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五郎简单有力的三字。
她心里头冒出了一丝甜味儿。
欧阳钰瞅着她,扑哧的笑了声:“瞧瞧你,想到哪一家的儿郎了?你还有两个月便要及笄了吧。及笄后,阿锦便能嫁人了。”似是想起什么,她压低声音道:“你与谢家那一位…当真再也没有牵扯了?”
崔锦嗔她一眼,心底倒是有几分高兴。
过了这个年后,阿钰便没有再提过闵恭,消瘦的脸蛋也渐渐长了些肉。许是过年吃得多的缘故,面色红润的,逐渐回到当初的模样了。
能放下闵恭,自然是极好的。
欧阳钰见她这般模样,便也不再多问。虽说两人是闺中知己,但有时候并非所有话都要坦白。蓦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故作不经意地道:“今年你大兄去了燕阳,想来你们家过年时冷清了许多。”
崔锦细心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她含笑道:“大兄今年在燕阳过的年,大兄在家书里头还说了,当今天子颇为赏识他,兴许再考察一年,便能放到地方当官了。我大兄性子静,我娘还说了以后要找个性子活泼的,这样成婚后才好相处呢。”
欧阳钰哪里是想听这些,但女儿家脸皮薄让她主动问一个外男却有做不出来。
阿锦说的这些她岂会不知?
崔湛可不仅仅给家人写了家书,还给他的师父也写了,连身为同门的欧阳小郎也写了一封。阿弟又岂会不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连着得了好几封的信后,阿弟有一日无意间便与她提起了。
说是崔家那一位来了信,通篇谈论骑射之术,末了,突兀地来了句,令姊且安?
前不久她感染了风寒,竟千里迢迢让人送了宫中太医治疗风寒的方子来。她收到时,失笑了好一会。不过是风寒尔,洛丰又不是没有大夫。
不过心虽这么想,但她也没抗拒,让侍婢收下了。
她又再次打量着崔锦,心想:其实他们兄妹俩长得颇为相像,尤其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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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锦离开了欧阳府。
今天日头好,崔锦便也不坐马车了,带着阿欣走在大街上。阿欣说:“大姑娘,方才欧阳姑娘对大郎似乎有点意思…”
崔锦笑吟吟地道:“如果是的话,那便是极好的。不是的话,也无法强求。”不过以阿钰的性子,能让她旁敲侧击的,想来是上了心的。大兄若再努力一些,说不定视察结束时便能娶上媳妇了。
思及此,崔锦的心情便如同今天的暖阳一般。
她道:“时辰尚早,去附近走走吧。”
岂料这一走,崔锦便走到了入夜。她去了茶肆喝茶听说书先生说新的话本,听得入神,一不留神夜色便渐黑了。她离开茶肆时,天空中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
没了暖阳,夜里有些寒。
崔锦也不愿走路了,便让阿欣去唤马车过来。
而就在这个空隙间,她只觉脖子一疼,随后双眼发黑,整个人昏了过去。她醒过来后,只觉周遭一片漆黑,不过有马车辘辘声响,她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在一辆马车中。
她动了下,这才发现自己被绑住了,连嘴巴也塞了布团。
她心中大惊。
这样的飞来横祸还是头一回,在她没有任何准备之下。
她有些心慌,脑子里也乱糟糟的。
马车跑得极快,似是在赶着什么。
足足有一个时辰,崔锦心中的慌张才渐渐消减了。她冷静了下来,开始分析究竟是谁抓了她。她知道自己在洛丰出尽风头后,树敌不少,尤其是不少姑娘家格外不喜欢她。
只是再不喜欢她,也不可能做出这等作奸犯科之事。
崔锦在心中一一排除。
最后她得到了两个猜测,一是谢五郎的对敌,二是见财起色的歹人。当初欧阳钰被抓,便是后者。
只不过…
崔锦的眉头微蹙。
她挣了万金以后,出门时也格外小心,生怕一不小心便成了劫富济贫的对象,因此每次出来除了带着阿欣之外,她还雇了几个隐于众人间的随从。
可是即便如此,她仍然被抓来了…
可见对方是不容小觑的人。
第二日,崔锦终于见到了亮光。驾车的驭夫是个容貌平凡的中年人,面无表情地扔了一袋干粮进来,松开她嘴中的布团后,又解绑了一只手,随后关上了车门。
