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搁下酒杯,又打了个呵欠,“走罢,不用理。”
车夫应了声“是”。
蓦地,我听到杜汐汐尖声道:“公主,晏郎现在还爱着你,你不能和别人成亲。”
我眉头一蹙,又听她道:“晏郎为了你,如今茶饭不思,魂儿都快丢了。以前是汐汐的不好,是汐汐的错,是汐汐勾引晏郎的,公主莫要和汐汐这种卑贱的女子计较,汐汐求公主大人有大量,去见见晏郎吧。”
我忽地想起温衍和我说的命数,若是没有我横插一脚,晏清和杜汐汐也用不着走这么多弯路了。只是温衍会苦酒,但我不会,我不信天命,即便她哭得再凄惨,我也不愿理她。我早已是说过,晏清如何都罢,皆是与我无关。
我让暗卫把杜汐汐赶到一边,扬长而去。
回府时,早已侯在门边的云舞搬来蹋阶,我瞅了云舞一眼,心里头也不晓得是什么滋味。温衍今日同我说了真相,种子不过是幌子,那么云舞又怎么可能会见到柳豫从地下蹦出来的这一幕?
温衍虽是从头到尾都不曾提及云舞,但我知道…云舞和温衍脱不了关系。温衍之所以不说,估摸是想护着云舞。
我下了蹋阶,淡淡地对云舞道:“温衍离开了。”
云舞的身子一僵,她低着头,颤着声音道:“公主若是想赶我走,我无话可说。可是这四年来,除去驸马爷这一桩事,其他事情都是真的。我是真心喜欢公主的,也是真心想待在公主身边伺候公主的。”
细细想来,云舞除了在柳豫这桩事上瞒了我之外,其他事情上她的确是真心待我的。如今温衍快要离开了,绾绾也在江南,承文总有一日也要娶妻的…
难得遇见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侍女,且四年来云舞也带给了我不少欢乐。
“罢了。”
云舞猛地抬头,眼里的喜色显而易见。
我凉凉地道:“下不为例。”
云舞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一定一定。”
我走了一小会后,遇到了柳豫,他一副急匆匆的模样,见到我时,立马停住奔跑的脚步,神色飞扬了起来,“娘子,你回来了。”
我应了声,之后屏退周围的人,把真相告诉了柳豫。
柳豫听罢,神色相当平静,他紧紧地看着我,说:“是蛊虫喜欢娘子还是我喜欢娘子,我能分得清楚的。”
我微愣。
他又道:“过去是什么都罢,我不愿想起,而且我们明日就成亲了。温先生是天人,他说的话总有理的,娘子,我们是命中注定。”
柳豫看起来很高兴,停了向下,他又笑吟吟地道:“娘子,我今日做了你喜欢的水晶枣糕。”
我心里一紧,随即垂眼道:“好,待会我尝尝。”
就寝前,我站在床榻边盯着温衍的画像好久,最后叹了声,把它收了起来和枕边的白玉娃娃藏到了箱子里。
我不信天命,但此时我只能认命。
我望着窗子上所贴的囍字,心想等我把温衍忘了,兴许我会喜欢上柳豫,有个一直喜欢着自己的人陪在身边,其实也挺好的。
然后等我百年之后,温衍或许还会去我的陵墓前探一探我这个曾经歇斯底里地说喜欢他的学生。
就这样了罢,天人和凡人最好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喜欢柳豫的童鞋可以把这一章当结局了…
第三十四章
我和柳豫拜了堂,当喜房里只剩我们二人时,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了柳豫:“我现在对温衍仍然有着感情,但今日过后,我会努力地忘记他,会试着去喜欢你,你能等吗?”
柳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点头了,“能,我愿意等娘子一辈子。”
我微微垂下眼,“在我喜欢上你之前,我们只能做假夫妻。”
“嗯,我不会勉强娘子的,我会等到那一日的,能和娘子拜堂喝交杯酒,我已是很高兴了。”我抬眼,柳豫一副喜滋滋的模样,身上的喜服衬得他那张总是略显苍白的脸多了几分红润,他又道:“娘子,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了,尤其是今天。”
我含笑看了他一眼,“那你睡外间罢。”
柳豫道了声“好”。
他刚往外走了几步,又返回对我道:“娘子以后可不可以喊我的表字?”
