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向来不喜废话,顾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欠你的一个人情,我若是能还,便立刻还了。”君玉歆赏着满池熙熙攘攘的荷花,对顾舒玄说道。
“你去找过九楼?”顾舒玄面带笑意,极是随意说道,看似询问,却是肯定。
“我要找谁莫非还要找你报备不成?”君玉歆透着些倨傲,这倒与她君府大小姐的身份相符。
“若君小姐想还我那个人情,不如答应我,不要再去管九楼和小树的事了,如何?”顾舒玄说道。
“你知道些什么,关于九楼,你知道多少?”君玉歆停步,“望”着顾舒玄,果不其然,顾舒玄是知情的。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得多,九楼也不是普通人,有些事,哪怕你是相府千金,也是管不了的,比如这世间的姻缘和感情。”顾舒玄却未理会站在原地的君玉歆,仍自往前,步履稳健。
“你明知一切,明知九楼绝非良人,还放任木小树的感情,甚至推波助澜,顾舒玄你还是不是人?”君玉歆莫名愤怒。
“君小姐,小树是我伶人楼的女子,我从未强迫她做过任何不喜欢做的事,她爱上谁,又被谁负心,都不是我管得着的,只不过恰好,她爱上的人是九楼,仅此而已。”顾舒玄终于回头,看着君玉歆,他森冷莫测的气息尽显,不带伪装,万分凉薄。
“你在利用木小树,你所图谋是什么?”那种稍纵而逝的线索脉络在她心底再次出现,这一回她似乎抓住了些源头,但还不够清晰。
“她不过是一个唱曲的女子,我能图她什么?”顾舒玄故意避重就轻。
“顾舒玄,你真让人失望。”君玉歆只能如是说道。
“哦?我自以为君小姐心坚如铁,不尝人间情爱滋味,为何对木小树这般关心?”顾舒玄轻抬眼皮,透着不屑和冷漠,“君小姐,你查来查去,不过也是为了你自己的自私想法,若没有你多事,木小树便什么都不会知道,你却说我让你失望?”
“你若觉得欺骗着木小树,让她如同瞎子一般飞蛾扑火,至死还觉得幸运便是她应得的爱情,那便当我从未认识过你。”君玉歆忽觉悲凉,这种悲凉来缘于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在政治和权利面前,那些小人物微不足道的爱情和牺牲,他们的坚韧和伟大,就像是火星一样,闪烁一次,便永远沉寂,而往前熊熊燃烧的焚天火焰,根本不会在乎曾经有过这样一个火星。
“我以为,君小姐知道,情爱这种东西,向来是应该弃之如敝屣的。”
就那一瞬间,君玉歆觉得心中有些难过,像是挨了一记闷拳,痛达心底,缓缓蔓延开。
她与顾舒玄告辞,也没有心思看这满塘荷花,佳人公子,不再骑马,改坐马车,窝在马车里一个人静静地想着顾舒玄的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思帮木小树?”长善不理解,于是发问。
“许是那天晚上,她的眼睛太明亮了。”君玉歆闷闷地说道,那天在天应寺,木小树满是憧憬和向往的眼神太美好,是君玉歆从未见过的美好,所以她动了恻隐之心,想守一守这美好。
“真的吗?”长善不信。
“假的。”君玉歆承认。
“我就知道。”长善一片了然的神色,以君玉歆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为救他人将自己陷入不利之境的事的。
“走,去找我哥,这事儿我一个人做不成。”君玉歆打起精神。
顾舒玄望着那辆越走越远的马车,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君家的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尤其是给这位君府小姐的,都是极品好物。
“公子。”红槿软着身子倚上来,刚靠在顾舒玄身上,便让他推开,只独自一人向前缓行。
红槿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悲伤,便转眼便是如罂粟花般诱人的笑颜,她不着急,她等了这么多年,还介意多等几年不成?
白帝羽不知何时来到顾舒玄身边,低声说道:“公子今日其实不必如此。”
“我们的尾巴扫干净了没有?”顾舒玄说。
“有些难,毕竟我们与代家牵扯有些深,君府的掌柜钱隆也不是普通人,这几日他一直在查一些事,若是让他们咬住了,怕是有麻烦。”白帝羽皱眉,白衣翻飞。
“快点动手,就算亏一些也无妨,君玉歆和君隐两个人都不是好对付的,与其满盘皆输不如自断一臂。”顾舒玄远目望着重山叠翠,轻声自语:“还是不够强呀,如果足够强大,君家又奈我何?”
