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发财懒得看他,拂拂袖回自己书房抠脚去了,留下接待他的人便只能君隐。
君隐端着一杯茶,气度优雅,面色淡漠看着这位新晋的状元郎,他已在朝中任职,而且是户部,正是君家的地盘,掌管这天下钱粮的重要司职。
升了官的庄宋明自然不会再穿着那身打着补丁的衣服,新制的衣服合身熨帖,只是脸上的黝黑和粗砺却需要更多的时日来渐渐养成白嫩肥胖。他抬手作揖:“下官见过大人。”
“坐吧。”君隐入下茶杯,语气不咸不淡。
君隐没有开口问话,庄宋明也不知该从何处打开话匣,总不能直接地说他是来看一看君玉歆的,气氛便有些尴尬。
“哥。”君玉歆的到来正好打破这尴尬,她带着面纱由长善扶着走进大堂。
君隐连忙起身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又挥手示意长善下去,温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新科状元上门,我自然是想见一见的。”君玉歆笑着说道。
“君小姐过奖。”庄宋明起身答礼。
“那日街上一别,我倒想不到你会一举夺魁。”君玉歆依然笑着,丝毫看不出她有半丝厌恶。
“多谢小姐,其实我此次上门,是来拜谢大人的。”庄宋明说道。
“谢什么?”君隐专心照顾着君玉歆,连抬眼看庄宋明一眼都没有。
庄宋明清了清嗓子,诚恳认真地说道:“多谢大人还会试一片清明,让我等寒苦出身的学子可以一展拳脚。”
“此话如何说?”君隐并不接下他递过来的高帽。
“民间早已传开,说正是因为大人正直公平,才斩落贪官人头,又重定考场秩序,大人不惜以一己之身与朝中上百恶人相斗,下官钦佩不已。”庄宋明言辞中满是敬佩之情,还有感激之意,若非知道他面目,实在难以看出他在作假。
君隐望着君玉歆笑了笑,心想着庄宋明你可知天下学子真正该感谢的人,是坐在你面前这位蒙着白纱,你在陷害的君家小姐?
谢我?不必,我很想杀了你。
“庄大人客气了,我只是尽了臣子本分,替圣上分忧解难罢了。庄大人如今也做了官,想必日后也会这么做的。”君隐打了一句官场上最常见的太极,看着客气,实际上无用至极。
庄宋明毕竟还是官场新手,看不出这是一句废话,只说道:“大人自是我辈楷模。”
君玉歆懒得听他们在这里聊废话,悄悄拉了拉君隐的袖子,君隐便会过意来,望着庄宋明说道:“我听闻最近楚大学士正在招收门生,不知庄大人可有兴趣,我可以代为推荐。”
庄宋明一正脸色:“但凡学子都应是天子门生,岂能沦为哪官哪府的门生?大人此话言重了。”
君隐挥挥手,又道:“我不过随口一说,大人却是认真了。”
“此话玩笑不得,下官入朝为官,只想替圣上分忧,替百姓解难,并不在意门生之说。”他说得如此认真,几乎都让人不忍怀疑。
君玉歆抿着嘴笑了笑,说道:“哥哥,我那日在街上遇见楚佩姐姐了,听长善说看她的样子,像是在给谁挑料子,做衣裳呢。”
“哦?”君隐故作糊涂。
“还是年轻男子的样式,不知是楚家谁府上的男子要添衣了。”
“你尽瞎说,楚府哪里年轻男子?”君隐配合地点了点君玉歆的鼻子。
君玉歆呶了下嘴:“我看不见嘛,许是长善看错了。”
而那方的庄宋明,脸色有些发白。
若无亏心事,一身正气的庄大人,你在脸白什么?
第122章:毫无破绽
日光倾城,越发毒辣的夏日开始毫不留情的炙烤着大地,荷塘里的白色粉色荷花都没有了争奇斗艳的劲头,没精打采地怏怏着,蝉声也显得有气无力,在有一声没一声的嘶鸣。
君玉歆并没有如京中爱碎嘴喜八卦那些人的意,既没有日日以泪洗面羞愧难当,更没有如许多人愿的吊死在房梁上。她坐在葡萄架下躲着阴凉,旁边的风轮吹着巨大的冰块带来凉风,冰城上冰镇着她用来解馋的时令瓜果,她翘着二郎腿哼着歌,看着手中一封信。
最近她总是收到许多许多的来信,长善已经习惯了她一天要看上四五封信这种事情了。
长善吐了颗葡萄籽,推了一下君玉歆的吊椅:“师傅信中说了什么?”
