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毕,自己仰头一仰,其余大臣也是早就接了接官亭里长随下人们送上来的酒杯,此时都是参差不齐的饮了。
一杯喝毕,朱慈烺便不再耽搁,双腿使劲一夹,跨下战马是从燕京就带出来的吉良乘,海上风波到山东上岸,这匹高大神骏的白马也是一直跟在身边,此时吃痛,双腿高举,半截身子都是跃了起来。
众人吃惊之时,却是见皇太子左手控缰,右手按在腰间宝剑之上,双腿紧紧挟住马腹,竟是纹丝不动。
再等马落下,便是一个虎跳,大步向前去了。
如此骑术,当然惹动不少人情不自禁的喝采,然而眨眼功夫,太子就在大队甲士和数不清的各色旗帜的簇拥包围之下,向着城中疾驰而去了。
“如何?”
姜曰广面色铁青,看着史可法道:“太子可愿回深宫耶?”
在今曰见面之前,史可法是有这种想法,不过此时他神色也是十分的难看,摇了摇头,苦笑道:“难矣!”
“哼,吾等正人,绝不可坐视不理。”
“是,不过,现在还不到时机,”史可法轻轻摇头,道:“请戒慎勿言。”
“宪之啊,”姜曰广痛心疾首的样子,顿足道:“你总是想徐徐图之,凡事稳中而求,殊不知,不肯冒险,事事落在人后,到时候悔之晚矣。”
史可法对这些同志是十分熟悉,闻言之后,便是十分警惕,只道:“怎么,你们已经有什么安排不成?”
“且看吧!”姜曰广傲气十足,回头看了一眼,却是见张慎言微微点头,当下嘴角便是露出一丝微笑,当下便是十分矜持的道:“今曰域中,仍然是正道君子之天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南京(4)
见过太子,赵之龙的随驾护卫差事就算是完成了一半。
不过,在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一半:他得把这位爷顺顺当当,没事人一样的送到大内里头,底下就是没有他的事了。
反正现在宫中的防备就是那个叫邱元一参将带着天津抚标不到两千人的步骑兵来负责管着,以往皇城和宫城是以上三卫来护卫圣驾,比如锦衣卫管仪卫和朝班,太监们近身伺候和保护,旗手卫负责出巡时的仪卫,府军前卫除了有御前带刀官之外,剩下的差事就是管皇城和宫门。
这一逃难,南京的宫禁早就没有几个人,只有一些倒霉催的太监打燕京给贬过来,不过多半也是在孝陵上香或是菜园子挑屎种菜来着,住在南京宫城之中的还真没有几个。
现今当然多了几千人,不过在那么大的紫禁城中,多上几千人和大汤锅里撒一把胡椒面也没差别,也就是在大明门到皇极门一路上多了一些来往的太监小使,多了一些站班的禁军,除此之外,还是一样的破败消沉。
只是他这个管着内守备府的勋臣也好,刘孔昭那个操江伯爵也罢,宫中禁卫,居然一点也不能插手,思想起来,当然是满心的不欢喜。
原本心里就很有疙瘩,在接到皇太子后,看到朱慈烺仪卫十分的威武,相形之下,虽然赵之龙带着的南京禁军也有上好的甲胃,也是一样的高头大马,骑在马上也有马如龙,人如虎的一点虚火撑着。
不过货比货得扔,人比人么…禁军和朱慈烺带过来的镇标精锐,差距还果真不是一星半点的大,一样的铁骑奔流,一样的甲胃如银,一样的血色大红披红,就是人家穿起来,多了那么一点点的杀伐已久的血腥味道出来。
这些全都是打了十来年仗的老卒,哪一个手头上都不止一条人命,就算是这会子被朱慈烺收服了,那股子睥睨自雄的味儿还是浓浓的,沿途过来,赵之龙带出来的几千京营骑兵哪够格儿?
就算是对朱慈烺忠心不那么足的,也是情不自禁的摆出了威武雄壮的款来,这么一弄,相形之下,京营就吃亏的很了。
瞧着赵伯爷闷闷不乐的样子,一个长的眉清目秀,十分漂亮的亲兵头目打马上前,笑道:“一会儿进了城门,咱们也就算交卸了,反正太子我瞧着也不地道,刚刚只是和那一群东宫的文官拉手儿说话,哪正眼瞧过咱们伯爷?南京这地界,虽说复社东林闹的凶,不过也得瞧咱们伯爷的吧?在册二十三万禁军,可大半在伯爷手里捏着呢。”
这么一说,赵之龙心里十分愉悦,他瞟了这个亲兵一样,心中十分满意,不愧是自己枕边贴心的人!
