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道:“这个还没有,但再过多些时候也该醒了。”顿了下,他又道:“公主先吃些东西罢,不然又像昨日那般了。”
我道了声“好”,如意的伤药极为有效,不过是短短一日,手心里的伤痕就已是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我接过了温衍递给我的膳食,刚吃了一两口,忽地发现了温衍的额角上有道淤青。
我记得在我晕倒之前,温衍的额上并不曾有这道淤青。我问道:“先生的额角怎么了?”
温衍的神色颇是不自然,他垂下目光,低声道:“昨夜不小心磕着了。”
我不疑有他,便道:“先生抹些上回你给我抹的伤药罢,明日便能好了。”
温衍颔首道:“好。”
我用完膳食后,便离开床榻去看柳豫。柳豫还在昏迷中,不过脸色却是正常了不少,至少唇色再也不泛着可怕的青色。如意说柳豫最迟今夜便能醒来,我听罢,心里也安心了。
只要柳豫没有死,这辈子我也不会良心不安了。
可是当我的目光碰触到柳豫一直紧握住的圣旨上时,我的心又开始有了些担忧。圣旨一出就绝无反悔的机会,昨夜情况特殊,我也顾不了多少,只觉得在那种时候,柳豫需要的是一道安心符,一道可以让他求生的安心符,是以柳豫生或是死,圣旨是关键。
如今柳豫无了生命之忧,这道让他求生的安心符,我也不晓得该如何处理了。我想了想,唯有待柳豫醒过来后再做打算。
如意的医术果然了得,柳豫当真在掌灯时分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便四处张望,直到见到了我方是凝住了目光,他的声音依然很是虚弱。
“娘子。”
我在心里头叹了声,从柳豫舍身救我开始,我便欠了他一份人情。我在面上含了抹微笑,“柳豫,我在。”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顿时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只好问:“你可有感觉到哪里不适?”
他轻声道:“就是胸口有些疼。”
我道:“休养些时日就不疼了。”
柳豫抿抿唇,忽然很小声很小声地道:“娘子,这圣旨是真的吗?”
我一愣,“自是真的,上边还有陛下的印章为证。”
柳豫还是很小声地道:“娘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娘子真的会和我成亲吗?”
我看着柳豫苍白的脸色,一时竟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唯好含糊地道:“待你身体好起来再说罢,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养好身子。”
柳豫很乖地点了点头,“好,我都听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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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说柳豫身子太虚,需要好好地补一补。于是在柳豫的伤口稍微好了些后,我便让吴嵩派了辆宽敞舒适的马车过来把柳豫接回了公主府。
公主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珍贵的药材。
云舞晓得了那道赐婚圣旨的存在后,又开始欢天喜地得唤柳豫驸马爷。这回我没有阻止她,即便心中不愿承认,可是承文的圣旨已是下来了。
金口开了便不能收回,即便承文愿意为了我这个阿姊收回,我也不想让我的阿弟蒙上污名。
我在房里想了三日,望着温衍的画像发怔了好久。
画卷中的温衍儒雅之极,唇角边的笑意清润温和,只可惜离我太远。
我摸不着,亦是碰不到。
我沮丧地开始默认了这场赐婚。
越来越多的人晓得了承文的赐婚,如今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皆是知晓与前驸马和离了不到三个月的我即将要再次成亲。
大婚定在七月初七,也不知是凑巧还是当真天命不可逆,刚好应了三个月前温衍所说的那句——三个月后,我会得到一个新的驸马。
大婚的各种事宜由礼部负责,礼部尚书张钧之向来都很怕我,他以前还没升到尚书的时候,常常见了我就浑身发抖,我也不晓得原因是什么。如今这位张尚书仍是怕我得很,见到我连话也不敢多说,最后竟是闹出了病来。