“师傅信中叫你好生伺候我。”君玉歆拣了片西瓜咬了一口,调侃着长善。
长善恼着大力一推,差点把君玉歆抛进水池里,又羞闷着半天说不出话,看来再如此狂暴的女儿家遇上情事,都会变得内敛羞赦。
君玉歆笑道:“师傅快回来了。”
“什么时候?”长善连忙问道。
“快了。”君玉歆两指稍稍用力,那封信便化成粉末飘进了水塘里,而她目光悠长,不知看向何处。
长善不知道君玉歆说的快了到底是多快,但她再笨也知道君玉歆这些天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轻松自在,平日里她只是早起,但从未通宵不睡,顶着两个乌黑的眼青挑灯想事,长善知道,君玉歆遇上了到目前为止,最为棘手的问题。
但很奇怪的,长善又觉得,这棘手的问题到最后总会被君玉歆解决掉的。许是君玉歆从未输过,长善便渐渐开始相信这世上不会有什么事能让君玉歆输掉,她总是无往不利的。
离诸去江南已快两月了,君玉歆有时候会想,这个世界的江南是什么样子,大抵也如前世那般烟雨朦胧,有温柔婉约的女子轻声侬语,轻纱薄如蝉翼会翩翩迎风扬起,大概还有小桥流水和那户人家,青石板路和燕子穿霞。
只要那里不起灾难,当是美丽如画。
可离诸的来信告诉她,那里不是她所想象,那里有着浓密乌云遮天蔽日,那里还有沉重枷锁套于人们身上,那里,快要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长善你说,师傅到底是什么人?”君玉歆望着天边一缕白云问长善,声音也有点像那朵白云一样绵弱飘荡。
“这重要吗?”难得的是,长善也会反问君玉歆。
“我很希望这不重要。”君玉歆笑道,但她心底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原本不在乎的离诸的身份,好像比她想象中的重要一些,那个神秘的师傅,从小将自己带大的师傅,疼爱自己的师傅,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拥有俊美的容颜,时间似乎遗忘了他,除了让他的眼神越发深邃以外,十五年来他的容貌几乎没有太多变化,他无所不会,武功,谋略,医术,人脉样样皆是上品,他无所不能,只要是君玉歆想要的,他总能得到,他从来不说有关他自己的事,好像对于过往他必须保持最高的缄默。
他过于神秘,这份神秘原本给君玉歆带来的是安心和可靠,可现在时局纷乱,她却升起了疑惑。
君玉歆惊觉,她对离诸一无所知。
“在想些什么?”君隐走过来坐下,又挥手示意长善下去,执了把羽毛扇子给君玉歆扇着风。
“没什么,哥哥今日在朝中怎么样?”君玉歆知道君隐要巧妙地掌控住朝堂的秩序并不容易,现在古长月势力日渐壮大,若不小心便会被他揪住把柄。
“还是那样,庄宋明得皇帝重用,下朝后又提及想请你去吃饭,我说你身子不适不易外出给拒绝了。”君隐缓声说道。
“朝中就没有其它的异象吗?”君玉歆显得有些锲而不舍。
“你想知道什么?”君隐正色问她。
“离诀国使臣将入京中朝见古长月,想必宫中此时都在忙着迎接事宜才是,我听闻每年都会从不同的地方运一些贡品过来,在宫宴上使用,哥哥可有查过这些?”君玉歆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她并不确定君隐能不能听明白她话中隐藏的意思,如果君隐和君发财并没有往那方面想,她现在说穿只是百害无一利。
君隐放下手中羽扇,慢声说道:“各地的贡品这些天已经差不多都运进宫中了,内务府仔细检查过,没有纰漏和差错。还有一批歌舞姬也进了宫中,皇帝将这些事交给庄宋明亲自去办的,也算是他上任之后接手的第一件事,完成得还不错。”
“是庄宋明自己去找古长月要的这差事,还是皇帝指派给他的?”君玉歆问。
“不知道,此事是他们在御书房定下来的,当时我没有内应在里面,所以不清楚。”君隐摇了摇头,“你怀疑庄宋明?”
