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淡淡地道:“昨日。”

外头跟着马车走的阿墨扑哧了一声,随后又呛了好几下,连着咳了数声。一张脸咳得通红。

谢五郎仿若未闻,又说:“此回连累了你,是我的暗卫失策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他顿了下,又道:“你身边的侍婢太过愚笨,护你不了。等回了洛丰,我给你挑几个身手好,且脑子机灵的。”

崔锦一听,又开始心虚了。

谢五郎这么说,便是说明他还不知何公捉她是因为知道她天赋异禀。

“嗯?不要?”

她回神,说:“好。”

谢五郎轻笑一声。

崔锦耳垂子微红。

而此时,他的手又抚上她的脸颊,仔细地摩挲着她的眼鼻耳唇。他的表情是如此专注,那看不见任何东西的乌眸中映着她的影子,那么近,那么清晰。

“阿锦,我真的想你了。”

他的声音沙哑之极,说出来时微微有些孩子气。

耳垂上的红晕渐渐爬上了脖子,下巴,脸蛋…连胸腔里的那颗心也在砰咚砰咚地用力地跳着。在那一刹那,崔锦陷入了一种甜蜜而又绝望的情绪。

.

谢五郎并没有立即与崔锦返回洛丰。

他们在青城的一家客栈里留宿。崔锦与秦郎斗智斗勇了许久,也有些乏了。到客栈时已是晌午过后,崔锦当即便歇下了。

她醒来时,天色已黑。

她揉揉眼睛,好一会才想起自己不是在何公的府邸。

外头响起了敲门声,是阿墨的声音。

她说:“进来。”

阿墨捧着一盆热水,搁在了胡床旁的架子上。他瞅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郎主说你若醒了便先洗漱,等会用晚饭。”

“好。”

她正要拧干软巾时,发现阿墨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的手微微一顿。

“嗯?何事?”

阿墨叹了声,却没多说什么,重重地摇了摇头。崔氏倒是一身轻松,她可不知郎主做了什么。当时郎主还在燕阳城,一晓得崔氏被人掳走了,脸色都变了。

接着郎主沉默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色还未亮,便下达了一个命令。

这下倒是好了,在何公府里辛辛苦苦□□去的细作通通都浪费了。本来不该在这个时候用的,那是对皇后太子那边的一招重击呀,现在就用在崔氏身上了,把他心疼得好几天都睡不着了。

燕阳城与青城至少也要二十天的行程,而他们用了上好的千里良驹,足足将路程缩短了一半。

阿白更是快马加鞭,日夜赶路,第八天的时候到达了青城。岂料崔氏竟然还要留在何公府邸,郎主收到信时,竟也宠着她,还真的答应了。

阿墨忽然觉得自己当初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在樊城时,他就不该说崔氏的好话,原想着让郎主晓得姑娘的滋味,不曾想到这一陷进去,郎主都不像郎主了。

唉。

阿墨关门的时候,又瞥了崔锦一眼,重重地在心里说了句。

红颜祸水!

作者有话要说:(┳_┳)最近特别烦恼,一直在卡谢五郎和崔锦的感情戏上。崔锦对谢五郎的感情很复杂,她一直有着逃避的心理,如同崔湛所说崔锦一碰到感情整个人都懵了,所以处理对谢五郎的感情过程才会特别漫长…等她不逃避了面对了现实,就进入本文的最后一个地图了!(┳_┳)我以为能在前几天结束的,没想到他们俩这么难搞…

闵恭:大大卡文可以我放出来遛一遛嘛~~

谢五郎:你是狗吗?

闵恭:滚。

作者菌:遛一遛?

闵恭:汪!

崔锦:节操掉了一地…

第八十章

崔锦擦了把脸,想起谢五郎喜洁,又拧了帕子仔细地擦了一遍。热腾腾的水汽蒸的脸蛋红扑扑的,连耳尖也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

她呆呆地看着小铜盆中的倒影。

好一会,她懊恼地叹了声,对着倒影说:“你真没出息,有什么好脸红的?”