我略微愣了下,方是想了起来,遂轻轻地喊了一声“瑾明”。
柳豫的唇角立即就弯了上去。
次日醒来后,我很习惯地转身,然后伸手去轻抚白玉娃娃的头,手只伸了一半,就停在半空中。我抿抿唇,收回了手。
柳豫此时走了过来,笑吟吟地喊了我一声“娘子”。
我怔楞了下才回过神来,也回了他一句“瑾明”。我梳洗了一番后,出去和柳豫一道用了早膳,之后又和柳豫在府邸里很努力地培养感情。
夜深时分,我在窗边看着黑幽幽的夜,听着树上的蝉鸣,心想其实这日子还是能过的。
七月中旬时,孟太傅在朝中举荐了柳豫,承文亲自考验了柳豫一番,欣然受之,命他为刑部员外郎,从五品,到九月初时,柳豫立了功,承文甚是欢喜,破格提拔了柳豫,任刑部左侍郎,正二品。
我也不曾想过像柳豫这样的性子竟是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直到中秋宫中摆宴时,我方是亲眼瞧见了柳豫的另一面。
我忽然就想起了之前温衍所说的那一番话,倘若佑平元年时柳豫就高中状元,他如今的成就定能更高。
许久不曾想起过温衍二字,如今这二字在心底轻轻划过,腾地就疼了下。
我晃了晃手里的七彩琉璃杯,仰头把剩余的美酒一饮而尽。柳豫在我身边轻声道:“娘子,少喝些。”
我笑了笑,道了声“嗯”,便搁下了七彩琉璃杯。
忽有人带着笑意道:“公主和驸马果真恩爱。”
我抬眼,原来是之前曾想给举荐驸马人选的大臣,我扯唇笑了笑,回道:“新婚燕尔,自是会恩爱些。”说罢,又笑眯眯地看了柳豫一眼,亲自给柳豫倒了杯酒。
柳豫含情脉脉地回我一个眼神,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想来我与柳豫此般在外人看来定是琴瑟和鸣,伉俪情深。其实不然,这两月一来,我真真是全心全意地去试着喜欢柳豫,可是无论他对我多好,我始终还是没有那种感觉。
我和柳豫依然做着假夫妻,只不过在外边在众臣面前,我自是不会让柳豫丢脸。
柳豫此时给我剥了几颗葡萄,我笑吟吟地一一吃光了,再抬起头来时蓦地发现晏清神色黯然地瞧着我,仿佛不知回避二字该如何写。
我委实不晓得晏清在同我和离后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和离前极其厌恶我,甚至和我说句话也不愿意,而和离后却是极度频繁地来找我,我随意一瞥,常常就能瞧见他炙热的目光,或是黯然伤神的表情,活脱脱我前辈子欠了他似的。
我收回目光,不愿再看到晏清。
也不知是不是今夜喝了太多酒,我开始感觉自己有些不胜酒力,头有些晕,我喝了杯茶便准备离席出去吹吹夜风。
柳豫说要陪我,我摇摇头让他留了下来。
云舞扶着我出了大殿,我甚是随意地乱走,夜风袭来,两颊凉了凉,头也不晕了。我微微仰头,看着夜空中大如圆盘的月亮,我感慨道:“又到中秋了呀,今年的月亮比去年的圆呢。去年中秋…唔,云舞,去年中秋发生了何事?”
云舞答道:“去年中秋的宴席乃是在含光湖上摆的,当时…”
“当时绾绾还跳湖了,我吓得在福宫里看了她一夜,幸好没事。”我拍拍额头,“不过一年尔,我却觉得这事像是在十年前发生似的。”
云舞亦是感慨道:“这一年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
月亮仍然是去年中秋的月亮,可很多事情却是再也回不来的,如绾绾离开了皇宫,嫁给了宁恒,而我去年中秋时还在为晏清伤心欲绝,如今身边的驸马变成了柳豫,还有…
我闭上了眼,不再望那一轮明月。
夜风拂来,我忽觉有了丝凉意,刚睁开了眼,却是听到有人唤了我一声“公主”。我一听到晏清的声音,头忽地有些疼。
云舞这丫头总是能晓得我的心意,只听她道:“晏侍郎,我家公主身子不适,不想任何人打扰,还请晏侍郎离开。”
“我只说一句话,公主,就一句。”
我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他,沉默半晌后,开口道:“说吧。”
晏清也沉默了一小会,方是声音低沉地道:“公主如今快乐吗?”