“我们是在羲和国,太过强大反而不妙。”白帝羽中肯地分析道,“那木小树,公子你是想…”
“想什么?”顾舒玄偏头问他。
“是否将她送走,或者…”白帝羽自小便是跟着顾舒玄,顾舒玄心中在想什么,他猜不出十分也能有八分,那木小树,只怕让公子头疼。
“你以为那凶婆娘真的是来替木小树讨一个公道的?你也把她看得太过伟大了,我告诉你,她比我更卑鄙,更无耻,更无情。”顾舒玄这般说着君玉歆,但脸上竟然没有半点嫌弃或憎恶之色,反而带着淡淡的笑意,是极淡,但是真心。
“那她今日说那番话是为了…”白帝羽不解。
“为了探我的虚实,然后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顾舒玄笑道,君玉歆是借着木小树的事,来探一探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
而如君玉歆所希望的那般,顾舒玄就是一个将感情弃之如敝屣的恶人。
“九楼那边公子打算如何处理?”白帝羽又问。
“九楼哪里用我们操心?我们只需将自己撇个干净,然后看戏便成。”顾舒玄笑得莫测。
“还有一件事,想与公子商量。”
白帝羽终于抬起头,说到了今日最重要的一桩事。


第47章:舒玄心术

九楼是谁?
当年天下大乱之时,除了离诀国与羲和国两方巨头,还有无数的周边小国,他们本来生活安乐,可是因为那场劫难国破家亡,大多就此灭绝,而九楼是那场浩劫里一个小国遗存下来的皇子。
那国叫陈国,九楼当年不叫九楼,叫陈章,后来他背对着满天的战火,一路逃一路躲,终于到了这羲和国,改名易姓,躲在天应寺中。
当年的陈国,是被羲和国的铁骑踏破的,那铁骑的主人,正是君发财。
所以君玉歆不知道当九楼看见自己时,会不会很想拔刀杀了自己一报当年之仇,也不知道当有皇亲国戚去寺中上香拜佛时,他会不会想要冲出来与这些人同归于尽,但君玉歆知道,九楼这些年定然过得很痛苦。
不过君玉歆并不同情,她的同情简直稀少得可怜,从不滥用,这样俗气而陈腐的故事,她并不在意细节和根源。天下大乱,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哪里有谁对不起谁之说?胜者为王败者寇,莫非要君发财伸着脖子由着敌人砍了他的脑袋才是仁义,才是对得起他?
这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但君玉歆也不反对九楼要报仇,毕竟人各有志,他志在报仇,这谁也拦不住。
唯独他要报复这人是君发财,这国是羲和国,便跟君玉歆冲突了起来。
对于一个一门心思想报仇的人来说,是不可能偶然遇上某个女子,偶然让那女子爱上他的,他们所说的偶然,大多是刻意营造的必然,在木小树和九楼之间,君玉歆认定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君玉歆与君隐二人坐在相府的凉亭里,果盘里放着些新鲜果子,桌上还有一壶佳酿,兄妹二人说着闲话好生悠哉闲适。
“不曾想小安还有这本事,我没有想到还有九楼这么个人,他倒能查出个所以然来。”君隐笑道。
“前朝遗皇子,这身份抖出去,只怕是难逃一死吧?”君玉歆问君隐。
“这是自然,不说皇上,我君家也是容不下他的。”君隐点头,想是谁也不会留一个成日想着要杀自己的人在外边快活的。
“是吗?”君玉歆哈哈一声,掩去一些情绪,又问道,“哥你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本来应是极难下手,不过玉歆你提供的思路极为正确。”君隐又捏住君玉歆的鼻子。
“怎么说?”