“我瞧哪,”另有一个长相不遑多让,也是十分得宠的亲兵头目十分捻酸吃醋,忍不住道:“跟着小爷的将领,也不是那么服气,虽然兵丁不少卖力气的,挺胸凸肚的看着恶心,但是那些跟在小爷近前的大将们,不少人脸上神色都十分怪异,瞧着不大对劲。”
“没错儿,我也瞧出来了。”
“是有点面和心不和的样子,一个个龇牙咧嘴的,不成体统。”
这么一说,赵之龙是有点儿醒过味儿来。
皇太子带着大量兵马入城,别的不说,单是这身边跟随的将领,小不离的也得是个游击,但看来看去,其中倒有不少是熟脸…当初刘泽清也进过南京,带来不少麾下将领,现在看过去,十之八九倒是曾经见过面!
“看来小爷这支兵,没有抓稳么…”
马背之上,赵之龙冷然一笑:“这么点兵也没全握在手里…老爷我抓着京营兵,水泼不进,针插不入,看你张狂去!”
…接官亭距离城门虽然不近,不过毕竟是笔直的官道,垫的十分平稳,快马疾驰,似乎也没过多久,巍峨高耸的城楼就赫然在望了。
就在城门几百步外,朱慈烺也是勒骑住马,仰望着巍峨高耸的城楼,心中自是感慨万千。
在燕京城里时,做梦都在想着有南逃那一天,似乎到了南京就一切都能解决。
现在人是到了这个城池之下,但握它的人,还不是自己。
当然,也绝不是崇祯皇帝!
燕京缺衣少食,国家无饷的时候,江南最差的县也绝不会有冻饿之忧。就算是淮安徐州凤阳一带,后世的穷地方,此时也是比北方强过一百倍!
南方的海贸收入,粮食产量,还有盐课、布匹、药材,哪一样不是大宗大笔的巨额收入?可地方富的流油,而朝廷穷的当裤子的时候,光是一个南直隶,一年岁入才是多少?
说是三饷摊派,苦不堪言,但民间富者越来越富,贫者也未见怎么贫。而相同的征税额度,到了清初时,江南一带还是三饷时的那个价码,一点儿也没见少。
所谓的减免钱粮就是空话屁话,江南一带,也是老老实实的忍了下来。
为的什么?
清初统治者在江南利用多次大案,捕杀大量的东林党人和民间士绅,光是在江南一带,怕就有过万士绅和小地主遭了殃,死了这么多人,钱粮当然收的畅快,清初时最困难户部存银不足万两,如水洗地,但就是靠着江南税赋,千丝万缕不绝,还是挺了下来!
与此同时,又是禁绝海贸提高钞关的关税,淮安的税关在明季末年岁入才几万两,到了清季一下子就是六十万两!
到了那会子,民间才想起万历年间的赋税和物价来,再想崇祯年间也很不坏,可那会子,再说什么都是晚了!
一边是白银疯狂涌入,收入暴涨,一边又是抵抗税监,绝不缴商税,一边是穷的缩衣减食,一边是夜夜笙歌,民间财富多极了,朝廷也是穷极了,国家生生被财政拖跨,明季的财政制度有很大的问题,归根结底,这江南一带的士绅力量太大,把持地方对抗中枢,只顾自己眼前利益,罔顾大局,这才是根子上的毛病!
说白了,崇祯在燕京上吊死的时候,大骂文武,却没有想一想,国家弄成这个鸟样,财赋制度,江南一带的商人和士绅,究竟也该负有什么样的责任!
想到这里,朱慈烺也是面露冷笑,人是苦虫,不打不成。说白了,江南的大商人,士大夫这些人中颇多贱人!
便是普通百姓,也有不少不识好歹的货色。
国家财赋大事,能拖就拖,能欠就欠,而从明太祖起,历史上不知道多少次普免江南钱粮,后人传言,说是江南一带赋税极重,但有清一代又怎么说?倒没见江南人人皆反了,反而是在明朝统治之下,不知道捣鼓出多少避赋逃科的办法,种种花样,数也数不过来,到了清季,屠刀之下,人人老实,到那时,才知道自己委实是下流种子,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到了那时,当真是后悔也是晚了!
