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庆一已经说的很委婉了,他避说窃而说取,已是给足暗夜澈面子,暗夜澈自己的很情楚是怎么将水晶拿到手的,所以脸上仍是免不了一阵青红。
“这水晶本是我暗夜之物,百年前为强人所夺,如今我将其取回,何错有之?”暗夜澈攸地将手中水晶握紧,起身回道。
“百年前的事情在下并不清楚,在下只知这水晶是家传之物,若将它弄丢了,在下家人,乃至整个云隐一定都不会善罢干休。”
“哼!你想威胁我们?”暗夜澈怒道。他虽不知丁庆一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心中却隐约想到自已原本的算计是落空了,他们竟然从落英逃了出来,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来到暗夜,怕也是早有谋算的。
纵然暗夜澈千思万虑,却没想到当他们还在飞雪城里围炉烤火时,丁庆一与姚景明两人已商量好要假借回齐云城之词而悄悄去一趟暗夜的计划。就在暗夜澈与林嘉若,柳凤梧一行抵达落英城,为永春宫的春色所迷醉时,他们二人已潜入暗夜国的王宫见到了林凡。
“不敢!”丁庆一依然微笑着说:“在下只是在叙述事实罢了。”
“你也知道,为了这水晶我煞费苦心,仅凭你三言两语,我就会还你吗?”暗夜澈并不打算让步,他手上还有筹码。
“你不还,难道我们就取不回来?”丁庆一衣袖轻轻一挥,手边的一张矮桌便猛地向墙上撞去,落在地上成了一摊碎木。
暗夜澈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大可以用你的手段把水晶取走,只是这一生你再也别想见到你的嘉若妹妹。”
丁庆一脸色微变,还不待他说话,乔西云忽然纵身至前,抽出帐边悬挂着的宝剑指在暗夜澈的咽喉处冷声说:“你把林凡和嘉若在藏哪里了?”
暗夜澈也冷声说:“从没有人敢用剑指着我的喉咙和我说话,你是第一个!”说着他头一偏,右手极迅速地从腰间抽出软剑将乔西云的剑峰格开。
“阿澈!你过来!”一直未曾言语的暗夜王忽然呵住了暗夜澈,将他叫到自己的身边。
暗夜澈回头望着父亲,暗夜王脸上平静无波,看不出在想着什么。他悻悻地收回青锋剑,回到父亲身边。
暗夜王倚着软垫,斜卧在床上,一脸病容却不失王者之气,他伸出右手对暗夜澈说:“阿澈,给我!”
暗夜澈初是一愣,他知道父王要的是什么,却不知道他要怎么做。难道父王要将水晶还给云隐的人?他心下这么想着,人却已不由自主地将水晶奉到暗夜王手中。
暗夜王眯着双眼,打量着手中两枚剔透的水晶。
良久,他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极不可捉摸的笑来。
丁庆一与乔西云心中也是又疑又急,不知这暗夜王究竟会要怎样,只希望他与那蛮横的儿子不同,能将水晶物归原主。
他们心中竟有这样的期盼,毕竟是太天真了。
王者岂是简单人物?
“阿澈,把你的青锋剑拿来!”
暗夜澈此时更不知道父王到底要做什么了,为何突然要他的青锋剑?
他奉上宝剑,却见暗夜王将左手猛地往剑峰上一抹,顿时,鲜血汩汩而出。他将那些鲜血淋在右掌的宝石上,抬首对丁庆一与乔西云笑道:“水晶既是你们家传之物,想必你们都是云隐四大弟子的后人。云隐教的人向来都有异能,想来你们也不会例外。朕且问你们,你们知道如何催动这水晶的神力吗?”
丁庆一见他举动奇特,心中已是暗惊,水晶如果真如他们所说是暗夜的宝物,那么暗夜王一定知道如何使用与控制水晶的神力。在水晶的神力面前,他们的超能力根本不能与之对抗。
“陛下若是肯将神石归还,在下定为陛下展示水晶的神力。”丁庆一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嘴上却是不落一点下风。
“哼!”暗夜王冷笑一声,将那沁在鲜血中的水晶平举在面前说:“云隐的人,以为他们真的懂得控制水晶神石了呢!”
