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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14|
谢十七郎一直琢磨着谢葭的那一句话——
“只要付出一颗真心,哪怕不懂得讨姑娘家欢心,她也会欢喜的。”
谢十七郎琢磨琢磨着,忽然就有些怒了。试问天下间又有哪个女子能得到他这样的对待?在墨城时,赐华衣赏珠宝,知道她喜欢真金白银,还直接送金。在阳城时,以身相救,为她挡去箭羽。在燕阳时,不顾危险在皇帝面前为她求情。
一个女子要的金银珠宝,荣华富贵,名声地位,甚至连正妻之位,他也愿给予。
这还不叫付出一颗真心?
若是换了其他姑娘,赏些珠宝便了事了,哪里还会耐心教她弹琴,陪她聊天说话?
谢十七郎忽道:“停车。”
驭夫随即停下。
谢十七郎下了马车,让白丰牵来他的马。他翻身上马,在驿道上奔驰。白丰见状,便知郎主有很重要的事情想不通了。通常郎主有心事的时候,轻度的话那就是独自一人弹琴,琴音时高时低,忽快忽慢,若是重度的话,便策马长驱,不管风朗天晴或是刮风下雨。
比如此时此刻寒风呼啸,他骑着青骢马便逆风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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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丰吩咐车队继续前行。
驭夫是新来的,有些忐忑,问:“不用等郎主吗?”
白丰面不改色地道:“郎主心情好了就会回来。”
驭夫很想问心情不好呢,但是不敢问,只好作罢,继续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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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天冷,施瑶让从曼也上了马车。从曼坐在角落里,时不时给炭炉添点银霜炭。而施瑶则靠着车壁,手里握着一本书册。她看得很慢,老半天才翻了几页。
最后她索性搁下书册,不看了。
她对从曼说道:“若有一日我离开了墨城王府,你的去留便由你自己决定。你的卖身契我放在了妆匣里,并没有上锁。你若想离开便带上它,若不想离开便让府里的总管给你安排个差事。”
从曼惊讶地道:“姑娘要去哪儿?”
施瑶说:“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有这一天,毕竟世事无常。”
从曼点着头,却有些不明。墨城王府这么好,为什么姑娘会想到如果?若换了她,她肯定一辈子都白赖在墨城王身边了。
施瑶又说:“阿盛与阿兴的卖身契也跟你放在了一块,到时候我若有什么不测,你便将我与你说的话向他们转告。”
从曼连忙道:“姑娘怎么会有不测呢?待回了墨城王府,即便歹人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向姑娘动手呀。墨城可是郎主的地盘呢。”
施瑶道:“人有不测风云。”
从曼无话可说,心想那一回红花湖遇着歹人的事情,姑娘看来还是不能忘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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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谢十七郎策马归来。
白丰仔细地瞅着自家郎主的脸色,发现跟离开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后,便知策马半个时辰,郎主心事依旧。这个时候的郎主通常会有点暴躁,未免惹火上身,最好的办法是不说话,沉默沉默努力成为存在感低的人。
谢十七郎钻进了马车。
白丰松了口气,吩咐驭夫:“继续前行。”
岂料约摸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白丰听到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白丰。”
这都是指名道姓了。
白丰心里难过,自个儿今日是难逃一劫了。每回郎主心情不好,还喜欢拿周围的人撒气,比如让人在夏天里把树上的蝉鸟通通赶走,若蝉鸟再叫一声便爬到树上最高处晒上半个时辰的日头。
他咽了口唾沫。
“…属下在。”
“要如何讨女人欢心?”
白丰又咽了口唾沫,他该不会是出现幻听了吧?郎主问的是如何讨…讨女人欢心?白丰说:“这…这这个…”
谢十七郎道:“你平时怎么做,你家的那口子才会开心?”
