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夫妻猛然见此地还有别人,也是大大的惊诧了一番,那妇人忙道:“姑娘,你怎么还呆在此处啊?这仗一打就没完没了,我们村子里的人早跑光啦,我跟我相公已经是最后离开的了,你也赶紧走吧。”
青鸾忙道:“那仗,究竟打得怎么样了?”
那男子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回道:“还能怎样?东璃赢一场,西越又赢一场,来来回回,也没分出个胜负。我们是呆不下去啦,所以这才赶着离开,你也让这两位兄弟带你快走吧,这里呆不得!”
青鸾微微一怔,苦笑点了点头:“多谢大叔大婶,你们快些上路吧。”
那对夫妻匆匆而去,青鸾看了看那两个依旧沉默的守卫,默默叹了口气,扔掉手中的干粮,转身朝山上走去。
两边打仗竟然不分胜负,难怪花无暇匆匆下了山,想来是制定新的战略去了。可是这样一来,净虚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净虚的本事,青鸾算是见识过,可也未必就知道全部,而至于花无暇,青鸾觉得自己一无所知。恰如他竟然还会领兵打仗,或者,在战事正吃紧的时候,将她困在山上,纠缠那么多日。
可是他如果想赢,大可以以她作为威胁,说不定净虚那边就会方寸大乱,他却没有这样做。事到如今,青鸾既不知不离在何处,也不知净虚究竟知不知道她被困在这里。
青鸾一路胡思乱想着往山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发现前方的一株歪脖子树有些诡异的眼熟。青鸾心头一惊,往前方的地上看了看,在看见自己脚印的瞬间,她心头竟然涌起一种莫名的喜悦。
她迷路了。可是她心头竟然喜大于忧。
迷路也好,困死在这山林也好,这样,就不用再面对那些错综复杂的人与事。
想到这里,青鸾索性继续往山林深处走去,任由自己迷路迷得更深。
一直走到天黑,青鸾身上终于一点力气也没有,身子往后一倒,安静的躺在了地上。
一整天,她只喝了一口水,吃了几口干粮,如今腹中也是空空。她抬头看着晴朗的夜空,却忽然笑了起来。
不知道这山里,有没有狼呢?她要不要先给自己挖一个坟?
青鸾疲惫不堪的想着,未几,便累得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竟然已经是白天了。青鸾知道自己安然的度过了一夜,却兀自叹了口气,嘟哝道:“怎么连狼都没见到一只啊…”
缓缓坐起身来,胃隐隐抽痛着,青鸾觉得难受,索性又重新躺下来,轻轻哼起了儿时母亲教自己唱过的歌。
眼前的黑暗一阵又一阵的袭来,青鸾清楚的知道自己快要晕过去了,可是她心头,竟然隐隐存着一丝期待。
期待不要有人找到自己,期待,一旦陷入那未知的黑暗,便永远再不要醒来。

黑暗之中,青鸾隐隐觉得有人在拖自己,她极其艰难的睁开眼来,只见头顶的树木正缓缓的后退,而她的背,隐隐有些疼。
青鸾艰难的朝前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艰难的拖着她往前走。
只看了那一眼,青鸾便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再醒来时,青鸾第一眼看见的是面前的火堆,上面放了一口锅子,热气腾腾的不知煮着什么。青鸾又环视了一圈这黑暗的地方,隐隐约约察觉到这是个山洞。
什么人带她来这里的?
青鸾正想着,那边山洞口,突然有一个人从上面落下来,青鸾吓了一跳,却见那人站直身体走了进来。
他走到火堆边,青鸾终于看清了他,约莫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瘦骨嶙峋,穿得极其褴褛,一张脸也脏得只看见眼睛。他看见青鸾醒了,动手从那口黑乎乎的锅子里盛了一碗什么东西出来,放到青鸾身边。
青鸾动了动,觉得身上恢复了一点力气,便坐起身来。
面前的那只小碗缺了好几个口,还显得有些脏,里面盛着不知什么汤,又浓又稠。青鸾还是捧起了那只碗,看向那个孩子:“你是谁?”
那孩子睁着乌黑的眼珠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直接用锅子里的小勺舀了锅里的汤送进口中。
青鸾又看了看那只碗,到底还是闭上眼,屏息喝了一口。
很古怪的味道。青鸾勉强咽下去,再看那男孩,竟然已经将那口锅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了,现在正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瞅着她。
青鸾手抖了抖,闭上眼,一口气喝光了那碗不知名的东西,才又问他:“这是什么?”
