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花无暇竟然仍旧面无表情,只淡淡应了一句:“是么。”
“是。早在末将赶回来之前,云青鸾就已经卧床不起了。”
花无暇放在书桌上的食指,淡淡的扣着桌面,良久方才道:“去吧。”
侍卫低下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门关合之际,一阵风吹进来,扑灭了桌上的烛火。
花无暇静静坐在黑夜之中,一动不动,竟然一直坐到了半夜。
没有人来打扰他,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在书房里时,是不允许被打扰的。
窗外,北风依旧呼啸。
极远处传来很模糊的钟声,是钟鼓楼敲响了子时的钟。
花无暇仿佛终于回过神来,良久,站起身来,走到桌边重新点亮了蜡烛,映照出他眼中,满满的冰凉。
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抵得他不舒服。
伸手探进衣衫里,摸到的,却是今天下午刚刚从工匠手中取回的紫玉钗。
当日被她毫不留情摔成两截的紫玉钗,经了工匠一个多月的修补,钗身却还是有一道裂纹,烛光之下,清晰可见。
他紧紧捏着钗子,用力极大,手背上青筋暴起。
脑中,却蓦地回响起那人无处不在,温婉轻甜的声音:“三哥…”
仿佛她就在自己身后。
可是他却不会转身,因为知道是假的。
自她摔断这支钗,这世上,再没有人会那样唤他。
云青鸾,你知不知道,亮度置身地狱的滋味,是怎样?
翌日,西越朝堂。
“东璃连连入侵,朕决定出兵二十万,哪位卿家愿意领兵出征?”皇帝冷眼看着朝堂上沉默的一众人,淡淡的开口。
所有人都知道,在东璃势如破竹的攻势下,此时此刻,这样的差使,绝对是份出力不讨好的苦差。莫说未必会赢,即便赢了,也未必就有多大的功勋。西越,实在养尊处优太久了。
“儿臣愿往。”花无暇淡淡的声音响起在殿中时,所有人都惊讶的抬起了头。
花无忧微微拧眉看着花无暇,眸色深凝。
此时此刻离开朝廷,前往前线作战,绝不会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老三?”皇帝微微拧了眉看着他,“你并无带兵打仗的经验。”
“昔日北漠十一王爷,年逾二十便率大军出征,亦无实战经验,却连连告捷,收复失地,攻克大楚。儿臣既愿领命,定当竭尽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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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的晚上,青鸾迷迷糊糊的从昏睡中醒来,见到净虚正坐在桌边,便微微打起了精神:“哥哥。”
净虚回过神来,微微笑了笑:“可算醒了,我还等着你一起吃年夜饭呢。”
桌上果然多摆了几道菜,青鸾禁不住讶异:“已经大年三十了吗?”
“是啊。”净虚将青鸾抱起来靠床头坐着,“好在子时还没到,想吃什么,我再让人去做。”
青鸾笑了笑:“还以为自己过不了今年呢,到底还是过了。”
“不许胡说。”净虚淡淡的责备了一句,端了桌上的粥过来,“先喝点粥?”
青鸾点了点头。
“砰!”
房门突然被人大力从外推开,紧接着一个窈窕的身姿跌进房中,喘息尚未平复,艰难的唤了一声:“青鸾!”
青鸾的眼睛瞬间便明亮起来:“不离姐姐!”
不离身上披着火红的狐裘,却满身都是风雪的气息,看也不看净虚一眼,径直上前握住了青鸾。才看见青鸾的模样,便几乎忍不住落泪:“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
净虚缓缓站起了身子,立在一旁。
青鸾笑道:“见到你,我觉得好多了。”
不离一下又一下的抚着青鸾的头:“你生了病,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带你回北漠,我父皇一定会医好你的。”
青鸾艰难的摇头微笑:“我知道自己这病,医不好的。我最舍不得就是你和哥哥,如今你们都在,我便…便开心了。”
“你别胡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会写信给父皇,他一定有法子医好你。”
青鸾仍旧笑着,看了看敞开的房门:“不离姐姐,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些守卫不放我进来,红豆带我翻墙进来的。”
青鸾忍不住微微湿了眼:“姐姐,今日是大年三十啊,你一路赶来,难道没有歇息过?那你,吃过年夜饭没有?我也刚刚睡醒,我们一起吃…哥哥,你给不离姐姐添一副碗筷吧。”
净虚的目光淡淡的投过来,落在不离和青鸾紧握的手上,终究还是出去取了一副碗筷。
青鸾如此的情形,另两人哪里吃得下东西,到最后,便是净虚端着粥碗,由不离一勺勺的将粥喂给青鸾。
“吃完了粥,早些休息。明天大年初一,我们一起玩。”不离将勺子放进碗里,看着青鸾微笑。
“好。”青鸾也微笑,又看向净虚,“哥哥,你给不离姐姐安排好住处了吗?”