我委实无奈。
尚书病倒了,礼部最大的官儿也就是侍郎了,大荣的官职里,六部共有十二位侍郎,而我那位前驸马如今的官职偏不巧就是礼部侍郎。
晏清和其他礼部的官员来公主府采办各种事宜时,难免会与我有碰面的机会。我再次见到晏清的时候,也不由得愣了下。
晏清瘦了很多,以前还有几两肉,如今完全是皮包骨了,后来才听说晏清六月初时生了场大病,所幸后来治好了。
我见晏清如此,也不想恶言相对了。
其实我也不是容不得晏清,只是不愿见到这个人罢了。我唤了吴嵩去应对礼部的官员,交待了他这场大婚从简便好。
柳豫恢复得极快,过了十日后他就能下床走动了。府里的人都喊他驸马爷,有一回我听到一个小侍女甜甜地喊他一声驸马爷时,柳豫应得极为响亮。
随着日子的流逝,离七月初七越来越近。自从柳豫回了公主府,我再也没有见过温衍,如意来了几回后也不再来了。
看着府里到处都是张灯结彩,我不知为何开始有些恐慌,甚至常常半夜噩梦连连。我想悔婚,可是我又应承了柳豫。若是我当真悔婚了,也不晓得柳豫会不会当场晕了过去,然后又变回了在生死间徘徊的柳豫。
我忽然很想见温衍,但我也不知见了温衍能说些什么。温衍平日里待我极好,也极为关心我,甚至我转下眼珠子他也能知晓我在想些什么,如果他不是总把我推给柳豫,我定会以为他对我也是有情意的。
只可惜…
我叹了声,总算是绝了去见温衍这个念头。
到了七月初五那一日,我收到了一张柬帖,署名的人是…温衍。
第三十二章
收到温衍的柬帖后,我就一直坐在八角凉亭里。凉亭外种了一池粉荷,翠盖亭亭,清风徐来,荷香幽幽。我的眼里映着一池荷花,可是脑里却想着温衍邀我七月初六去翠明山庄究竟所为何事。
不过此刻心底却是欣喜的,至少让我半月来一直阴雨绵绵的心多了几分期待。
柳豫不知何时出现在我面前,他轻轻地喊了我一声,“娘子。”
我回过神来,手里的柬帖不小心跌落在地上,柳豫弯腰拾起,起来时身子僵了僵,他把柬帖还给了我,声音极轻地问道:“娘子明日可是要去翠明山庄?”
我道:“是的。”
柳豫说:“娘子,我陪你一起去。”
我很是委婉地拒绝了,“你的伤还未痊愈,不宜出门。”停了下,我又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魏太医呢?”
前几日柳豫受了点风寒,我生怕他又会引起旧疾,便命赵太医整日伴在柳豫身边,一发现不妥,立即诊治。
柳豫摸了摸鼻子,“赵太医去如厕了。”
话音未落,我便见到赵太医急急地往这边走来,我对柳豫说:“这里风大,你和赵太医回屋罢,不要又吹出病来了。”
柳豫很轻地应了声,他望了我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还是转过了身,朝赵太医走去。待他们两人在我的视线里消失后,我垂眼看着手里的柬帖,心想离大婚还有…两日,就只剩下两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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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早早醒来,准时赴了温衍的约。这回我没带柳豫,也没带云舞,只带了暗卫。马车在翠明山庄前停了下来,我一下马车便见着了温衍,没有阿蛮没有如意只有温衍一人。
半月未见,他依旧温润如初,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丝毫不能削减他的绝代风华。
我张张嘴,轻喊了一声,“先生。”
温衍颔首,也回了我一声,“公主。”
之后他便领着我进了翠明山庄,翠明山庄里人很少,我和温衍走了一路也没遇到任何一个人,只偶尔能听见几道蝉鸣声。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温衍方是停了下来。
我往周围一看,是上回煮茶的那片幽幽竹林。
“公主,请坐。”
我顺着温衍的意在石椅上坐下,温衍亦是在我对面停下,我们俩之间隔了张石桌,石桌不大,只有手臂般长,其上摆了一壶香茗,四五碟糕点,也不知是凑巧还是什么,都是我平日里爱吃的。
只可惜此时我心事重重,毫无食欲。
不料温衍却道:“公主尝尝。”
我起筷夹了片水晶枣糕,轻咬一口,枣糕的香味扑鼻,入口便化成了香甜,不过这枣糕似乎甜了些。我微微抬眼,却见温衍眼里闪着我从未看过的光彩,我不由得愣了下。
温衍问:“味道如何?”