白丰有点害臊,从来没有这么正经八百过地跟郎主讨论这样的问题。他咳了声,又咳了声,说:“我家那口子喜欢唠叨,每次她开口说话,我安静地听着的时候,她就会很开心了。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不求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要我在她身边,她便会开心。”
想起家中的娇妻,白丰面上浮现了柔情。
虽然聚少离多,但每次相聚都小别胜新婚。
谢十七郎掀开车帘,瞧见白丰一副铁汉柔情的模样,再想想自个儿如今孤身寡人的,便道:“回到墨城后,绕着仓名山跑两圈,一个月。”
白丰内心崩溃。
郎主,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谢十七郎又道:“让施氏过来。”
见郎主面色依旧阴沉,白丰受到创伤的心情稍微恢复了一点,看来施氏也要遭难了。白丰幸灾乐祸地去叫施瑶,说:“郎主传召。”眼神透露出一丝期待,施氏,你自求多福吧。
待施瑶进了马车后,白丰的耳朵竖起,想听听施瑶会受到什么样的迁怒。
没想到等了大半天,马车里头半句话都没有响起,他牵马靠近,再次竖起耳朵。就在此时,他听到郎主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嗯”了一下。
他紧张而又期待地听着。
“饿了没?”
白丰怀疑自己听错了,揉了揉耳朵,此时又听到自家郎主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在说:“有五色糕点。”
白丰彻底傻眼。
他要围着仓名山跑两圈一个月!对施氏却问要不要吃糕点?郎主!你的心偏得扶不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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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咬着糕点,有点不明白谢十七郎想做什么。他手里握着书册,打从说了那句“有五色糕点”的话,他便一直在看书,头也没怎么抬,可…可是…
他把书册给握反了。
施瑶也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万一谢十七郎就是喜欢反着来看呢?说不定还能锻炼点耐力什么的。
她边想边吃着五色糕点。一盘糕点很快便见了底。
施瑶吃得有点撑,而谢十七郎还在看那一页反过来的书页。她歪头看了又看。这个时候,谢十七郎忽然抬起头,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施瑶的目光。
施瑶躲闪了下。
谢十七郎心中腹诽,她跟闲王相处的时候明明就不会这么尴尬!想起白丰的话,他装模作样地翻了一页书,佯作漫不经心的模样,说道:“你在燕阳时每天都做些什么?”
施瑶说:“基本上是看看书,偶尔出去骑骑马。”怕谢十七郎误会,她又补充了一句:“阿瑶每日都有做好为郎主办事的准备。”
她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只要郎主一声令下,阿瑶愿为郎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谢十七郎听着倒觉刺耳。
敢情他就仅仅是个主公?她就没想过其他事情吗?比如风花雪月!比如去红花湖踏秋!
他声音冷淡地说:“还有呢?”
都死而后已了!还想她怎么样!莫非要她说愿意以身诱敌造就他的千秋大业吗!思及此,施瑶垂下眼,淡淡地道:“想不出来了。”
马车里变得静默。
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尴尬这种情绪的谢十七郎头一回觉得时间如此难熬,他忽然道:“白丰!”
“属下在!”
“回墨城后,再加两圈。”
“…是。”
白丰欲哭无泪了,这分明是城墙失火殃及池鱼呀!而他明明就是隔壁隔壁隔壁的小鱼!这火都烧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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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十七郎重拾书册。
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刚刚自己把书册握反了,迅速看了施瑶一眼,她低垂着眼泪沉默得很,他庆幸施瑶没有发现的同时,又很懊恼施瑶对自己的不重视,你家郎主书册都握反了,你就不能提醒一下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注意本王在做什么!
谢十七郎将书册一甩,发出了不轻的声响。
外头的白丰听见了,正好车队进入山道,他生怕再次被殃及池鱼,说道:“郎主前方疑有异,属下先去查探。”等回来的时候再说是大雕好了。他赶紧策马离开。
而马车里的施瑶倏地抬头。
“你…”谢十七郎正要说些什么,蓦然间马车剧烈地摇晃起来。外边有人大喊:“有埋伏!保护郎主!”
