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堂坐在主位上,与上官仕信不知说着什么,对着阿殷的正好是一张侧脸。尽管隔得远,可他唇上的牙印却如此醒目。阿殷想起马车里的事情,耳根子微微一红,赶紧垂首吃了脆皮酥饼。
上午她没吃多少东西,只吃了两个绿豆糕,本来不觉得饿的,可现下吃了块脆皮酥饼后,肚子却响了起来。
阿殷当作没看见字条。
不用看她也知道,这张字条是穆阳候的。他说出来的话,写出来的东西,不是轻薄就是调戏。第二层食盒有五个格子,阿殷不去碰藏有字条的格子,转手取了另一边的桃花糕。
刚拿起,又见着一张新字条,这回阿殷见到了一个“今”字。
她吓得手一抖,桃花糕跌回食盒里,动静不小,惹来隔壁核雕技者的张望。她不动声色地将食盒放回去。这糕点吃了说不定还得付出什么代价。
刚好这时候,隔壁的核雕技者也饿了,吃糕点吃得正欢。
阿殷一见,心中微恼。
穆阳候当真欺负人!早上侍疾,下午还不让她好好吃东西!她不吃总行了吧?她喝茶!阿殷把一杯温茶喝进肚里,正想再倒一杯时,身后摇扇子的侍婢盈盈前来,先一步提起茶盅,给阿殷斟茶。
恰好是这个角度,阿殷见到侍婢的袖上写了六个字——今晚来见本侯。
…真真是无处可逃。
阿殷愤愤地又取出食盒,把糕点吃了个尽兴!果然每一格子的糕点下都压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字条,都写着那六个字——今晚来见本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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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瞅着自己抽的题目——事事如意。
只觉讽刺得很!
她一遇上穆阳候,就事事不如意。早上亲了会,晚上还要亲不成?
忽然,阿殷怔了下。
似是想到什么,她整张脸都开始大放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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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第一回合的手速,第二回合的阿殷更是万众瞩目。作为第一回合的魁首,她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打量之中,连六位核雕师也极其关注阿殷。
先前见她沉思,众人便盼着她此回又有新的高招。没想到她直接吃起东西来,但这般悠然状态却令其余人更加敬佩,都想着她定然胸有成竹,不然也不会悠哉游哉地吃东西。高手就是高手!
终于,她拿起了锉刀!
众人都忍不住探前身体,想再次欣赏一回六刀绝活。
然而,阿殷却叫人失望了。

她慢吞吞地挫平桃核的两端,不似第一回合那般风驰电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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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沈长堂心情好,隔三差五便与上官仕信搭话。眼见阿殷动手了,他调整了个坐姿,与上官仕信道:“少东家,依你所看,她想雕什么?”
上官仕信说:“殷姑娘抽的是事事如意,现在事事如意核雕大多都是一颗柿子树或篮子里的两个柿子和一个如意。”

“第二回合,你看谁的胜算大?”

上官仕信只道:“第二回合判定胜负的在于六位核雕师,每个核雕师各有其喜好,仕信说不准。”说着,他看了沈长堂一眼,又道:“绥州入夏后,蚊虫多,不似永平,侯爷怕是不习惯这边的气候。”
沈长堂淡道:“约摸是天气炎热,本侯中午逗猫时被咬了一口,倒是不雅,叫少东家看笑话了。”
上官仕信惊诧了会,又笑道道:“仕信在永平时听闻侯爷不爱猫狗,原来只是谣言。”
“的确不爱,是只小野猫,脾性跟本侯颇合,胆大又心细。”
上官仕信说:“敢咬侯爷一口,还能被侯爷喜欢,想必是只聪明的野猫。”
“是有几分聪明,再过段时日本侯准备带回永平。只不过本侯这只野猫野得很,倘若少东家哪一日在恭城见着了,便遣人告诉本侯一声。”
上官仕信笑着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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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话间,阿殷已经换成圆锥刀,事事如意核雕雏形已现。
竹篮轮廓已出,她拿着锥刀雕刻竹篮上精致的纹案。
一个时辰过去。
