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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弯眉一笑,道:“没有,就是突然想告诉你。”
两人在郊外呆了两个时辰,待天色将黑时方返回燕阳。到东街后,两人分道扬镳。施瑶将从曼喊上了马车。天色将黑后,寒风也呼啸吹过,看着从曼冷得通红的双耳。
施瑶给了她一个暖炉。
从曼心中有一股暖意。
施瑶问道:“从曼,你跟我多久了?”
从曼想了想,回道:“已有半年了。”
施瑶说道:“我总有一日会嫁人的,到时候你该怎么办?你可有意中人?若有的话,我还可以替你做主,为你添点嫁妆。”
“姑…姑娘是要赶奴婢走吗?”从曼惊惶地问道。
施瑶说:“不是,你总要嫁人的。若你在燕阳城遇到了意中人,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从曼使劲地摇头,说道:“奴婢愿意跟着姑娘!”她重复了一遍,又说道:“奴婢只认姑娘当主子,姑娘在哪里奴婢便在哪里,”她坚持道:“奴婢不愿嫁人!”
施瑶见状,也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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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谢府后,施瑶用了晚饭。因骑马有些乏了,便想着早些入睡。她正要唤从曼前来侍候时,从曼就已经敲了敲门,说道:“姑娘,郎主传见。”
到了年末后,整个朝廷都很忙,谢十七郎也很忙,这个半月以来即便同住一个院子,可遇见的机会却只有寥寥数次。施瑶拢了拢衣裳,又对着菱花铜镜理了理鬓发,方施施然离开了自己的厢房。
她进去的时候,谢十七郎正在用晚饭。
想来年底的朝中之事果真繁忙,她在谢十七郎的吃食上见到了不少肉。以往谢十七郎吃得极其清淡,一顿饭里只有一道菜是有肉的,而今晚只有一道菜才是素的。
她施了一礼后,在谢十七郎的附近坐下。
谢十七郎一整日肚子里都没进东西,此时无暇与施瑶说话。尽管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他依旧吃得很慢。待他吃完后,看向施瑶时,发现她撑着下颚,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他。
施瑶扑哧一声,笑道:“郎主的下巴有饭粒。”
谢十七郎平静地说:“没有。”
施瑶好奇地道:“郎主都没见不到,为何就能如此确认呢?”
谢十七郎说:“我从不会弄到下巴上。”
真是自信呀。施瑶摸摸鼻子,说道:“阿瑶只是与郎主在开玩笑,还请郎主莫要放在心上。”见下人已经撤走了桌案上的碗碟,施瑶进入正题,说道:“不知郎主夜里传见阿瑶是所为何事?”
谢十七郎吃得有些撑。
他起身,说道:“与我出去走走消食。”
施瑶从善如流。
这是施瑶第一回走出谢十七郎的院落,在谢家宅邸里闲逛。谢十七郎走向了梅园,慢慢地踱着步。谢十七郎不说话,施瑶也没有开口。她四处打量着,梅树的枝桠光秃秃的,并未到开花的时节。不过若是到了开花时节,这儿梅树多如繁星,想必景致会很是壮观。
谢十七郎忽道:“待冬至一到,梅园的花也该开了。”
他徐徐转身,对施瑶道:“我今日在陛下面前提起了你,如无意外皇长孙一立,你便能摆脱此时的身份。只不过认你为义女之事,族中人颇有微词。”
施瑶感激地道:“能摆脱现在的罪名,阿瑶已经心满意足。即便不能成为谢氏一族的义女,阿瑶也不会伤感。”此乃这些天她听到最好的消息了,施瑶跪下来,行了重礼。
天气寒凉,跪在地上时,寒气席卷而来。
可施瑶一点儿也不在乎,她高兴得眉眼间充满了笑意:“多谢郎主。”
谢十七郎忽然道:“天牢重地,非常人能进。阿盛四处打听,已然引起他人注意。”
施瑶微微咬唇,眸色不由黯然。
“…是,阿瑶明白。”
年关将至,她格外思念亲人,她给母亲和族中姐妹寄了许多家书。然而,对于同处一城的父亲却无可奈何。天牢重地,又岂是她能进去的?莫说见面,连送信也不能。身为朝廷一等重犯,天牢里重兵把守,一层又一层,进去的苍蝇出来时都是染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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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回了厢房后,阿盛也过来了。
他问:“姑娘,皇宫门口的侍卫都已经认得我了,小人还需要继续打听吗?”
