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琴音停止时,她环住了谢五郎的双肩,笑嘻嘻道:“郎主,你猜猜我是谁?”她的声音带有一丝鼻音,许是有些轻微风寒的缘故,她说出来的话带着一股软糯软糯的味道。
谢五郎低低一笑,转身便将崔锦搂在怀里。
“调皮。”
崔锦撅嘴道:“郎主早就发现了?”她懊恼起来,“明明阿锦已经屏住呼吸了,走路也是无声的。郎主是怎么知道的?”
谢五郎低头在她发间一嗅。
“你身上的香味。”
崔锦恍然大悟,转眼间,她又搂住谢五郎的脖颈,笑吟吟地道:“明日我再来吓郎主一跳。”她主动靠近他,鼻息离他极近。
“郎主,你这般抱着阿锦,阿锦心中很是欣喜呢。”
“阿锦喜欢郎主这样抱着我,喜欢郎主含笑的模样,还喜欢郎主唤阿锦的声音。每一样,阿锦都好喜欢。”
“郎主,你听,阿锦的心在砰砰砰地跳着。”
…
谢五郎怔住了。
他此时此刻怀中的少女大胆而奔放地向他表达着内心的喜悦,声音好听得像是淙淙流水,从他耳畔滑下,直达胸腔,慢慢地淹没了他的心脏。
“郎主郎主,阿锦以后唤你五郎可好?”
谢五郎迟迟没有回崔锦。
他似是陷入了怔楞之中。
崔锦又唤了声:“郎主?”
谢五郎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为了怀中的姑娘而失神后,他蹙下了眉头。随后,他站了起来,冷着一张脸迅速离开了青竹园。
崔锦一头雾水,只觉今日谢五郎有些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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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阿墨走来,说道:“崔姑娘,郎主在屋里等你。”
崔锦应了声,旋即跟上阿墨的脚步。走了七八步路的时候,崔锦忽然说道:“郎主他不喜欢别人唤他五郎么?”
阿墨瞥了崔锦一眼。
“这个倒是没有,本家都是这般唤郎主的。”
崔锦叹了声,她发愁地道:“郎主是不是不喜欢我唤他五郎?方才我一唤,他脸色便不太好看了。若是郎主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便不唤了。”
顿了下,她又小声地道:“可是五郎唤起来,比郎主好亲近得多。五郎多好听呀。”
阿墨又瞥了她一眼,见她为一称呼而纠结得眉头紧锁,又时而叹息,时而欢喜的。阿墨心想,崔氏果真是倾心于郎主了。郎主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
到了门槛前,崔锦伸长脖子瞅了瞅,见谢五郎神色如常后,她方安心地走进去。
“阿锦?”
崔锦应了声,说:“郎主可是要弹琴了?”平日里的这个时候,谢五郎总要弹一曲的。
谢五郎说:“怎么不唤五郎了?”
“啊…”她惊喜地道:“阿锦可以吗?”她三步当两步地坐在了谢五郎的身侧,满怀期待地道:“当真可以唤五郎?”
谢五郎含笑道:“我应允你。”
“五郎。”
“嗯。”
崔锦的声音极是快活,她又连着唤了好几声的五郎。谢五郎不厌其烦地应她。在崔锦唤第十声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脸颊上贴来了一处柔软。
蜻蜓点水的一下,又迅速松开。
他听到了崔锦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自己重重的心跳声。他没有任何犹豫便拉过崔锦,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整个人慢慢地靠近。
“…五郎。”
“…嗯。”
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她的唇瓣,无意间碰到湿润的舌尖,他微微顿了下。随后,他倾前身子,捕获她的唇瓣。
他重重地吸吮着。
毫无经验的他只能靠着本能吸吮她唇里的甘甜,双手也是情不自禁地在她的身体游移,先是脖颈,后是胸前的丰满,再到平滑的小腹,而后是…
呼吸变得粗重。
空旷的屋里充满了喘息声。
崔锦猛地回过神。她推开了谢五郎。
“五郎,阿锦还是待嫁之身!”
谢五郎压抑住小腹下奔涌而上的气息,他没有再有所动作,而是安静地抱住了崔锦。崔锦动了下,他声音沙哑地道:“莫动。”
崔锦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压抑,也不敢动了。
半柱香的时间后,他松开了崔锦。崔锦小声地问:“郎主会带阿锦回燕阳城么?”