事事如意核雕完成已有七八。竹篮里一边有两个大柿子,像是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还有细长的叶;另一边则是一个扁平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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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雕毕竟只得寸微,能看得清楚细节的只有离得极近的核雕技者。阿殷身旁的核雕技者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因着上一回合,见阿殷开始雕核了便总忍不住看她雕些什么,大抵是期待太多,如今见到事事如意核雕并没想象中惊艳时,心中略微有几分失望。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接下来她必定是要在柿子上雕刻出纹路来,如此方能显得柿子饱满圆润。
果不其然,阿殷的下一步落在柿子的纹路上,寥寥几刀便将柿子刻得圆润讨巧。
那核雕技者收回目光,不再关注阿殷。
他知道接下来她要打磨抛光了,完成后,核雕便算大功告成。她是有点本事,事事如意核雕刻得够讨喜,若在市面上卖,价格估计也不低,只是大会上的六位核雕师都有着挑剔的目光,够讨喜未必能入他们的眼。
他继续雕刻自己的步步高升核雕。
当他进行抛光步骤时,不经意地一瞥,发现原本早该完成的阿殷还在埋头雕刻。他不由一愣,可此时的阿殷微微侧着头,倾泻而下的乌发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出阿殷在雕刻什么。
直到小童提醒时间剩下一盏茶时,他才蓦然回神,迅速抛光。
终于,两个时辰到了。
阿殷放下核雕,露出欢喜的神色来。隔壁的核雕技者趁机探头望去,不由再次一愣,事事如意核雕上与先前他见到的并无相差,可按道理来说,他抛光那会时,她应该早已完成才对的,怎么会比他还迟完成?
他心中疑惑万千,可此时却不能与参赛者交谈,只好抿紧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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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位核雕师起身走到赛场里。
根据第二回合的规定,每一位核雕师只能将手里的桃核给一个核雕技者。因为第一回合阿殷表现瞩目,六位核雕师几乎都是第一个停在阿殷的桌前。
木桌上的事事如意核雕意头极好,两只大柿子也雕刻得圆润可爱,叶子的纹路亦栩栩如生,从刀功上而言,的确能称之为不错。可今日核雕师们目光极其挑剔,仅仅不错哪能入得了他们的眼?很快的,已经有五位核雕师离开了。
第六位核雕师仍然驻足,他捧着阿殷的事事如意核雕,手里拿着西洋镜,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仔细看着。
忽然,核雕师“咦”了一声,手指轻轻地碰了下柿子上的叶子,那一片细长的叶子竟轻轻地动了下。西洋镜凑前一看,那片叶子竟能左右摆动,仿佛有风拂来,鲜活得很。
这一摆动,恰恰好就见到了一句诗。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与事事如意的主题倒也符合,如同盼着万事如意的期待,就像是一个小惊喜。第六位核雕师赞不绝口,连连道:“妙哉!”那位核雕技者亦探头望来,也发现事事如意核雕上的巧妙,登时眼前一亮。
没想到她居然在叶子上动了小手脚,巧妙地让叶子摆动。
阿殷腼腆地道:“以前曾有幸观得一扁舟核雕,其窗能启,阿殷也是由此引发而来。”
第六位核雕师再度道:“妙极妙极!”
其余五位核雕师闻声而来,正要观看时,第六位核雕师往木桌一拍,留下一个桃核,道:“你们都别跟老夫抢,这个桃核老夫送出去了。”
阿殷见状,起身道了谢,面上盈盈一笑,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第39章
第二回合结束后,天色已经擦黑。

六位核雕技者已经选出,将明日一早参加最终的斗核。六位出题的核雕师亦被请入一间宅邸,里里外外都有护院把守,以防泄题。
几位核雕师本来都不相识,也多得此回斗核大会方结了友缘。
虽不得离开宅邸,颇有监视之意,但几人相谈甚欢,聊核雕聊得很是尽兴。
第三回合的题目,六人早已出好,密封在卷轴中。知道题目的人,除了他们六人之外别无他人。如今卷轴放在这座宅邸的偏阁里,由两位护院把守。
“殷氏颇有天赋,依我看,此回斗核大会夺魁者非她莫属。”
“…此言差矣!我倒觉得另外一名核雕技者资质不差,虽前两回合没得前三,但核雕上极有新意。如今核雕技者一多,核雕都缺乏新意,难得有新意者,我们第三回合的题目说不定他能脱颖而出。”
“哦?你说的是姓周那小郎?”