崔锦在马车里不见天日,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吃了干粮后,敲着车壁,说:“大哥,我想解手。”
没有人回她。
崔锦只好放弃。接来的四五日里,驭夫一直没有出声,每天只有一个时间会给她送干粮和水。崔锦只能趁他打开车门的时候,偷看外面。
她每次见到的都是山路和树林。
崔锦暗自沉思,第一日的紧张和慌乱完全消失了。终于,在第七日的时候,崔锦明显感受到马车进入了闹市之中,与先前山路中的幽静截然不同。
约摸半个时辰,她听到驭夫说了句:“…人就在里面。”
接下来,崔锦又被粗暴地敲晕了。
等崔锦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深夜。而与在马车里的境况不一样的是,此时此刻的她安然无恙地躺在一张床榻之上,帐子是天青如意纹的,屋里点着一盏铜人灯,做工还算精致。借着依稀的灯光,她将自己所在的地方打量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间厢房。
从屏风前的琴案与明珠串成的帘子看来,还是一位姑娘的厢房。
蓦地,她注意到一事。
她身上的衣裳被人换了,她伸手一摸,袖袋里的荷包没了,连腕上的镯子也不见了,她全身被彻彻底底地换了。
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她身上的衣裳是上好的云锦,身下的床榻软软的,水绿的棉被有着精致的刺绣,厢房中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富贵人家中所拥有的。
歹徒不会这么好心的,那么她被抓来的理由便只剩下一个。
此时,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侍婢走了进来,见到她醒来似乎有些惊讶,但情绪很快便敛下了。她说道:“崔姑娘醒来了呀,我们大人说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多多见谅,是大人考虑不周,让姑娘一路受苦了。”
崔锦微微诧异。
“…大人?”
侍婢说道:“姑娘还请放心,大人明日便会召见姑娘,今夜还请姑娘好好歇息。大人还特地让奴婢转告姑娘,姑娘是鬼神所庇佑之人,将来定会前程似锦,只要姑娘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崔湛!谢五郎!你们说,你们追女孩子的方法到底是谁学谁的?还是一起合谋的?
崔湛&谢五郎:不告诉你!哼!让你今天偷懒一更!
作者菌:(┳_┳)别这样嘛!闵恭,快来给你亲妈挡转头!另外,请谢五郎出来解释一下上章的礼物…
闵恭:我来!我来!
谢五郎:…
闵恭:是这样的,晋国能用纸的基本只在贵族阶层,所以开篇才会出现崔爹省衣缩食给崔锦买纸。大多数用的还是竹简木渎之类的。所以谢五郎,哼,他才没有大方呢,要是一箱子都是地契屋契都是写在纸上的,基本等于送了一个小镇!所以,虽然我没看见箱子里到底有啥,但是我可以保证,都是竹简或是木渎制成的地契!我猜就有十来间铺子吧,哼,肯定是地价便宜的地方!哼,肯定不是燕阳城的地!哼,肯定…
作者菌:停下,饭盒帝的话最后两句不要信…→_→他才不知道谢五郎送了哪里的铺子和房子给阿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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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她仔细观察了周遭的情况,显然此刻她身处于一座府邸中。马车进府时,约摸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方停了下来。若非是大户人家的府邸,根本无需走这么长的时间。
在洛丰时,因与各家贵女打交道的关系,她去过许许多多的府邸,对各家府邸的布局也颇有了解。
只不过马车行走了七日,若是没有绕路的话,此时应该已经离开了秦州。
秦州隔壁便是明州。
崔锦在猜想,她现在在明州的可能性极大。
而她如今身处的府邸…
崔锦微微抿唇,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她下了榻,拔高声音唤了侍婢进来。侍婢面无表情地看着崔锦,崔锦张口说道:“打盆水进来,我要洗脸。”