谢五郎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闵恭:卧槽,我也想亲!给不给!给不给!不给我就举报你!
谢五郎:举报啥,脖子以上好吗!
崔锦:点头,的确只有脖子以上…
存稿箱君:…你们这么光明正大地讨论不怕被查水表吗
第五十一章
夜色已黑。
崔府里静悄悄的,只有巡逻的护院的脚步声。护院经过崔锦一家住的院子时,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此时已是子时,连倒夜香的下人也歇了,然而此时此刻,别致的院子里头灯火通明,还隐隐有翻箱倒柜的声音传出。
“真是怪矣,都子时了,九爷一家怎么还不曾歇息?莫非是进了贼不成?”
另一护院低声道:“怎么可能进贼?若当真进贼了,我们府里哪会这么安静。里头那位可是贵人宠着的,眼下自不会有不识趣的人敢得罪里头那一位。”
护院嘟囔道:“也不知里头在做些什么。”
另一人又道:“你就莫要操心了,里头做些什么,莫说是你,连我们府里的夫人都管不着。大爷吩咐过了,九爷一家的事情谁也不能管。走吧,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
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夜风拂来,带了一丝凉意,而此时的阿欣却是满头大汗。她一手拿着手帕轻擦额头,一手插着腰,双目灼灼地看着搬动箱笼的仆役。
“啊,轻些轻些!别这么使劲,里头可是大姑娘最爱的东西,得轻拿轻放,可不能碰坏了。”
“…还有那边的!对,说的就是你,将箱笼往里头搁一点,外面还要放竹简呢。”
“不对不对,这个放歪了。燕阳城那么远,得放正一些,路上颠簸的地方多着呢。不放正容易摔下来!”
…
远在凉亭里的崔锦见到阿欣如此卖力,不由失笑。
她披着樱红浣花锦仙鹤云纹披风,端坐在凉亭中。凉亭里只有她一人,石桌上的茶已经凉了,糕点也没用几口,通通都搁在了青花缠枝纹高足瓷盘上。
从阿欣身上收回目光后,崔锦遥望天边的月光。
今夜月色极好。
这些时日以来的月色都很好,就像是谢五郎对她一样。谢五郎赠了她许多东西,不过是短短大半月,谢五郎赠她的东西多得库房里都塞不下了。除了身外之物,他更是将自己捧到了云端之上。
她头一回尝试到了俯瞰众人的滋味。
原来站在高处是如此美好,只要一伸手便能随心所欲。
只可惜月有阴晴圆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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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卷来,唤回了崔锦游离在外的思绪。
阿宇不知何时出现在凉亭中,一杯清茶渐渐斟满。月光倒映在清澈透亮的茶水中,像是一抹银光。崔锦说:“是你呀。”
阿宇低眉顺眼地道:“小人见姑娘的茶冷了,便奉上新茶。”
崔锦捧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
她喝了一口后,问道:“大兄歇了?”
“回大姑娘的话,大郎早已歇了。这段时日大郎外出得频繁,也不许小人跟着,每次回来后便早早歇下。今日也是如此。”
崔锦道:“大兄如今喜欢外出是件好事,你是大兄的陪读,以后这些事情也无需与我说。大兄做什么自有他的理由。”
阿宇应了声。
崔锦搁下茶杯,又瞅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说吧,还有什么事情。”
阿宇摸摸鼻子,嘿笑一声:“果然瞒不过大姑娘。”他压低声音问道:“大姑娘过几日当真要跟贵人回燕阳城了?”
崔锦微怔。
阿宇又压低了声音。
“大姑娘,小人瞧着崔府里似乎有贵人的人。”阿宇说此话时,眼睛微微地亮了亮。
崔锦笑道:“阿宇,你是个聪明人。”
阿宇的眼睛更亮了。他原先只是猜测,还不能完全肯定大姑娘到底想做什么。而如今大姑娘回的这一句,让他彻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拍拍胸口说道:“小人的命是大姑娘给的,无论如何,小人定会与大姑娘共同进退。”
崔锦道:“行了,退下吧。”
“是!”