水晶忽然在他掌心中立着旋转起来,一枚透出淡红色的光,一枚则透出淡绿色的光。
“你们能控制的应该只是这一层吧?”暗夜王的瞳孔里闪动着幽暗的光芒,苍白的脸孔在水晶光色的笼罩下竟是说不出的诡异。
“阿澈,”暗夜王扭头对他一笑,慈爱地说:“父王从未亲自教过你什么,唯有这,是每一代暗夜王所必须传给下一任王者的秘技,操控暗夜水晶的秘技,父王今天就亲授给你。”
暗夜澈立在一边虽然看的惊叹,心下却知道此刻才是真正关键的时候,他举首对父亲一笑道:“儿臣多谢父王指点了!”
“敢问陛下,‘只是这一层’是何意思?”丁庆一明白自己和乔西云此时只怕已是处在极度的危险中,脸上却仍是一片平和,他似乎是与长者在讨论学识的后辈般,恭敬地作揖向暗夜王问道。
乔西云虽是四大家的人,却并未直接接触过水晶神石,只能说是对其略有了解,此时看到暗夜王让水晶在掌心中立旋,心里和暗夜澈一般惊叹。
“这一层的意思就是,”暗夜王望着丁庆一波澜不惊的表情,心想,这孩子年纪虽青,倒不是个简单人物,日后必有一番作为。可惜,他并不打算让他活过今天。“这只是水晶最表面的力量。”他掌心一旋,水晶更加急速地转着,原来淡透红光与绿光中的水晶渐渐从内里透出一股黑色来。
“水晶真正的力量,只有暗夜王族的人用鲜血才能控制。”暗夜王眼中闪着比夜更黑暗的光芒,妖冶而诡魅。
他望着掌心中已完全变成黑色的水晶,以及聚在水晶周围的黑色光团,伸出左手在光团上轻轻一弹,一道暗光急速射向了正前方的丁庆一,丁庆一虽然早已暗自运功护住全身,在这暗光突然的一击之下,却还是如同纸人般狠狠向殿壁上撞去。
丁庆一只觉耳边掠过一阵疾风,身子便向后飞了出去。眼前一黑,喉咙深处猛涌上一阵腥甜,卟——鲜血从口中喷溅而出。全身如同被撞碎般疼痛,每一根筋骨似乎都已裂开,忽然想到刚刚被自己撞碎的矮桌,他现在是不是和那矮桌差不多了呢?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都被笼在一片暗色的光团中动弹不得,那光团的力量如此强大,他仿若一只被人捏在手心中的小蚂蚁一般,毫无反抗之力,而这双手的主人,只需稍稍搓动手指,就可以让他挫骨扬灰。
“丁庆一!”乔西云惊吼着向他冲来,却在碰触到那光团时被一股强力弹了出去,重重摔落在龙柱边。
“阿澈!过来!”暗夜王唇边带着一抹王者嗜血的微笑,将手中的黑色光团放到暗夜澈面前说:“你来试试!暗夜王族的人想要控制这力量并不难,云隐的人再强,在暗夜水晶面前也不过如此不堪一击。”
暗夜澈走到他身边,望着前一刻还谈笑自如,此时却如一片白絮般躺在殿壁下奄奄一息的丁庆一,心中虽对水晶有这么强的力量狂喜非常,但同时又有一种不可言明的难受。
“阿澈!还愣着作什么?”暗夜王指着已摇摇晃晃在龙柱边站起身的乔西云说:“这个,父王留给你了!”
暗夜澈望着乔西云因愤怒而涨成血红的脸,缓缓抬起了手,中指与拇指相抵,只需轻轻一弹,眼前这刚刚还用利剑指着他,跋扈嚣张的少年,就会如同云雾般灰飞烟灭。
第二十二章 墨莲
人世间的一切,不过是弹指间的一瞬。
花开花落,云舒云卷,风起风止,缘起缘灭。
暗夜澈在举指的一刹那,长青殿顶深红色的巨大木橼上落下一层淡淡白色的粉尘。
那粉尘如细雪般缓缓从顶端飘落,很淡很薄。
“住手!”
