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善终于是聪明了一回,想到了帮凶这个词。
“就是那个赵简辰?”顾舒玄记得,那日他初见君玉歆,君玉歆曾抱着一个男人的尸体放声痛哭,好像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雨,她曾哭得昏天暗地,撕心裂肺,那是他唯一一次见到君玉歆那般失态癫狂,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赵简辰的父亲也是保护她死掉的,赵简辰于君玉歆,不仅仅是侍卫,而是真正的生死之交,真正的。”长善说着她也知道得不多的那些事,她只是听说,赵简辰的父亲死得同样悲壮,为了保护她拼死战到最后一刻,所以君玉歆应该是很痛的吧?
其实她不懂,君玉歆薄情,怎么偏对赵简辰父子重情?
按着世人的看法,那只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侍卫罢了,普通的贵族,是连多看一眼都不会的。
已经有人来收尸了,大概是不会有人在意谁的脑袋对上了谁的尸体的,都是死人,而且都是死的犯人,拉到乱葬岗一扔,会有***了许久的豺狼野兽前来分食。
他们连草席裹尸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像死猪肉一样被横七竖八的堆上板车,一车一车地拉走。
这些几天前还养尊处优的贵人们啊,谁能想到转眼之间就人头落地?这一场声势浩大的砍头大刑,甚至可以用壮观来形容。
“这位小姐让让,你踩着这脑袋的头发了。”穿着蓑衣的干瘦的收尸人对君玉歆不耐烦地喊了一声。
君玉歆让开两步,让他把那个不知哪个倒霉鬼的脑袋抱走。
“这谁家姑娘,是不是有病?”收尸人咕哝一声,奇怪地打量了君玉歆两眼,谁家的姑娘会站在这鬼地方一动不动?看上去还是个瞎子。
顾舒玄接过君玉歆手中的油伞,揽过她的肩头,陪她望着这里的血流成河,腥臭的血腥味在雨水中冲淡了不少,不再刺鼻,不过是短短的两个时辰,这里了却了一百三十七个人性命。
“结束了。”他说。
“暂时结束了。”君玉歆更正他的说法。
从君玉歆决意给赵简辰报仇的那一刻开始,她便知道总会有一日,这京中会血流成河,会日月无光,会被她的一意孤行搅得动荡不安。
她努力地寻找着最不伤人心的方法,终于让她找到了。
贪官嘛,本就该死,更何况这一百三十七人还是贪官中的极恶之辈,更是死有余辜。君隐没有判他们满家抄斩,株连九族之类的更严酷的刑法,只是将罪魁祸首处以极刑,而这些人家中的家眷一律流放。
君玉歆自认是他们活该,该死。
所以她面不改色。
她只是突然有些迷茫,还要杀多少人,才够铺就一条路,让她踩着,可以用赵简辰留下的宽刀,砍下古长月的人头?
刚才她不是没有看见人群中那些悲痛欲绝的脸,那些人仇恨地看着君隐,或者说看着君府,这一百三十七条人命,终究是要算在君家头上的。
君玉歆算来算去,总是无法避开这个结局的。
突然雨停了,就像这雨来得急一样,去得也快,只一转眼,天便放晴,一如来时,蓝得如一汪海水,澄澈透明,干净剔透。
君玉歆抬头望了望天,一道七色的彩虹贯穿而过,色彩绚烂,像是在庆祝京城有了一番新容貌。
是的,这腐败了太久的朝堂,终于要焕发出新的生命力了。
自此,凶名震天下的“一三七诛臣案”,终于尘埃落定。


第108章:终于会试

会试如期而至,在夏蝉的鸣叫中,怀揣着莫大抱负的学子们赤手空拳,在考场外头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有年轻的少年,脸上还写着稚嫩,也有已发白发的中年,大都有些焦虑不安。这中间不知有多少人已经在考场上来过数回了,每三年一次的会试对他们而言都是一次希望,但大多都是失望而归。
往些年能拔得头筹入朝为官,衣锦还乡的都是些早已圈点好了的人,会试不过是走一遭过场罢了,这其中许多暗中门路普通的学子们也清楚,但他们亦是无奈,他们能如何?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尝试。
直到那场混夹了血腥味的大案定下,死去的人像小山一样堆起,震惊中的学子们终于看到一丝他们期待了太久的光明,正如那天贯日的彩虹一般,绚烂夺目。
君家又树起了一百三十七家人的仇恨,但也得到了诸多学子的爱戴,那***贪官君发财,不知是上辈子积了多少德,生了一个如此深晓大义的儿子。君家的大公子大刀阔斧横劈而下,劈出了朗朗乾坤,劈出了日月星河,劈出了羲和国最大的道义!
