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不可能将钟月南指婚给自己。
指婚陈章之女是因为陈章实在于大局没什么影响,而钟月南就不一样了,钟鸣这些年来在朝堂上朋党众多,如果与自己结成了姻亲,而且那钟月南还一心爱慕自己,别说想让钟月南来帮他们监视自己,不将整个钟家都搬进太子府算是钟月南客气了。
不过按着钟月南拿着欠条要挟她父亲这件事来看,婚后她将整个宰相府搬太子府的可能性极大。
所以顾舒玄有恃无恐,他的本意就只是要毁了这场指婚,他并不想想娶任何人,除了君玉歆。
而那钟月南钟小姐,很合适地出现,很合适地一手毁掉了这场即将成行的指婚,顾舒玄嘛,只是稍稍推动了一下,毫无痕迹,查不到他任何把柄。
顾天没能在顾舒玄脸上看出什么来,看不到期待,也看不到失落,他方才年二十一岁,却已习得如此不动声色,镇定自若。顾天有些惋惜,这儿子,本该是个最好的太子人选。
正如顾舒玄所想,顾天又不可能真将钟月南许配给顾舒玄,所以他大手一挥:“立太子妃并非儿戏,此事朕还要仔细斟酌,以后再议。”
“是,父皇。”顾舒玄依然不紧不慢行礼,实在是宠辱不惊的典范。
“陈章之事便交给你去查处,不要让朕失望。”顾天淡淡看了一眼早已成了一滩烂泥的陈章,起身说道:“今日就到这里,退朝。”
顾舒玄跟着朝臣们一起跪下恭送皇帝,那位大学士不着痕迹地向顾舒玄点了点头。
走出金殿大门,顾星云拦下顾舒玄,语气里是难掩的嘲讽和不屑:“我还以为今日皇兄能有大喜之事,看来是本王想多了。”
“皇弟想多了,父皇自有安排,我等静候便是。”顾舒玄掸了掸衣袖,已回离诀,他便不再装作那副无能样,面对着顾星云,顾舒玄并不介意时时提醒他,他才是这身太子朝服的主人。
果然顾星云看着那身太子服眼中冒火,冷冷说道:“你还以为父皇真想给你指婚不成?”
“不然呢?”顾舒玄明知他暗中所指,偏要故作糊涂,噎得顾星云话都说不上来。
可不就是在指婚,谁管你们有什么阴谋目的,总还是指婚嘛,而且是立太子妃。
顾舒玄知道顾星云家中豢养凶兽,顾星云心情不好时,便会将人丢进去,顾舒玄不知道今日顾星云在朝堂上的阴谋失利,会令得他又丢几个可怜无辜的人进去,但他觉得,这样残暴的弟弟,他不认自己这个哥哥,自己实在不要他也罢。
像君家那样相爱相爱的家风,只怕世间难寻吧?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让那一家人和睦友爱,彼此扶持相信呢?难怪君玉歆想家,若那是他顾舒玄的家,他也会想的。
从来没有体验过那样的温暖啊,说起来,自己也挺可悲的。
顾舒玄拂了拂衣袖离去,他今日心情极好,懒得与顾星云作口舌之争,而那位陈章陈大人审问之事也只是走一走刑部,装装样子罢了,顾舒玄知道皇帝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那便能他一个期望的结果好了。
自己越优秀,越无可挑剔,顾天便越难受,越心里堵得慌。
而顾舒玄怎么会不优秀呢?
回府时路过陈章府邸,顾舒玄刻意停下来看了看君玉歆的杰作,不知不觉弯着嘴角笑起来,这等阴损法子也真只有她才想得出来。
白帝羽走到顾舒玄的轿子旁边,低声说道:“红槿回信。”
顾舒玄伸手接过白帝羽递来的密信,细看了一番。
这位钟大人行事还真是隐密,收受贿赂的手段也高明得紧,每年就那么几个固定供奉他的人,下面的官员想往他这里递银子,必须通过他信任的人,而且这些银子还要拐几道弯,先是送到一个不起眼的乡下老妇那里,再由那老妇进城时放到菜市口,然后从宰相府里头出去买菜的人才会把银子拿入府中,交给钟鸣。
钟鸣从不把银子存入钱庄,而是在屋后挖了一个大坑,将银钱都埋在地底下。
这般小心周详,难怪这么多年没有人查觉这位自诩清廉的钟大人其实是离诀国最大的蛀虫。
不过钟鸣贪了这么多的银子,又从来没有明目张胆地用过,他要这么些银子有什么用呢?