施瑶摇首:“不,目的已经达到了,明日不用再去。”
第6章 .12|
那一日谢十七郎与施瑶说后,施瑶再也没有离开过谢家宅邸。每日便在屋里看书,偶尔在谢十七郎不在的时候会在院落里四周走走,伸展筋骨。而冬至越近,谢十七郎便越忙,打从那一日之后,施瑶就没跟谢十七郎说上过话。
不过谢十七郎不传召她,她也不曾主动去找谢十七郎。
从曼只觉自己姑娘入了冬后,越发沉默了,好像从红花湖那一次被掳走之后就开始如此了。她原以为那一事在姑娘心里落下了心里阴影,但听姑娘的言辞也不像是有阴影,提起红花湖,语气和神态是平静,半点波澜也没有。
从曼不解,可也不敢多问,只好尽心尽力地侍候施瑶。
离冬至还有五日的时候,闲王送来了拜帖。从曼兴高采烈地捧来,想着以往姑娘见到闲王便眉眼带笑的,兴许与闲王见一见,会不那么沉默。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姑娘看了拜帖一眼,又沉默了许久,然后轻声说:“你便说我感染了风寒,不宜出门。”
从曼愣住了,自从大病一场后,姑娘便十分注重锻炼,前些日子里冷得跟腊月寒谭似的,谢家宅邸里不少人感染了风寒,而姑娘神气清爽的,没穿披风都不觉得冷。这左看右看,姑娘好端端的,哪里像是感染风寒了?哦,只是捏造的措词而已。
从曼反应过来,出去告诉了闲王派来的随从,往屋里折回的时候,心里不由嘀咕,真是奇了,姑娘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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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那一日早晨,洋洋洒洒地下了场小雪。
瑞雪兆丰年,也算是好兆头。
因着冬至,朝会早上无需过去,改成了晌午过后。
谢十七郎与族里的人一起吃了早饭,回来院落的时候正好看到施瑶倚在窗边看书。她也不怕冷,大冬天的,还开着窗,只是这般看着,乌黑的发髻微垂,日光照在泛白的书页上,岁月如此静好。
握着书册的姑娘仿若入了画一般,与雨雪融为一景。
他看得目光离不开。
直到画里的姑娘抬眼望来,他才蓦然回神,不由轻咳一声。施瑶放下书册,走出厢房,向谢十七郎行礼。
谢十七郎说:“我已打点好,你今夜可以在天牢见你父亲。”
施瑶欣喜地说:“多谢郎主。”
谢十七郎又道:“今日我会向陛下提及,约摸明日圣旨就会到了。”
施瑶又说:“多谢郎主。”
谢十七郎蹙了下眉头,她和他之间就没其他话要说了吗?他记得她跟闲王说话时,眉眼含羞,话多得跟只聒噪的麻雀一样!思及此,他有些恼,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甩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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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门口的侍卫见着令牌,放了施瑶进去。
一狱卒领着施瑶在昏暗阴冷的天牢里前行,前头的牢房都是七八人一间,那些人难得见到姑娘,瞧见容貌妍妍的施瑶眼睛都发绿了,带着镣铐的手不停地摇晃着牢门,伴随着呼啸而过的寒风,真真令人毛骨悚然。
狱卒喝了一声,挥鞭抽去,如此才让躁动的囚犯安静了一些。
他扭头对身后的施瑶说道:“再往前走便是了,还请姑娘放心,牢门都上了锁的,他们出不来。”虽然身处天牢,但作为天牢里的狱卒,他消息还是十分灵通的。墨城王送了不知多少贪官进来,那可是皇帝身边的宠臣。眼前的这位姑娘是墨城王亲自吩咐过的,万万不能在天牢里出了什么意外。
施瑶微微颔首,神情里并无惧怕,相反的是相当镇定,对两边牢笼里鬼哭狼嚎的囚犯仿若未闻。
狱卒不由添了几分佩服,难怪能入墨城王的眼,寻常姑娘家进来后哪个不是吓得脸色苍白的?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牢房里关押的囚犯人数越来越少,寒气也越来越重。牢里的囚犯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见着来人了,也不躁动,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狱卒说:“这都是要关押一辈子的囚犯。”
再往前走,尽头将至,有个铁门隔开。狱卒掏出钥匙,开了铁门。里面只有五间牢房,而四间是空的,最后一间正是施瑶的父亲施世明。
时隔大半年,施瑶终于见到自己的家人,那个曾经对自己千宠万宠的父亲。
施瑶忍住鼻子的酸意,对狱卒轻声道:“这位大哥,能否让我与我父亲单独相处一会?”