殿门被猛地推开了,林凡跌跌跌撞撞地冲进殿内。
张开双臂,他用自己的胸膛挡在了乔西云身前。
他眼中的惊恐,有焦急,还有悲愤。
几乎是在同一瞬息,暗夜澈中指轻轻一松,暗光已被触动。
望着林凡的脸,他脑中一片空白。
“澄儿!”暗夜王失声惊呼,急急握住手掌,将暗光向内猛收。
已被指力激出的暗光,如一头灰黑色的猛兽般向暗夜王反噬过来。
暗夜澈曾经以为,他一定是盼望父王死的。
只要父王死了,暗夜国的一切,他想要的一切,才可以真正握在手中。
他曾以为,也许有一天,为了得到那个宝座,他甚至会用无情的手段杀了父王。
曾以为,他从不爱他,父亲不过是如同路人甲乙丙丁般的一个称呼。
曾以为,他的痛苦,他的无奈,他的命运,都是因为那个冷漠的父亲所赐。
曾以为,他恨他。
当暗光狠狠击在他胸膛上时,他忽然迷惑了。
他为什么要救父王?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他?
全身的骨头如被一根根碾碎般疼痛,这疼痛却让暗夜澈的心在灼刺中明晰起来。
眼角渐渐溢出一颗红色的泪水。原来,我竟是爱着父王的,如同这天下每一个爱着父亲的儿子一般,父亲,他从来就是深刻在心底中不能抹灭的痕迹。
“阿澈!!”暗夜王的惨呼在长青殿里回荡。
一切都只发生在弹指的一瞬间。
林凡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切就已发生了。
暗光没有打在他和乔西云的身上,却反噬向他的父王。而他的弟弟,他以为心肠如铁石般坚硬,不懂亲情与爱的弟弟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死亡的光。
两颗水晶从暗夜王的指缝间无声滑落,殿里所有的光芒尽皆消逝,它静静地落在血红的锦垫上,依然通透晶莹。
水晶没有伤人,伤人的是人。
“不!!”林凡扑倒在龙榻前,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痛苦到似乎要碎裂。
“阿澈!阿澈!你醒醒!”他拼命摇着倒在暗夜王怀中如同破碎玩偶般的暗夜澈。
暗夜澈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都带着血红的颜色。
阿澄,父王,他们似乎都沐着殷红的鲜血一般。
“父王…哥…”他想握住他们的手,手指却动也不能动。木橼上落下的粉尘也变成了红色,淡淡的红色,那红色又渐渐幻化为了个清丽的身影,那身影微笑着向他伸出双手。
暗夜澈的神色忽然变的温暖而安祥,他闭上双眼,用最后的力气,在嘴角扬起微笑,右颊上的笑窝隐隐泛起,“哥…娘亲来接我了…娘亲她没扔下我…她一直在等着我…”
暗夜王与林凡听着他的话心胆俱碎,悲痛欲绝。暗夜王摸着儿子唇边的笑靥,用力将他搂在怀中说:“父王不准,阿澈你不许走…你要留在父王身边,父王爱你…父王最最爱你!”语调又是温柔又是凄绝,他将头垂在暗夜澈脸侧,泪水早已将暗夜澈的鬓发层层打湿。
“阿澈!牵着哥的手!不许松!我们兄弟好不容易相见,怎么如此分开!娘亲不会带你走的,要带也要等到我们俩一起走的那天!听到吗?”林凡抓着弟弟的手,垂泪嘶吼,“阿澈,睁开眼睛!你给我睁开眼睛!!”
“好…既然你要走,父王陪着你!父王欠你们母子太多,这一世也无法弥补…”暗夜王喃喃着,忽然捂住胸口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父王!”林凡惊地倾身扶住暗夜王,“你…”
暗夜王抬眼望着林凡,眼神中满是留恋与不舍,“阿澄,父王欠你太多,而今,我要陪着阿澈,你不怨我吧?”
“父王你在胡说什么!你不会死,阿澈也不会!”林凡如负伤的小兽般低吼,他的心,如同被万箭穿扎着。
暗夜王怜惜地伸手抚住他的脸说:“父王这一生,做了许多错事。很多事,我就是到死,也没未弄的明白。这个世界的是是与非非,兴许是我太过执着,终是害了自己。阿澄,父王对不起你,但还是要将暗夜国交给你。你虽离开暗夜十七年,这里终归才是你真正的家!”