“倒不是怀疑,总要抓住他一点把柄才好让他绝了想染指宰相府的念头。”君玉歆的想法很简单,庄宋明此人除了去过一趟楚家之外再无半点可以利用的漏洞,他几乎是无懈可击的,君玉歆必须找到他的破绽,才好攻其软肋。
“玉歆,那群舞姬是江南送来的。”君隐突然说道。
君玉歆抬首,说道:“查过身份了没有?”
“干净。”
“好。”君玉歆点头。
当晚君玉歆与长善趁着相府里头的人都已熟睡,轻车熟路地翻出了墙,一路潜行至顾舒玄自在处,进门第一句话便是:“我要江南那群舞姬的资料,事无巨细,包括她们吃几碗饭喝几口汤我都要知道。”
“哟,君小姐,您还真把这儿当您自己家了啊?事无巨细,有本事你去查啊,你当我伶人楼里的姑娘不用休息了是吧?”
已恢复妖娆本来的红槿冷笑着说道,她不明白君玉歆凭什么觉得这些事情这么好查,凭什么相信他们去查的时候不会惊动一些其它人,或者她也只是看君玉歆不顺眼,不想听她号令。
顾舒玄刚欲开口,君玉歆已对红槿抢先说道:“查清楚,越快越好,没有为什么,没有凭什么,你是一个下人,做好这些是你的本份。”
“我不是你的下人!”
“我是金满堂的掌柜,你若不满,大可问问你家公子,你是不是我的下人。”君玉歆并非讨厌权利的人,相反,若是权利能给她带来便利,她很乐意最大化的使用她手中的权利,比如金满堂的半个掌柜,就足够她使唤金满堂之下所有的人了,包括红槿。
顾舒玄揉了揉眉心,说道:“红槿,去查吧。”
红槿便红了眼眶,咬着唇愤然转身,而白帝羽默然无声跟着退下,他比红槿明白,于现在的公子而言,君玉歆是一切。
而红槿,连做君玉歆的对手都不够资格。
白帝羽有时会想,到底什么样的人才够资格与君玉歆一战,似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女子值得君玉歆侧目,她的目光很高远,远到普通女子根本难以目及。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站在自家公子身边,陪他看一看天边日出之后,天下是番是怎样的光景。
顾舒玄拉着君玉歆坐下来,散了她面上的白纱,笑声说道:“你每往我这里来一次,红槿便要大动肝火一次。”
“那是她目光短浅,我若是她,便会克守本份,将手中事情做得滴水不露,把感情藏得深不可见,一点点侵蚀你的生活,让你无法离开,不能放弃,而她只会吃这些无聊的飞醋,从不想着改变自己。”君玉歆低头把玩着腰间的一块玉佩,触手温凉,上雕一朵兰花。
“若个个都如你这般冷静,这世间将少多少乐子?”顾舒玄笑望着她,可能对君玉歆而言,鲜少有事能使她失去分寸,哪怕是面对喜爱的男子,她也不会芳心大乱,而是缜密地想方法让那男子爱上她。
“每个人的方法不一样而已,我没兴趣去教红槿如何让你离不开她,我来是问你,庄宋明查得怎么样了。”君玉歆草草结束了儿女情长这等无聊的问题,她没有过多的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顾舒玄扬眉一笑,说道:“没有任何漏洞,他是完美的。”
“不可能,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我们疏忽了。”君玉歆摇头,庄宋明不干净她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从何处查到他的把柄,君玉歆想的并不仅仅是要破坏那场令人恶心的指婚,她所图谋的东西更大,而她需要一个缺口。
“庄宋明年二十八,生于南玉城,七岁入私塾,十四岁中举人,十六岁父母双亲亡于饥荒,十九岁中举人,不曾寻花问柳,未有龌龊举止,连考两届科教考未中弟,于今年中状元,说来这个状元还是你送给他的,若你不肃清考场,他应是中不了的。”顾舒玄从头梳理着有关庄宋明的事项,这个人干净如一张白纸,几乎毫无污点。
君玉歆还是只把玩着手中的那块玉佩,像是要将上面那朵兰花的花样研究个透彻,记下每一个纹理,然后她抬眼一笑,伸了个懒腰:“既然如此,那就不查了。”
“什么?”顾舒玄没有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君玉歆可不是这么轻易就放弃的人。
“长善。”君玉歆唤了一声,长善推门而入。
“怎么了?”