那男孩伸手指了指她身后,青鸾回头一看,竟是一张血淋淋的狼皮!
“啊——”青鸾大骇,逃开几步,又猛地跌倒在地,胃里一时翻江倒海,刚刚喝下的那碗东西又尽数吐了个干干净净。
正文 祁安山(六)
男孩默默从她身边走过,去到山洞口,往上一跃,忽然又不见了身影。
过了许久青鸾方才平复,有些艰难的抬起头来,忽然觉得那洞口有些不对,便强撑着身子走到洞口。
那洞口竟是悬空的!洞外只有一臂左右的土地,而从那一臂以外往下看去,竟然是万丈深渊!
青鸾隐隐有些胆寒,抬头望洞口上方看去。
却是一面峭壁,仅有一根草绳编织的悬梯挂在上面。
这里竟然是一座悬崖下方的山洞!
青鸾正震惊的想着,那悬梯上忽然出现了男孩的身影,只见他十分矫捷的从悬梯上落下来,见了站在洞口脸色发白的青鸾,仍然面无表情,抱着怀里的一只山鸡走进了洞中。
两个时辰过后,青鸾喝到了鲜浓的鸡汤。
男孩似乎不会说话,因为无论青鸾问什么,他都只是沉默,偶尔点头或者摇头。当青鸾问他为什么会住在这里时,他便不会回答了。
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却独自住在这样隐蔽危险的一个山洞里,想来不会是什么幸福的经历。
青鸾在这山洞里休息了一夜,身上恢复了力气,跟着那男孩来到洞口,看他十分敏捷的跃上那悬梯,还是禁不住有些胆寒。
那孩子上到悬崖顶,返身过来看青鸾,仿佛在问她上不上去。
青鸾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微笑摇了摇头。
那男孩转头便消失不见。
再回来时,他带回来了三只野鸡,两只野兔。
对青鸾来说,这是一段前所未有的奇异经历,那男孩年纪虽小,却十分懂事,见青鸾只吃鸡,碰也不碰兔肉,下一回带回这山洞的,便只有野鸡。
青鸾自此便喜欢上了这个孩子,而且与他相处的极好。只是当她试图帮那孩子擦干净一张脸时,他极力反抗,三两下便又蹿没了身影。
如今对青鸾来说,才叫真正的山中不知时日。这里与世隔绝,那孩子又不会说话,因此她根本不可能得到丝毫与外界相关的消息。每一天,青鸾都会用石块在山洞壁上划下一道痕迹,提醒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
在划下第十五道痕迹的那天,青鸾终于开始尝试着通过那道恐怖的悬梯,爬上悬崖顶端。
那是一种她前所未有的恐惧,爬到半空时,青鸾几乎就要松开手,只觉得任由自己摔下万丈深渊,都比在这梯子上受折磨来得好。
那男孩在悬崖顶,睁着乌黑的眼睛,一眼不眨的看着她。
青鸾在那里僵了半晌,终于咬咬牙,再度往上攀爬起来。
到达悬崖顶的那一刻,青鸾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重生一般,竟然连眼睛都湿了。
几日以后,青鸾终于可以做到稳当的上下悬崖。然而每次上去悬崖,她都只会呆在这附近,偶尔会跟着那个孩子,看他怎样捉野鸡,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坐在悬崖边吹吹风,然后想象一下山外的世界是怎样。
不知花无暇的人,离开这座山没有?不知那场仗,打成什么样了?
又过了数日,青鸾在悬崖附近发现了一处溪流,禁不住欣喜,好好给自己洗了把脸,看着溪流倒影中的自己,有些讶异的发现自己脸色竟然比以前红润了不少。仔细想想,方才察觉住在那山洞里,每日都喝鸡汤,偶尔能吃到一点野菜,却极少。如此,脸色不好才怪。
只是那鸡汤日日喝,青鸾此刻想起来,忽然有些厌倦,胃里也隐隐有些不舒服。
可是若然没有那个孩子,她只怕早已没命。青鸾不再想这些,又在小溪旁坐了片刻,忽然决定在这溪中洗洗头发。
乌黑的长发顺着溪流飘着,青鸾许久未得到这样的清凉与舒爽,洗了很久。待直起身时,才发现那孩子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溪边,蹲在地上看着她。
青鸾对他招了招手,男孩犹豫了片刻,方走过来。
青鸾取出自己的丝绢,放进水里打湿了,在自己脸上擦了擦,笑着看着那孩子:“你擦不擦?”