学子奔走相告,斩了,斩了,那贪脏枉法的狗官都被斩了,科场有救,朝廷有救,羲和有救!
政治便是如此,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奔走相告的好消息,是经过一场怎样的精心布局,才最终得成的结局。百姓们永远只看得到最后的画面,前面那些或阴暗或卑鄙的陷害谋划,是他们不能目及的无底深渊。
等到有一日,学子们走上了金殿,穿上了朝服,血与泪的教训会告诉他们,官不是那么好做的,至少不是像你们想象中那么好做的。
君玉歆与君隐并肩走在平安街上,看着满脸紧张的书生怀揣着激动和忐忑走向科场,他忽然笑道:“那日我是否令你失望了?”
那日的君隐,的确手颤了。
“没有,换个人,不可能比哥哥你做得更好。”君玉歆环住君隐的手臂,只觉得今日这阳光分外晴好,连空气中都浮动着希望的味道。
“此次朝中清洗,楚家,江家的门生几乎被斩杀殆尽,皇上往年安排的人手他也自己清理了个干净,朝堂换血,现在正是大虚之时。”君隐似有所指。
君玉歆了然一笑,朝中现在的确大虚,君隐没有给那些人半分机会,直接斩杀,连流放的判罚都不曾给过,唯一的仁慈是放过了他们的家眷。此际的金殿,只怕只余稀稀拉拉十几人,空落得让人看了揪心。
那么这个时候的顾舒玄,离诀国的质子,便正好向两个月后将来的离诀国使臣通风报信,趁此机会一探羲和国虚实,再说不定,会长枪短刀的杀过来,好杀个攻其虚弱。
君隐在问君玉歆,顾舒玄会这么做吗?
君隐想监禁顾舒玄。
“哥哥,我对古长月一千万个不满,也不会动摇羲和国根基半分,顾舒玄那里,自有我在。”君玉歆紧了紧君隐的手臂,语气虽然平缓,但很笃定。
君隐侧头看她,捏了捏君玉歆的鼻子,笑道:“我又不会对他怎么样,只是监禁而已,你何必这么紧张?”他虽笑着,但心中并不好受。
君玉歆摇了摇头,说道:“并非我耍女儿家脾气,舍不得他受苦,若是可以,我倒希望是我亲手软禁了他,毕竟事关国体,最好是以防万一。可我还有事要与他做,便不能限了他的自由。”
“此事已定,你还要做什么?”君隐问她。
“没那简单,楚家和江家吃了这么的一记闷亏,想必此时也想明白了过来是我君家从中作鬼,就算他们想不到是我,也会把这罪名强加于哥哥你身上,毕竟君家是此次风波中受益最大之人,而哥哥更是一举掌得君家权柄,他们不可能不着急眼红。”
阴谋便是如此,你害我一次,我便回你一次,有点怨怨相报的意思,不到一方死透,谁都不会先收手。像往日里有君发财和江九怀这两只老虎镇压着,便只有些小打小闹的摩擦,可君玉歆这次的事情一做,江家便一定是坐不住的,江家坐不住,君家总不能等着他们欺上门来,更何况还有个楚家呢?
“你就不能相信我,把这些事情交给我去做吗?”君隐无奈道,世人只道羲和公子他此次立下了威名,唯君府的人知道,这威名本是该属君玉歆的。
“朝中不稳,爹爹又不管事,哥哥你便是唯一的支柱,哥,你去掌天下,我来除宵小,你做你的傲世清臣,我来做卑劣小人,君家总是需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搭起台来,才能把这戏唱下去。”
君玉歆毫不介意染得一身污秽,她本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她是女子,是小人,就喜欢干些坑人害人的勾当,谋些利益给自己,给君家。她不愿意君隐因为自己的原因,变成跟君发财一样的受人唾骂的奸臣。
能假装做好人的时候,谁乐意做个坏人呢?
“宰相府接你回来,是来让你享福的,不是来让你操劳这些事的。”君隐心疼不已,当时接君玉歆下山,只是让她重新做回大小姐,享尽这天下最鼎盛的福份,怎地走到现在,她却成了最劳苦之人?
