学习读书写字,将来才能跟这世上的人好好相处。总躲在山里不是不好,只是对你来说,绝对不是最好的。”
男孩愈发的迷茫,又看了青鸾半晌,再次低下头吃东西。
青鸾笑笑,不再多说什么。
吃过晚饭,男孩便又被带走了,临走前依依不舍的看了青鸾一眼。青鸾上前抚了抚他的头:“去吧,他们不会伤害你的。”男孩点点头,这才安静的跟人离去。
他走之后,青鸾仍旧坐在那里,小口小口的喝着鸡汤。
又过了许久花无暇方才回到房中,径直坐到青鸾身边,神情依旧冷冽,身上散发出淡薄的酒气。
青鸾低头喝下一口鸡汤,忽然淡淡的开口:“把那孩子,送到一户好人家去吧。”
花无暇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青鸾既也不说第二次,也不求他,默默地喝着鸡汤。
晚上休息的时候,两个人各自占据床榻的一边,互不相扰。这一夜,青鸾睡得极好。
早上醒来,身后那人已经不见了身影,青鸾又躺了片刻方才起身,不多时早餐便送了过来。
洁白细嫩的鱼肉,配上入口即化的粥,青鸾觉得很香甜,不知不觉吃下了两碗。
那小和尚来收拾碗筷的时候,微微的惊讶之后,便不由自主的笑起来:“真是不枉王爷这样费尽心思,姑娘果然喜欢。”
青鸾微微一笑,没有细究他话里的意思。
正文 祁安山(九)
已经是盛夏时分,山中的气候却依旧凉爽宜人,午后的阳光柔柔的投下来,说不出的慵懒舒适。
青鸾坐在溪边的一个大石上,将脚伸进溪水里,就那样静静地坐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然有一人匆忙的脚步声传来,青鸾回过神,忙的将脚缩了回来,藏进裙裾里,转头看去。
这一看却吓了一跳。
花无暇不知几时回来的,此刻正坐在廊下的一把椅子上,目光沉郁,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青鸾微微怔了怔,将视线转向来人的方向,只见一个身着平民衣衫的男子匆匆走进来,见了花无暇,猛地跪倒在地:“参见王爷!”
原来是他的属下。青鸾了然之后,又回过头,伸手玩着清澈的溪水。
“王爷,昨夜东璃军队偷袭了我军的前锋营,前锋营伤亡惨重,粮草也俱被烧毁。军中几位副帅命小人,一定要请王爷回军中坐镇,请王爷速速启程!”
花无暇看着青鸾一动不动的背影,许久之后,仍是那副冰凉的神情。
“王爷!”来人又唤了他一声,“请王爷三思!”
良久之后,花无暇却只是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来人一怔,僵在原地。花无暇眸光冷冽,只略略朝他一瞥,那人顿时打了个寒噤,忙道:“小人这就赶回军营,王爷保重。”
那人匆匆而来,又匆匆消失不见,青鸾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见花无暇仍旧冷眸看着自己,片刻后,轻笑了一声:“你这样守着我有什么用?即便那个传说是真的,到时候西越都被东璃吞并了,你还有什么天下可得?”
“既然得不到,任其在我手中毁灭,亦是好的。”花无暇冷笑了一声,随即站起身,上前将青鸾打横抱了起来。
青鸾一惊,伸手捉住了他胸前的衣衫:“你要作甚?”
他看着她,冷魅邪肆的笑:“我们之间,还能做什么?”
被他压倒在床榻上狠绝而细密的亲吻时,青鸾心头隐隐升起了一股叫绝望的情绪。认识这个男人十年,她从来没有如此清醒,面对自己那么多年来的蠢钝,面对这个男人疯魔的本质。
“你这个疯子——”青鸾的唇被松开时,终于忍不住,咬牙吐出这几个字。
花无暇辗转在她脸旁的唇微微一顿,随即却是更疯狂的一阵掠夺。青鸾忍不住痛呼了一声,他竟愈发狠了,手一扯,便撕裂了青鸾的裙衫。
青鸾的脸一瞬间就惨白起来。他竟当真如此不管不顾?她不由得挣扎起来:“不要碰我,花无暇,你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来?”