“正是。”
话里行间一直维护阿殷的正是今日赠了她桃核的第六位核雕师元洪。事事如意核雕上的巧工真真令他耳目一新,想得出这种移花接木主意的人,又怎会缺乏新意?不过这些话,他没说出口,懒得跟其他人争辩。这样的一块好玉,如今尚未被雕琢,他还缺个徒儿,待斗核大会一结束,先下手为强。
忽然,屋外响起喧哗声,伴随着匆匆脚步声而来。
门被推开。
一护院打扮的人道:“禀六老,宅邸摸进了小贼,正在捉拿。”
元洪问道:“偷了什么东西?”
那人道:“应该是想偷题,但还请六老放心,小贼还未靠近就已被发现。待捉拿小贼,必定给六老一个答复。”
元洪颔首。
待护院离去后,几位核雕师纷纷道:“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另外一位核雕师附和道:“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我们眼皮下偷题。”又有核雕师说:“得益者怕是那六位核雕技者。”
此话一出,在场的六人都静默了下。
是啊,偷题于小贼而言又有何用?最终得益的只可能是明日斗核大会最后的六位核雕技者。
“心术不正!”一核雕师冷声道。
元洪说:“诸位不着急下定论,待捉拿了小贼,请求洛功曹审个明白。若当真是其中一位核雕技者,必严惩不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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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归家后,秦氏已做好一桌子的菜,有鱼有肉,丰盛得很。秦氏不停地给阿殷夹菜,不一会,小碗上的菜堆得跟小山似的。阿殷无奈地道:“娘,我吃不了那么多。”
秦氏说:“吃不了就剩着,明日你还要去斗核大会。娘听说了,今天的两个回合你都拿了第一名。明日夺魁可能性很高。”
殷修文说道:“第一名有五十两银子,你若夺魁了,银子记得不许乱花了。”
打从阿殷要参加斗核大会起,殷修文几乎每日都要念叨五十两银子一遍。阿殷左耳听右耳出,五十两银子若真到手了,她一样不会送出去。
秦氏近来倚仗着女儿,底气足了些,恼道:“你别整日念叨着钱,女儿还在吃饭呢。要是吃得不好,影响明日发挥怎么办?你就懂得念叨!”
殷修文见女儿果真一副没什么胃口的模样,倒是不敢发火,可也不甘心被一妇人指着鼻头骂,反驳道:“你做的是什么菜,好好的一条鱼连点鲜味都没有,让人怎么吃得进去?”
秦氏筷子往鱼肚一滑,分成两半,一半夹浩哥儿碗里,剩下一半夹自己碗里。
“成,你觉得没鲜味别吃。我跟儿子吃。”
殷修文气得面色发青,这妇人真是愈发会顶嘴了!
忽然阿殷搁下碗筷,夫妇俩齐齐望来,连吃饭的二姨娘三姨娘都停筷望着阿殷。她说:“我吃饱了,父亲母亲慢用。”说着,便起身离开偏厅。
身后是秦氏的声音:“还有汤呢。”
阿殷说道:“我等会再喝。”似是想到什么,又道:“母亲让冬云送到我房里。”
偏厅里的众人你望我,我望你的,一时间竟有些沉默。殷修文一见,脸色又青了几分。瞧瞧这像什么样子?他才是一家之主!怎么现在众人都看女儿脸色行事了!
坐了会,身边的秦氏,对面的两位姨娘各吃各的,丝毫没有软声软语劝慰的意思。
登时他心里气急了!
可心里气归气,殷修文舍不得明天的五十两,只能硬生生地忍下。
冬云手脚快,阿殷前脚刚进房,后脚冬云就捧着热气腾腾的汤来了。阿殷喝了一半,到底是心不在焉的,便直接让冬云拿走。姜璇此时也吃完了饭,回了房里,关上门,道:“姐姐可有哪儿不适?”
“没哪儿不适,下午吃的糕点多,现在还有点撑着。”
斗核大会时,想着斗核。现在斗核大会结束了,穆阳候又该想起来了,那几张字条一直徘徊在她的脑里。说是今晚见他,可却没说时辰,这叫她怎么见。
无端烦人得很。
但烦归烦,阿殷也不愿让姜璇担心,岔开话题,说:“今日你与范小郎可有打听出什么?”
姜璇说道:“范小郎说阿四那人鬼鬼祟祟的,一直徘徊外头,像是在等什么人。”
“等人?”