“叫红槿查一下,这钟鸣有没有什么嗜好。”顾舒玄说道。
“是,殿下。”白帝羽应声,又说道:“殿下,我担心顾星云不会轻易罢休。”
白帝羽不觉得顾星云会就此放手,他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总要讨回一些,才符合他的性格。白帝羽担心顾星云反扑过于厉害,他们毫无准备的话,会措手不及。
顾舒玄伸了个懒腰,懒懒散散笑道:“他想报复,那就给他个机会好了。”
“殿下的意思是?”
顾舒玄笑而不语,放下了马车帘子倚在软垫上,突然很想见君玉歆,便拍了拍轿子,让轿夫走快一点,早点回府,去抱一抱美人。
第174章:平安喜乐
美人慵懒如猫,正懒懒晒着春日的太阳,顾舒玄知道她喜欢荡秋千,坐摇椅,所以在这梅园中扎了个秋千,又放了两把摇椅,美人荡在秋千上,开得正好的桃花灼灼,这人人喜爱人人夸的花,不管如何绯红如何荼靡,都不会落得媚俗。
顾舒玄推了一把君玉歆,青丝扬起划过他的脸颊,酥酥的,痒痒的,直挠着他。
“朝中如何?”君玉歆问他。
顾舒玄草草几句将今日早朝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说道:“那钟鸣当真是我见过的最小心谨慎的人了。”
“贪生怕死之辈大多小心谨慎。”君玉歆说道。
“那我也贪生怕死。”顾舒玄笑道:“我觉得没什么比活着重要,首先要活着,其次要活得好。”
“所以你也小心谨慎啊。”君玉歆毫不客气地打击着顾舒玄。
顾舒玄握住秋千,走到她面前,她坐在绯色如云的桃花林里,微微抬着头,饱满的红唇不点而朱,随意挽着有些松散的青丝倾泻在肩头,满园桃花,比不得她浅浅一笑,一笑便艳压群芳。
时光好像也舍不得走了,将画面凝成一副永恒的模样,顾舒玄弯腰,绸缎般的墨发垂落,与君玉歆的长发交缠,两张各自风华绝代得几近妖孽的脸彼此相贴,谁会觉得还有其他的人比他们彼此更般配呢?
天成的佳偶,生来的登对。
他低头,覆着那一点红唇,轻声说道:“我说过我不会娶别的女人,没有骗你吧。”
“那是皇帝不允。”
“我挑中钟月南,就是看准了皇帝不会答应。”顾舒玄拉起她,缓步走在桃花林中,漫天花瓣纷飞,梦中才有的绮丽美景。
君玉歆随着他信步走着,她知道钟月南那样的女子不会轻易放弃的,既然她倔强刚烈地能拿出欠条来逼迫钟鸣就范,那再做出其它的事来,也不足为奇。
“我觉得…”君玉歆想说自己的想法,顾舒玄却打断了她的话:“你看,那株桃树是我种的。”
君玉歆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一棵不起眼的桃树,在满目桃林中不足为奇,但顾舒玄一眼便能认出来:“小时候我在上面刻过字,你来看。”
“平安喜乐?”君玉歆看着上面斜斜歪歪的字说道:“你小时候的字可真丑。”
“你说你这人,重点是这四字好不好?”顾舒玄点了一下君玉歆额头,笑骂一声。
“为什么刻这四个字?”君玉歆笑问道。
“小时候听得多了,不太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但总觉得这是一句好话,就刻下来了。”顾舒玄抚着已有些模糊的字迹,小时候,那样的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一生平安喜乐吧?