花无暇的手指缓缓抚过青鸾的下颚:“这天底下,除了好事,大约没有我不敢做的事。”
青鸾信,而且是坚信。
所以他的吻再度压下来时,她自暴自弃的停止了挣扎。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只是这样一路的亲她,悠远绵长的吻逐渐变得温柔。青鸾分明能察觉到他越来越灼热的呼吸,却始终没有被他进一步侵犯。
到最后,他抵着她的额头,努力地平复呼吸时,青鸾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我要这个孩子,把孩子好好生下来。”
青鸾紧闭着眼睛,良久,微微勾起了唇角:“我想给我哥哥报个平安。”
花无暇倏地从她身上翻身坐起,整理着自己衣衫的同时,冷笑了一声:“休想。”
青鸾缓缓睁开眼来,看着他坐在床边的背影,声音难得的轻柔:“你说写什么我就写什么,只要哥哥知道我平安就好。”
花无暇没有回答,起身便走出了房间。
虽然如此,青鸾还是开始准备自己的报平安书。知道若是写信,花无暇必定不会允许人为她送,所以青鸾干脆取了大幅的纸张,简简单单的画了两三枝竹子,在下方题上自己的名字。
成日呆在这小院子里,青鸾也见不到别人,唯有将画交给每日为她送饭的小和尚。
画自然是会流到花无暇手中的,他将画反复看过多次以后,终于还是让人送下了山。
晚上,他回到屋子里时,青鸾已经睡下了,仍旧是按照她平常的习惯,面朝着墙壁,不肯给他看见。
花无暇在床边坐到大半夜,又回身看了看她安静熟睡的背影,这才站起身来,取了披风,拉开/房门,悄无声息的溶入月色,离开了寺院。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安排妥当所有,而她也默应了会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便再不会节外生枝,因此才连夜赶回军中。却不想,三日后,忽然有大批的东璃军队,占领了祁安山。
青鸾原本正坐在溪边玩水,忽然听见前院传来嘈杂的异动,心里猛地一跳,随即站起身来,往大殿的方向跑去。
大殿前,正待散开的是东璃的军队,而被捆绑着的则是花无暇留下的侍卫。
寺院门口,正疾步而来的,是她最亲的那个人。
“哥哥…”青鸾只一瞬间就红了眼睛,扑进净虚怀中。
净虚紧紧护着她,声音之中,有着劫后余生的如释重负:“我终于找到你了。”
青鸾深吸了口气,不顾自己眼中蓄满泪水,忽又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一定会明白画里的意思,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
净虚揉了揉她的发:“走吧,先下山再说。”
“等一下。”青鸾忙的拦住他,“不离姐姐呢?那孩子呢?”
“孩子?”净虚抬眸看向匆匆而来的侍卫队长,只听他回道:“国师,寺中没有其他人了。”
“你都听到了?走吧。”净虚拉了青鸾走出寺门,青鸾忽然再次回头,看向那些被绑着跪在地上的和尚。从前日日给她送饭的那个小和尚,正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她。青鸾忽然拉了净虚一把:“哥哥,你莫要毁了这座寺庙,行吗?”
净虚眉心微微一动,神色冷凝下来:“这是花无暇建的庙。”
“我知道。”青鸾心头忽然袭来一阵尖锐的痛,“可这庙里,供奉的是他母亲。死者已矣,哥哥就莫要惊扰了。”
净虚低低叹了口气:“都依你。”
下山的路崎岖难行,净虚在青鸾面前弯下身子:“上来吧。”
青鸾心头一暖,乖乖伏上他的背,忽又想起了什么:“哥哥,你还没回答我不离姐姐在哪里?”
“她在军营里等你。”
“你将不离姐姐带在军营里?”青鸾突然欢喜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月前,花无暇派人将她送到军营的。”净虚淡淡答道,“然后我就派人来搜查了这座山,可是将整座山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你。我只以为是花无暇将你带走了,没想到你还是在这里。”
一个多月前,那时候她应该正在那悬崖下的山洞里,难怪净虚找不到她。青鸾想着,不由得贴紧了净虚,低声道:“哥哥,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净虚沉默了片刻,方道:“以后不会了。”
青鸾低低应了一声,埋在他颈窝处,悄无声息的落下泪来。
东璃的大部队,此时正驻扎在祁安县往西的一片空地上。守卫重重的军营门口,正有一个身着男装,却俏丽无双的身影翘首企盼着。远远地看到一辆马车驶来,不离立刻便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直到马车停下,青鸾被净虚抱下来时,她才终于露出笑容来。
青鸾也看见她,眨了眨眼,脸上绽开璀璨的笑颜。
不离却突然就敛了笑,随即蹙了眉,生气的转身就往军营里走去。
“不离姐姐!”青鸾忙的唤了她一声,追上前去,拉住了她,“不离姐姐,我错了,我不该装病骗你。可是我…也实在是情迫无奈,你原谅我,还不好?”