净虚低头为青鸾掖好被角,道:“这些你不用担心。”
青鸾点点头,随后缓缓闭上眼。
不离起身,缓缓走出房门。
净虚跟在她身后步出来,将房门关好,看向前方女子纤细的身影,终于开口道:“多谢。”
不离没有回头,淡淡答道:“我不是为了你,你无需说这两个字。”
正文 诺言
净虚没有多说什么,往前走了两步,推开隔壁的一间房:“你暂且在这里安置吧。”
跨进房门之际,不离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两人的目光静静地交汇,她忽然冷笑了一声:“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这辈子你都只能是出家人。可你现在做的事,有哪一点是出家人该做的?”
净虚没有回答。
不离敛了笑,跨进房中,脚底却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身子一滑,眼看就要摔倒之际,被人从身后扶住了。
四目相视,他仍旧是平静的模样,不离站直了身子,淡淡道:“其实我也知道,这世间有很多人说过的很多话都不能作数。你还记得,我十三岁那年跟你说过什么吗?”
净虚凝眸望着她:“不记得。”
不离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微微一笑:“我说,这辈子,非君不嫁。”
那一年,天灵寺刚刚经过一番修葺,所有的漆红大柱都重新上了漆。不离就是在刚刚漆完的那根大柱下对他说出这句话,还伸出手,在那未干的油漆上留下了自己的掌纹,以示自己所言之真。
这么多年来,她见过许许多多的男子,比他好看的有,比他聪慧的有,比他有趣的有,比他对自己好的,更是比比皆是。可是她心中,却始终记得十三岁那年的那句“非君不嫁”。
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她画地为牢,生生的囚禁自己多年。
不离淡淡笑了起来:“好在如今,你也做过说话不作数的事,那我终于也可以收回自己这句话。”
净虚仍旧淡淡望着她,终于道:“早些休息。”
不离看着他转身而去,仍然笑着,倚在门上,却久久没有关上房门。
翌日,青鸾竟奇迹般的醒得很早,只是身上仍旧没有力气,唯有静静躺着。
不离推门走进来时,隐隐有一丝惊喜:“醒了?你今日的精神头看起来好了许多。”
青鸾笑笑:“我也觉得,今天好像不如从前那么累了。”
“我都说了你一定会好起来,以后可莫要再说丧气话。”不离搀着青鸾坐起来,道,“今天胃口可好了些?”
青鸾点了点头:“昨夜没能吃成饺子,我今天想尝一尝。”
“饺子?”不离想了想,笑道,“那我去给你找来。”
不离出现得突然,对这官邸也不熟悉,一路上来来回回饶了许多的弯路,才终于找到厨房。刚要进去,却迎面就遇到了从里面出来的净虚。
两人齐齐顿了顿,不离才看向他手中提着的食盒,道:“你准备了什么?”
“白粥。”
不离接过他手中的食盒,声音泠泠的嗤笑了一声:“和尚就是和尚,真是无趣极了,日日吃白粥,换了你也不愿意。青鸾说她想吃饺子。”
净虚眸色微微一凝,转身走进了厨房中。
不离就站在外面,依着廊下的立柱静静地等待。
前方的回廊处,白遇夏刚刚转过转角,眼角余光蓦地瞥见什么,抬头看去时,整个人立刻僵在了原地,一瞬不瞬的看着站在那里的不离。
“那是谁?”良久,他终于艰难的回过神来,问身后的侍从。
侍从同样一脸茫然:“没见过。奴才不记得这府中竟有这样一位绝色美人。”
白遇夏又在原地站了许久,喃喃道:“我也不记得,天下间竟还有这样的美人。”
“殿下说笑了。”那侍从轻笑了一声,“国师大人的妹妹不就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美人。”
白遇夏微微眯了眼,轻叹了一声:“不一样啊…”
那侍从听他语气不对,悄悄往他脸上看了一眼,顿时有些惊疑道:“殿下,您不会…您不是一直说,世间女子皆不如男子吗?”