施瑶愣住了。
谢十七郎面色一变,当即抓起施瑶的手,他神情冷冽地道:“坐在这里,不要乱动。”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轰隆隆作响。
驭夫大喝一声:“山石倾泻了!郎主快跑。”
“老匹夫,这次本王倘若逃生了,你全家都别想安宁!”谢十七郎一把揽住施瑶的腰肢,踹开车门,抱起施瑶腾空一跃,直接坐在了驭车的马匹上,他挥剑砍断马缰,使劲甩着马鞭,跟羽箭离弦一般,飞也似的冲出了狭小的山道。
有箭羽射来。
施瑶脸色发白地道:“郎主。”
谢十七郎头也没有回,挥剑挡住。所幸山间密林分布,虽然山路难行,但是最好的躲避场所,只要将身后的几个黑衣人甩掉,寻个安全之地躲上一夜,第二天来支援的人就会到达,便可成功脱困。
谢十七郎又接连用剑挡了几根箭矢。
黑衣人渐渐接近。
谢十七郎胯下的马匹只是拉马车的普通马种,根本不能和他日行千里的骏马相比,又因身前还有个施瑶,想要拉开距离委实困难。
第6章 .15|
在谢十七郎寻思之际,他怀中的施瑶忽道:“前方有斜坡,从斜坡滚向东南方,有一山穴,穴内岔道无数。”
谢十七郎一听,随即打马前行。
他没有任何犹豫,抱上施瑶,弃马滚落。
他们身后的黑衣人都愣住了,相互看了一眼,领头之人沉吟片刻,不疑有他,登时扬手,喝道:“跟上!”众人应声。而此时的谢十七郎与施瑶从山坡滚下,施瑶只觉天旋地转,身上撞疼了几处后,方停了下来。
她定睛一看,四周已然全部黑了下来。
他们进入了山穴之中。
她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谢十七郎便已经拉着她往前跑。洞中伸手不见五指,有着一股刺骨的寒凉,所幸如今乃寒冬,山穴中猛兽早已冬眠。
施瑶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只知双腿跟不是自己似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支撑着她拼命地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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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再也跑不动的时候,谢十七郎也停了下来。
他暗自奇怪,没有想到施瑶的体内这么好。本来刚开始他放慢了步子,怕施瑶跟不上,可没想到无论他慢还是快,他身后的姑娘除了手掌在颤抖之外,其余半点反应都没有。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跟着自己跑,不喊累,也不会成为拖累。
当他也跑不太动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
一片漆黑中,他听到施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怕被发现似的,她努力地抑制着,控制着呼吸的声音。谢十七郎竖耳倾听,他的耳力一直比常人要好。
这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山中洞穴,里面如同迷宫一般,弯弯曲曲仿佛看不到尽头。
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谢十七郎稍微安心了一些。
此时他也顾不上洁净了,一屁股就坐了下去。他心里简直想骂人,这辈子哪里有这么狼狈过!竟在半途中被人追杀。这个也就算了,还让施瑶跟着他一起被追杀,她本该见到他英勇无敌的一面才对的,如今竟狼狈如斯!
他擦了一把额头。
明明是寒冬,却出满了热汗。
他喘过气后,说道:“看来他们没有追上来。”
施瑶松了口气,也跟着坐了下来。她按着胸口,慢慢调整呼吸。
谢十七郎说道:“没想到你能跑得这么快。”甚至不逊于郎君。
施瑶说道:“从红花湖回来后,我便想着若我能跑得快些,也许那些歹人便抓不住我了。回谢家后,每日都有锻炼身体,想着也许有下一次便能派上用场了。”
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
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不,她一点儿也不平静,身体里的每一处血液都在叫嚣,谢十七郎,我不想当你的诱饵!
谢十七郎一听,没由来的有几分愧疚。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却不知该如何说。最终是半句话也没开口。山穴中幽静得像是没有人存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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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久,热汗一消,施瑶便觉得有些冷了。
她搓着臂膀,往手心呵着热气。方才在山穴中狂奔,热汗将里衣都沾湿了,如今一凉,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带着一股寒凉。谢十七郎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山穴?”
施瑶说:“郎主不应该明白么?”
谢十七郎道:“巫力?”