“不…不要…”林凡望着父王渐渐散乱的眼神,用力将他与暗夜澈搂在怀中,紧紧地,似乎只要这样用力,他们就不会离开他一般。
“阿澄,这个…”暗夜王费用地从袖中取出一只精巧的荷包,荷包上绣着两枝莲花。一枝银白如玉,一枝墨黑似夜,两枝莲花同根同枝,相缠相依。“这是你娘亲手绣的,你好好留着…”
林凡轻颤着接过荷包,攒在手心中,依旧紧紧搂着父亲和弟弟。
他不放手,他绝不放手让他们留下他一人离开。
可是,有些事,有些人,并不是你不放手就可以留住的。
暗夜王与暗夜澈的呼吸越来越弱,身体越来越冷。
林凡十七年来第一次抱着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两个人,然后,这两个人在他怀中离去。
这是死去人的幸运,却是活着的人永远的伤痛。
他的世界在这一秒静止,风止,云止,缘止。
乔西云望着林凡如一片秋叶般单薄凄凉的背影,还不明白在这一刹那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挣扎着走到丁庆一身边,用最后的气力为他护住心脉。刚想开口喊林凡,殿外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城主一路急奔进长青殿中,却看见这样一番情景。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他望着紧抱着暗夜王与暗夜澈的林凡,讶然道:“阿…澄?竟是阿澄吗?”
林凡太过悲痛,完全没有听到身后赵城主的话语。
赵城主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望着他怀中脸色苍白,已经气息全无的暗夜王与暗夜澈,失声痛呼道:“未明!阿澈!!我…我终究还是来迟了吗?”
他伸手向那两人鼻息间探去,却被林凡挡开,“别碰他们,他们只是睡着了,我要守着,一直守到他们醒来…”
赵城主虽然也是又惊又痛,却比林凡清醒许多,他一把扯起林凡大声说:“阿澄你冷静些!”
林凡被他一把揪起,才恍惚地抬眼看着他问:“你…你是谁?”
“阿澄!”赵城主痛心地望着他说:“我是你舅舅!你娘亲唯一的哥哥!”
“舅舅…”林凡忽然清醒了些,“舅舅!你快救救他们!!救救父王!救救阿澈!救他们啊…”他哭着紧拉住赵城主的手,如同迷途地孩子般无助和脆弱。
赵城主抚了抚他的头就急忙向暗夜王与暗夜澈的脉搏搭去。
他握着那父子二人的手,脸色一点点地暗淡。
“暗夜未明,我恨你十七载,你却这么轻易地就解脱了,你…”赵城主将暗夜王的手轻轻放下,喉中一阵哽咽着说:“阿澄,你父王他…他已经去了!”
林凡苍白着脸,晃了几晃,终是哑着声音问:“阿澈呢?阿澈他还有救吗?”
赵城主仍捏着暗夜澈的脉,皱眉不语。
见他这样,林凡本以绝望的心中忽地又生出希望来。
“他还活着?快救他!舅舅,求你快救救他!”他跪倒在赵城主身边,泣声哀求着。
“阿澄!快起来!”赵城主伸手将他扶起,“现在能救他的唯有你啊!”
“我?”林凡一愣,随即坚定地说:“只要能救他!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来交换。”
“傻孩子,不必用你的命来交换,但也要你付出很大的代价。”
“不管什么代价,只要能救阿澈,我都愿意!”
“要用你的心和血来养住阿澈的墨莲,你愿意吗?”
林凡一把扯开衣襟,露出白玉般的胸膛说:“我愿意!请舅舅快救阿澈!”
“可是,即便用你的心和血养住莲花保阿澈不死,他也不一定能醒过来,可能就这样长睡不醒,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请舅舅快救阿澈!”林凡大声对赵城主说,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也不能放过。
“好…好孩子!”赵城主望着林凡坚毅的表情,眼眶渐湿。
他伸出手指,在垂落床边的那柄青锋剑上割破,用流出的鲜血在暗夜澈脸上那墨黑的痕迹上轻轻描画。一边画一边低声说:“传说落英赵氏的祖先,原是瑶池里的一株七彩玉莲。这玉莲修练了不知多少个百年,终于幻化为人形来到人间。莲仙的后人,都有莲缘。只要是身上流着一滴落英赵氏的鲜血,这血也会在你心脉里凝结成莲。莲生人生,莲灭人灭。”他像是在说给林凡听,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只是林凡听见他的话,却呆了。他的那朵白莲,原是这样来的吗?