狱卒犹豫了会,毕竟是朝廷要犯。但转眼一想,又觉得此乃天牢深处,眼前的姑娘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让他们单独相处一会也闹不出什么风浪来,何不卖个顺水人情?遂退离到铁门之外。
施瑶踉跄上前,紧紧地抓住牢房外的铁栏杆。
看着父亲青白的发,她心中大恸。
“…父亲。”
施世明不敢置信地看着施瑶,半晌才回过神,握住施瑶的手,颤抖地说道:“瑶…瑶儿?”
“父亲!”
眼眶的泪珠打着转儿。
尽管父亲造反了,于天下而言,他是无可饶恕的罪人,可于她而言,他至始至终都是那个疼爱她的父亲。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施瑶泣不成声。
父女俩痛哭了一场后,施世明方问:“瑶儿,你怎会在这里?你娘呢?”
施瑶怕这里皇帝的人,毕竟隔墙有耳,她也不敢多说,只挑了能说的与施世明说了,她梦中得了鬼神托梦一事并没有说出来。然而,施瑶说到后头,眼泪却是掉得更凶。
这些日子以来的沉默通通都化作了眼泪宣泄了出来。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阿爹,阿爹,女儿喜欢上了不该不喜欢的人,这该如何是好?”
她擦着眼泪,又哭道:“他明明只将我当做棋子,可女儿还是喜欢他了。阿瑶觉得自己愈发不像自己了,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可…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没有人能帮我,阿娘不在,族里的姐妹也不在,阿瑶谁也不能说。”
她哭得越来越凶。
她一直都很想哭,但是她不能哭。
她不过是不到二八的姑娘,却要遭遇这一切,被抄家,被人掳走,在一个陌生的城里,对着一群陌生的人,还有那个陌生的他。她只能自己扛起一切,默默地承受,默默地忍着。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喜欢上谢十七郎。
她最不该动心的人便是他,可老天爷却跟她开了个玩笑,在她发现自己的意中人不是闲王,而是成了谢十七郎的时候,晴天霹雳,意中人不过把自己当成了一颗棋子。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对谢十七郎动心的,只知在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脑里出现了谢十七郎的脸时,她才知道自己对闲王并非喜欢,从头到尾她喜欢的不过是对闲王的憧憬罢了。
她为谢十七郎办事,成为他的诱饵,本该不能有怨的。她应该平静地接受,平静地去当诱饵,平静地为他引出王氏的臂膀。可是当她知道自己对谢十七郎动心后,她感到了不甘心。
她痛苦地问:“爹,你说阿瑶该如何是好?”
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红肿的。
女儿今天所有的痛苦都是他带来的,而在这个时候,他身为父亲,却无法做些什么。
施世明又岂会不知施瑶口中的他指的是墨城王,他没有想到女儿竟会喜欢上墨城王。他在朝为官时,每逢年底总会见到谢家十七郎,他像是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但他的确是个优秀的郎君。他曾经想过的,倘若造反成功了,他便能成为施氏一族的族长,到时候族长也无法干涉他们一家。他知道女儿喜欢闲王,到时候就能风风光光地让她出嫁。
可是成王败寇。
施瑶哭了一番,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她擦干了眼泪,说道:“爹,阿瑶会好好的,你无需担心,方才阿瑶只是情绪不好而已。”
施世明叹了声,摸了摸施瑶的头。
他道:“阿爹如今已无能为力,唯一能替你做的便是支持你的所有决定。我在这里很好,有屋顶遮风挡雨,一日三餐,还无琐事,一切都好,你无需挂念我。”
施瑶离开了天牢。
冬至的夜里,宫里的小公主小皇子们在玩着焰火,嘻嘻哈哈地笑成了一团。她记得自己孩提时,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光。可是后来长大了,才知道有时候人生需要自己面对的事情太多,无法逃避只能逼着自己去适应,小时候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第6章 .13|