代家这些年的确是借着天灾人祸的各种由头名目捐了不少大米杂粮,数目都不在小数,而且时间间隔极远,并无规律可循,若非是万般用心,定是看不出其中诡诈之处的。
这些粮食并未真个落到百姓手中,而是被代家从中扣下,这其中怪就怪在,这些被代家扣下的粮食只有一小部分流入市场,低价快速抛售,不留痕迹,还有一大部分却是不知去处了。
流入市场的这一小部分也不由同一个米行经手,细算下来,竟有数个米行在帮其出货。
这些米行之间毫无关系,不是同一个东家,甚至都不是同一个地方,但他们在一夜之间同时得到代家这批粮食的货源,用同样的价格卖掉这些粮食。
代家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等规模的运转需要一个极大的势力才能操作得当,否则轻易便要让君家发现端倪。
“那些没有流入市场的粮食去了哪里呢?”君玉歆抿着嘴想着。
“查不到去处。”君隐叹息一声。
“粮食卖不掉,就只能吃掉,能消耗这么多粮食的地方,只有一个。”
“军队!”
“不错,江家坐拥百万雄兵,如果有代家供粮,江家就可以将皇帝拨下来的粮晌暗中克扣,这可是一笔巨款!”君玉歆点头说道。
“好个偷天换日!”
眼前豁然开朗,代家米粮去处已清晰地摆在眼前,现在唯独缺少的是证据。但代家和江家联手同流合污多年,早已轻车熟路,只怕也没留下多少证据。
“哥你知道是谁在操纵此事吗?”君玉歆极快速地说道。
“我不知道。”君隐点头,“但我们那位神秘的离诀国质子可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无能,他在羲和国这么多年,就我知道离诀国派来杀他的人,大大小小不下百回,但他依然活得活蹦乱跳的,还有一些想挑得羲和国内乱的人,也在打他性命的主意,却从来没有谁真的拿走过他的性命。仅此一点,他便不容小觊。”
君玉歆忽然想起顾舒玄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看来他这条命,这么些年来保得极不容易。
“但这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出货的人。”君玉歆想了会说道。
“的确无法证明,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君隐突然笑起来:“或许连代家和江家的人都不知道是谁在帮他们在卖货。”
君玉歆又想起那日在河滩边的凉亭里,顾舒玄曾经密会过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打扮是十足的商人模样,君玉歆轻轻动了一下食指,是顾舒玄,她能确定是顾舒玄!
她低头喝了口茶,神色自若,但心中紧起一根弦。
“这些商户哥你有去查过吗?我的意思是说,查他们的背景,总不会有平白兴起的商家的。”君玉歆快速调整情绪,万分自然模样。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些商户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君隐笑着摇头,那人好大的手笔,这么多的商户这么多的人,眨眼之间便在他眼皮底下不见了。
“一点蛛丝蚂迹都没有留下吗?”君玉歆又问一次。
“没有,对手很强大,我觉得很有意思。”君隐已经许久没有遇上这么有趣的对手,不管对方是谁,都足以激起这位羲和第一公子的斗志了,他有了许久不曾有过的兴致。
而君玉歆听闻这个结果,却是稍微有些放松,没有蛛丝蚂迹便是查不到顾舒玄身上去了。
为什么要替顾舒玄担心?君玉歆没有深入地想过这个问题。
“哥你何不从代家和九楼之间的关系入手,或许能查出些名堂。”君玉歆也迫不及待想知道九楼到底在这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已经在查了,想必不日就能出结果。”君隐说道。
“或许我们的方向错了,不应该查代家和九楼,而江家和九楼!”君玉歆想到一种可能,顺着思路慢慢说下去:“代家只是依附于江家,他们与九楼根本没有可以交错的利益,但江家不一样,如果九楼真的是前朝遗皇子,他最想的恐怕就是…”
“玉歆!”君隐唤住君玉歆,摇了摇头,温厚一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我会去查的。”
君玉歆点点头,不再多话。
如果九楼真的是前朝遗皇子,那么他最想的应该是看着羲和国覆灭,这才是真正的报仇雪恨,而与他有着同样想法的人,还有一个,古长月的弟弟古长凌。
心怀不轨,志在皇位的凌王爷古长凌与江家交好之事颇是隐秘,但君家却是知道的。
如果古长凌允诺九楼一些事情,九楼恐怕是愿意肝脑涂地效忠于古长凌的。
问题在于,九楼有什么值得古长凌侧目的地方?