男孩立刻退开几步,又过了片刻,似乎有些忍不住,还是上前来。
青鸾便笑了,轻轻为他将脸上的脏污都擦去。
也不知究竟清洗了多少回丝绢,男孩一张脸才终于变得白净,分明也是个清秀的孩子,青鸾为他擦干净脸时,他白净的脸上还浮起了一丝红晕。
“这样多好看啊。”青鸾笑道。
男孩突然抢过她手里的绢子,放到溪中沾了水,擦着自己泛红的耳根。
青鸾禁不住笑出声来。
等到男孩再站起身时,耳根却更红了。青鸾道:“不擦了不擦了,已经很干净了。绢子呢?”
男孩回身指了指溪水。
原来绢子顺着溪流冲走了。青鸾淡淡一笑:“没关系,随它去吧。”
三日后,那孩子又去捉野鸡时,青鸾也上到悬崖,来到这边清洗自己。
刚刚解开长发,青鸾就听到了什么声音,异于平常。
她心头一惊,抬头看时,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花无暇!
他就站在下游不远处的位置,脸色十分平静,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青鸾今早刚刚数过山洞里自己划下的日子,她已经脱离他的掌控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个魔一般的男人!居然再一次找到了她!
青鸾来不及多想,只知道自己不想再一次被他牵掣,于是站起身来,匆匆就往悬崖边跑去。
花无暇脸色一凝。
来到悬崖边,青鸾尚在犹豫要不要回去山洞,花无暇已经追了过来,只是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云青鸾!”
青鸾长发披在身后,被山风一吹,立刻便凌乱了,将她苍白的脸包裹在黑暗之中,美绝。
“过来。”花无暇突然哑着嗓子开口。
青鸾摇摇头,看着他愈发深邃的眼眸,再也不多想,低身就想顺着那悬梯回到山洞中去。
不料她刚刚一动,那边花无暇已经突然扑上前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
青鸾刚要踏上悬梯的动作被他如此一止,硬生生的脱离了那悬梯,半个身子悬空在悬崖外。
花无暇一用力,将她拉了上来。
青鸾还没有回过神,忽然,“啪”的一声,她只觉得脸上一麻,人已经扑倒在了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
花无暇捏着打她的那只手,缓缓站起身来,望着她的眼神,用力到几乎破碎。
青鸾捂着脸,没想到他会打自己,好在也没有期望过他会对自己好,所以在片刻的怔忡过后,便平静的望向他。
“你就这么想死?”他冷冷的开口问她,脸色前所未有的晦暗。
青鸾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他以为她要跳崖。
她蓦地笑出声来,脸上越疼,笑得越大声:“与其如此被你牵掣,死了难道不是更好?”
花无暇脸色一瞬间剧变,上前两步,将青鸾反手制住,冷魅张狂的笑:“既如此,死在我手中,不是更好?”
“花无暇!”青鸾疼得眼泛泪光,“我是死也不想再见到你!”