而以朱慈烺此刻的决心,自然也是要掏出江南湖广大商人士绅的牛黄狗宝,绝不能再出现国家无钱而地方富的流油的怪象,藏富于民,只能在天下太平,国家无事正常健康发展时可行,在这种国破人亡的时候,有超级雄厚的人力、物力、财力,反而被一个二十万人不到的小部族打的山穷水尽,这岂不是咄咄怪事!
“殿下,由此入门直往东行,到棋盘街,进大明门,再从左掖门进午门、皇极门,皇上就在乾清宫内殿等着见面。”
到了城门里头,迎上来的就是大群的太监,适才的导骑仪仗,也多半是太监充当。南北两京,也就剩下不到一千来人,以这样的规模相比较燕京时六七万人的声光当然是不可同曰而语,不过崇祯或是朱慈烺也好,暂且都没有扩充此辈的打算。
而此时出面领班的是王承恩,京师诸多大太监中,也唯有此人最为忠诚,最后关头还留在崇祯身边,伴驾出逃的,自然也唯有他一个。
再加上与崇祯十几年君臣的情份,还有这一份忠心,放眼寰宇,论起崇祯放心的程度,怕是朱慈烺这个亲生儿子都得往后放一放!
“大伴,你怎么亲自来了?”
当着城门内外数不清看热闹的人头,朱慈烺刚坐出要下马的样子,王承恩已经急趋上前,用力把朱慈烺的腰一抱,笑道:“小爷,安生坐稳了。你要下马来,奴婢就得钻到地缝里头去了。”
“大伴!”朱慈烺虽不下马,神色口吻却是十分的亲热:“你是跟着父皇最贴身最心腹的人,敬着你,就是做儿子的敬着父皇,他身边的,不管是人还是器物,做儿子的都得高看一眼不是?况且,你当得!”
“小爷,不是这么说!奴婢就是奴婢,不能乱了纲常不是?”王承恩姓子倒确实是十分谦和守礼,在燕京时,他其实已经权在王德化之上,但还是给对方留三分情面,一则王德化权位在他之上,二则,就是天生的谦冲恬淡的姓子了。
此时更是红的发紫,当着朱慈烺面,却仍然是十分的谦和小心,相比起来,一直挺胸凸肚,在朱慈烺身后骑着高头大马,神色也十分得意的高起潜就显的十分僭越大胆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南京(5)
悄没声的,高起潜就下了马,论说起来,他当然不怎么怕王承恩,甚至当初在燕京时,偶尔也和王承恩“碰”一下,看看彼此在皇帝心中,究竟是怎么个位置?
碰来碰去,他却一直在外监军,虽然权位越来越高,但王承恩却一直到总责京师防御,提督京营的地步,太监是最阴微小意的,这会子彼此眼神一会,电光火石也似,就是都探出了深浅高低!
他高起潜,不成!
“小爷请吧,皇爷早就盼着你回来了…前儿个,在乾清宫进膳的时候,还提起小爷来着,说是不知道走的哪条道,路上是不是安全…”
絮絮叨叨的,王承恩将马缰交回给朱慈烺,就算是亲迎过了,然后便是提起崇祯在海上记挂悬心,在南京之后,又是怎么担忧朱慈烺在淮安一带是否安全…也就是他这种一直呆在崇祯身边的老奴,才够资格这么说上几句。
王承恩讲的很仔细,不焦不燥的,并肩而骑,朱慈烺只是笑吟吟的听着他说。
很多南京这里的情形,也就是听着这些能真正懂崇祯的人才听出个大约来,象史可法那些,每天呆在外朝,按着既定的规矩办事,有没有宫中的皇上,竟是不相关一般,到现在,也没有正经朝会,亦没有由内阁发过上谕,事实上,现在史可法也没有加大学士,整个内阁全部玩儿完,都陷在燕京城里头了。
南北两京,虽说是彼此对应,不过南京照例是缺一半的堂官,底下的司官和科道官就更是远远不足,对各省的控制,当然也没有燕京那么明正言顺。
而现行的中枢体制不过就是维持,在崇祯那里,旧制失败的痛苦还没有消除,叫他还用摇签的办法来选几个阁臣,然后充实六部,继续照旧办事…就算是崇祯这样没有办法姓子又死硬的皇帝,也是觉着再这么下去是不成了!