君玉歆猜得到这里有一段顾舒玄的过往,他不想说,君玉歆也不细问,只陪他在这桃树下面站了许久,仍花瓣落满肩头。
那年的桃花如雨,是多少年后依然不能割舍的深深眷恋。
午饭的时候,君玉歆端上来那碗她小火熬了一上午的百合粥,盛了一碗递到顾舒玄面前,顾舒玄满怀期待的喝了一口,默默放下了汤勺:“你平日里要忙的事挺多的,以后这种事就交给下人吧,别累坏了自己。”
“不要这么委婉,直接一点。”
“你这么辛苦熬的粥,如果不喝完我会觉得对不起你,但我不太饿。”
“再直接一点。”
“粥…太咸了。”
“只是这样?”
“太难喝了。”
君玉歆不服气,自己尝了一口,嗯,果真难以下咽,能将一碗普通无奇的百合粥熬成这等味道,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君玉歆一人了。
果然在做饭这件事上,君玉歆毫无天份。
“长善,叫厨房准备吃的赶紧送过来。”君玉歆喊了一声。
“你不是自己熬了粥吗?”长善心想君玉歆真是事多。
“赏你了。”君玉歆大方地将整整一大碗粥推给长善。
长善将信将疑下去,半晌过后,梅园里传来一声惨叫:“君玉歆,你这是往里面下了砒霜啊!”
正低头吃着饭菜的君玉歆和顾舒玄对望一眼,“扑哧”笑出声,笑成一团。
君玉歆的担心在当晚就成了现实,那位钟月南小姐,手书一封送进了太子府,约顾舒玄茶楼一谈。
“我去去就回。”顾舒玄亲了一下君玉歆的额头,披上外衣走出梅园。
天快黑了,他没有回来。
天全黑了,他依然没有回来。
君玉歆坐在灯下看着一本书,看了许久也不曾翻动过一页。
“他可能晚上有事,要回得来迟些,要不你先睡吧?”长善说道,自君玉歆来了离诀住在了太子府,顾舒玄每一晚都睡在这梅园里的,就算来得晚些,也会派白帝羽或红槿过来传个话,从未像今日这样一直没有个音讯。
君玉歆放下书,看着长善说道:“今晚他不会回来。”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是钟月南,我不会让顾舒玄回来。”
“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睡不着出去走走,你陪我吧。”君玉歆干脆合上书,跟长善说不明白的,这些话她听不懂,便干脆换了衣服往梅园外走去。
“不如去找云之遥吧?”长善一边拿着双刀一边说道,她双刀总是不离身的。
“好。”
云之遥正与帐薄通宵夜战,他手底下的生意越来越大,他每天要处理的帐册也越来越多。好在君玉歆从君家救出来的十一个掌柜个个皆非寻常,总是将帐册得清晰明了了才送过来,替云之遥省去了不少时间。
他更像是一艘船上的船长,把握着舵的方向,带着这艘载满了君玉歆财富的大船乘风破浪,突飞猛进,日进斗金。
看到君玉歆过来时,他连忙放下了笔,拉着君玉歆坐,温暖的笑着:“玉歆你今日怎么过来了,还有长善?”
“睡不着,来找你看看。”君玉歆翻检着桌上几本帐薄,一切都井井有条,云之遥真是全天下最出色最优秀的掌柜,“辛苦你了,云之遥。”
“哪里,我做这些得心应手。”云之遥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长善:“这是这一个月来总帐,我已经誊抄上去了,你带在身上。”
长善“哦”了一声,将帐册收好,这是君玉歆的习惯,而长善也很高兴君玉歆有这个习惯,让她觉得自己跟在君玉歆身边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她问过君玉歆:“云之遥武功比我高,人也比我机敏,你为什么不把帐册交给他保管?”
君玉歆是这样回答的:“他是他,你是你,你跟他不一样,他随时可能会走,而你不会。”
“首先,我不觉得云之遥会离开你,其次,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走?”长善对君玉歆这样吃定了她感觉很不好。
“我给不了他任何东西,怎么可以将他一直囚在我身边?他要离开的时候我不会拦着,至于你,在师父没有回来之前,你哪里都不会去的,不是吗?”君玉歆一语说中了长善的心思,这一年来,长善对离诸已思之如狂了,只是离诸怎么找得到他们呢?