花无暇脸色再度一变,制住青鸾的手却蓦地僵住了。青鸾一挣便挣开了他的掌控,站起身来往后跑了几步,却蓦地看见从林中冲出来的那个孩子,她顿住脚步,那孩子已经冲到她面前,将她护在身后,双眼充满敌意的望着花无暇。
花无暇眸色微微一顿之后,竟若无其事的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袖口。
青鸾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片刻之后,她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片凌乱的脚步声,转头看去时,隐隐可见一队侍卫正迅速靠近。
“快走!”青鸾突然猛地推了那孩子一把。
男孩看看那些人,又看看花无暇,仍然走到青鸾面前站着不动。
青鸾满脸的焦急,那边,花无暇神情依旧自若,只是身上,却隐隐散发出冰凉的气息。
那队侍卫终究还是来到了,将青鸾和那孩子重重包围。
花无暇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冷冷的下命令:“将那孩子捉起来。”
那孩子虽然灵活矫捷,然而到底年纪小,又势单力薄,挣扎了片刻,还是被人制住,带往山下。
花无暇走向青鸾,在青鸾悲恨的目光之中淡淡一笑:“回寺庙,或是从那里跳下去,你自己选吧。”
语罢,他侧过身,从青鸾身边翩然而过。
正文 祁安山(七)
重新回到那座寺院,回到那间给了她无尽折磨的屋子,对青鸾来说,并不需要太大的决心。
花无暇明明知道,她不可能放任那个孩子不理。从前的她或许还会相信他不会伤及无辜,可是如今,她却断断不敢相信了。
青鸾艰难的推开那间房门,走进了屋子里。
屋里似乎一切如昨,然而又似乎有许多地方不一样了。
青鸾无心细究,无力的寻了张凳子坐下来。
脸上被打过的地方还泛着火/辣辣的疼,青鸾取过铜镜,照了一下,只觉得那半张脸都肿了起来。
花无暇下手很重。青鸾略略苦笑了一番,重新将铜镜摆了回去。
床边整整齐齐的摆着从前她穿过的几套衣衫,青鸾取过其中一套,放到屏风后面,又转出来拿了屋里的铜盆,走到门外一盆一盆的取了溪水倒进浴盆中。
也不知来来回回多少次,将终于将浴盆注了个大半,青鸾这才褪下衣衫,跨进了浴盆之中。
在悬崖边过了那么多日,自然无法好好沐浴,所以如今即便山泉冰凉,青鸾依然洗得畅快。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来,发出吱呀一声,除了花无暇,不会有别人。
果然,片刻之后,花无暇绕过屏风,来到了浴盆边。
青鸾没有抬头。
她的身子莹白无瑕,就连因低头而埋着的脖子,泛起的弧度也美好。
花无暇缓缓蹲了下来,伸手扣住青鸾的下巴,在让她对上自己的目光之后,缓缓凑过头去,吻她。
他的唇冰凉,滑过她的唇,滑过她的下颚,最后停留在脖子上那块从前的伤口处,细细的吮。
青鸾身子不觉微微一抖。疼痛的记忆,依稀还鲜明。
花无暇似是察觉到了,唇慢慢又游移回青鸾的唇上,温柔的触碰,夹杂了淡淡的讥讽:“那小子,真是将你照顾得不错…”
青鸾忽然觉得很恨。始终放在水里握成拳的手,此刻终于忍无可忍,冲水而出,扇向他的脸。
啪!
夹杂了水响的巴掌声异常响亮,响亮到两个人都微微怔住。
出乎意料,花无暇回过神来以后,竟然也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并没有动怒。
良久,他从袖中取出了一方丝绢,缓缓拭去脸上的水渍。
青鸾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那张绢子,是那一日那孩子在溪水里弄丢的那一条!
花无暇在她震惊的目光中淡淡笑起来:“怎么了?没想到山上那条溪流竟然会与这门前的小溪相通?”
青鸾深吸了口气,艰难的闭上了眼睛。
花无暇微微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将丝绢仍在浴桶里,转身步出了屏风。
青鸾又在水里坐了许久,方才起身换了衣衫,走出屏风时,花无暇正坐在桌边,淡然自若的喝茶。
“我饿了。”青鸾淡淡道。
花无暇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不说话也不动。
青鸾知道自己讨了个没趣,走回床边,刚欲躺下休息,房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一个和尚捧了些斋菜进来,放到花无暇面前的桌上,转身又退了出去。
青鸾便又站起身,走过来坐下,端起了饭碗。
米饭很香,尤其是对她这个多日来只能吃鸡喝汤的人来说。
然而刚刚将米饭置于唇边,青鸾脸色却猛地一变,扔下碗跑出了房门。
花无暇眉心微微一动,看了看那碗打翻的米饭,刚欲取过来查看,门外已经传来青鸾的呕吐声。花无暇起身来到门口,见她正跪坐在屋檐下,呕得脸色都发白,却并没有吐出什么东西。
花无暇脸色微微凝住了,那一厢,青鸾终于好些之后,也僵住了。
她仍旧坐在那里,花无暇忽然上前,扯着她的手臂拉她站了起来。
青鸾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挣开他,回到了房中。桌上的饭菜她看也不看,径直回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花无暇僵着身子站在门口良久,忽然大步朝前院走去。
未几,他便又回来了,来到床边,安安静静的坐着。
青鸾面朝着墙壁躺着,悄无声息的落着眼泪。
花无暇却似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伸手朝她的脸探去,不出意外的摸到一片冰凉的眼泪。
青鸾仍旧固执的别着头,不看他。
花无暇却忽然俯身,在她侧脸上印下一个吻,低声道:“我让人去找大夫了。”
青鸾猛地伸手推开他,将头埋进了被子里,低低的呜咽出声。
【也许,还有一更,嗯,是的】
一直到晚上也没见到大夫来,许是兵荒马乱,根本找不到大夫。青鸾哭得累了,抽抽嗒嗒的睡着时,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在床边如同雕塑一般坐着的花无暇,此时才终于站起身来,再度走出了房门。
刚巧有一个小沙弥在此时匆匆忙忙的跑过来,见了他,忙的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道:“回禀王爷的话,大夫…没有找到。”
花无暇淡淡拧了眉心,忽然道:“去吩咐寺外的守卫,连夜回军营之中带一个军医过来。”
“是。”那小沙弥答应了一声,慌慌张张就要跑。
“慢着。再命他们下山去寻一些老母鸡回来。”
小沙弥分明一愣,眼里写满震惊,却不敢有半句质疑:“是,小僧这就去。”
第二天早上,青鸾醒来时,房中空无一人。她坐起身来,在床上出了半晌神,方才起身准备梳洗。
刚刚洗了脸,有人敲门,青鸾将房门打开,原来是平日里送饭菜来的小和尚,只是出奇的,今日他端的除了白粥青菜,竟然还有一碗鸡汤!