冬至这一天,谢十七郎在皇宫里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请求皇帝赦免施氏阿瑶的罪责,第二件事是在朝会结束后,出了议事殿,拐了个弯去了慈安宫与太后闲聊。太后与谢十七郎的母亲交情不错,在谢十七郎小时候太后还曾经抱过他。
谢十七郎说:“太后娘娘,闲王年纪不小了。”
太后说:“你年纪也不小了。”
谢十七只道:“范家的五姑娘年已二十,至今还未嫁人,听闻贤惠有德温柔可人,适合持家。”范家的五姑娘乃嫡出,虽不是长房,但其父在朝中乃六品的文官,与闲王是有点不配,但毕竟是五大世家的女儿。这一点,谢十七郎是思量过的。
太后哪里会不知道谢十七郎的牛脾气,这儿郎连皇帝都说不动,不听的就是不听,不然也不会一直没有娶妻。不过谢十七虽封了王,但毕竟是异姓王,闲王虽不受宠,但好歹也是皇家的血脉,婚事的确该提上议程了。
太后道:“哀家且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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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慈安宫出来后,谢十七郎上了马车回府。
时常不苟言笑的郎主今日显然心情特别好,冰天雪地里竟把车帘掀起,面带笑容地与他说话。白丰顿时有点压力,郎主呀,外头冷得很呢,和你说话这一会,嘴里灌满寒风了,嘴巴都要僵了!
但是身为郎主的心腹,自然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白丰豁出去了,尽职做一名陪聊的心腹。
谢十七郎说道:“范家那边你让人看着,向范氏一族透露太后的意向,谢府里也看着点,莫要让闲王的拜帖出现在施瑶的面前。”
白丰应声,不由心中感慨,郎主你喜欢个姑娘也不容易呀,左防右防,跟防贼似的。以郎主的家世与自身的才华与智慧,不就娶个姑娘,开口说一声便是。其实说起来都是郎主动作慢了一步,在墨城的时候对人家姑娘好一些不就成了么?现在要挽回之前的印象,难度可就不小了。
想起一事,白丰又说道:“郎主,之前施姑娘被歹人掳走的一事是万万不能让她知道真相。”他语重心长地说:“姑娘家与郎君是不同的,若施姑娘知道了真相,想必对郎主会有恨的。即便郎主的本意并非牺牲她,只是借她为饵,将反对郎主的人一网打尽,也做好了防备措施,可是最终还是出了纰漏,虽然如今施姑娘无碍,但是只要是个姑娘家,成为诱饵,心是会伤的。”
谢十七郎却道:“即便知道了,她也不会有恨的。”
他露出一个微笑。
“她跟寻常姑娘家不一样的。”
白丰的嘴角抖了下,想说就算是再厉害的姑娘,都是一样的!倘若不会受伤,那肯定是不在乎。若是在乎了,谁乐意当自己心上人的诱饵呀。
白丰顿觉谢十七郎情路漫漫,坎坷得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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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十七郎回府后,让小童将施瑶唤来。
他慢悠悠地点了灯,又自己点了香,随后方在屏风前坐下。施瑶进来的时候,谢十七郎正在作画。她上前施礼,谢十七郎道:“你且过来看看。”
施瑶探头一望,只见谢十七郎在宣纸上画了两小儿戏牛。
她微微一怔,不明谢十七郎是何意,只能说:“郎主所画的稚龄小儿顽皮可爱,黄牛亦是栩栩如生。”
谢十七郎道:“可喜欢?”
施瑶说:“…喜欢。”
谢十七郎道:“那赠予你。”
施瑶只好道:“多谢郎主,阿瑶不胜欣喜。”她瞅着这画,却也不知有何用。谢十七郎又道:“我会让人将它装在金盒子里送到你的房里,当作贺礼。”
施瑶一听,登时睁大了眼。
她惊喜地问:“陛下允了吗?”
谢十七郎颔首道:“这世间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情。”若由闲王开口,你一辈子也别想摆脱罪臣之女的名号。留在我身边才是最明智最聪明的选择。
他期待着施瑶的反应。
岂料施瑶道了谢后,下一句马上便说:“那…那在朝会之上,闲王可有向陛下请求赐婚?”