白遇夏回过神来,忽然低笑了一声:“那是因为,我如今方才见到她。”
语罢,他跨过回廊外侧的护栏,径直走向站在厨房门口的不离。
不离远远地看见他走过来,不知他是何身份,也不打算搭理他,冷着一张俏脸站在原地。
“姑娘?”白遇夏上前,脸上满是疑惑的表情,“你是什么人?”
不离冷眼打量了他一番:“你又是什么人?”
“大胆!见了二殿下不止不行礼,还这样无礼,你想挨打吗?”白遇夏身后的侍从顿时叫嚣起来。
不离微微一怔,随后轻笑了起来:“原来是东璃二殿下呀。”
“正是。”白遇夏倒是翩翩有礼的模样,“从来未曾见过姑娘,不知姑娘又是何人?”
不离唇角勾着娇俏的笑,朝他豪气的拱了拱手:“好说好说,皇甫不离。”
对面两人皆是一怔。白遇夏很快回过神来,眼中带了一丝惊异:“皇甫不离?”
不离点头笑笑:“有问题吗?”
白遇夏很快又笑起来:“原来是明珠公主。不知公主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在下并未得到通传,说公主来到了这里。”
不离还未回答,净虚再度提着食盒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到面前的情形,神色平静的朝白遇夏点了点头。
不离走过去接过了他手中的食盒:“我拿过去吧。”
她提了食盒径直便转身离去,白遇夏还没得到回答,自然心有不甘,然而净虚就在身后,他又无法这样贸然的去追,唯有眼睁睁看着不离的身影消失,方才转身看向净虚:“国师,明珠公主怎么会来这里?”
“她是来看青鸾的。”净虚淡淡应了一声,也抬脚往回走。
白遇夏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摸着自己的下巴笑起来:“果然是个绝色美人啊。”
净虚淡淡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白遇夏一面随着净虚往前走,一面又道:“国师,你说,凭东璃现在的国力,我能不能娶到这个美人?”
净虚眉心微微一动:“你想娶她?”
白遇夏扬声笑起来:“我今日方才知道,这世上竟果真有这种勾人心魄的美人,我若能早些遇到她,那该多好。”
净虚沉默了片刻,方道:“凭西越和北漠的关系,你要想娶到她,很难。可是,你若然可以得到她的心,那么再大的阻碍都可化作烟云。”
“此话当真?”白遇夏将信将疑。
净虚淡淡点了点头。
白遇夏顿时大喜:“如此,那便没什么难的了。”
两人正要各自离去,门口的方向却突然冲进来一个探子:“二殿下,国师,刚刚探得西越大军已经行军至三百里外,安营扎寨。主帅是宸王花无暇。”
“花无暇?”白遇夏凝了神色,“西越怎么会派一个一点作战经验都没有的皇子充当主帅?莫不是无人可用了?”
净虚淡淡勾了勾嘴角:“这人,只怕比那些所谓的大将军有用得多,来得倒也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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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勉强吃了两颗饺子便再吃不下,不离也不勉强她,放下碗,又让人打了水进来给青鸾擦身。
“不离姐姐,这些事,让其他人做就行了。”青鸾阻拦道。
“其他人与你亲,还是我与你亲?”不离淡淡回答了一句,青鸾便再无话说。
不离缓缓捞起青鸾的袖口,细致温柔的擦过青鸾消瘦的手臂,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他到底还是负了你,是不是?”
青鸾顿了顿,方缓缓笑了起来:“没有,他对我极好,连他的洞房花烛夜,他都陪在我身边。只可惜…皆是虚情假意罢了——”
不离手一顿,蹙了眉看向青鸾:“我来之前,母后告诉我,什么‘得凤凰者得天下’,是真的?”