我也不知我快不快乐,但这两个月以来,我过得很平静,即便偶尔会有些迷茫,但也总好过以前过去那些在绝望与伤心中度过的日子。我缓缓地道:“快乐。”
晏清低笑一声,“那就好,微臣告退。”
晏清走后,云舞忿忿不平地道:“晏侍郎太过分了,同公主在一起的时候就不待见公主,同公主和离后就天天装成一副被公主抛弃恨不得公主能回心转意的模样,现在明知公主都有驸马了,还要来黏着公主,真是太太太讨厌了。”
听着云舞又开始叽叽喳喳,我的头更疼了,我道:“回去和陛下说一声,我身子有些不适,先行离席了。”停了下,我又道:“和瑾明也说一声。”
云舞颇是担忧地看着我,“公主可需要唤太医来看看?”
我摇头,“不必了,只是有些头疼,估摸是酒喝多了。”我揉了揉太阳穴,“让人备车罢,我要回府。”
我上车时,柳豫也赶了过来,他满脸急色,“娘子哪儿不舒服?”
我如实道:“有些头疼。”
柳豫道:“我陪你回去。”
我拒绝道:“你该知晓这两月以来,陛下对你的破格提拔眼红了多少朝中大臣,若是此时你先行离席,许会被那些在暗处的大臣参你一本。瑾明,我晓得你是有这样的才华能力,但其他人不晓得。你当了我的驸马,就更该晓得无论你多么努力,到最后很有可能全都会归结于我是公主的缘故。你若想得到更好的成就,就更不该落下任何把柄。”
“娘子,我明白的,只是…”
我微笑道:“我不过是有些头疼,并无大碍。回去罢。”
柳豫看了看我,最终还是道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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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枕着手臂懒懒地望着马车外的凉薄夜色,空中月亮虽是大如圆盘,但月色依旧清冷,带着秋季的凉意。
街道上各色各样的行人,欢声笑语,极其热闹。
忽起一阵凉风,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唯好放下了帘子。马车里只有我一人,云舞在外边和车夫一起赶车,我换了个姿势,整个人侧躺在长软垫上。
我渐渐阖上了眼,准备小憩一会。醒过来时,我仍旧躺在马车里,周围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秋虫唧唧鸣声作响。
我心中咯噔一跳。
我曾在山中住过一段日子,晓得山里的幽静与京城夜晚里的幽静是有区别的,而此刻很明显的就是我身处山中。
我轻轻地喊了声“云舞”,过了好一会也不曾听见云舞的回应。我定了定神,迅速冷静下来。我掀开了车帘小小的一角,探头一望,果真如我所料。
我抽出了马车里的软剑藏在袖间,刚下马车,我就发现云舞躺在地上,我探了探她的鼻息,确认她仅仅是晕了过去后便把她塞进了马车里。我再走几步,又见到我的四个暗卫齐齐地被捆在了一处,皆是不省人事。
能打败我的四个暗卫,武功定是在我之上,我顿时有些心惊。
山风忽起,卷起了一地枯叶,随着而来的还有一道阴沉的声音,“公主殿下。”
我握紧了袖里的软剑,面不改色地喝道:“来者何人?”
一道人影从树后缓缓地现身,在清亮的月色下我看清了他的脸,不是别人,正是我的车夫。
第三十五章
我所用之人皆是家世清白的,过去绝不能有任何作奸犯科之错。而我这车夫家世也十分清白,乃是刑部郎中张奎之的堂弟,性情温顺,甚得我意。
不料今夜竟是胆敢劫了我,还打晕了我的侍女和暗卫。
蓦地,我灵光一闪,眸子半眯,道:“你堂兄被贬乃是圣上的旨意,与我毫无干系。张迦,你该晓得劫持公主是重罪,足以抄家灭门。”
张奎之从刑部左侍郎一职降为郎中,乃是前些日子的事,我亦是有所听闻,毕竟我的驸马柳豫刚好就坐上了左侍郎的位置。后来我还听闻张奎之心怀不满,在刑部里对柳豫亦是颇有微词,还曾联合一众同僚来难为柳豫,而柳豫也不是容易被欺负的人,他不卑不亢地受了,还处理得极好,因此更得承文赏识。其实张奎之被贬乃是因为柳豫暗中揭发了他受贿一事,倘若没有柳豫,再过几年,刑部尚书这位置也该是张奎之坐了。
如今张奎之的堂弟劫了我,十之是为了这事。
果不其然,张迦颤着声音道:“朝中官职多如牛毛,为何公主殿下和驸马定要来抢我堂兄的位置,我堂兄这些年审了多少案件,替陛下分忧了多少事情,而驸马不过是沾了公主的光,就如此轻而易举地夺走了我堂兄的位置,我堂兄这些日子以来寝食难安,迅速消瘦,还遭到同僚排挤,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驸马!就是因为公主你!”