入夜,君玉歆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望着月亮,脑子里在想着君隐的话。
“玉歆。”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离诸又出现了。
“师父。”君玉歆偏头望着信步走来的离诸,安心地笑了笑,有师父在,那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遇上烦心事了?”离诸轻抚着君玉歆的秀发,满目慈爱。
“是啊。”君玉歆点头承认,享受着离诸掌心温和的内力缓缓灌入她的身体,温暖通泰。
“不妨与师父说说看。”
君玉歆细细碎碎地说着这些天的际遇,她说她眼前好似有片雾挡着眼睛,明明感觉离真相很近,却碰不到核心。
“如果王爷古长凌真想要夺得皇位,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羲和国内乱,而让羲和内乱最快捷的方法便是杀死顾舒玄,离诀国质子一死,离诀国必然讨伐,古长凌便可趁虚而入,夺得皇位。至于那个九楼,你不是说顾舒玄身边有一女子极为爱慕他吗?那女子便是棋子,通风报信,若无那女子告知旁人顾舒玄会在河边密会他人,刺客是没办法刺杀顾舒玄的,按你所说,顾舒玄是极谨慎的人,一个人时从不轻易暴露行踪。”
君玉歆指尖微颤,握住窗柩:“顾舒玄,是故意让木小树通风报信的,因为是我告诉他,君家在查代家之事,他想尽早与代家斩断关系,避免暴露,所以引出木小树向九楼告知行踪,不凑巧让我遇见,将计就计让我送他上天应寺,发现九楼和代家的关系,而此时,他已经功成身退,代家和江家都不知道他始终参与其中,我也像是个白痴一样让他耍得团团转,全是他安排好的,全是!”
“你一向聪慧,其实不会中他的计的,是你自己心乱了。”
离诸轻轻抚着君玉歆的后背,这是个极聪慧的女子,但她太过托大,小看了这京中的人和事,是时候让她吃点苦头,跌一跤,路才能走得更远。


第48章:藏粮之处

强大的人不会允许自己沉迷在失败和伤心这种无用的情绪中,君玉歆吃了个教训,而后越发谨慎小心,一如离诸所言,再不小看任何一人,而这种优良的品质,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好处。
她第一个不再小看的人是九楼,九楼既然能得江家和古长凌看中,定是有过人之处,于是她去翻阅旧书,看那陈国有何特别之处。
而后,她在君隐之前发现了端倪。
当年的陈国是个小国,地方贫瘠,于是造就了陈国人善于忍耐和居安思危的性格,每年陈国丰收之后,都会将一部分粮食储备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所以陈国极善储粮之道。
他们会寻最干燥的地方,挖最理想的山洞,四周放满木炭和稻壳,将粮食存放于山洞,可保三年不坏。
天应寺便正好符合所有的条件。
“长善,怎么样?”君玉歆这一身的功夫再好也没有用,现在是让离诸几根金针扎着,与个普通人无异,只能站在高处望着下方的长善低声问道。
长善极为不痛快地横了她一眼,她现是满身满脸的泥土还有树叶,撅着屁股挖地洞,君玉歆还一个劲儿地催,她自然恼火:“急什么急?你当我是老鼠天生会打洞啊!”
君玉歆忍着笑不出声,由着她发脾气,顺便坐在山包上想着就算这里真存了粮食,也没办法证明就是代家的,代家大可两手一摊,来个死不承认,她该怎么对付代家才好呢?