“真的假的,谁知道呢?”青鸾淡淡的笑着,“只可惜,有人认定了那是真的…”
“所以,你病了?”
青鸾摇了摇头:“在西越,除了念念,别人都与我再无瓜葛。我的病,也许不过是天意。”
不离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方才道:“你放得下,我自然为你高兴。我来的路上,听说西越已经派出大军,主帅正是三表哥。”
青鸾听了,低声道:“我只祈求,哥哥不要出事就好。”
正文 祁安山(一)
不离在官邸中陪伴青鸾的日子,青鸾的病情虽未见有多大起色,然而好在没有继续加重,时常也能有点精神,不再动不动就昏睡。然而这段时间以来,却因大战在即而很少见到净虚,相反白遇夏频频现身来探望。
青鸾起初尚觉有些古怪,然而日子一长,见到白遇夏对不离的殷勤,便明白了所有。
不离自然也对此心知肚明,却从不点破,青鸾禁不住有些担忧。
这一日,不离陪她用早膳时,白遇夏特意着人送了几道北漠特色的点心来,青鸾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问不离:“不离姐姐,你可知从前,这位二殿下中意的竟是男子?”
“听说过。”不离淡淡一笑,放了一块点心在口中。
“可他如今对你…”
“世上哪有人不喜欢别人对自己好呢?”不离知道青鸾问话的意图,笑道,“当年父皇昭告天下封我为明珠公主,如今我这颗明珠已经蒙尘,却还有人愿意拭去我身上的尘埃,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青鸾怔怔的:“那你觉得,白遇夏是合适的人选吗?”
“不知道。”不离又尝了一块点心,大概是味道不怎么样,她蹙了蹙眉,“如果东璃当真有本事占据西越的半壁河山,而且最后还安然无恙的话,说不定他就是适合的人选呢?”
青鸾沉默了良久,不离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们都曾经少年无知过,如今,却都对那段荒唐的过去死心,不是很好吗?”
青鸾微微红了眼眶,点了点头。
不离又道:“听说这附近有一座祁安山,山上有座庙,灵验得很。找时间我也去拜拜那菩萨,求他保佑你快些好起来。”
祁安山正是位于两军军营之间的一座大山,青鸾闻言忙的摇头:“如今正是大战在即,姐姐还是莫要乱走的好。”
不离笑了笑:“放心吧,东璃这边都没敢动我,难道我遇上西越的军队,他们敢对我胡来?我可是中立的。”
青鸾看着她笑容明媚的对自己眨眼睛,心中不知为何,还是有着轻微的不安。
又过了两日,不离见青鸾精神又好了不少,果真便决定前往那祁安山为青鸾祈福。青鸾本不同意,然而不离既坚持,她也无可奈何,再加上白遇夏主动请缨陪同不离,又有红豆在不离身边,她方才稍稍安了心。
不离启程半日之后,已经两日未曾露面的净虚终于又出现在了青鸾房中。
“今日可觉得好了些?”
“不好。”青鸾背对他躺着,闷闷的道。
净虚淡淡一笑:“我听你说话,比之前有精神多了,想来已经有起色了。”
“那还不都是不离姐姐的功劳?”青鸾轻轻叹了口气,“今日白遇夏陪不离姐姐去了祁安山,哥哥心中就半点想法都没有吗?”
“我自然希望你快些好起来。”净虚四两拨千斤。
“你——”青鸾又急又气,整个人忽然一阵昏眩,净虚脸色一紧,忙的扶起她,抚上她的背,一下又一下的为青鸾顺气。
青鸾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脸色苍白的看向他:“哥哥,我们是世上最亲的人,我们不该对彼此有所隐瞒。今日,我想听你的真心话,不离姐姐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我想唤她一声嫂嫂,就当真这样难?”