我很老实地道:“甜了点。”
温衍似乎也愣了下,他也夹了一片水晶枣糕,送进嘴里后,他呢喃道:“委实甜了点。”他又看着我,“再试试这个。”
我又夹了块芙蓉酥,吃了一口后,点头道:“这个不错。”
温衍的眉梢染上了柔色,我心思一转,瞠目结舌地道:“先生,这些…糕点可是你做的?”
温衍咳了几声,面色颇不自在,他道:“第一回做糕点,难免有些不娴熟。”
我又吃了片水晶枣糕,这回我只觉甜甜的枣味从嘴里到心里,久久不能散去。我忍不住咧嘴笑道:“先生不仅能做得一手好菜,如今还能做出各式糕点…不是俗语有云,君子远庖厨么?”
温衍的眼里含了笑意,“此言差矣,我只是活的时间长,是以便事事都愿尝一尝试一试。”
我心中不由一紧,看来温衍准备要告诉我天机了。
温衍道:“公主可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
我故作轻松地道:“先生这回可不许再说天机不可泄漏了,我都听了不下十回了,再听我耳朵可要生茧了。”
温衍神色柔和地道:“再也不会了。”
我轻轻地“嗯”了声。
温衍喝了口香茗,便道:“有关天人之事,想必公主也晓得了。”见我颔首,他又道:“我有个孪生弟弟名为温凡,他脾性不好,自幼调皮,极其不喜欢我这个兄长。前些年,他去了南疆,学了一身稀奇古怪的本事回来…”
我一听,问道:“上回的飞虫是他弄的?”
温衍点头。
我脑中灵光一闪,眯着眼问:“上回的黑衣人杀手幕后人也是他?”
温衍苦笑地说了声“是”。
我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怒气,“他还做了什么?”
温衍说:“还假扮过一回京城里的大夫。”
我腾地站了起来,可是一看温衍,我咬咬牙,又坐了下去,“你继续说。”
温衍道:“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公主和柳公子,公主心中有怒气是应该的,我阿弟这回犯了滔天大罪,我已是把他绑了起来,就关在翠明山庄里,待我与公主说完,定任由公主处置。”
我问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温衍轻叹一声,“其实我阿弟心里并不坏,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我当了天人,所以便总是做些令我措手不及的事情来。他之所以会伤害公主和柳公子,这事得从四年前开始说起…”
四年前…
不就是佑平元年?
温衍继续道:“四年前,我阿弟从南疆回来,约了我在这座山上见面。我本以为他只是想见见我这个久违的兄长,便不疑有他地赴约了。不料到了山上时,我阿弟却是和我说了这些年来他的不甘,我那时方是知道他一直都厌恶着我这个兄长,后来我和我的阿弟出现了争执,我不曾想过我的阿弟会如此心狠,竟是对我出了杀招。恰好这个时候,有人冲了上来,为我挡了这一招。”
我心中一愣,“那人…是柳豫?”
温衍点头,“是的,我没有料到柳公子会冲上来,之后柳公子摔下了山,后来却被一位马大夫捡到。在这世间上,每个人的命数都是天定的,但我不是。柳公子那一挡,便因我而乱了命数。那一日,若是柳公子没有替我挡了那一招,柳公子就会出现在山下,恰好接住从另一边山上掉下来的公主,之后柳公子会与公主相知相爱,柳公子会高中状元,然后陛下会为你们赐婚,公主和柳公子从此生活美满,且还会拥有一子一女,而晏清只不过是公主这一生中的路人。”
我的脸色唰地就白了。
“佑平元年的状元本该是柳公子的,而晏清本该是中了探花,其后官场失意,路遇卖唱的杜汐汐,一见倾心。”
我咬着唇道:“所以你这回来京城是为了补偿柳豫,扭改命数?”
温衍道:“没错。我的确是为了补偿柳公子而来京城的,柳公子那时受了比这回还要严重的伤,我从马大夫那儿带他回了桃花源,让如意为他医治,柳公子整整昏迷了四年,醒来时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如意用尽了法子也不能让他记起。为了让命数回归道正常的路子上,在你同晏清和离后,我在柳豫体内种了蛊虫。”
“所以他才会对素未谋面的我产生感情?”