“范小郎是这么说的,只不过等了一整天,也没见到什么人来。现在范小郎还在跟着阿四,说是有新情况再来向姐姐汇报。”一顿,她又说道:“姐姐让我盯着洛功曹,今天斗核大会结束后,我见到有个陌生人上了洛功曹的马车,但很快又离开了。”
“何人?”
“是个比虎眼还高的男人。”姜璇比划了下,又说:“因为隔得太远,模样并没看清楚。在洛功曹的马车里待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姜璇问:“姐姐,洛功曹想做什么?”
阿殷微微摇首:“暂时不晓得,不过小心为上总没有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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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愈浓。
阿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了几次后,范好核过来了。
阿殷问:“打听到什么了?”
范好核说:“有小贼要偷题,现在洛家的随从都在抓贼呢。”
听到“偷题”两字,阿殷浑身一凛,仿佛想明白了什么,背脊爬上了一股冷寒。她的唇瓣抿得紧紧的,眉头也紧皱了起来,这般凝重的模样让范好核与姜璇两人都不禁不敢开口说半个字。
好一会,阿殷走到桌前,自己倒了杯冷茶。
“姐姐,茶冷了…”
阿殷道:“没事,我喝口冷茶冷静下。”半晌,她才搁下茶杯,方才凝重的模样渐趋平静。她问道:“离宵禁还有多久?”
范好核说:“约摸还有一个半时辰。”
“一个半时辰…”她喃喃一声,说道:“应该来得及的。”
范好核不解,只说:“小人愚钝,不明大姑娘的意思…”
阿殷道:“你可知其余五位核雕技者住在哪儿?”
范好核道:“剩余的五位核雕技者都不是恭城人,都住在东街的客栈里。”
“都住在客栈里,也算方便。你马上去雇一辆马车,能容下五六人的,宽敞气派一些的,价格不是问题。重点要快。”她压低声音,又道:“你便说今日他们表现突出,颇得穆阳候欢心。你急于表现,方着急地揽下这件差事,务必要在宵禁前抵达穆阳候现在暂住的山庄。”
范好核点点头。
“我明白了!”
范好核一离开,阿殷便道:“阿璇,我出去一会,你留在家里。”
姜璇惊诧地道:“天色已黑,姐姐还要去哪儿?莫非洛功曹那边…”
“只是猜测而已,还不确定。我很快回来,不用一刻钟的时间,你替我收拾一件换洗的衣裳,还有我的核雕器具。”
说罢,阿殷提起裙裾出了屋门,往后门走去。待出了后门,她唤道:“陈豆你可在?”没一会,陈豆的身影便出现在阿殷的身前。她稍微松了口气,道:“你们侯爷说想见我,可我的马车有别的用途,不知你能不能向侯爷禀报一声,让侯爷另派马车来接我?”
陈豆应了声。
她又回了屋里,与姜璇道:“我今夜可能回不来了,不过你别担心,只是与今日的核雕技者一聚而已。我今夜没在家留宿的事情,你切莫声张,也莫要告诉任何人。明日一早我会直接过去斗核的会场,若父亲问起你便说我一早就过去了。”
叮嘱完毕,她又拍拍姜璇的手背。
姜璇心里明白,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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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到达山庄时,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
她比其余五位核雕技者还要晚一些,她到的时候,五位核雕技者已经坐在迎客的厅堂里。有两个小童守在外边,见着阿殷,小童神色微闪。
阿殷仿若未见,笑吟吟地问了好,朗声道:“夜里山路难行,迟了些,还望侯爷莫要怪罪。”
说着,提起裙裾进了厅堂。
里面的五位核雕技者早已听到她的声音,纷纷起了身,有面色惶惶,不知所措,也有因能得以面见侯爷而沾沾自喜的,总归各有心思。周六郎第一个走过去,满头雾水地问阿殷:“你可知侯爷召见我们究竟所为何事?”
其余人也围了前来,毕竟来通知他们的人是阿殷身边的仆役。
阿殷也佯作一脸迷糊的模样,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今日侯爷来看我们斗核,又说了那样的话,想来对我们核雕技者是极其重视的。如今是六月,夜里毕竟闷热,蚊虫也多,山庄里凉快,睡得也舒服,今夜召我们来,兴许是侯爷体恤我们?”她笑了下,又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若猜错了,诸位还莫要见怪。”
听阿殷这么一说,其余五人再根据今天穆阳候的表现来看,也觉得挺有道理的。
众人又在门口说了几句家常,才纷纷回到座位上。
周六郎消息灵通,正好坐在阿殷身边,压低了声音与阿殷道:“你知不知道核雕师们住的府邸里遭贼了?”