沉默片刻之后,净虚淡淡道:“她是她,我是我。无论如何,她不可能成为你的嫂嫂。”
青鸾看了他良久,终于不再说什么,重新躺下去。
两日过去,不离仍旧未从祁安山返回。
一大早,青鸾忽然猛然从梦中惊醒,也不知自己梦见了什么,只觉得心惊肉跳,唤了人进来一问,得知不离还是没有回来。
青鸾禁不住微微慌了神,又让人去找净虚来。
净虚很快过来,却是一副即将出行的模样,青鸾一怔:“哥哥,你要去祁安山吗?”
净虚上前抚了抚她的头:“东璃准备出兵了,我要跟随军队离开一段时间,你好好养病。”
“不离姐姐还没有回来,你难道不担心?”青鸾蓦地急了。
“我已经派人上山去查探了,只是未有回音。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不会出事的,你不需担心。”净虚道,“也许明天她就会回来。”
青鸾微微有些震惊的看着他,良久,忽然冷笑了一声:“难怪不离姐姐会对你死心,若我是她,也绝不会再对你有一丝留恋。”
净虚还想说什么,门口却突然传来敲门声:“国师,元帅催促国师起行。”
净虚又看了看青鸾,青鸾埋在被窝里,再也不看他。他低低叹了一声:“记住我的话,好好休息,我会派人上山将她接回来。”
片刻之后,他起身走了出去。
青鸾待他离去,许久之后,忽然勉力支撑着自己坐起来,掀开床榻上的被褥,自下面取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来,里面躺着五粒褐色的药丸。青鸾放了一颗进嘴里,勉强咽下去,又躺了下去。
睡了约莫有两个时辰,果然便觉得身上的力气恢复了大半,只是仍旧觉得有些气虚。青鸾却已经大喜,掀开被子,尝试着站起身来,双腿虽有些无力,走路却还是不成问题。
打听到大军已经离去,青鸾匆匆梳洗了,化作男装,瞅准了机会,偷偷溜了出去。
不离是为了她上的祁安山,那么无论如何,她也要将她找回来。
正文 祁安山(二)
青鸾记得不离说过,祁安山上的寺庙很灵验,可是她一路上到祁安山山腰,却连半个前来上香的善男信女都未曾见到,虽说如今正是东璃与西越交战之际,附近的人也许走了许多,可是亦不至于如此萧条。青鸾愈发肯定不离定然出了什么事。
又走了一段,青鸾只觉得全身半点力气也无,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片刻过后,又从怀里取出药盒,放了一颗药丸进嘴里。
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了许久,身上的力气才终于又恢复几成,青鸾便继续往上走。
终于来到祁安寺门口时,青鸾早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然而看着门庭敞开的寺庙,她再累也顾不上,匆匆跨进了庙门。
看得出,过往的祁安寺的确是香火旺盛,庙门殿宇,无一不辉煌大气,即便如今门可罗雀,却依然显露出固有的气派。
青鸾刚刚往里走了几步,前方忽然迎上来一个僧人,将青鸾打量了一番之后,道:“施主是来上香的?”
青鸾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摆了摆手,道:“我想问问,前两日有没有一个生得极美的姑娘前来上香?应该还有一个公子和一个女护卫陪着她一起来的。”
那僧人却想也不想就道:“没有。”
“你如何这般肯定?”青鸾觉得有些古怪。
那僧人笑了笑,道:“如今大战在即,附近的民众多数都搬离了此处,本寺已经多日未曾接待过香客了。”
青鸾蹙眉思索了片刻:“那,可曾有别人来寺中寻过他们?”
“小僧没有见过。”那僧人微微施了个礼,“施主可要上香?”
青鸾在原地站了片刻,又着急又茫然,听他如此一问,微微一怔之后,点了点头。
本以为这里如同别的寺院一样,供奉的是佛祖,没想到大殿内却仅有一座慈眉善目的白玉观音像,跟真人一样大小,美得让人叹为观止。
青鸾有些呆住,将这座观音像看了又看,方才缓缓跪在了蒲团之上,闭了眼睛祈愿。
身后,蓦地传来一声冷笑,那样熟悉的声音。
青鸾的身子蓦地僵住,许久,方才缓缓睁开眼来,怔忡望着面前的观音像,不知道刚刚那声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身后再没有半点声音,青鸾缓缓平复了心绪,又对着观音像磕了三个头,方才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转身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