“可我当初下山,并不是准备来享福的。”君玉歆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君隐的肩膀,顺了顺他肩头皱起的衣服,她的哥哥,当真是这世间难得的男儿,雄才大略,何故要因为区区一个朝堂朋党之争,而困于浅滩呢?
“今日你是考官,由你负责分卷,走吧,别让考生们等久了。”君玉歆仰起头说道。
君隐看着她笑意清浅,白纱蒙眼,他无次想知道若有一天,这天下人不再为这双眼睛奇异时,他是不是可以骄傲地告诉天下,他的妹妹不是瞎子,而是有一双这天底下最美的眼睛。
他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君玉歆,低声说道:“你做了那么多,哥哥也不会让我的小玉歆失望的。”
“我相信。”君玉歆点了点头。
君玉歆目送着君隐离开,她知道当她在费尽心机对付江家和楚家的时候,君隐正忙着重定考场规则。
那是一项艰巨的工程。
那时候江家和楚家还没有嗅到阴谋来时的气息,自然会拼命阻挠,甚至有不少人仗着身份和年纪当面斥责君隐,说他黄口小儿,尽是胡绉。
可是君隐始终没有放弃,他拼着君家的雄浑实力,破开重重阻力,他一步一步迈得艰难但扎实,当君玉歆如同扔炸弹一般炸毁了挡在他前面的艰难险阻时,蓄力已久的他便大步流星,彻底推翻了往日漏洞百出的科场规矩。
洋洋洒洒数篇奏折,是他几天几夜不休与君家幕僚商讨出来的,细细推敲,百般演练,君玉歆偶尔会提起一两句上一世听闻过的作弊之法,方便他们反向推理做好预防之策。
终到今日,一切便如别人以为的那般,水到渠成。
“上轿了。”长善拉了拉君玉歆的衣袖,君玉歆终于回过神来。
她转身正欲上轿,却听到有人唤她:“君小姐,君小姐!”
君玉歆示意长善过来托住她的手,假装茫然的样子回头一看,是一个穿得极寒酸的书生,长衫上还打了两个补丁,袖子也磨得发白,长相倒是颇为清秀。
“来者何人?”长善推出一把短刀拦住他。
“这位姑娘,在下有礼了,在下庄明宋,前来与君小姐说一句话。”那人说着还拱手一拜。
君玉歆拉了拉长善的手,示意她收起短刀,问道:“马上便要开考了,你不去科场来找我做什么?”
庄明宋闻言挺直了腰杆,一脸恭敬地说道:“在下是来与君小姐道谢的,君大人不愿与我等学子厮混在一处,我等满腔感激之情,实在溢于言表,只好冒昧拦轿,望君小姐大量,不要见怪,将我等心意转告给君大人。”
“你等?”君玉歆问道。
“正是,我与几位仁兄此为第三次进京赶考了,无奈前两次都…原本以为此次依然无甚希望,但一月前那场大刀之刑却让我等信心十足,便是此次依然落榜,我等也无甚悔恨。”庄明宋说着有些激动,清秀的脸色都有些涨红。
君玉歆却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说着便进了轿子。
轿子走出去了一段距离,长善确定没有人跟上来才嘟囔:“人家来道谢,你怎么也听完人家的话再走才好。”
“刚才我与哥哥在街上走了那么久,不见他上来道谢,偏生我哥哥一走,他便来了,你就不觉得奇怪?”君玉歆对长善的智商一向是无底线宽容的。
“你的意思是?”长善还是有些不明白。
“没什么意思,许是他见我是个瞎子,便以为我好说话些吧。”君玉歆解了面纱在指间绕来绕去,抬了眸子看了长善一眼。
“你别这么看我,你这双眼睛像妖怪似的,我看多了会心慌。”长善连连转头,她始终觉得君玉歆那双眼睛久看不得,不是因为蓝色不蓝色的,而是看多了像是会在她面前变成透明人,好像她那双眼睛能洞悉一切。
毫无例外,长善的屁股结结实实地挨了君玉歆一脚。


第109章:招收灵姬

君玉歆特地去了考场,她的华轿停下来,在轿中远远看着那些人,轻声笑了笑:“你说这里头能出几个人才?”