“去找红槿拿一份十二年前南玉城的卷宗。”
“南玉城?”
“对,江南南玉城。”
第123章:一场谈话
长善办事的速度很快,不知道她跟红槿是怎么说的,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她已经抱了一小堆卷宗过来,君玉歆也不避讳顾舒玄,摊开了卷宗便开始细看,十二年前的南玉城有着所有江南小镇该有的气质,静谧,悠然,知足,平和,而那场席卷了江南的饥荒则摧毁了这小城的一切。
卷宗中只有八个字的记载:饿蜉遍地,民不聊生。
君玉歆无法还原当时的场景,但想来是离不了人吃人的地狱惨状的,而羲和国的贪腐早已不是一日两日,那场饥荒里被贪污掉的银两数不胜数,朝廷发下的粮食最后都被换成了发了霉的陈粮,庄宋明的双亲便是亡命于那场饥荒中。
后来死去的百姓越来越多,古长月的弟弟古长凌主动请求前去赈灾,英明睿智的凌王爷凭其强硬的作风,竟也生生扭转了江南的劣势。
那一年,君家在外在打仗,正是与离诀国在海上交战时期。
红槿的速度是君玉歆意想不到的快,未过半日,她竟带来了江南那群舞姬的消息,而她面上露着得意之色:“君小姐,你君家对你们羲和国的皇帝可真是贴心贴肺,连歌舞姬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备好了。”
“正题。”君玉歆懒得跟这个不讲理的女人多费口舌,只叫长善铺纸研墨,她手提一只细细羊毫笔准备写些什么。
红槿冷笑一声,摇摆着她常年跳舞于是万分柔软的腰肢,带来一阵只属于离诀国的香味靠过来,脸上还有些鄙薄的笑意:“这些舞姬可都是出自君家,君小姐你竟然不知道?”
君玉歆头也不抬,只在纸上写着什么,口中说道:“你要是不会说人话,叫白帝羽过来讲话。”
红槿脸色一红,咬牙道:“训练舞姬的人是你们君家的人,虽然君家不做勾栏生意,但君家手底下那么多人,总有些人背着君家暗中经营,这些舞姬就是君家手底下的乐坊出来的。”
“我哥哥查不到?”君玉歆不解,若这些舞姬真的跟君家有关,君隐怎么可能半点也不知情?
“送这批舞姬的人是江南三省的总督大人,要给他们改头换面并非难事,而且如果君家手底下的人若有心瞒着你们,查不到也是理所当然的。”红槿说道,“我能这么快查到是恰好伶人楼和百媚生就是干这行当的,知道的总比其它人多些,舞姬里面有个叫清闱的姑娘还跟我学过凌烟舞。”
“知道了。”君玉歆轻蹙了下眉,一排排刚劲有力的字迹在宣纸上显现,她的字迹不似普通女儿家的娟秀,反而满满都是苍劲刚强,透着凛冽的傲气。
江南,江南,所有的事情都指向江南,到底江南,是一个怎么样的江南?
“顾舒玄,你曾答应过我,会带我去看一看你的铁矿藏于何处,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去看?”君玉歆突然提起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如果不是君玉歆再次提起,顾舒玄几乎都要忘了这件事。
那时君玉歆刚入主金满堂,顾舒玄交上来的帐本中唯独铁矿一事漏洞百出,让云之遥查了出来,君玉歆问顾舒玄,铁矿乃国之重器,你一个他国质子在羲和国私藏铁矿是想做什么,顾舒玄曾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用来伤害到羲和国的根本,但君玉歆始终不信。
而在这种时候,明明该操心其它事情的时候,君玉歆却突然提起旧事,这让所有人都大为不解。
顾舒玄看着她,像是要看穿她到底想干什么,而他想了许久,始终没有想明白,君玉歆的意图到底在哪里。
“你想现在去看?”顾舒玄皱眉,离诀国的使团再有二十多天便要到远京京城,这个时候君玉歆准备离开?