温衍颔首,“只要蛊虫在,柳豫这辈子就只会喜欢你一个,永不变心。”顿了下,他又道:“我的阿弟之所以想迫害公主和柳公子,乃是因为他晓得若是因我而改变的命数得不到扭转,我便会受到惩罚。不过这惩罚无关紧要,公主无需晓得。”
我此时心里头除了震撼还是震撼,我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温衍轻声道:“公主想知道的,不是吗?”
“可是…”我抿唇,“这样又算是什么?你赔我一个新驸马,赔柳豫一个妻子,但是我不喜欢柳豫,柳豫也不喜欢我,喜欢我的只是柳豫身体里操纵他的蛊虫!”
温衍垂下了眼帘,“公主和柳公子是命中注定的,只要相处多些时间,公主定会喜欢柳公子的,柳公子亦会喜欢公主的。”
“我不信!什么命中注定?什么天赐良缘?什么命由天定?我通通都不信。我只信命由人定!你出现在这座山上时,不管柳豫有没有去救你,都是注定了我那时遇到的人是晏清。我和柳豫是错过!更何况,你这回出现在我面前,又可曾想过我会喜欢上你而不是柳豫?”
我一激动起来就开始口不择言,一时竟是把打算藏到老的秘密给抖了出来。
我面色立即一变,温衍亦是猛地抬眼,满脸的不敢置信,一直以来都是含着温润笑意的双眼第一回出现了惊诧的神色还有…我看不懂的表情。
他结结巴巴地道:“公…公主…”
我此时豁了出去,“我就是喜欢你又怎么样?即使知道你是天人还是喜欢你,承文让我不要喜欢你可我还是喜欢你,我就是犯傻!明知你不会喜欢我,还是…”说到这里,我鼻子突然泛酸,但是心中把藏在心中这么久的秘密说了出来却是舒服极了。
温衍伸出了手,缓缓地接近我,可是他伸到一半却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转过了轮椅,背对着我,声音极其沙哑,一字一句像是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我明日便要离开京城,公主和柳公子会白头偕老的。”
第三十三章
温衍会说这番话,其实是在我的预料之中的,但是亲耳听见时,心中还是不禁有些失落。不过我也不是死缠着不放的人,温衍即便是天人,我也有我作为公主的傲气。
趁温衍还是背对着我的时候,我拿手轻轻地拍了拍脸,然后低笑了一声,“先谢过先生的祝福了,先生明日要走,我也不能去送你了,愿先生一路顺风。”
温衍转过了身,目光又是之前那般的温润,他笑了笑,“谢过公主了。”我也笑了笑,一时氛围又融洽了起来,仿佛刚刚我们二人那番失态都不曾出现过。
我们又闲谈了一会,温衍解决了我不少疑惑和好奇,直到所有糕点都用完后,我方佯作不经意地提起要如何处置温凡一事。
温凡固然是罪不可赦,但他毕竟是温衍的阿弟,且在温衍的字里行间我也能察觉出他十分疼爱他这个阿弟,即便他做错了许多事情。其实我也能理解温衍的心情,倘若承文犯了滔天大罪,我也会义无反顾地护着他,这是血缘之间的牵绊。
果不其然,在我话音一落,温衍的手指便颤了下,我看得一清二楚。
我此时难免有些犹豫,要放过温凡我做不到,他害得我损失了一个车夫,还害我受了伤,且还阴差阳错地造成了今日我和柳豫的困局,倘若是放在平日里我定会毫不眨眼地就让人拖出去给剁了。但他是温衍的阿弟,温衍此时的立场因我和温凡变得极其为难,温衍虽是没回应我的感情,但温衍始终当过我的先生,且我对他总是容易心软。
过了好一会,温衍开口道:“温凡关在一密室里,我带公主过去。”
我迈起步伐跟在了温衍身后,穿过竹林,越过拱桥,经过长廊,不多时温衍便在一偏僻的小院前停了下来,一路上半个人影也不曾见着,我不由得有些疑惑。
而温衍却像是洞悉了我的内心似的,在推开木门后和我道:“明寒庄主知道公主要来,特地让所有人都回避了。”
我问:“你和明寒庄主是什么关系?”
温衍停了下来,“在很久以前,明家曾是温家的一脉,后来发生了些事,便成了如今的明家。”
我听罢,不禁好奇地问道:“先生如今多大岁数了?”