顿了下,她轻叹一声,说:“姑娘家都喜欢干干净净的,你们给我换了衣裳怎地不给我洗把脸?我连这几日都没好好洗过脸了,在马车里颠簸了数日,连头发也是脏兮兮的。还是别给我打水了,我想沐汤,给我备一桶热水吧。”
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被掳之人。
侍婢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应了声,虽然稍显冷淡,但最终还是给她备了一桶热水。崔锦又问:“有玉兰花么?是新鲜的最好,不是新鲜的话,花干也成。”
侍婢瞅她一眼。
片刻后,她提回了一篮子的玉兰花瓣。
崔锦沐了许久,期间还让侍婢打了好几回的热水。约摸小半个时辰,崔锦方离开了浴桶,她满意地道:“果然还是沐汤后舒服些。”
她打了个哈欠,又吩咐道:“我也乏了。另外,我早上喜欢睡到辰时,切莫提前叫醒我。”她轻咳一声,似乎有些羞赧,“提前叫醒了我,我可能会脾气不太好。好了,你将灯灭了吧。”
侍婢蹙了下眉头。
然而她没有做声,像是默认了一般,将铜人灯的烛火熄灭了,随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厢房。
半晌后,崔锦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她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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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晌午时分,崔锦终于离开了厢房。
侍婢领着她穿过了长廊,又走了好一段路,方进了一座院子。侍婢说:“还请姑娘稍等片刻。”说罢,侍婢便离开了。
不到片刻,便有一抹墨绿的身影走进。
看起来已过五旬,穿着墨绿虎狮纹的袍子,五官不怒而威,是一位极具威严的老者。他坐在主位上,打量着崔锦。
崔锦虽感不适,但依旧保持了镇定的模样。
待老者收回目光时,崔锦淡淡一笑。
她起身施礼,道:“阿锦拜见何公。”
老者一怔,随即大笑:“何以见得?”
崔锦慢声道:“洛丰至明州青城,日夜赶路需七天。青城盛产玉兰,又称为玉兰之都。阿锦在樊城时便经常听闻青城人对玉兰花的研究极有一套,一年四季都能享用新鲜的玉兰花瓣。如今寒冬刚过,玉兰花的花期未至,能随时拿出新鲜的玉兰花的怕也只有明州青城。”
老者饶有兴致地道:“哦?你又怎知我是何公?”
崔锦说:“青城中敢抓阿锦的除了大人,阿锦想不出第二个。”
老者看她的眼神添了分深意。
他抚须说道:“难怪。”
此言,便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他又说:“老夫早已有见你一面的打算,奈何因为谢恒才拖延了不少时日。这回请你来,乃有好处给你。”
此话一出,崔锦的眉头便不由蹙起。
他这番话说得理所当然的,连“请”字也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明明他们是丝毫都没有怜香惜玉地将她掳来的。
之前在樊城时,她已知谢五郎与明州何公是对敌。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借由赵知府一家从而砍断了太子的左臂,让□□的何公惊吓连连。
只是她有一点不明白。
据她从谢五郎那儿所知,何公向来不敢与谢家明着作对的。此回光明正大地掳走她,还说了这么一番话,大有要明着与谢家对着干的趋势。
这期间莫非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又或者是说谢家失势了?
而答案是什么,崔锦压根儿想不到。她不了解朝中之事,也不懂政事,只能靠一知半解去猜测。像是目前的境地,她也猜不出何公捉她作甚。
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要给谢五郎添堵。
只不过…
崔锦暗中苦笑了一声。
她不认为自己能给谢五郎添多少堵。
崔锦敛去所有神色,认真地问:“什么好处?”
何公看向她,缓缓地道:“老夫知你有窥测天意之能。”
崔锦一听,心中大惊,浑身都僵硬住了。
这是头一回有人当着她的面,毫不犹豫地指出上天赐给她的神技,且还是一位心怀不轨之人。她沉默了很久,方慢慢地道:“阿锦不明何公之意。”
何公淡道:“洛丰的崔家布庄若非你提前知晓,又怎能起死回生?”