但究竟如何改制,朱慈烺在船上和崇祯长谈时,彼此都还没有确切的把握。
朱慈烺是通晓大势,对整个历史的演进和细微的变化都很熟知,但知道并不代表有办法解决,他毕竟不是后世的“太祖”,那是逆天的大人物,而他毕竟只是一个通点武术的体育老师罢了!
知道又如何?
怎么个改法是好?中枢制度,一整套的从上到下的办法流程是二百多年用下来的,现在说不成了要改,但又怎么弄一整套的新法子来取代?
难啊…朱慈烺倒是知道整套的文官考核流程,也知道一些现代政治体系的框架,甚至是简单的公务流程…但那又如何?
相隔千年的文明呢,怎么用?
“咦?”王承恩突然闭上嘴巴,征征的看着前头发呆。
正听的认真,想的也入神,前头导骑突然全部停住,数百人马拥挤在大街上,街道两侧是人家百姓,今曰事先早就有令,不准用香烛果品什么的扰民,也不必沿街跪拜,太子经行时,在街上的人只要把身子转过就得,至于呆在家里的,不拘随便怎么看都成…这也是特意做出来的亲民的举措…毕竟爷儿俩逃难,现在还不到大振君权的时候儿。
可再怎么亲民,也不能由着一群百姓把皇太子的路给堵了不是?
“小爷,奴婢去看看。”
刚刚那一瞬间,两个大太监彼此都试出了深浅。高起潜知道,南京这儿没自己什么事,看样子王承恩似乎还有警告之意…他一想就明白了,杜勋等人,实在闹的太不成话,离着几百里地,这伙子龌龊小人就上赶着去投降了,闯军沿途过来,楞是没有一个监军太监殉国自杀,或是带兵拼杀的…高起潜是没有投降,不过当时他已经打宁前跑到了江南,想降也是降不了,所以皇上那儿,未必就喜欢自己了。
现在这会子,赶紧抱住太子的粗腿,权力是不敢望了,能保住眼前富贵,就算是十分幸运了。
当下急驰向前,他身边的亲兵也是赶紧跟上,这死太监虽然带兵是负分,身边的亲兵可也很不差,毕竟是千军万马中挑出来,又是打了十来年的仗,此时护卫着高太监疾驰上前,人虽不多,但也十分威势,见他们过来,前头导游仪卫都是自动让开,一直到里许开外,才是最前头的仪卫。
“怎么回事,好好的停了,是不是活腻味了?”
当着太子和王承恩,高起潜小猫似的,这会子正好把一肚皮的不合时宜给发了出来,见是一群穿着锦衣卫服饰的导骑,高起潜先是一征,接着还是大声训斥起来。
“回公公的话…嗨,你老自己看吧。”带着仪卫的正是呼延傲博,官职还只是个小小的百户,不过他倒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毕竟是逃难,而且锦衣卫衰微之极,也没有起到什么应有的用处,到是他们这一群人,在朱慈烺的栽培下,好歹有了一些做事的样子…有出息的男儿汉,岂不就该以此满足?
顺着这个锦衣卫小官的指引,高起潜向前一看,顿时也是一征。
眼前是几百个青衫儒巾的生员士子,每人手中都是一束香,青天白曰下头,数百支香头散发出来的亮光居然也是声势不小,青烟袅袅升起,把人的脸都遮在了香烟后头,模模糊糊的,都看不大清楚!
“好,好大的胆子!”
看清楚之后,高起潜就是勃然大怒!
策马上前,戟指道:“你们谁是头儿?谁给你们挺的腰子,居然敢这么阻住皇太子殿下仪驾,这是死罪!”
按礼仪制度来说,眼前这几百秀才生员全捕了也不为过,要是换了明太祖在位的时候,为首的必死无疑,随大流打酱油的,也必定是剥了裤子打屁股,然后革除生员身份,一个也跑不了。
搁成祖的年头,杀头,革除秀才身份,抄家,一样也跑不了。
当然,以重八和老四这爷儿俩手段之狠,驭下之严,而控制之精妙,也绝不会在他们治下出这种乱子。
换了现在…高太监纵马在生员队伍前几个来回,楞是没有人理他。而高起潜也是铁青着脸,几次作势扬鞭却最终仍然是颓然落手…现在是崇祯十七年,皇帝避难南都的时候,这会子动手殴打几百生员,传扬出去,将会引发多大的轩然大波!
“哼,他们果然不敢动手!”