崔锦将杯里的清茶喝光了,再次搁下茶杯时,她的眼里浮起了笑意,只见她对阿欣招招手,说道:“好了,今夜便到这里,剩下的明后两天再收拾也不迟。”
阿欣立马让其他人去歇息了。
她兴高采烈地走过来,说道:“大姑娘!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崔锦含笑道:“没有收拾好也没关系,横竖到了燕阳城还能买新的。燕阳城什么都有,五郎的府中更是无所不有。倒是五郎赠我的那些东西,仔细收着,千万别磕破了。”
提起“五郎”二字,一双水眸里荡漾着比月光还要柔和的神色。
阿欣嘟囔了句:“大姑娘还说自己不是春心荡漾。”
崔锦登时嗔她一眼。
“敢编排你家姑娘,小心你家姑娘让贵人罚你。”
阿欣笑嘻嘻地说:“大姑娘,你自己听听,左一句贵人右一句贵人的,大姑娘的心都陷下去喽。”
崔锦的脸微红,用鼻子重重哼了声,说:“不许再耍嘴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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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不日便回燕阳城的消息很快便在洛丰城里传了开来,而传得更开的是这段时日以来风头极盛的崔氏女也要跟着谢家五郎回燕阳城。
这意味着什么,众人都再明白不过。
一旦跟着谢五郎回了燕阳城,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为过。这于一小城的小户之女而言,已经能用传奇两字来形容了!
此消息一传开,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在了崔锦的身上。
然而,崔锦接连几日却不曾离开过崔府,只留在府中吩咐仆役仔细收拾细软,对于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闲言蜚语,她仿佛半点也不知晓。
期间,曾有闵恭的拜帖递来,崔锦看了一眼,便让阿宇回绝了。
之后,闵恭又送了第二张帖子,崔锦也让阿宇回绝了。
再后来,闵恭又送来第三张,只不过崔锦仍旧没有见他。而这一回在阿宇回绝之后,闵恭再也没有送来帖子。阿宇说:“送帖子的随从说让大姑娘好自为之。”
崔锦勾唇一笑,也不曾生气。
反倒是阿欣气得脑袋冒烟,跺脚愤愤地道:“闵家郎君太过自负!好自为之四字他怎能说得出口!”
崔锦轻笑道:“其实闵家郎君还算不错。”
阿欣瞪大了双眼,嘟囔道:“比起贵人可是差多了。”
崔锦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阿宇仔细打量崔锦的神色,默默地在心中揣摩崔锦所说的每一句话。
很快的,谢五郎离开洛丰之日到来了。
那一日,崔锦起得很早。她对镜描眉,画出了精致的妆容,还在眉心间贴了时兴的花钿,衬得容貌愈发妍妍,连阿欣见到时都忍不住被惊艳到了。
她说:“以大姑娘的姿色,到了燕阳城一定能将贵女们都比下去!”
崔锦含羞一笑:“迫不及待地想让五郎见到了。”
阿欣捂嘴轻笑。
此时,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崔锦道:“进来吧。”门一推开,便有一侍婢走进。阿欣眨巴着眼睛,兴高采烈地道:“是不是贵人的马车来了?”
侍婢摇头,说道:“大姑娘,方才贵人派人来说,让大姑娘先去洛丰城外等着,贵人稍后就到。”
阿欣登时有些失望。
她问:“为什么要先让大姑娘在城外等着?”
侍婢自是不晓得答案。
崔锦神色不改地道:“五郎这么说定有他的原因,不必多说了。阿欣,让二牛备好车,等会就启程去城外。大兄先留在洛丰,待爹娘避暑归来后再一道前去燕阳,其余都妥当了么?”
阿欣点头。
“大姑娘,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说着,她又捂嘴笑道:“大姑娘,怎么你现在这模样不像是要见情郎,反倒更像是要上战场了。”
崔锦一听,神色变得柔和。
只见她嗔了阿欣一眼,道:“莫要胡说,走吧。”
马车渐渐驶出了崔府,此时时辰尚早,但街道上的人却不少。尤其是见到崔府里驶出了七八辆马车,里头沉沉的,似是装着家当,众人无需猜测便知是崔锦的马车。
而今日正是谢五郎离开洛丰城的日子!