崔锦说:“何公也说阿锦是被鬼神庇佑之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上天感动于阿锦的诚心,才赐予阿锦起死回生的机会。”
他不屑地道:“老夫非寻常人,你那一套说辞骗不了老夫。”他又道:“即便布庄一事是巧合,那洺山古玉之事你又如何解释?若无你,赵家三郎又如何寻得洺山古玉?莫说遇到高人的说辞,老夫不信。洺山古玉本该由谢恒所得,却被你破了机缘。”
崔锦不曾想到何公竟连这样的事情都知道。
她心下一凉。
何公的声音变得温和:“我知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你有其他姑娘没有的野心。只要你站在我们这一边,待事成之日,即便是你想封侯加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好好考虑。老夫给你半个月的时间。”顿了下,他又道:“崔锦,你是个聪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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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锦回了厢房。
直到厢房里无人了,她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开了。方才短短两刻钟,可她却觉得像是过了几个时辰,漫长得让她在春寒料峭的时节中湿了整个背脊。
她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何公捉她来不是为了给谢五郎添堵,而是让她站在庞大的巫族与谢家的对面,让她与谢五郎为敌!
她不禁感到了害怕,并非怕自己窥测天意之能暴露,而是与谢五郎为敌。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要与他为敌,她躲他都躲不及了,又哪来勇气站在他的对立面?
崔锦出了一身冷汗。
接连几日,每逢晌午都有一个郎君过来,唤作秦郎,自称是何公的心腹。他时常与她谈话。第一日是软硬兼施,先让她写了信给家中报平安,随后又不经意地提起当今天子,说天子好美人。
说这话时,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火辣辣的,带着别样的深意。
崔锦又岂会不明白,只好装聋作哑。
第二日,他又来给她游说,说当今太子殿下心怀广阔,不拘于世俗的目光诸如此类的褒扬之话。
第三日,崔锦微微有了一丝改变。她的眼睛乌溜溜的,亮得像是含着水光,尤其是说话时,带着几分不自知的软糯。
第四日时,秦郎看崔锦的目光也有些不一样了。崔锦也渐渐变得多话起来,她总用一种仰慕而崇拜的目光看着他。秦郎被看得心猿意马。
第五日,秦郎过来时还给崔锦带了一盒她昨日不经意提起的杏花楼马蹄糕。
…
半月将至,何公召唤她,问她考虑得如何。她悄悄地看了何公身边的秦郎一眼,收回目光时脸蛋微微有些红。
她说:“承蒙大人赏识,阿锦愿拜入大人门下,只是还望大人护住阿锦的家人。”
何公抚须道:“这点你不必担忧。”
次日,何公让崔锦做好准备,不日便前往燕阳觐见太子。崔锦温顺乖巧地应声。与何公告辞后,崔锦回了厢房。
她见到了秦郎。
她含羞道:“郎君的马蹄糕是阿锦从未尝过的珍馐,这几日多谢郎君的照顾。”说着,她又叹了声,一副愁绪难消的模样。
秦郎问:“怎么了?”
崔锦说:“以前阿锦一直在樊城,也不曾来过青城的杏花楼。不日便要前往燕阳,以后可能再也不能去杏花楼了。”
她目光似有璀璨星辰,熠熠闪闪的,包含着期盼。
秦郎咬牙道:“我偷偷带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阿锦,你把美人计用得这么娴熟,是在谢五郎面前用多了吧!
再另外,今天还是一更。一到换地图的末尾就开始卡呀卡呀卡
第七十九章
杏花楼乃青城最具盛名的糕点铺子,足足有三层高。一层乃做糕点买卖的,包装得精致好看的糕点搁在华美的雕花乌木架子上,底下还有摆得错落有致的各式糕点,样样看起来皆小巧可口。
二楼乃用作茶肆,时常有人在一楼买了四五样糕点便上楼品茶,或甘苦或清甜的香茶配以可口的糕点,无疑是一次唇舌间的旖旎缠绵。
三楼乃招待贵客所用,只得四个雅间,每个雅间以梅兰竹菊命名。
秦郎担心有人会认出崔锦,索性要了竹字号的雅间,之后他又唤了小二进来,叫了一盅毛尖茶,还有马蹄糕、杏花酥、梅心糖等四五样糕点。