云之遥叫笑姑备了些小吃和温和的美酒,四人围着桌子就着春月喝着酒,东聊西扯地说着闲话,君玉歆一直兴头不高,总是笑着听他们说话,笑姑特别尊敬这位君小姐,总是挑着最好吃的菜往君玉歆碗里夹着,又怕君玉歆不喜欢,便像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君玉歆,看得人心里发疼。
“笑姑,你不必这么拘谨,也不必对我心怀感激,当初我让云之遥救你,只是想知道闻名遐迩的笑面侠盗是什么样子而已。”君玉歆对笑姑说道,当初她让云之遥救这女子,的确只是觉得她一片侠义心肠,偷了些东西罪不致死,不曾想过她有这样悲惨的身世。
笑姑嘿嘿笑了两声,眼中有些泪光。
云之遥拍拍笑姑的肩膀,安慰道:“笑姑,你把我们当作家人就好,君玉歆和长善就是你的妹妹,我就是你弟弟,我们是一家人。”
笑姑还是嘿嘿笑着,她有许多话想说,感激的,感动的,感概的,可什么都说不出,便端起桌上的酒杯一仰头,喝了个杯见底。
君玉歆几人笑着陪她饮尽杯中酒,君玉歆扶着椅靠望着苏河河面上的粼粼月光出神。
“玉歆,你今日来这里是因为顾舒玄的原因吧?”云之遥的声音是君玉歆听过的最好听的,他一把嗓子如玉石之音,清润干净至极,可他此时用这声音说出来话,却不甚动听。
于是君玉歆不作回答。
“除非是因为顾舒玄,否则你不会轻易来我这里坐一坐。”许是喝了些酒,云之遥说话大胆了些。
“他待你不好吗?”
“他待我很好。”
“我待你不好吗?”
“你待我也很好。”
“那为什么是顾舒玄呢?”
“我祸害一个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来祸害你?”君玉歆笑起来,她笑着真好看,只是笑容太过苦涩。
“我以为,天机山十五年,可以决定很多事,原来是我错了。”云之遥苦笑着,因为他的笑容总是太温暖,连这苦笑都显得那么好看。
这世间,怎么就没有个对的事情呢?该苦涩的人却笑容温暖,该温暖的人却满是苦涩,该哭的人笑得最大声,该笑的人却连泪水都流尽。
怎么,就没个对的事情呢?
长善看着对面坐着的三人,这三人,是不是天底最苦的人?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四人同时掠空而起,追着黑影而去,长善第一次见笑姑使轻功,竟比她还要强上许多,不输君玉歆!
第175章:离诸,离诸
寂寂月色下,那黑影动作极快,君玉歆几乎拼却了全部的力道才勉强不至于跟丢,心中暗暗心惊离诀国竟有如此高手!
那黑影跑了近有一柱香的时间,此时已远离了邺城中心,到了郊外,他却突然停下,背对着众人。
“你是何人?”君玉歆悄然握住袖间白绫,她已许久没有这种感觉,她有可能无法拿下眼前的人。
“玉歆。”
那声音太熟悉,君玉歆听了整整十五年,那是离诸啊!
“师父…”君玉歆心中一酸,干涸许久的眼眶酸痛不已,只可惜再流不出半点眼泪,师父,师父,你终于来找我了吗?你终于找到我了吗?