顿了下,她又气嘟嘟地说:“可…可是他是谢恒呢。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又顿了下,她的指尖轻触水中倒影,指尖打着转儿,倒影慢慢化了。

她收回手指后,倒影又回来了。

她看得发怔。

上天庇佑她,赐予她窥测天意的神技,所谓有得必有失,可这几年来她一直都不知上天赠她神技后又取走了自己的什么,如今她知道了。

上天取走了她的心,让谢五郎成为自己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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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锦原以为谢五郎只在客栈里住个一两日的,未料这一住便是七八天。直到第九天的时候,谢五郎才带上崔锦离开了青城。

驭夫驾着马车,缓缓地往秦州洛丰驶去。

马车辘辘作响。

崔锦坐在马车里吃着马蹄糕。

离开青城的时候,崔锦方彻彻底底地了解到谢五郎到底有多好甜食。杏花楼里每一样糕点都包了好几份,装了半辆马车。

当时她惊讶地说:“恒郎能吃得完么?”

之后事实证明,她那句话问得有些多余。她啃着马蹄糕,看着谢五郎慢条斯理地吃着杏花酥。这两日来,谢五郎早上中午下午晚上将糕点当了主食,他吃得很慢,也吃得很多。而最奇怪的是,他竟一点儿也不会腻。

她吃了四五块的马蹄糕后,半个月之内都不想再碰了。

可是谢五郎却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她忍不住说道:“恒郎,吃这么多甜的对身子不好的。”说着,她掀开车帘,与外头的阿墨说:“你们家郎主吃这么多甜的,怎么你们也不说一说?若是因此得病了可就糟糕了。”

阿墨说:“郎主每成一事,总会放纵一番。”

崔锦微怔:“成什么事?”

阿墨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眉眼,并没有多说。崔锦这时也知道自己多问了,索性放下了车帘,刚转过身坐好,她便见到谢五郎吃完了最后一块杏花酥。

他姿态优雅地擦着嘴,轻描淡写地说:“何公一族不再存在。”

她轻呼了一声,惊讶极了。

谢五郎面上有了一丝笑意,“想听?”

崔锦应声。

他拍拍自己的身边,这一回崔锦干脆利落地坐在他身侧,且还主动握住了他的手,眼巴巴地喊了声“恒郎”。

谢五郎很是受用,微微用力,反握住她的手。

他说:“何公是太子的左臂右膀之一,原先不该这么快除了他的,只不过他千不该万不该的便是对你下手。我谢恒倾心的女人又怎能任由何公欺辱?”

吃饱喝足的谢恒有了说故事的兴致,慢慢地给阿锦说着自己的部署。

崔锦听得瞠目结舌。

此时方知自己与谢五郎果真还差得很远。

她说:“恒郎提前收网了,可会有影响?”

谢五郎说:“并无大碍。”

崔锦知谢五郎只是说得轻巧,没有在最好的时机收网定会损失不少。他不愿告诉自己,想来是不愿她有负担。

如此一想,崔锦觉得自己又挖掘出了谢五郎的一面——他也是有体贴之处的。

“三月初五。”

“啊?”崔锦微怔。

他低声说:“我送你到洛丰,随后返燕阳。你生辰那一日,我会到洛丰。”

微微一顿,他又说道:“信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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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锦刚回到崔府,阿欣便两眼泪汪汪地扑了上来。

“大姑娘大姑娘,你回来了。都是阿欣不好,要是阿欣当时在大姑娘身边,大姑娘就不会被人抓走了。是阿欣害得大姑娘受苦了,阿欣再也无颜面对大姑娘了。”

崔锦不由失笑。

“此事不怪你。”

何公蓄谋已久,连谢五郎身边的暗卫都避过了,又何况是天真懵懂的阿欣。她轻敲她的头,说:“小声些。我去给爹娘请安。”

阿欣似是想起什么,连忙拉住了崔锦,说道:“大姑娘,老爷和夫人还不知此事。”