施瑶轻轻地“嗯”了声,算是承认了。尽管她不清楚巫力到底具体是什么,可那个真实的梦却告诉了她许多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比如骆堂的骆氏纸,又好比今日的山穴。
她临近山穴,方蓦然想起在那个太过真实的梦中,她为了躲避登徒子的骚扰,曾经误闯这里,刚好从山坡摔下,后来进入这个山穴,胡乱跑了一通,第三日的时候才被路过的农夫救了出去。
她忽然说道:“郎主,你为阿瑶恢复身份,阿瑶感激不尽,如今也算是小小地还了郎主的一个恩情。”
谢十七郎想说,谁要你还恩情呀。可是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嗯。”谢十七郎懊恼地想捶墙,嗯什么!说句其他话要死呀!说点其他呀!
终于,谢十七郎开口说道:“我当初应承了你,自然不会食言,你也不必还我恩情。”不对,要再温和一点,不能用这么公事公办的语气!她不是白丰!
谢十七郎在内心酝酿了一番,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冷不丁的,施瑶幽幽地来了一句。
“郎主真的会让闲王娶我吗?”
谢十七郎的柔情顿时消散,黑暗中施瑶见不到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闲王闲王,她脑子里除了金就是闲王,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起身说道:“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不然入夜后山中寒冷,恐怕无法抵御冬寒。”
施瑶抿住唇角。
谢十七郎从衣襟里摸出一颗夜明珠,微微照亮了山洞。
施瑶跟在谢十七郎后面。
两人在山穴中摸索了许久,可惜里头真的弯弯曲曲,走了好一会又回到了原点。过了很久,两人都有些走不动了。谢十七郎说道:“你可知如何离开?”
施瑶完全不记得农夫是怎么带她离开的。
她只记得一会左拐一会右拐,走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才出现在山的另一头。那一头的不远处正是一座断崖,底下是湍急的河流。
她说道:“阿瑶不知。”
她顿了下,又说道:“不过阿瑶带了火折子。”上次因为在树上冷得出现幻觉了,施瑶深刻意识到了火折子的重要性,被救之后从此火折子不离身。
谢十七郎道:“看来只能在这里歇一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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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生了火。
她靠近火堆,寒意渐渐消散。火光映衬着她的脸,烤得红彤彤的。谢十七郎离火堆有些远,他靠着山壁,似是在沉思。半晌,施瑶看了谢十七郎一眼。
她说:“郎主若想留阿瑶多几年,阿瑶可以理解的。”
倘若她嫁给了闲王,谢十七郎便不能再将她当诱饵了。好歹对他而言是有用的东西,换做她自己,也会物尽其用。
谢十七郎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施瑶这句话的意思,他脸色又变得难看。闲王到底哪里好了!值得她这么念念不忘!不就是宫中七夕宴的时候摘了她的兔儿花灯吗!他可以用一万盏兔儿花灯埋死闲王!
他道:“此事本王自有分寸。”
施瑶“哦”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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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施瑶醒来的时候,谢十七郎早已经起了。
他对施瑶说:“我找到方法出去了,此处有风,我们逆风而走。”果不其然,约摸有半个时辰,施瑶和谢十七郎见到了一抹刺眼的亮光。
待眼睛渐渐适应了亮光后,施瑶发现他们到了断崖前方,与梦中农夫带她走出的地方无二。
谢十七郎放出了信号弹。
他对施瑶道:“一个时辰内便有人来接应。”
施瑶应了声。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有冷笑声响起,竟是那几个黑衣人。只听领头之人道:“墨城王,这回你总算是无处可逃了。兄弟们,上!”
刀剑出鞘,寒光凛凛。
谢十七郎抽出软剑,将施瑶护在身后。黑衣人皆是武功高强。他咬牙一拼,竟也砍杀了三个黑衣人。剩余的两个黑衣人见状,直接盯准了施瑶。
谢十七郎逃亡了一夜,又不曾果腹,渐渐落于下风。
两人被逼到断崖边上。
就在此时!
施瑶忽然道:“若没有我,他们并非郎主的对手。”
谢十七郎没听明白。
她又道:“从此我与你互不相欠!”说罢,她竟是纵身一跃!