众人窃窃私语,还有不少人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儿。
当真是上天掉了个大馅饼砸在了崔氏女的头上,怎么他们就没这个好运气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啦啦啦,我回来啦。海南好热呢,穿着长裙戴着墨镜好星湖!有木有想我呀~~【哼,我造你们只想念又粗又长的章节君!
存稿君:连说拜拜的机会都不给我…
作者菌:啦啦啦啦,改天再给你啦。我数了下,存稿君很勤奋地更了八天的一章,从明天起我会补回之前的一更的,也就素明天起我会连更八天的九千字~~(┳_┳)今天晚上才回到家的,所以留言明天我会一起回复的~~~~\\(≧▽≦)/~乃们等着我临幸吧~~
第五十二章
洛丰城外。
七八辆马车依次排开,停在了树荫之下。城门外蹲了不少乞儿,个个探头张望的,瞅着崔锦的马车。也有不少百姓为了看热闹,一路跟着崔锦来到了城外。
此时正值晌午,天空上的太阳毒辣辣的,树上的蝉鸟叫得格外响亮。
而马车里的崔锦仿若未闻,她安安静静地端坐着,背脊挺得笔直。她阖着眼,似是在沉思,又似是在歇息。阿欣的声音从车窗外飘来。
她热得已是满头大汗。
“大姑娘,怎么贵人还没有来?我们已经在城外等了将近两个是时辰了,马儿都快受不了了。”
崔锦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再等等。”
阿欣只好应声,转了个弯,寻了一处更为阴凉的地方,不停地摇着团扇。她歪头瞅了眼崔锦所在的马车,叹了声,自言自语地道:“怎么大姑娘就不热呢?马车里闷得快能烤焦了。”
阿宇不知何时飘到阿欣的身后。
他说道:“大姑娘心凉。”
三个时辰又过去了。
毒辣的日头开始下沉,蝉鸟也叫累了,蹲在城外的的乞儿也去觅食了,看热闹的百姓们也散去了。城外渐渐陷入一片灰暗之中。
有仆役点了灯,挂在了马车上。
阿欣开始心急了。
她走到崔锦所在的马车,正想开口询问时,崔锦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她看了眼阿欣,道:“让阿宇去谢家别院问问,是不是五郎那边有急事发生了?”
阿宇领命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阿宇便回来了。
崔锦问:“可有问到什么?”
阿宇白着脸道:“回大姑娘的话,小人到了谢家别院后,还不曾开口便被守门的侍卫赶了出来。”话音一落,阿欣惊诧地瞪大了双眼。
“怎…怎么会!”以前经常都是阿宇替大姑娘向贵人传话的,贵人那边的随从铁定认得阿宇的!阿欣着急地问:“你没有说你是大姑娘派来的么?”
阿宇绝望地道:“我说了大姑娘的名号,可是依旧被赶了出来。”
阿欣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而此时的崔锦低下了头,没有人能看见她现在的表情。半晌,她才轻声道:“既然如此,便先回去吧。宵禁的时辰将至,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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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崔锦一大早便起来了,她没有让阿欣帮忙梳妆,而是亲自画眉傅粉。片刻之后,铜镜中出现了一个双眼青黑,脸色发白的姑娘,她的眼里布满血丝,连神态也是憔悴的。
她挑了一件素色的衣裳,发髻也是随意挽起,只戴了一支玉簪。
随后,她离开了厢房,登上了马车。
二牛忐忑地问:“大姑娘要去哪儿?”