谢十七郎觉得有一盆冷水从头灌下,心中极其不悦。
他道:“并无,只不过太后似乎有意将范氏的五姑娘指婚给闲王。”他看向施瑶,发现她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说:“你的眼睛…”
施瑶垂眼道:“只是见到父亲一时感伤。”
见她如此,谢十七郎有些心疼,表情不由变得柔和,他温声道:“如今皇长孙已立,陛下将会大赦天下,你父亲虽不能赦免,但牢里的日子我已让人打点,不会太难过的。闲王的事情,你也无需担心,太后只是有意向而已。待再过几日,我们便启程回墨城,剩下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施瑶问:“郎主之前应承阿瑶的事情可还当真?”
谢十七郎道:“我力所能及之事自然当真。”至于力所不能及的,便只能听天由命了,比方闲王的婚事。太后要插手,他总不能违抗懿旨吧?
等回到墨城后,人在他身边,而闲王远在燕阳,他不信连个姑娘的芳心都得不到。
他谢十七郎想要的女人,不可能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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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圣旨果然来了。
她期待这一天这么久,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谢十七郎的功劳,也是当初她与他达成交易时的承诺。
可没由来的,她有了一丝不甘心。
她以梦中鬼神之力相助,所以他便可以肆无忌惮地以她为饵。是不是如果没有当初的承诺,他便不会这般理直气壮?她也能够得到应有的尊重?
施瑶接了圣旨。
从曼比她还要高兴,当即吩咐灶房里的厨娘和庖厨做了许多施瑶爱吃的东西,摆了满满一桌。施瑶食之无味,从曼不解,问:“姑娘为何不高兴?”
施瑶回神,摇头道:“没有。”
从曼说道:“姑娘如今脸上就写着不高兴三字,姑娘终于摆脱原来的身份了,为何不高兴呢?这是多少人盼着的事情呀。”多少囚犯多少被发配宫中的罪婢都盼着有朝一日能洗去奴婢的贱籍,再次恢复以前的荣华。这些姑娘都得到了,不该高兴么?
施瑶搁下筷子,说道:“兴许是还没有回过神吧。”
从曼一听,便知自家姑娘有心事,但自家姑娘不说她也不好开口,只能想着法子做好吃的哄施瑶开心。下午的时候,一直在窗前看书的施瑶忽然抬起头,她问道:“从曼,若有一人对你有大恩,却也曾做过伤害你的事情,你该如何是好?”
从曼摸摸鼻子,说道:“奴婢愚笨,并不太懂这些。只是若谁对我有恩,我必报之。若有人伤害了我,我也必报之。”
施瑶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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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谢十七郎准备离开燕阳,返回墨城。谢葭前来相送,伤心得眼眶泛红。谢十七郎面无表情地说道:“忠义候一日没有痊愈,你便不能离开燕阳。”
谢葭嘀咕:“我又没说要离开燕阳。”
谢十七郎补充道:“我留下了十个随从在忠义侯府,倘若你偷偷离开,此生你便不要想踏出燕阳一步了。”
谢葭说道:“我也没说要偷偷离开燕阳。”兄长真是人精!她叹了声,对施瑶说道:“等忠义候的腿彻底痊愈了,我第一时间去找你叙旧,然后我们可以再墨城郊外骑马。燕阳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不能乱来了,到了墨城山高皇帝远就没人管我们啦。骑完马,我们还能去抓兔子和鸽子,然后烤肉吃。”
谢葭想得很美好。
只可惜这一切的前提是忠义候的腿彻底痊愈。
施瑶说道:“好,我在墨城等你。”
谢葭道:“一言为定。”
谢十七郎听着她们俩说话,看施瑶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说道:“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再不启程,入夜前便赶不到驿站了。”
施瑶只好上了马车,随后又掀帘与谢葭挥手告别。
谢十七郎心想,同是姓谢的,她对阿葭怎么话就这么多。他瞥了谢葭一眼,说:“你也回去吧,忠义候的脚痊愈后,你不急离开,好好陪着族长。这几年族长一直念着你。”
谢葭说道:“兄长是不愿我去墨城打扰你和阿瑶吧?”
谢十七郎又面无表情了。
“胡说八道。”
谢葭捂嘴笑道:“兄长你这样是讨不了姑娘家欢心的。”
谢十七郎说道:“为兄不需要讨姑娘家欢心。”
谢葭当作没听到,只说:“兄长,其实讨姑娘家欢心不难的,尤其是像阿瑶那样的姑娘,只要付出一颗真心,哪怕不懂得讨姑娘家欢心,她也会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