君隐已经在暗中收拢代家的生意,好几处米行的掌柜已经悄悄换了,钱隆这个大掌柜的眼光很好,知道哪些人是还忠心着君家,哪些人已经认了代家做主子,这让君隐省了不少事。
也正如孟钦所说,君家做生意,是有一套君家的规矩口口相传的,君家在能彻底收网之前,不能将代家逼得太急,不然那套法子传出去了,总是对君家不利,所以君隐在温水煮青蛙。
而代家作为曾经的一个君家的依附家族,自身是没有太多能力和价值的,他唯一的价值就只有君家这一点关系,只要代家不蠢到无可救药,决然不是会早早就将君家的规矩和方法透露出去,不给自己留一点筹码,任由人家将他当弃子。
君玉歆要争取的是一个时间差,在代家彻底被逼入绝路之前,找到一击必杀的方法,让代家根本没有机会吐露出君家的秘密。
“找到了。”下方传来长善的声音,她挥了挥手让君玉歆下来。
君玉歆跟着长善走过长长的狭道,洞内的空气的确极为干燥,还能闻到木炭的味道,而眼前白花花的大米和五谷杂粮堆满了山洞,数量之多,令人咂舌,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山洞,这天应寺后山不知道有多少。
“有人!”长善低声说道,连忙熄了手中的火折子,躲到成堆的粮食之后。
君玉歆透过缝隙看着外面二人,正是九楼和代进,二人正说着话。
“现在京中不安全,上次君家那瞎子来找你,恐怕是知道了些什么,主子说先把这批粮食运出城外。”代进相貌普通,身着长衫,看上去颇是文弱,但眉毛过于粗浓,透着戾气。
“运去何处?”九楼则依然身着僧袍,手持念珠,他倒也真不怕这副打扮行如此龌龊之事遭菩萨打雷劈死。
“这个我到时候会告诉你,过两天我会派人进山,你接应一下。”
“他们怎么进山?”
“化成香客,到时候自然会有人上来与你联系,主子的人会来接应。”
“山后那条小路无人知道,就从那条小路运下去。”
“好,这些事就交给你了,我现在看着这些粮食就心惊肉跳,早些运走早些安生。”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君玉歆与长善从后走出来,看着这小山丘一样的粮食,陷入沉思。
“你在想什么?赶紧先出去。”长善催促着她。
“不能让这些粮食下山。”君玉歆突然说道。
“为什么,你要截下这批粮食在山下也是一样的。”长善边走边说。
“你不懂。”君玉歆皱眉。
“我还不乐意懂呢,爱走不走!”长善没好气白了她一眼。
如果这些粮食转移了地方,九楼就没有可利用的价值了,等着他的是灭口。而九楼于君家而言是一个重要的人证,他可以证明这些粮食与代家有关,甚至有江家有关。
但如果他手中没有这些粮食了,便也失去了做为证人的价值。
更何况,这些粮食运下山时定会派护卫,若不料错,必然是江家军中的人,君家若与江军的人在这城中动了手,闹到御前去,便不好收场了。
江家和君家始终是要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才好,这种平衡是两大世家的为官之策,只有不打破这种平衡,皇帝才不会心急对其中一方下狠手。
君家不管古长月有多糊涂,始终是忠心于皇族的,这是君发财那老一辈跟老皇帝定下的盟约,他绝不会违背。
所以在君家与江家的斗争中,君家的处境极为危险不利,若真如那江家有了谋逆之心倒也还好,干脆为着一己之私,不顾皇帝死活。可君家却不能,他在保全皇帝皇位安稳的同时还要自保,而这位皇帝却一心想要君家死,如此复杂的局面,君发财和君隐凭着莫大的能耐,巧妙而辛苦地维持着君家。
江家是不能倒下的,如果江家就此倒下,君家便是一支独秀,皇后楚氏一族虽有些势力,但跟君家比起来简直不堪一提,在古长月眼中,江家是唯一能制衡君家的存在,所以他不会让江家溃败。
当然,这里的前提是,可怜的皇帝古长月,并不知道江家已生了谋逆之心,甚至已有了谋逆之举。
君家千辛万苦瞒着此事,便是担心古长月沉不住气,要同时对君家两大世族同时下手,到时候,君家可就真难做了。
这难解难分乱如线团的关系一直平和地维持了好些年,君玉歆不能一回来,就直接将君发财和君隐辛苦建立的平衡打得粉碎。江家总归是要动上一动的,但必须要极为讲究技巧和方法,不然便是要将整个君家都搭进去。
在动江家之前,君玉歆先慢慢拔掉的是江家的爪牙和鳞片,比如代家。
如果这批粮食下山,君玉歆就再不好下手了,因为这粮食会直接落到江家手中,而非代氏一族,直面的敌人变了,君玉歆便不能轻举妄动。
她要让江家痛,但又不会伤及他的筋骨,最好的方式是在这山上不声不响地收走这批粮食!
到于代家,不过君江二家斗争中的小小牺牲品,这样一个小氏族的死活是不会让人侧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