阿殷摇头。
周六郎说道:“我刚好有个远亲在洛家做事,他告诉我的。虽然不知穆阳候这么晚了传召我们所为何事,但也挺好的。今夜我们都在这里,有侯爷这尊大佛,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靠近,也没偷题的嫌疑。”
阿殷望他一眼,只觉这位周六郎颇为聪明,笑着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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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童进来。
“今日辛苦诸位了,侯爷特地为诸位备了上好的厢房,以供诸位歇息。每间厢房皆有侍婢,若各位有其他吩咐,可与侍婢明言。明日一早侯爷会送诸位到会场斗核,还请诸位早些歇息,储备精力。”
说罢,小童侧身:“这边请。”
众人见果真如阿殷所说那般,都喜不自胜,只觉是天大的福分,竟能得到永平侯爷的招待。即便此回斗核大会没得魁首,说出去也是一件体面的事情,又纷纷暗忖,这位侯爷与传闻中不太一样呢,倒是挺好说话的。
待众人纷纷入了厢房,阿殷平静的脸色开始有了一丝僵硬。
她唤住引路的小童,问道:“还请带我去见侯爷,我欲向侯爷请罪。”
她用了“请罪”二字。
今日实在情急,她一时间想不到其他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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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上回一样,阿殷又被带到上次的房间。
只是与之前不一样的是,这回房间里灯火通明,沈长堂端坐于书案前,身边还有言默与言深两人。小童进去通报让阿殷在门外等待时,她隐隐听到屋里有说话的声音。
“…该收网了。”
“是。”
“…准备…”
“属下…”
声音并不大,她只能听到这些字眼。
也是此时,小童的声音响起——“侯爷,殷氏来请罪了。”
听到此话,阿殷有点紧张。
屋里又响起了穆阳候的声音:“你们退下。”阿殷驻足在门口,言默与言深出来时,两人皆用古怪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阿殷也与两人打了声招呼。待小童也出来后,她才进了去。
屋里宽敞明亮,四个角落里还安置了冰盆。
刚踏入,身上炎热顿消,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阿殷施礼道:“阿殷前来请罪。”她心中忐忑万分,她不出错时他已是百般刁难,如今出了错恐怕难以收场了。
她揣着一去不复返的心思,惴惴不安地站着。
岂料穆阳候却和她说:“别站着,坐吧。”
阿殷应了声,抬起头来时,只见沈长堂坐在书案前,手执狼毫,似是在写什么。阿殷没有多看,寻了张附近的绣墩坐下。刚坐下时,穆阳候又问:“用过吃食吗?”
阿殷老实回答:“用过一点。”
沈长堂又唤了小童进来,道:“备一些消暑的吃食。”他边写边道:“恭城在江边,降雨不多,天气容易闷热。一闷热容易得暑气,身乏无力。宫里的太医开了几个食补的方子,利于消暑。”
消暑的吃食,小童一直备着的。
沈长堂说话间,吃食便送了进来。约摸有七八道菜,去皮切片的蒜泥小黄瓜,冰镇八宝绿豆粥,酸甜可口的酸梅汤,翠盈盈的绿荷包子,还有新鲜的藕片和装在精致小盘子里的银苗菜,以及一碗鳝羹。
样样都做得精致可口,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阿殷样样尝了口,只觉比家中做得好吃。吃食入肚,心底的热气仿佛也跟着消散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阿殷便已吃得有七八分饱。她搁下碗筷时,小童撤了吃食与碗碟。
此时,沈长堂也放下手里的狼毫,问:“吃饱了?”
阿殷正襟危坐:“多谢侯爷赐食。”
“过来。”
阿殷心中警惕,暗想这是吃饱再宰人吗?
“不是要来请罪么?过来告诉本侯,你打算如何请罪。”声音里没有任何起伏,不咸不淡的,叫阿殷听得心惊胆战。可她到了书案旁,离他不过一臂的距离时,他也不曾有什么动作,只睨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