接着,阿欣又将那一日的来龙去脉仔细与崔锦说了。

那一天,阿欣刚叫了马车过来,定睛一望,大姑娘的影儿都没了。她跑去茶肆一看,人也不在,悄悄地回了崔府,也不在。

她登时吓得六神无主,当时她也不敢告诉老爷与夫人,心中盼着大姑娘只是有要紧之事先离开了,比如被燕阳城那一位贵人带走了。

然而,她等到宵禁的时候,大姑娘还是没有回来。

这下真的把她吓得魂儿都快丢了。

幸好那时谢五郎的暗卫寻着了她,让她莫要声张,先别惊动老爷与夫人。阿欣是晓得自家姑娘与谢家那位贵人之间的事情,所以想了想便也点头了。

她与老爷夫人说,大姑娘觉得开春将近,想着去阳城游玩。

老爷夫人倒也没有多问,想来是信了。

之后,她战战兢兢地等了八天,终于在第九天的时候,收到了大姑娘报平安的信。她这才安心下来了。然而她也没有想到大姑娘竟然隔了将近半月才回来了。

这将近一月的时光里,每每见到老爷与夫人,她就格外心虚。

幸好现在大姑娘回来了。

末了,阿欣小声地说道:“大姑娘,这次多亏了燕阳城的那位贵人呢。”若非是他,如今大郎又在千里之外,估摸着崔家都会乱套了。

想起谢五郎,她眼中有笑意沁出。

她道:“我知晓了。我现在去给爹娘请安,你让二牛备好马车。”

“啊?”阿欣愣道:“大姑娘刚回来又要出去?”

崔锦的神色微冷。

阿欣不由一怔。她总觉得将近一月没有见到的大姑娘,似乎又有哪儿不太一样了。可到底哪儿不一样,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林氏见到崔锦,忍不住念叨了她许久。崔锦听着,心里也高兴。在青城的那几日,她格外想家。当时她在马车的时候,还曾想过经此一别她兴许便再也回不了洛丰。

而如今再次见到自己的爹娘,听到熟悉的念叨,她隐隐有种彷如隔世之感。

崔元倒是没说什么,只深深地看了眼崔锦,说:“记得为父在樊城时所说的话。”崔锦一听,眼眶登时红了。但是她怕阿娘看出什么,连忙眨回了泪水。

阿爹是说,他永远支持她。

阿欣的那套说辞果真没有骗过阿爹。若非阿爹,阿欣定瞒不过阿娘。

崔元说:“好了,别再说女儿了。女儿这不回来了么?这时节若非有些冷,我也想与你出去游玩,像是三叔与三婶一样。”

林氏嗔道:“在女儿面前说什么。”

崔锦又岂会不知阿爹在引开阿娘的注意力,她仔细听了两句,莞尔道:“那阿锦便先出去了,等阿娘想再念叨女儿的时候,女儿再过来。”

她俏皮地眨眨眼,往后退了几步,溜得跟兔子一样快。

林氏瞪着崔元:“你瞧瞧,女儿都被你宠成这样子了。”

崔元笑说:“又岂止是我?”

林氏一听,也气不起来了,说:“罢了罢了,儿女自有儿女的命。我们的阿锦呀,也有她自己想要的前程。”

崔锦走出正厅,阿欣匆匆走来。

崔锦问:“马车备好了?”

阿欣说道:“回大姑娘的话,马车在院子里头了。只不过方才…方才燕阳城的贵人送了几个姑娘过来,如今在外头候着。”

崔锦想起来了。

当时在青城的时候,谢五郎贬了阿欣一句,随后又说要给她添几个身手好的侍婢。她起初以为是谢五郎随口一说的,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

阿欣眨眨眼,不禁有些忐忑。

“那几位姑娘是贵人赠给大姑娘当侍婢的么?”她们个个瞧起来都很是干练,看起来相貌平平,然而仔细看了却觉得她们深藏不露。

她脑子不好使,一对比起来,便像是一个天一个地。

何况那几个姑娘还是贵人送来的。

阿欣忽然很是忧愁,觉得自己地位不保了。

而此时,崔锦微微蹙起眉头,但是仅仅瞬间又松缓了开来。只听她说道:“先叫她们过来,我自有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今天理清大纲啦~~明天应该可以更两章的。今天本来想多更的,不过中午去相亲了,回来的时候就晚了点,所以今天还是一更啦~~

谢谢白富美们的霸王票!!