不离依旧冷着脸不回答,青鸾拉了拉她的手,又低低唤了一声:“不离姐姐…”
“你呀!”不离终于忍不住,伸手在青鸾眉心点了点,“不用说,肯定是成悦给你出的主意,是不是?他的话能信吗?”
青鸾微微笑起来:“那不离姐姐就是不怪我了?”
“要是你这次回不来,我才不会原谅你!”不离捏了捏青鸾的脸,“你呀,真是该庆幸,被我看出你那幅画里的玄机,否则不知道还要被耽搁多久!”
青鸾那幅画,的确是用了心思去画的。她用竹叶组成了三四个不显眼的“千”字,就是希望能避过花无暇,让净虚看出来,从而推导出谐音“祁安”二字。没想到的确是瞒过了花无暇,却连净虚也一并瞒过了,倒是被不离看出来。
她不由得觉得庆幸:“不离姐姐,谢谢你。”
正文 寿礼
夜里,青鸾独宿于净虚大帐旁边的一顶小帐子里,温暖干净的被窝,她却频频醒转。
军营内自然不会安静,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是那些巡逻士兵的。还有空地上点着的篝火,映照在帐篷上,让帐内有着朦朦胧胧的亮光。
青鸾很努力的试图忽略这些,可是仍然不停的从梦中惊醒,每回醒来,总是不自觉往这张简易床榻的另一边看,随后才想起来,这已经不是在祁安山,她已经脱离了那人的掌控。
睡到半夜时,青鸾再度醒来,终于缓缓坐起了身子,披衣下床。
门口守着两个士兵,见她打起帘子走出来,忙的问她需要什么。
青鸾只是觉得有些饿。晚上餐桌上的东西倒是丰盛,只是却缺少了一份细致,她并没有吃下多少,此时索性自己去灶头军那边找点吃的。
那两个士兵自然不敢让她一个人去,便一直跟在她身后。
灶头军那边自然是备有宵夜的,可是青鸾却一样都提不起兴趣来,最后干脆亲自动手,为自己炒了一盘青菜,然后捧着一碗饭,蹲在那简易的灶头前默默的吃着。
一旁的灶头军无一不惊疑,却皆不敢上前打扰。
青鸾静静地吃完一碗饭,将碗筷递还给灶头军,才又起身重新回到自己的帐子里。
一般灶头军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一个上前,就着青鸾吃剩的菜尝了尝,又猛地吐了出来:“呸呸,我只当是人间美味,怎么难吃成这样?”
没想到从那以后,青鸾每天半夜都会来一次,照旧给自己炒一盘青菜,然后吃一碗米饭。
几日过后,这件事终于传到了净虚耳中。
这一夜,青鸾仍旧捧着饭碗,默默的吃着东西时,净虚自大帐那边走了过来。
青鸾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哥哥,你也来找东西吃吗?”
净虚点了点头,也取了一碗米饭,坐在旁边陪她。她炒的青菜又咸又苦,净虚吃了几口之后方才看向她:“晚上吃不饱吗?”
青鸾想了想,道:“我半夜总是醒,醒了就想吃东西。”
净虚放下筷子,低低叹了口气:“我知道军营里的日子不好过,可是把你带在身边,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知道。”青鸾低了头,迅速的扒饭。
“青鸾?”净虚又唤了她一声。
青鸾却仿佛没有听见,动筷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在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中吃完了一碗饭,抹了抹嘴道:“哥哥,你慢慢吃,我回去休息了。”
她转身就往帐子的方向跑去,净虚看着她的背影,眉头深锁。
三日后,东璃和西越又交战一次,这一回,先前连连败退的西越军队,忽然之间奋勇起来,一夕之间大败东璃先锋营,东璃先锋营几乎全军覆没。
这一日,恰恰也是青鸾的生辰。净虚早先便吩咐了灶头军在今早给青鸾做一碗寿面,不想青鸾刚刚吃了两三根,便听到了这个消息。而最让她心惊肉跳的是,净虚在三天前赶去了先锋营!
青鸾忙的扔下筷子,冲出了小帐,刚好看见不离从对面匆匆走来。青鸾来不及与她会合,便匆匆找了一个士兵:“我哥哥呢?”