张迦的情绪极其激动,面色也愈发狰狞。
我的心里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惧色,张迦这人我清楚得很,他伤不了我也不敢伤我,且也没那本事伤我,吴嵩调查得很清楚,张迦不曾习过武,即便当真和我动起手来,吃亏的人也定不会是我。我心里所惧怕的只是张迦身后的人,能把我的四个暗卫一起放倒,委实好本事。
我牵唇淡道:“嗯?你想要什么?或者说张奎之想要什么?”
张迦神色一紧,只见他握紧拳头,目光警惕,“此事与我堂兄无关,皆是我一人为之。”
我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若是说出谁在背后帮你,我便不追究此事,且还能向陛下讨个人情,也许你堂兄还能升升官。否则…”我顿了下,神色凌厉,“莫说升官,能留全尸便已是皇恩浩荡。”
张迦面色变了变,我心想这人的性子始终是温顺的,方才的狰狞模样估摸是被逼急了,我又放轻了声音,“张迦,你是个识时务的人,你该晓得在大荣里最为尊贵的除了陛下便是我。”
张迦的身子哆嗦了下,道:“是…是…”
“谁?”
张迦道:“我不认识他,他只教了我要如何把公主带到这儿…”
我眯眯眼,“模样如何?”
“他戴着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脸。”
我想起那一日在翠明山庄的密室里见到温凡,心底不由打了个冷颤。我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气,勾勾手指让张迦走近了些,我对他微微一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下了个手刀,将他劈倒在地。
我手腕一扬,亮出了软剑,我开口道:“温凡,我知道你在的。”
山风呼啸而过,我忽听几道虫鸣嗡响声,忆起那一日在菊镇里遇到的飞虫,我立马全神贯注地竖起耳朵,做好了抵抗的准备。
我等了好一会,才见到有数只萤火虫飞了出来,绿莹莹的幽光在月色下有些清冷,我心底一愣,但仍是十分警惕,依照前几次与温凡的照面,都离不开“毒”之一字。
萤火虫被软剑砍成了两半,一一落地时,温凡总算是出来了。他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发束白玉冠,面上戴着个修罗面具,不愧是孪生兄弟,单看身形完全分不清谁是谁。若不是我之前就晓得温衍的腿疾无法治,我定会以为这人是温衍。
温凡倚着树,歪着头道:“公主殿下叫我?”
我道:“你想做什么?”
温凡打了个呵欠,道:“公主殿下,如今夜黑得很,我看不清你在讲些什么?来,靠近些,让我看看你的嘴。”
我没有动,“你看得到的。”
温凡仍是歪着头,“你如何知道?”
“你想做什么?”我又问。
温凡轻笑一声,“我想做…”他拉长了声音,“唔,偏不告诉你。”他忽然扯下白玉冠,一头黑发瞬间散了,他把白玉冠往上一抛,而后又稳稳接住,“公主殿下猜猜这是什么?”
我第一眼看到温凡时,就已是认出了他发上的白玉冠乃是我送给温衍的。我抿唇不语,直问:“温凡,你想做什么?”
温凡又轻笑一声,他把白玉冠高高地抛向空中,而后缩回了手,望着我直笑,还很是夸张地发出“哇”的一声。
我心中一紧,在白玉冠即将落地时,他却是伸手一捞,又是稳稳地落回手中。
他展开手心,“咦?竟然没碎…”
这还是我第一回被人戏弄,我心中隐隐有了怒气。
温凡席地而坐,左手把玩着白玉冠,“嗯?公主殿下可是不高兴了?哎呀呀,你要是不高兴了,我的兄长可是会生我的气呢。噢,不,他已是生气了,就在我把他的衣服和白玉冠都偷出来的时候。公主殿下真该瞧瞧我那永远都是一副温和模样的哥哥生起气来有多稀罕,眉毛都竖起来了,脸也黑了,真是有趣极了。”
我盯着他不语。
温凡继续道:“公主殿下这两个月来可有想念过我的兄长?”