第八十一章

崔锦打量着眼前的三个侍婢。

她们分别唤作绿璎,蓝璎,白璎。从她们虎口上的粗茧子看来,的确是常年习武的人,且因容貌不扬的缘故,很适合当贴身的侍婢。

不得不说的是,谢五郎的确很会挑人。

她回过神,说道:“郎主既然将你们赠予我,从今以后我便是你们的主人。我这儿规矩不像燕阳,没有那么森严。但我要求的只有一点,便是忠诚。”

“奴婢绝不敢有二心。”

崔锦淡道:“你们且记住今日之话。”

说罢,她清清嗓子,又道:“今日还有一事要交给你们去做。”

崔锦交待完毕,几个侍婢很快便从崔府消失了。阿欣忧心忡忡地说了句:“大姑娘,那几位姐姐看起来都很能干。”

崔锦又岂会听不出阿欣的言下之意。

她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说:“再能干也不及你,十多年的主仆情谊,我一直记着的。”

阿欣登时就放心了,她松了口气,笑吟吟地道:“奴婢明白了。”

随后,崔锦离开了崔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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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时辰后,崔锦见到了欧阳钰。

欧阳钰很是惊喜,摸了摸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脸,好一会,才半喜半嗔地道:“好你个阿锦,去外头游玩也不与我说一声,害得我担心了好些时日。”

她又摸了下崔锦的脸,说:“你的脸圆润了不少,想来在外游玩吃得丰富。”

说着,欧阳钰心底又有些羡慕。

若是换成自家爹娘,定不许她出去游玩那么久的。即便愿意,肯定也是洛丰附近,当日便能来回的,身边肯定要跟着许许多多的侍婢与家仆。

崔锦也摸了下自己的脸。

她想起来了,她被掳走的将近一月里,只有在马车奔波的那几天是吃了苦的,剩余的时间里何公有事求于她,自然也不敢怠慢她,每天好吃好喝招待着,且她晓得谢五郎的人在,因此也放宽了心,吃喝起来便没有任何压力。随后谢五郎救了她,在挑剔的他身边自然少不了山珍海味,更何况他吃甜食时,她瞧他吃得津津有味的,一时嘴馋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块。

如此一来,脸蛋想不圆润也有些困难。

不过这些话,崔锦不打算与欧阳钰说。

她捂嘴轻笑,开门见山地道:“今日我过来,乃有事相求。”

欧阳钰又嗔她一眼:“你我之间哪里还用得‘求’之一字?有话直说便是,能帮得上你的我一定帮,不能帮我也尽量帮你想法子。”

崔锦说:“帮我查一人。”

“何人?”

“他姓张,单名一个常字,在你大兄手中任职。”

离开欧阳府后,阿欣不解地问:“大姑娘想做什么?”似是想到什么,她瞪大了双眼,问:“莫非就是那渣滓害得大姑娘被人捉了?”

崔锦露出一丝冷笑。

“过几日你便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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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晌午。

崔锦陪崔元与林氏用了午饭后,又与林氏说着家常。崔锦本来就是个伶牙俐齿的,以前在樊城时林氏一恼,她一张嘴定能将林氏哄得什么怒气都烟消云散了。更何况如今的崔锦有了阅历与经验,一张嘴,便将林氏哄得心暖暖的,打心底高兴着。

阿欣走了进来,说:“大姑娘,布庄的刘总管在外头候着,求见大姑娘。”

崔锦应了声,说:“让他候着。”

林氏说:“你有事便先去做,娘这儿不着急,要说话什么时候都能说。”

崔锦笑嘻嘻地道:“哪里不着急,陪阿娘说话才是最重要的。外人才不着急呢。阿娘,女儿再陪你说说话,女儿还没跟你说在阳城的时候的事情呢。”

她一开口便将林氏绕进去了。

林氏听着听着入神得很,一时半会也将阿欣所说的话给忘到一边去了。

阿欣见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崔锦说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离开了偏阁。她瞥了眼门外的阿欣,问:“除了刘洪还有谁来了?”

阿欣说道:“刘总管那一位妾侍也在。”

崔锦淡淡地道:“去沏壶龙井,送我屋里来。”

“是。”

过了一个时辰,崔锦喝了半壶龙井,还抄写了半卷佛经。她搁下笔时,已将近黄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有夜风拂过,吹得梧桐树上嫩绿的叶子哗哗作响。

她唤来了阿欣。

“去告诉刘洪,让他明日再来。”微微一顿,她又冷道:“让他仔细想想,想不出就莫要来了。”

阿欣头一回见到大姑娘神色如此冷冽,不禁敛眉道:“是。”

次日一大早,刘洪就过来了。他依旧是侯在外头。阿欣向崔锦禀报:“大姑娘,刘总管又来了,这一回只有他一个人。”

崔锦说:“带他到偏阁里候着。”

阿欣应声离去。

小半个时辰后,崔锦方姗姗来迟。本是坐着的刘洪一下子像是弹弓一样蹦了起来,惨白着一张脸“噗咚”一声跪了下去。

他磕着头,说道:“大姑娘,是小人管教无方,请大姑娘降罪。”

崔锦慢步走到椅前,又慢慢地坐下,慢条斯理地品了一杯茶后,终于扫向了地上的刘洪。她慢声道:“哦?你如何管教无方了?”