却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青鸾急得几乎哭出来。不离脸色同样惨绝,却还是拉了青鸾:“不要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不是的,不是的…”青鸾语无伦次,“你不知道他如今变成什么模样,他是个疯子,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都怪我,都怪我…”
“青鸾!青鸾!”不离用力唤了她两声,方将青鸾唤醒。
青鸾怔怔的看了她片刻,忽然转身往军营门口跑去。
“青鸾!”不离忙的追着她跑了过去。
青鸾冲到军营门口,脚步便猛地顿住了。
前方,正有几匹快马疾驰而来,青鸾几乎一眼就看到最前面的净虚,霎时间便僵住了。
净虚的马在青鸾面前停住,青鸾看着他苍白泛青的脸色,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离怔怔望着净虚,几乎将指甲掐入手心。
净虚翻身下马,轻轻抚了抚青鸾的头:“别怕,我没事——”
话音刚落,人已经一头栽倒在地上。
青鸾望着他背上那一处流着黑色血液的箭伤,霎时间,脸色苍白如纸。
“箭上有毒。”年迈的老军医眉头深锁,“毒性复杂,非下药之人不能解。如果两天内得不到解药,只怕国师——”
他话还没说完,不离突然脸色苍白的推开众人扑上前来,不知从哪里取出一颗药丸,放入了净虚口中,又取了水,让净虚将药吞了下去。
“公主?”老军医大惊,“那是什么药?”
不离纤长的手指缓缓自净虚紧闭的眉眼上抚下来,低声道:“让他不会在两天后死掉的药。”说完,她突然转身,看向早已六神无主的青鸾,道:“青鸾,我现在就赶回北漠,求父皇救救净虚。你,不许去找三表哥,听到没有?你哥哥不希望再一次跟你分开,也不想再一次看见你被三表哥折磨,所以,你好好呆在这里,将他照顾好,我一定会带着药回来救他,听见没有?”
青鸾望着她,许久方才艰难的点了点头。
不离又看了一眼净虚,转身撩开大帐的门帘便走了出去。
青鸾一直守着净虚直到半夜,跟在净虚身边回来的那几个将军想必是得了净虚的吩咐,无论如何也不让她再守在此处,不由分说将青鸾送回了旁边的小帐中。
青鸾只觉得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无力的瘫倒在床榻上。
黑暗之中,却蓦然响起她熟悉的,充满邪气的那个声音——
“这份寿礼,你可还喜欢?”
正文 到底曾经
夜里的军营,安静中透着嘈杂,帐外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抑或火堆燃烧的噼啪声都是模糊的,只有那人的声音,响在耳际——
“这份寿礼,你可还喜欢?”
青鸾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仍旧一动不动的躺着。
花无暇悄无声息的现身,缓缓在榻边坐下,在黑暗中凝了炽热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你疯了。”青鸾声音很低,很平静,仿佛只在述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这里是东璃的军营,只要我扬声一喊,你走不出去的。”
“那你大可以喊人进来试试。”花无暇笑声很轻,夹杂了一丝轻微的讽刺。
青鸾缓缓闭上了眼睛,良久之后,方才道:“我不会向你妥协什么。我哥哥的命,不用你来救。他不想我再受你左右,我便不会再自投罗网。”
花无暇缓缓倾身,覆到了青鸾身上,浅浅的在她嘴角饮下一个吻:“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说了就能算?”
说完,他蓦地用力封住了青鸾的唇,在她唇间辗转吮/吸,仿若久旱的人,突然见了一泓甘冽清泉,再不愿放手。
出乎意料的是,青鸾竟然没有挣扎,任由他吻着自己,甚至时不时的,还会情不自禁般的回吻他。
花无暇似是极满意这样的情形,抱着她亲了许久,缓缓将手探进了青鸾衣衫内,轻拢慢捻,逗弄得她呼吸不稳。
青鸾从他唇下解脱出来,眼中泛着迷离的水光,微微喘息的看向轮廓模糊的他,低声道:“放过我,有这么难吗?”
花无暇的动作猛地一顿,许久之后,冷笑了一声:“放过你?那当初,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青鸾只以为他意指自己当初纠缠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浅浅的笑起来,手指缓缓抚过他线条冷硬的脸,道:“因为爱啊,因为从前的我…爱你。即便很痴,很傻,很…不知所谓,可我毕竟爱你,爱了你这么多年——”
花无暇的呼吸明显绷住了,静静等待她往下说。
“…可是现在,我不爱你了。”
青鸾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仿若祁安山上飘渺的层云,触手不可及,风一吹,便散了。
同时吹散的,还有他脑中仅存的那一根,叫做理智的弦。
“不爱?”他声音暗哑低沉,仿若来自地狱最深处,带着沁人骨血的阴寒:“我从来,也未曾稀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