我垂眼道:“没有。”顿了下,我又道:“我和柳豫成亲了,这辈子也就这样过了,你估计不能看到先生受到惩罚了。”
“先…生…”温凡呢喃了下,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不不,唔,我的兄长可有告诉过公主殿下我虽是失聪了但却是能听得到别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来,让我听听…啊,公主殿下,我可是听到你心里一直在喊景润呢,景润景润,叫得可真是缠绵了。”
我怒道:“你胡说。”
“看来是我听错了,公主殿下在心里唤的是阿衍罢?或者是温郎?”
我迅速冷静下来,暗暗告诉自己不能着了温凡的道,我冷冷地说:“你根本就不能听到我在想些什么。”
温凡拍了拍掌,“公主说对了,真聪明。作为奖励,送你一样东西,接住。”
我下意识地就伸手接住了从天而降的白玉冠。
温凡懒懒地打了哈欠,又站了起来,道:“公主殿下不肯配合我,这可真糟糕,若是你喜欢上那个病秧子柳豫,我的愿望可就达不成了。”他重新倚在树上,又是歪头瞅着我,“其实上回你若是让我兄长杀了我,如今你便无需担忧了。不过,你既是没有杀我,我也不会感激你。”
山风又是一拂,吹乱了我的鬓发,我也顾不上,只是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温凡。
他站直了身子,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眼神微微有些冷,就跟山风一般,拂过我的脸,冷意就传遍了全身。
我没有动,也没有扬腕出剑,不知为何我此刻竟是十分笃定温凡不会伤害我。是以,我很安静地站在原地上,动也不曾动过。
温凡在我五步之外停了下来。
他的眼神从上到下扫了我一眼,而后缓缓地道:“公主殿下,今天仅仅是开始。”
说罢,又是一阵狂乱的山风起,沙子吹进了我的眼,我用力地眨了下眼,极短的一瞬间,就再也不见温凡的身影了。倘若不是手心上的白玉冠还带着暖意,兴许我会以为方才的不过是幻境。
此时,我的身后传来马蹄声响,我转身一看,柳豫举着火把向我奔了过来,他的后面是一群御林军。柳豫神色着急,眼睛上上下下地在我身上看了又看。
我道:“放心,没事。”
御林军带头的男子下了马,跪地伏身道:“微臣救驾来迟,令公主殿下受惊,还请殿下降罪。”
我摆摆手,道:“都起来罢。”
他又道:“此事微臣已是交予了大理寺审查,三日之内定给公主殿下一个结果。”
我心知此事的缘由,但却也不想把温凡供出来,温凡与温衍一般,都与凡人不一样,供出来了只会添加慌乱,遂颔首,道了声“嗯”。
柳豫此时却是神色晦明晦暗的,目光直盯着我手心里的白玉冠,我心中一惊,不动声色地道:“瑾明,夜深了,我们回去罢。”
柳豫垂下头,道了声:“好。”
第三十六章
大理寺在两天后结了案子,所查出的结果也如我所料一般,张迦被打入牢里,受到牵连的张奎之连降了三级。
我也不晓得温凡对张迦做了什么,竟是能让他守口如瓶,即便是事情涉及到了他的堂兄也不曾松口。不过这事也算是了结了,但从那一夜温凡的表现来看,我相信接下来我的日子会过得不大舒心。
起初几日,我过得甚是警惕,生怕一个不小心温凡又来捣乱。我暗中又从宫中调了四个暗卫守在身边,也添了不少护卫在公主府里,可以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就连蝇虫也未必能飞得进。
半月后,公主府依旧是风平浪静,我的日子仍然过得相当悠闲。柳豫去上早朝前,我陪他一道用了早膳,并吩咐侍女拿了外氅和手炉给柳豫。
虽说柳豫的伤已是好了,但却是落下了病根,魏太医说柳豫惧寒,到了冬日会比寻常人怕冷,若是稍有不慎便会旧疾复发。如今已是快到初冬,宫里已是用上了暖炉,京城里的世家贵女出门也抱上了手炉。许是习武的缘故,我不怕冷,也甚少用手炉,只不过自从与柳豫成亲后,我便命人备了许多手炉,一开始冷,我就让柳豫抱着个手炉,穿着御寒的外氅去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