“当你们出生时,这莲就附在你们身上,只有用赵氏至亲之人的鲜血,才能将这莲从身上取出另养起来。但莲与人,仍然是心脉相连,息息相通。”
赵城主的血在暗夜澈脸庞上画出一朵映着艳红边儿的墨莲,血渐渐顺着莲花的边缘向肌肤里渗进去,那墨莲竟然一点点地从暗夜澈脸上剥离出来。
“阿澄,”赵城主小心冀冀地捧住那朵墨莲对林凡道:“你现在需得将心膛划开,我要将阿澈的莲花种进去。”
林凡望着暗夜澈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提起青锋剑毫不犹豫地向胸口划去。
剑未划在他的心膛之上,却有鲜血顺着他的心口向下滴落。
“西云…”林凡望着乔西云挡在他胸前鲜血淋漓的手,征住了。
“凡子!你疯了吗?”乔西云赤红着眼睛抱着他吼道:“你会死!你会死的!”
“西云,别拦我,”林凡轻轻推开他,“我要救我弟弟,你拦着我,我会恨你的。”
林凡的话像针般扎在乔西云心头,他依然抱住他不放,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做这样危险的事?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像亲兄弟一般的好朋友呵!
忽然眼前一黑,乔西云依稀看见林凡扔起左手向他颈项间劈了下去。
“凡子,你…”
“西云,对不起。”
**********
当乔西云悠悠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床边趴着一个人影,他转首望去,是林凡。
林凡靠在他枕边,闭着双眼,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凡子!”他轻唤道。
林凡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眶下有淡淡的阴影。
“你醒了。”林凡嘴角微微牵动,扯出一抹淡淡的笑。
乔西云望着他的脸,忽然一把扯开他的衣襟,而后,他久久地呆在了那里。
少年单薄而晶莹的胸膛上,一朵墨黑的莲花,栩栩如生。
不,那莲花本就是活的!他的根茎深扎在林凡的心膛里,吸取着他的鲜血,延续着另一个生命。
乔西云向来自认为是顶天立的男子汉,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刻,他却眼前一片莹然,泪珠一颗颗汇集在他有着美好线条的下巴上,然后,如雨般向下坠落。
林凡伸手揽着他的肩膀,用最轻柔的语气说:“西云,别担心,我没事。”
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浓浓的药味随进门的人一齐涌进了房内。
“景明,庆一醒过来没?”林凡抬头问。
姚景明沉沉地摇着头,“赵城主去飞雪城请医圣,凤梧已先到了,先为他稳着情况。”
“嘉若呢?她还好吗?”林凡眼中闪过隐忧的光。
那天,他被阿澈迷晕在潋星洞里,好在丁庆一与姚景明早有安排,姚景明很快便引开暗夜澈,并在溶洞里找到了他。
他猜的没错,阿澈将嘉若藏在了当初囚着他的隐洞里。那时,他手上缚着重重的银索困在洞内,洞壁上的宝石,让他可以悉知洞外发生的一切。所以,阿澈与嘉若之间发生的一切一切,他都看在眼中,急在心中,却无能为力,眼看着事情就这样不可收拾地一步步发展下去。他急的几近疯狂,一次次用银索拼命敲打着石壁,嘉若似乎是有感觉到的,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只是与她一壁之隔。
直到阿潆找到了他,将他放了出来。最先认出他来的是端妃,阿潆的母亲。只一眼,她就知道他是皇后娘娘当年带走的孩子,暗夜国真正的皇长子。而后,在阿潆的安排下,他见到了父亲,或许是父子天性,正生着重病的他,也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父子相见,却是无限悲伤。父有父的想法,子有子的谋算。他们父子之间,还隔着一个人,暗夜澈。
与丁庆一和姚景明会面,是情理之中的。他们不来找他,他也会想办法去找到他们。
就算他是暗夜王的儿子又怎么样?现在,他只是云隐的青云史,他心中只有一个林嘉若。
他要和他们一起回云隐去,带着嘉若,回到他们原本那平平淡淡却快乐温暖的生活中去。
只是,事世难料。
精心的安排与计划。
每一个人都在精心安排与计划,但结果却总是出人意料。
这样的结果,他未曾料到。他原只想轻轻悄悄地与嘉若一起走,知道父亲与兄弟们在一个叫暗夜的地方活着,就很好。他这十七年来的疑问也有了答案,这就很好。
只是,造化弄人。
一切都变的似是而非。父王走了,阿澈长眠不醒,庆一重伤在身,生死未卜。而嘉若,身上中的毒,那本是阿潆背着阿澈偷偷下的,现在阿潆去了,阿澈不醒,那毒无人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