青鸾错愕的看着他:“寺院里哪来的鸡?”
“王爷吩咐准备的。”小和尚低低答了,将东西一一摆到桌上,便又躬身退了出去。
青鸾的确是饿了,捧着白粥安安静静的吃。那碗鸡汤,摆在离她最远的地方。
花无暇推门走进来时,青鸾刚刚吃完那碗粥,正挑着小碟里的咸菜吃。那碗鸡汤却是动也没动过。
“喝了。”他冷淡的拧起眉,将鸡汤摆到青鸾面前。
青鸾立刻便捂住了口鼻,垂了垂眼睑,仿佛有些晕眩。
花无暇立刻便撤回了那碗鸡汤,冷脸看着她。
青鸾缓过那阵,没有理他,起身回到床边坐下。
花无暇转身便走出了房门。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房门再度被叩响。那小和尚进来收拾桌上的碗筷,见到那碗没有被动过的鸡汤,忍不住问青鸾:“姑娘不用这个了?”
青鸾摇了摇头:“拿去倒掉吧。”
小和尚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模样,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收拾东西端出了房门。
午饭时分,又一碗鸡汤被送上了桌子。
青鸾撑着额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碗里的米饭吃,许久,只觉得吃下的小半碗米饭都堆积在喉咙里,咽也咽不下去,难受极了。青鸾推开碗,跑出房门,蹲在屋檐下艰难的呕吐着。
吐完只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青鸾站都站不起来,索性就着那干干净净的木质地板躺倒在那里。
花无暇带着连夜赶来的军医再度出现在屋前,见到檐下躺了个人时,登时脸色都变了,冲上前将她抱进怀中:“青鸾?青鸾?”
“嗯?”青鸾低低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来,见是他,便又闭上了眼睛。
花无暇脸色再度凝住,转身看向那忐忑站在后方的军医:“还不过来?”
他将青鸾抱进屋中,经过桌边时一眼就看到那仍旧丝毫未动的鸡汤,脸色愈发难看,将青鸾放回到床上后,也不顾那军医,转身端了那碗鸡汤过来,扶起她半个身子就往青鸾口中灌。
青鸾觉得难受,不肯喝,鸡汤洒了一身,难过得眼泪都落下来了。
花无暇的手顿住,重重将碗放到床边,复又看向那军医:“还愣着作甚?”
军医忙的上前来,青鸾却拣起床头的碗就朝他扔去:“出去!”
一个碗正砸在军医头上,军医忙的跪了下来,不停的磕头。
正文 祁安山(八)
花无暇立刻便又沉下脸来:“云青鸾!”
青鸾重新将自己埋进被窝里,一言不发的沉默。
又顿了许久,花无暇终于开口对那军医道:“你先出去。”
军医站起身来,夺门而出。
又沉默片刻,青鸾才终于听到他冰凉的声音:“云青鸾,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若是敢做半点伤害他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随后,青鸾听到他起身离开的脚步。
房门刚刚阖上,屋檐下便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是那军医不知道在与花无暇说什么。
青鸾起身,鞋也不穿,光着脚走到窗户下听着他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