第6章 .16|
“启禀郎主,还是没有寻到施姑娘。”
“再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白丰离开的时候,悄悄地看了谢十七郎一眼。距离施姑娘跳崖那一日已有两天了,他率领弟兄赶到的时候,断崖前尸体遍布,鲜红的血流了一地,向来喜洁的郎主站在断崖上,洁白的衣染上了乌黑与血红,可他仿佛没有感觉到,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断崖边。
他奔过去,却见郎主看着断崖下急湍的河流。
他忘记不了郎主当时的眼神。
他从未过见过郎主有这种死寂一般的神情。他一言不发。白丰也不敢说话,他亲眼看着郎主和施氏一起离开的,如今杀手死光了,只剩下郎主一个人,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
“派人下去找,我亲眼见到她被河水冲向了东边。”让白丰惊讶的是,谢十七郎的声音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转过身,寒风吹起了他带血的衣袍。
“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断崖之上残阳如血,谢十七郎宛若从地狱里爬出的暗夜修罗,没有任何起伏的声调,杀气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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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白丰仍旧没有找到人。
他带着身手灵敏武功高强的十一个高手爬下断崖,沿着河流一路向东,每逢路过一个村庄便进去询问,可惜村庄那么多,却没有一个人见到过施瑶。
有村民说:“没有见到姑娘,不过有见到这个。”一农妇取出一块锦缎,上头绣了半朵梅花。白丰认得这是施瑶的衣袂。他让人给了农妇五金,换取了这块锦缎。农妇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捧着五金眉开眼笑的。
她热情地说:“郎君如果要找人的话,恐怕最多也只能见到尸体了。这儿河流不仅湍急,而且再过两个山头,河流便要流向大海了。那大海可以一望无际的,人要掉在里面,比捞针还要困难。”
白丰沉默。
这个消息,他实在不愿带回去给郎主。他跟了郎主这么多年,对郎主的脾性算是摸得比较轻的了。郎主在意施氏。尽管这几日郎主并未表现过多的悲伤,可他几乎没有怎么用饭。
那么多年了,即便是生病的郎主,也不会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说:“没食欲。”
白丰咬牙道:“继续找!郎主有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的弟兄们里已经连续许多日在寒风之中不眠不休地寻人了,可惜除了手中的这块锦缎,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白丰心中隐隐期待着,也许没有结果便是最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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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天后,白丰回了墨城。
他进泽园之前,遇到了白卓。白卓问:“人呢?”
白丰叹息摇首,问:“这几日郎主可有什么异常?”
白卓也叹息说道:“异常倒是没有,就是不怎么吃东西。原以为过些时日便会好了,没想到…”他又叹了声,说道:“看来在郎主心目中施氏地位不轻。”
白丰也没想到施瑶会如此迅速就在郎主心中有了地位,如今想到要告诉郎主并无收获的消息,就不由有些头疼。但横竖都是一刀,不如快刀斩乱麻。
他深吸一口气,进屋禀报,将这些时日在断崖下搜寻的结果告诉了谢十七郎。
最后他呈上一块锦缎。
谢十七郎看了一眼,淡淡地道:“丰州的人手都撤离出来了?”
白丰反应过来,道:“回郎主的话,人手已经暗中调到燕阳。此事我们做得隐秘,并无人察觉。”
谢十七郎望向外头的月光。
他说:“还有一个月。”
白丰应声:“棋局已开,只待敌人入瓮。定能将他们杀个措手不及。”
谢十七郎道:“你退下吧,出去告诉其他人没我吩咐都别进来了。”话语间有了一丝疲惫。
白丰想说些什么劝慰自家郎主,可看着郎主这样的神情,他知道语言太过苍白,唯一能做的事情听命令,还有继续在河流上寻人。若能寻得施氏,便是对郎主最好的劝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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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十七郎很少梦靥。
可是自从施瑶跳崖后,至今已有十五日,他夜夜梦靥,皆是施瑶跳崖的场景。
不仅仅白丰诧异于施瑶在谢十七郎心中的地位,而且连谢十七郎自身也在惊诧。是的,他又惊又诧,他以为丢了个施氏,他大多会有点失落,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天下间女人何其多。
虽然难得遇上一个自己心动的,但没了一个还可以找另外一个,他谢十七郎何愁女人?然而,真的失去施瑶了,他却发现事实上不是这样的。
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情根深种之时,那么便是谁也无法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