站在生员头排的就是复社的中坚份子,当初也就是他们,在南京城大街小巷张帖留都防乱公揭,弄的阮大铖身败名裂,到现在抬不起头来,只能避在家里写点杂剧小戏自娱,地方上的事,此人就不敢多说一字半句了。
今曰众人前来,也是比当年冒的险更大!阮大胡子不过是阉党余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毕竟是皇太子,阻挡圣驾,所罪不小!
但刘宗周等大佬默许,黄宗羲等复社中坚十分坚决,所以敢于跟过来的复社中人和普通的生员秀才,也委实不少。
最少,有一个法不责众的心理。
至于黄宗羲,此时脸庞涨的通红,握着香的双手也是微微颤抖…今曰所行,当然是极险,但事前盘算,也是极有把握。
皇帝和太子刚至南京,毫无根基可言,仅看最近皇帝的动静就能知道,现在大权仍然在东林手中,孝陵之行,也是看出皇帝有悔过之意,就算是表面功夫,最少皇权现在衰落是毫无疑问的。
此时此刻,兜头给皇太子一击又如何?难道皇帝就能下旨尽诛参与的生员?
当然绝不会有此事,就算皇帝下此旨,也绝不会有人听从。
真有此乱命,一夫倡命,万夫景从,到时候皇上能不能安稳留在南京都是十分难说!
当然,以黄宗羲私意来说,他对崇祯是感激和忠诚的,因为今上即位之初,诛除魏阉,替东林受冤诸公报仇,这其中就有他的父亲黄尊素,而崇祯也曾经召见过他,当面许他为忠臣孝子!
但这只是私恩,当不得什么。
今上刻忌寡恩,急于求治,只讲经济,不求仁义,国事已经弄到如此坏的地步,可皇太子居然又在外胡作非为,这个时候了,士大夫再不出来,难道真要弄到国亡为止?
可以说,江南一带士绅早就对皇帝不满,皇太子并刘泽清军一事所招致的不满,只不过是一个可资利用的导火索罢了!
…高起潜赶回之后,脸色已经是十分的难看,而朱慈烺等人听到他的禀报之后,自然也是十分的震惊。
“奴婢请小爷稍待,”王承恩此时决断倒是十分明快,立刻道:“奴婢这就回去,叫史可法过来。南京和畿辅内外,都是他们东林复社的人,这一伙子生员必定也是如此,叫他过来处理此事便是了。”
“这倒也是个办法。”
李邦华等人也是最讯赶来,当即便是都道:“不过,要快!”
“是,我知道!”
除开太子,按明朝的规矩,这里的人没有能大过王承恩的,不过听了李邦华的话,他竟是点头受教的样子。
只是拨马回转,眼神一扫,看到赵之龙等人的时候,神色间非常凌厉,盯的这些勋臣武官都是低头,王承恩这才冷哼一声,立刻打马飞奔向后而去。
皇太子这般大张旗鼓的回南京,却是遇着这种事,解决的快还好,否则的话,就是大失颜面了。就算生员们立刻被劝开,也是威望大损,最少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中和畿辅一带的百姓士绅,议论的话题都必定是皇太子趁兴而来,却受阻于一群生员的败兴之事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南京(6)
史可法也是第一时间听说了生员请愿的事,清明都过了,南京正是开始有点闷热的时候,又是晴天白曰,阁部大人的额角立刻就见了汗。
“胡闹,胡闹啊!”
骑在马上,史可法就是不停的摇头,脸上苦的都能挤出水来…这件事不用多想,也知道必定和东林复社有关!
在南都,还有哪个组织能悄没声的组织起这么多读书人出来闹事来着?说是别家人马干的,有人信么?
年年的苏州虎丘大会,与会的哪一个没有秀才或是贡生、举人的身份?甚至进士身份的,也很不在少数!
江南文风原本就盛,光是无锡一县,有多少大世家?每个世家有多少读书子弟?
虽说科举在制度上是务求完美,追求公平,但这世界上哪里有绝对的公平可言?一个普通的农户家族,第一代能勉强识字,第二代可以达到童生水平,到了第三代才可能成为举人,进士,然后成为所谓的书香门弟,也就是真正的世家。到那时,家族中的子弟自幼就有资源可以利用,从小就能在明师的指导下学习,无论是八股还是书法,包括科举的一些门路,这些世家子弟都远超普通人,得中的机会,当然也就是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