师父。
我仅存不多的亲人啊。
“玉歆,长善,云之遥。”离诸转过身来,脸上却戴了一声面具,一身黑衣的他似乎没有怎么变过。
“离诸先生。”云之遥呐呐一声,从小与离诸一起长大的除了长善和君玉歆,还有他。那位对别人从来不苟言笑的离诸先生,对自己也疏远之极,但终归是相处过十五年,多少会生出些情意来。
唯有长善哭得不能自已,像个孩子一样,捂着嘴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却不敢上前一步,她不知道离诸待她是不是依然像以往那般生疏冷漠,她捧着满腔的爱意却不知道该怎么奉献给离诸,她站在远远的地方哭着,却不敢靠近。
笑姑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但她感觉得出这是一个对他们三人极重要的人,又看到长善哭得那么伤心,善良的她拍着长善的后背,递着手绢。
“为什么才来找我?为什么不早些来找到我?师父,我等你好久好久了。”君玉歆哑着嗓子低声问着,她再也不敢任性,也不敢对离诸发脾气了,她害怕连最后的亲人也会离开,她拼了命地放低自己,只求他们不要离开,不要再让自己一个人。
离诸看着这样放低自己的君玉歆,长叹一声,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儿,却因为害怕失去变得这么卑微。
“傻丫头。”离诸将君玉歆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熟悉的感觉让君玉歆觉得这一切如此真实,天机山七行者,六者已去,只余离诸一人。
除了长善和云之遥,君玉歆终于又寻回了一位亲人,而这三人,是她活这世上,最最重要的人了。
“长善。”离诸朝长善招了招手,长善“哇”地一声哭出来,扑进离诸怀中。
“好了好了,还说让你保护玉歆,看你这样怎么保护得了她?”离诸叹息连连。
“先找处地方坐下吧,许久不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云之遥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头,笑着说道。
“我来这里,只是想确认你们都没事,你们没事,我也就放心了。”离诸松开君玉歆和长善,看着安然无恙的二人,似放心不少。
“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师父你一去江南就再也没有回过音讯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我…”君玉歆想说,师父,我无家可归了,君家的人都死了,天机六老也去了,我想找你,却找不到你。
但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像君家成了她最大的忌讳,稍提一下,都是难以承受的痛苦。
“师父你的脸怎么了?”长善一边胡乱地抹着眼泪,一边看着离诸脸上的面具。
那是一张普通的人脸形状面具,在月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离诸摘下面具,原本那张冷漠疏离的脸上,纵横着许多烧伤,毁去了整张脸,伤口狰狞扭曲,再看不出当看离诸半点模样。
“这是!”君玉歆低呼一声。
“我知道君家有变,连夜赶回君府,君府大火中我想救些人出来,便冲进了火海,却发现君府的人都已经提前服了毒早就死了,君府老夫人和那位孟姨娘身中数箭,也已经气绝,而我想逃出火海时,被大火灼伤,脸上便留了疤。”离诸说起此事满是惋惜,不是惋惜他容貌尽毁,而是未能救出半个君家的人。
“你医术高明,难道也不能治吗?”君玉歆看着离诸脸上的烧伤难过不已,当时的离诸该有多痛?
“能治的话我岂会任由脸上留疤,罢了,只是一副皮囊而已,倒也无妨。”离诸摇了摇头,并不在意脸上的伤疤。
“师父你知道,君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君玉歆听过一些有关君家一夜倾塌的事迹,但她始终想不明白,君府那么大,有那么多的机密,古长月为什么能在一夜之间将君家逼至死地?
“拢翠。”离诸提起了一个许久不曾听闻过的名字。
“拢翠?”君玉歆不解。
“君家有一本秘书,书中详尽地写着羲和国各大官员的隐秘之事,以及君家这么些年来的生意经营之道,本来此书存放之地除了君家亲近之人无人知晓,但拢翠自幼与君安相熟,便知道这些事情,是她将这秘密告诉了古长月,古长月为了得到这本秘书,连夜将君家一夜斩尽,你父亲也战死沙场,君安为了拖住追杀你的刺客,也死在了官道之上,无人敢去收尸,任野鸟啄食,君府老夫人和孟钦受皇上威逼,称若不受死,便不发粮晌给君宰相,不拔援兵解你父亲之危,老夫人便与孟钦死在了相府大火之中。”
君玉歆努力消化着离诸传达给她的信息,古长月,古长月怎么能这般歹毒!
还有拢翠,那样好的一个丫头,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怎么可能呢?那么乖,那么听话的小拢翠,竟然害死了整个君府?
“云之遥,我记得拢翠当时是与你一起的,这是怎么回事呢?”君玉歆没有记错,当初拢翠的确是与云之遥一同出海,一同归来的,后面呢?发生了什么?
“我第二次出海之前,拢翠说有事要办,就留在了沛城,而我直到君家出事,也未能回到岸上,也就是说,君家出事之前,她就已经消失了。”云之遥说道。
好像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拢翠,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拢翠泄漏的君家的秘密,导致了古长月疯狂扑杀,拢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小安不爱你吗?就因为这样你就要让整个君府为之陪葬吗!
拢翠,是你吗?
君玉歆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疯狂地叫嚣着,这声音太大,震得她都有些站不稳。
她一向是知道的,君家行商有一套规则,那是君家行商数年屹立不倒,生意越做越大的原因,但她万万没想到,这竟然会给君家带来灭顶之灾,而导火索,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