“我哪里知道?”长善毫不掩饰自己的无知,她半点也不懂君玉歆做这些事的原因,就算她想懂,也懂不了,君玉歆心中有一百道弯,她卡在第一道便过不去。
“能出一个两个,都是上天厚待羲和国了。”君玉歆放下轿帘,又说道。
“这么多人里头就只能出一个两个?”长善不解。
“治国又岂是光看书就能看会的?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但书中没有天灾人祸,没有百姓疾苦,他们要历练的多着。”君玉歆吩咐起轿,远离了那些各自有着不同心思的学子们。
“说得你跟个七老八十看穿红尘的老太太似的。”长善嘟囔一声,不再搭理君玉歆的神神叨叨。
会试的主考官与往年不太一样,今年是宁页主考,这位在屠臣风暴里活下来的宁妃哥哥终于吸取了教训,再不敢明目张胆地扩充自己的队伍,学会了低调。
君玉歆知道,宁页不能杀,不为别的,宁页在此次痛杀楚家门生的大战中立下了汗血功劳,江家是一定要保住他一条性命的,不然宁妃那边不好交代,君玉歆更知道,这朝中的大臣三已去二,空荡荡的金殿里总还是要留下几个人维持这个朝堂正常运转的。
顾舒玄敲了敲的轿门,也不等里面答话,便跳了进来,长善略有不满,这若是自己在换衣裳他就这么闯进来可怎么办?
“你让我查的我都查了。”顾舒玄忽略了长善的不痛快,大大咧咧搂上君玉歆的腰,又喝了一口马车上备着的好酒。
“嗯,顺便再帮我去查一个人,庄明宋,是一个考生,看样子家境不太好。”君玉歆接过他手中的酒壶也喝了一口。
顾舒玄发笑:“你这婆娘,是真把伶人楼里的姑娘当你的丫头使啊,一天天的就不打算让她们闲下来了,我以前也没你这么丧心病狂。”
“哟,这是心疼你们家那位红槿姑娘了?”君玉歆眉一挑。
“不敢,小的这就去办。”顾舒玄也乐得跟她逗乐,拿过张笔刷刷写了几行字递给长善:“麻烦长善姑娘跑一趟,交给红槿就行。”
长善正好看不下去这两人这么没羞没臊,接了纸条利落退走。
君玉歆伸了腿躺在软榻上,头枕在顾舒玄大腿,闭着眼睛看上去像是在打盹:“说吧,怎么了?”
顾舒玄的手穿过君玉歆的黑发,发根处带来痒痒麻麻的酥麻感,他说道:“那位自香姑娘原本是没什么问题,你去的那个酒摊是她父亲摆了多年的,她在前两年起就跟着她父亲一起摆摊,遇上些过***地痞,但也总能应对过去。有一回你家小公子经过的时候,正好那摊上有个醉汉轻薄自香姑娘,你家小公子的性格你也知道,自然是大打出手好生教训了那醉汉一番,算得上是一出英雄救美。”
“我看了看那自香长得就那样,拼死了也就个秀丽吧,小安一眼就迷上她了?”君玉歆掀开了一丝眼缝儿,她记得君安一向是喜欢妖娆丰满那一类的,比如红槿就差点成功***过他,这是什么时候换的口味?
“也不算一见钟情,一见钟情这种事儿不是你跟我才干的吗?”顾舒玄疑惑道。
“谁跟你一见钟情了,你这人还要脸不要了?”君玉歆一乐。
“俗话说,打是情骂是爱,那日是谁对我又打又骂的,那是爱得深沉啊。”顾舒玄摸着下巴,煞有介事。
君玉歆一把揪住顾舒玄的耳朵,拽着他的头低下来:“说完小安的事再收拾你。”
顾舒玄吃吃发笑:“后来自香姑娘为了谢谢你家小安,送了坛酒给他,这一来二去的就跟自香姑娘熟悉了。不知怎的,你家小安就看上了人家姑娘,可人家姑娘却是个烈性子,穷是穷了点,但死活看不上你家小安,坚决不肯屈身于富贵,我想你家小安可能就是看上了她这一点。”
君玉歆一边听一边捏着顾舒玄的耳朵,这故事她是越听越耳熟了,这故事…不就是前世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吗?
“扑哧!”君玉歆想着终于笑出声,一个人乐得不可开交。
顾舒玄奇怪地看着她:“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你说说后来怎么了。”君玉歆没法解释。
“后来,自香姑娘的父亲病了,君安救了她父亲,自香姑娘对君安的态度才有所转变。”顾舒玄笑起来。
“她是不是不再吵着要把小安赶走,但也没答应君安。”君玉歆问道。
“你怎么知道?”顾舒玄奇怪,君玉歆是怎么自香的反应的。
“她爹得的是什么病?”