温衍沉默了会,方是感慨地道:“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他挪动了下书案的砚台,只听轰轰两声,雪白的壁上忽地出现了一扇暗门。
我跟着温衍走了进去,走了几步,温衍忽道:“地面有些滑,公主小心些。”
我轻轻地“嗯”了声。我想我之所以会喜欢上温衍,除了初时见面的惊艳,以及他的神秘和才华之外,估摸就是因为他这些无微不至的体贴了。
密道里有些暗,我也不晓得为何温衍要把温凡关在这种地方,但后来想想以温凡那身稀奇古怪的本事,除了这密室还有什么地方能关得住他?
我见到温凡后,难免有些恶寒,我以为上回见到的假范文摘了面具后已是我所见过的最为惨不忍睹的一张脸,可如今一看温凡,似乎比上回更加惨不忍睹了,他的两只耳朵都被削去了。
虽然之前温衍曾有和我提过温凡的现状,但真的看到时心里难免有些发寒。
我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我委实不晓得为何温凡为了长生不老,会愿意拿自己的脸和耳朵去交换,且每逢月圆之夜还要受一次万虫吞噬之痛。
温凡被金丝捆住在石床上,他的眼神极冷,落到温衍身上时,眼里忽地划过一道极为浓厚的恨意,而落到我身上时,又变成了嘲讽的神色。
温衍此时开口道:“公主想如何处置他?”
我瞅了瞅温凡,他肆无忌惮地看着我,忽然他的唇角微扬:“上回来不及看清公主殿下的样貌,如今一看不愧为这大荣的第一美人,和我的兄长也算是般配。”
我一愣,他继续道:“公主殿下莫要相信我兄长的胡言乱语,什么天命都是狗屁,公主既是喜欢我的兄长,何不努力努力些,我兄长有时难免有些古板,不过不要紧,公主使劲推一把,来回霸王硬上弓,天人…咻,立马变成你的驸马。”
我听得面红耳赤的,温衍喝了他一声,温凡吹了个哨音,“啧啧啧,兄长呐,做人呐就是要放开点。这四年里你画了多少她的画像?嗯?让我数数,十?百?千?两千?三千?噢,不对不对,是不是七千六百三十?还是…”
虽然我晓得温凡只不过是想让温衍受到惩罚,但我听到的时候心中始终是有那么丝欢喜的。
温衍忽地抬手,我也不晓得他做了些什么,温凡突然就噤声,双眼睁得大大的瞪着温衍。
温衍垂下了手,转过了轮椅,对我说:“家弟顽劣,口中胡言还请公主包涵。”
我问道:“他有些什么本事?宫中的地牢可能关得住他?”
温衍苦笑道:“估摸不能了。”
我抬眼迅速地瞥了温凡一眼,见他有趋向疯狂之势,心想若是关在地牢里也不知能惹出多少事来。且他如今这个惨状,也算是惩罚了。
我不愿让温凡看到我在说些什么,垂下了头,低声和温衍道:“不了,先生你带他走罢。”
我离开翠明山庄的时候,黄昏将至,我在马车里褰帘回望,心中只觉万般清冷。一曲箫音忽起,极为缠绵悱恻,在空中久久不曾散去。
温衍曾欠我一曲,我是记得的。本以为此刻不提,温衍以后总有机会还的,可是如今一听这萧曲,我想这辈子大概再也无和温衍相见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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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路上,我心情颇是不佳,在马车里独饮一杯又一杯果酒。我喝得正在兴头,马车忽地停了下来,我急急地抓住了窗沿,避免了摔成四脚朝天的模样。
我蹙眉道:“发生何事了?”
车夫回道:“公主,有个姑娘忽然冲了出来挡在马车前。”
其实这种事我也遇过不少,大多是想要告状的,我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道:“告诉她,本公主不审案,要告状就去找大理寺。”说罢,我又执起酒杯,轻啜了一口果酒。
片刻后,车夫回来禀告道:“公主,那位姑娘说她叫杜汐汐。”
果酒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滑进了肚里,有点微辣,我立即就呛了一下。车夫此时又道:“这位姑娘说要话要同公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