期间,崔锦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秦郎为她忙前忙后。
待秦郎坐下后,她微微一笑,说:“劳烦郎君了。”
秦郎说:“何来劳烦,能博美人一笑,秦某甘之如饴。”
崔锦噙着微笑,不再言语。
待糕点与毛尖茶陆续上来后,崔锦斟了两杯,说:“这半个月来,多谢郎君的照顾,阿锦以茶代酒敬郎君一杯。”说罢,她仰脖一饮而尽,随后以空杯示意。
秦郎坦然受之。
之后,崔锦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着以后到了燕阳的事情。她边说边喝着毛尖茶。不经意间,一盅毛尖茶便见了底。
她正想再倒一杯时,轻轻地低呼一声。
“竟然喝光了。”
秦郎说:“我再让小二端一盅进来。”
崔锦笑说:“也好,我还有许多话要和秦郎说呢。”说着,她忽然面露羞色,小声地道:“我先去一趟…”她轻咳了一声。
秦郎马上明了。
待小二进来后,崔锦便让他带她如厕。离开竹间时,她不着痕迹地看了屋里的秦郎一眼,随后跟着小二去了茅厕。
走了一小段路后,崔锦低声与小二说:“我自己去便可,你无需带路。”
小二应声离去。
崔锦当即加快脚步,与茅厕相反的方向行去。秦郎带她出来时,刻意避开了何公的人。也就是只要此回她逃离了秦郎,便能离开何公。
岂料刚出杏花楼,一道声音冷不丁的从身后传来。
“你骗我。”
秦郎极为愤怒。
崔锦冷静地扭过头,失望地道:“原来从头到尾你都没有相信过我,你一直不信阿锦。阿锦果真看错了人。”她看着他,双目隐隐有水光,仿佛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她的目光太过认真,太过诚恳,以至于秦郎当真反思了一下,他方才那一句话是否当真伤了崔锦的心。
崔锦提袖拭泪,伤心欲绝地转身。
秦郎反应过来,登时迈步追去。
他三步当两步便追上了崔锦,正当他伸手要抓住他时,蓦然间有道黑影闪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挟持了他,腰间的刀刃寒光森森。
黑衣人冷道:“别动。”
秦郎神色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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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锦走进人群中,她低垂着眉眼,走得很快。待走出人群后,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跟前。驭夫是个中年人,他低着头,并没有与她对上眼。
马车左右侧都站了随从,崔锦仔细地辨认了下,只认出了右边的人是阿墨。
车里头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
“…上来。”
久违的声音响起,崔锦心头一动。她动作利落地爬上马车,眼角轻抬,随即迅速垂下,似是想到什么又光明正大地抬眼,模样像是有几分心虚。
谢五郎一直垂着眼,把玩着拇指上的黑玉扳指。
崔锦见他如此,更是心虚,往角落里无声地挪了下。谢五郎拍拍自己的身边:“过来。”崔锦慢吞吞地挪了过去,刚坐下,手掌便被一道冰凉握住。
她打了个寒颤,不由得有些诧异。
马车里放了两个炭盆,里头上好的银霜炭在滋滋地燃烧着,烤得车厢里温暖如春,与外头的春寒俨然是一个天一个地。然而,在马车里待着的谢五郎双手依旧冷得如同腊月寒谭。
脸颊一冰,他的另一只手又贴上她的脸颊。
崔锦说:“冷。”
谢五郎的声音低沉了几分:“…玩够了?”
崔锦又开始心虚了。
她到青城的第二日,何公找她谈话后,刚回到厢房便遇到了阿白。阿白说夜里会带她离开,然而她拒绝了。她得留下来亲自打听三件事。
一乃知道她有上天所赐的神技的人究竟有多少个?何公知道,太子可知道?
二乃洺山古玉之事,此事说来也怪,洺山古玉那事知道的人便只有阿宇和两个小乞儿,以及后来知道的谢五郎。那一回被阿宇背叛后,她心有余悸,本想着法子让另外两个小乞儿封口的,但她寻到两个小乞儿之前,他们便已被灭口了。那么又是谁告诉何公的?
三乃阳城海上奇景一事,为什么何公会如此信誓旦旦?
许是她态度坚决的缘故,阿白在无奈之下只好离开了。
思及此,崔锦轻咳了几声,软软糯糯地喊了声:“恒郎。”
谢五郎的神色有所松缓,眉眼间似乎还有一丝温柔,他的手依旧没有离开她的脸颊。手指轻轻地摩挲她的五官,“没有下一次。”
崔锦听明白他的意思。
她点头,又问:“恒郎何时到青城?不是说开春后再到洛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