“听说是搬酒坛子的时候扭伤了腰。”顾舒玄说道,“我说你不是连自家弟弟寻个媳妇儿都要管上一管吧?”
君玉歆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君家的门槛不知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我替自己的弟弟把把关又怎么了?”
“若是两情相悦,可那女子身份地位不高,难不成你还要将她扫地出门?”顾舒玄问。
君玉歆又看了他一眼,坐直了身子,望着他说:“放心,谁的身份地位都比你高的。”
“来来来,我们继续打是情骂是爱!”顾舒玄说着便往君玉歆身上扑去,马车好生摇晃。
马车绕过了几个街口又绕过了几个巷子,最终停在一处新开的胭脂楼前,君玉歆捡了几盒最贵的脂粉包起来,准备带回去给拢翠丫头,丫头这会儿估计心碎得跟饺子馅儿似的呢。
从楼下走下来的掌柜一身朴素,那日的大雨冲掉了她眼角的红梅妆,她便再也没有描上过,面纱却是未取,倒是那口嗓子依然清脆动人:“君小姐,顾公子。”
“灵姬姑娘。”君玉歆唤道。
“里面备了茶水给二位,两位请随我来。”灵姬抬手,引着两人往内走。
灵姬没有再回沉雪楼,这让君安惆怅了一段时间,念叨着这京中的乐子又少了一处,只怕是再也听不到这般好听的嗓子了。她这三年又攒下不少银子,一股脑全掏了出来换了一张卖身契。
君玉歆本想帮她赎身,她却说那种地方,要自己离开,才能走得干干净净。君玉歆知道她是想与过往断个干净,除了纸醉金迷,还有负心情郎。
她无处可去,君玉歆便毫不客气将她招进了金满堂,让云之遥在京中给她安排了一处生意。这算是个据点,云之遥的生意早晚有一日会做到京中来,早早地做准备,并非坏事。
她并不担心有朝一日灵姬会叛变,这女人烈性得很,不然不会苦等三年还要报仇,这般烈性的女子,是不会轻易叛变的。
更何况,她若真敢有些自寻死路的想法,也要想想那天被砍掉一百三十七颗人头,那里头的鬼魂若要索命,灵姬也是要算一份的。
两人坐定,喝了口茶,君玉歆问道:“灵姬姑娘可还习惯?”
“一开始并不习惯,沉雪楼过的是总是日夜颠倒的日子,突然翻转过来,夜间连睡都睡不安稳。”灵姬苦笑一声。
“无妨,时日长了便能调整过来。”君玉歆说道,接着话风一转,问起其它:“楚佩有没有来找过你?”
“自然是找过的,我也按顾公子交代的,一口咬定是我自己查到的那些证据,不会给君小姐你带来任何麻烦。”灵姬很清楚,若有一天她威胁到了君玉歆,不需君玉歆动手,顾舒玄便会除掉她,最聪明的做法只能是一肩扛下,保得君玉歆干干净净。
君玉歆到此时还没有杀掉灵姬,以扫尽后顾之忧,当真算得上是心慈手软了。
“你可觉得委屈了?”顾舒玄对待旁人时与对君玉歆不同,他总是可以做到如同一个真正的谦谦君子那样,温润如玉,但眼底冰寒。譬如他此时问灵姬,便是这样一番神色,看着是他极关心你的感受,其实不过是告诉你,别觉得委屈,能活命,你当庆幸。
灵姬不笨,若是笨的话君玉歆也不会找上她办这等凶险之事,所以她很快反应过来:“不委屈,能从仇恨的痛苦中解脱,我怎会委屈?”
“不委屈就好,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这铺子自有人帮着你打理。在京中开这么间铺子可是要不少钱的,灵姬姑娘好好赚钱,如果无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找你,你也最好赶紧忘记我们曾经有过合作。”
顾舒玄像个生意人那样,清清楚楚地算着每笔帐。
之前云之遥他们的帐本要传回京中,总是要经由红槿管理的伶人处理,这便容易让顾舒玄暴露,有了灵姬的这胭脂铺在,帐册便可以在她这处中转,这便要安全许多。
于是顾舒玄特地吩咐在这铺子里挖了条秘道,一头直通京外,一头则是连着君玉歆之前买的那处不打眼的宅子,君玉歆在处理金满堂的事情时,总是会去那处宅子,这里就像是她的一秘密基地,充满着隐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