崔锦淡淡地道:“谢家别院。”顿了下,她又补充道:“不要走平时的路,今日从洛丰城最热闹的大街驶过去。”
昨日崔锦在城外等了一整日的事情,今日早已传开。
越来越多的人盯着崔府。
如今崔府的门大开,崔锦坐着马车缓缓驶出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消息立即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得众人皆知。
好热闹的人盯紧了崔锦的马车,悄悄地一路跟随。
跟着马车一路走的阿欣感受到众人灼灼的目光,不由有些心慌。今早大姑娘起来时,神色很不对劲。这样的神色她见过的,之前在樊城时,那些受到夫家冷落的妇人便是如此,充满哀怨的眼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憔悴。
阿欣心中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终于,马车到达了谢家别院。
守门的侍卫瞥了阿欣一眼,神色不再像以前那般殷勤。阿欣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我们家姑娘想见郎主。”
侍卫冷冷地道:“我们郎主诸事繁多,没有空。”
语气中已有赶人的意思。
阿欣咬住了唇瓣,登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望向马车,马车里却是一派安静。片刻后,马车终于有了动静。一只素白的手伸了出来,阿欣连忙扶住。
只见马车里缓缓地钻出一个穿着素色衣裳的姑娘,腰肢不盈一握,然而微风拂来时,她却是踉跄了下,整个人似乎要随风而去一般。
崔锦看向侍卫。
她竟是低低地笑了声。
侍卫怔住了,连阿欣也不明所以。崔锦又低笑了一声,两声,三声…当她抬起眼时,有晶莹的泪水从眼眶处缓缓滑落。
她呢喃道:“我明白了,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一连三句明白,一句比一句要重,一句比一句要凄凉。她忽然甩开了阿欣的手,使劲地擦了擦眼眶,兴许是力度太大的缘故,她的双眼红得像血一样。
她跪了下来,用力地磕了三个头。
阿欣连忙跟着跪下。
侍卫看着崔锦的举动,懵了。待他回过神后,落入他眼底的是渐行渐远的马车以及地上暗红的血迹。
.
谢五郎站在窗前,负手而立。
当阿墨走进庭院时,他淡淡地开口:“崔锦说了什么?”阿墨抬眼看了谢五郎一下,方回道:“崔氏磕了三个响头,还连着说了三句我明白了。”
顿了顿,阿墨又说道:“侍卫说崔氏还哭了,是哭着磕头的。”
“然后?”
阿墨轻咳一声:“然后崔氏便离开了。”
谢五郎呢喃道:“她明白了…”
阿墨听到此话,心中腹诽,郎主你都做得如此明显了,崔氏又是个聪明的,岂会不明白?崔氏一直都是郎主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这些事情都在郎主你的掌控之中呀。
只不过腹诽归腹诽,阿墨自是不敢说出来,连呼吸也不敢有变,生怕郎主会发现自己的变化。
如今崔氏难以自保,恐怕也不会提起五十金的事情了。
阿墨暗中松了口气。
同时的,他又觉得有些遗憾。这段时日以来,有崔氏在身边时,郎主显然是比以前要多话了一些,甚至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蓦地,谢五郎道:“她当真哭了?”
阿墨说:“千真万确,侍卫说崔氏先是沉默了许久随后开口说我明白时便开始哭了,眼泪一直在掉。”
谢五郎道:“你退下吧。”
“是。”
阿墨离去后,谢五郎踱步到琴案旁。他轻抚五弦琴,随意地抚弄琴弦。也不知过了多久,谢五郎露出了怔忡的表情。
若阿墨此时在的话,定会大为诧异。
郎主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谢五郎也不明白为什么此时此刻的自己竟然一点也不快活,明明所有事情依照自己的计划在进行着,棋盘上的棋子也很乖巧很听话,丝毫差错也没有出现。
他报复了崔锦。
可他…不高兴,一点也没有报复之后的快意,反倒是有一丝道不明说不清的郁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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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短短半日,崔锦在谢家别院的门前吃了闭门羹的消息便传了开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崔氏被谢五郎抛弃的消息。
本来众人都只是半信半疑的,然而消息传了几日,而谢五郎的人也不曾出来澄清,更不曾有任何表现,众人便晓得了,崔氏果真被谢五郎抛弃了。
所以这几日崔氏才会闭门不出。
有人见到巫医在崔府进进出出的,稍微打听了下,方知是崔氏病了。听闻病得很重,只不过谢家别院那边半点消息也没有传出。
经此一事,百姓们更加肯定崔氏不受巫子谢恒的待见了。
而与此同时,恰逢有巫子谢恒的师弟前来洛丰。谢恒的这位师弟唤作王信,正是秦州王氏的人。王信在王家排行第四,乃嫡出的身份,在燕阳城里便已与谢五郎交好,两人堪称知己好友。
王四郎来了洛丰后,也不曾去谢家别院。
他去了茶肆。
王四郎嗜茶,每到一个地方必定会先到茶肆,将当地的茶通通品尝一遍。在茶肆里时,有人认出了王四郎。王四郎为人向来随和,也喜爱与人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