“我不能去看,不代表别人不行,安排下去,明天我就要你的人带着云之遥去查看这批铁矿的藏匿之处,我想你不会拒绝的。”君玉歆的笑容看上去如此美好,而顾舒玄却在里面看到了无数的阴谋在发酵。
“你不会以为,我会趁此机会对离诀国使团动手,杀掉我那个一直觊觎离诀国太子之位的皇弟吧?”顾舒玄失笑,虽然这种做法他很想去实施,但他还没有蠢到在羲和国动手,试想离诀国使团在羲和国出了事,他这个离诀国质子岂还有回国之望?
君玉歆摇头,收起桌上的纸张放进怀里,又轻抚了一下腰间的玉佩,合声说道:“你不会这么做,我要去看铁矿藏匿之地也是别有目的。”
“你想做什么?”顾舒玄长眉凤目含上疑惑和警惕,他在想君玉歆会不会在必要的时候,将自己当做一枚弃子抛弃?这个女人,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君玉歆不再多说也不再解释,看似风清云淡的表象下,她的心里已经紧张万分,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张巨大的网,正朝她,朝君家笼罩下来,她需要再快一些,再快一些,不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没有再与顾舒玄多叙话,她带上长善回了君府,回府的路中她写了一封信绑在了白鸽腿上,往沛城发去。她望着自在飞翔的白鸽在蓝天白云之上,想象着云之遥收到信之后该是何种表情,想来他很想飞奔入京揪着她的发髻骂一声,你这丫头胆子这么大,是不是不想活了?
而一回到府上她便直奔君隐书房里,来不及喝一口君隐给她泡的茶,单刀直入:“哥,将所有你不能完全掌握的生意,全部交出来给皇帝,一笔都不要留。”
“玉歆你怎么了?”君隐按着她坐下,看她郑重的神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相信我,哥,你要相信我。”君玉歆拉住君隐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所以指骨有些泛白。
“我相信你,可是你至少要告诉我为什么,君家的生意不仅仅是君家的,靠家君家吃饭的人不计其数,若我在一夜之间放手,会有很多人遭遇清洗,这些人可能会丧命,你懂吗?”君隐安抚着君玉歆,君家已不仅仅是一个朝臣,他更像是某种符号,某种象征,不知有多少人依附着这个权势滔天的姓氏,若君家倒下,跟着君家死去的人,将堆成尸山,填成骨海。
君玉歆抿了抿嘴唇,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泛着奇异的光,君隐有些看不懂那光芒的含义,有些焦急,有些兴奋,甚至有些嗜血,好像君玉歆在等待一个极为重要的时刻来临,又或许说,君玉歆知道某件事情会发生,她不能阻止,但很高兴有这样一场她值得费心的战争。
是的,战争,君玉歆像是在等一场战争的到来。
“十五天,哥,我们只有十五天的时间,把君家所有不在核心之处的生意交给古长月,哪怕君家会因此一蹶不振,也不要太过在意,把这些可能会遭遇清洗的人的名单列给我,我来救他们。”君玉歆在竭尽全力地避免在这场战争上有太多人流血死去,她在用尽她所有的力量,保全某种东西。
“你怎么救?通过顾舒玄和金满堂吗?如果君家倒下,金满堂没有了君家的庇护是逃不过那些人的耳目的,玉歆你知道的。”君隐失笑,玉歆怎么会乱得失去分寸?
“我可以!就算救不了他们全部,但忠心于君家的人,我不会让他们就此丧命的。”君玉歆提高了音量,而她的眉目却陡然敛进了煞气,那种不怒自威的神色君隐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皇帝古长月。
甚至君玉歆,比皇帝更具威严,那种迫人的,使人想臣服的威严。
“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却让我做这么大一件事情,玉歆,你可知你在动摇君家的根本?”君隐第一次没有答应君玉歆的请求,不是他不肯,而是整个君家的担子太重,不是轻易可以放下的。
“君家的根本,难道不就是这个府里面的几个人吗?”君玉歆悲哀一声,君家挑着为国为民的这个担子那么久,她不知道君家为此牺牲过多少东西,可是说到底了,君家君家,不就是冠以君姓之人吗?要操心天下的那个人,不应该姓古吗?
最终的君隐还没有完全答应君玉歆,君玉歆不得已去找了君发财。
没有人知道那天君玉歆跟君发财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聊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意料之中的争吵,君发财的书房里安静得像是没有这两个人,从日挂高空一直到聊到了月朗星疏,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始终没有打开过。也没有人敢上去敲门问一问,就连老夫人也只能坐在轮椅上望着那间房子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