刘洪道:“小人当真不知吴氏会做出如此愚笨的事情,若是小人知晓就算丢了性命也定会阻拦!恳请大姑娘降罪,为表诚心,小人已休离了吴氏。”

刘洪当时只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他真的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吴氏竟会与张常的妇人勾搭,还将事情捅到了明州何公那儿。若是大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他刘洪难得经营起来的布庄便要毁于一旦了!

真是无知愚蠢之极!

刘洪顿觉自己嘴碎,在榻上被吴氏软声软语地叫一叫,便忍不住夸大了事情与她讲了。岂料吴氏竟会说出去,这一传竟然还传到了明州何公耳中!

刘洪知道的时候掐死吴氏的心都有了。

崔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既已知错,我便原谅你一回,只是下不为例。你当知崔家布庄如今姓崔。”

说罢,她起身离开了偏阁。

刘洪留了一身的冷汗。

大姑娘最后一句话是再警告他,崔家布庄姓崔,而非姓刘,管布庄的总管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并不是非他不可。

而除了刘洪之外,阿欣也惊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事情竟然是因为刘洪那个妾侍引起的!更没想到大姑娘在短短几日之内便解决了此事,她甚至没有亲自动手,而是使唤了人,轻描淡写的几句便逼迫得刘洪休离了自己的妾侍。

经过梅花亭子的时候,阿欣见到了白璎。

白璎行礼,禀报道:“回禀大姑娘,吴氏的尸首已坠入河中。不日有人捞起时只会以为吴氏因被休弃而轻生。”

“嗯。”

“奴婢先行告退。”

白璎离去后,阿欣怔怔地看着崔锦。

她想起来了。

她终于知道大姑娘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大姑娘她如今的表情与气势像极了燕阳城的那一位贵人,都是如此淡漠,在无形之间樯橹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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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之后,洛丰下起了淅沥淅沥的春雨,连着下了好几日。第四天的时候,才稍微放晴了。崔锦见阳光好,便唤了阿欣与白璎绿璎蓝璎将屋里头的东西都搬了出来晒太阳。

而崔锦坐在长廊里的躺椅上,她眯眼打量着日头,忽然说:“阿欣,你也不小了。”

阿欣愣了愣。

崔锦说道:“你跟了我这么久,我也该给你挑一门好婚事。”

阿欣眼眶泛红,“奴婢要侍候大姑娘一辈子。”

崔锦失笑:“说什么傻话呢,你怎能在我身边一辈子。你始终都是要嫁人的。你放心,你家姑娘的眼光好,会给你挑一个好夫婿的。你嫁过去也不敢让你受气的。”

阿欣一听,泪珠子哗啦啦地掉下来了。

“大姑娘是不是嫌弃奴婢手笨了?奴婢会改的。大姑娘不要把奴婢嫁出去。奴婢还想在大姑娘身边多侍候几年。”

听阿欣这么一说,崔锦也无奈了。

她说:“你可知常文此人?”

阿欣说:“…不知。”

崔锦笑道:“他原先是阿钰二兄身边的随从,为人温文儒雅,身手亦不差。前些时日阿钰还与我说起,说他向她二兄提起了你,想来对你是有些意思的。”

崔锦将话说得很直接。

“阿钰说了,她二兄有心栽培常文,而常文底子也不差,挣个功名也不在话下。你若嫁了他,后半辈子定能享福。不过你若是不愿的话,我也不会为难你。天底下的姑娘家都想嫁一个自己喜欢的。待你出嫁时,你的嫁妆我必不会亏待于你,铺子也备好了,到时候便记挂在可靠之人的名下。你性子糊涂,免得以后被人欺负了,还白白送出自己的铺子。”

阿欣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崔锦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庭院里的白璎蓝璎绿璎三人,说:“常文此人的确不错,为人可靠,你若不嫁他,认他为义兄的话,以后你的娘家也多个指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