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理会陶赫的疑惑,纳兰落雪领命退下,而陶泽只是又坐下饮茶,徒留陶赫一人揣摩。
军队蜿蜒行进在泥泞的官道上,百里牧云的心情很是焦躁。一边希望快点赶到廊城,好早些找到她,一边又挣扎着找到她了该如何问她,他已隐约知道她的来历不寻常,入宫的目的也不单纯,可是那些日子的情深实实不像在作假,两人见面,该如何面对?
“皇上,再过几日就到廊城了,皇上此次出征只能赢不能输,所以还是不要分心的好。”花镜缘的脸上长出了青色的胡渣,这样的他显出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气概,再不是当初的那个花公公了。
“朕自有分寸。”百里牧云口虽然应着,心中却更乱。
此次出征他几乎带来了玄乾所有的军队,只留了数万禁卫军戍守皇城邺京,他带着众人的猜疑和希望,他不能输。这是他真正立威的时刻!
原本他还在犹豫要不要亲自出征,可收到十一的鸿雁传信时,他几乎在瞬间就下定了决心,他要来廊城,只是到底是为了这天下,还是为了她,他亦说不清。
墨兮啊墨兮,你到底是上天赐我的一场欢喜,还是一场劫难?
日暮西垂,夕阳将天边染得通红,像是火烧过一般。百里牧云就是在这样的薄暮中终于抵达了廊城,士兵们早已列队站好,金色的龙旗在夕阳下迎风招展,有光穿过旗子,那些光落在戎装盔甲的百里牧云身上,他像是自天上而来的战神,策马而立,英俊的五官不妨他逼人的英气。
目光扫过这些年轻士兵的面孔,百里牧云带着无上的威严,无人可以想象,这是三个月前还被世人唾骂的昏庸狗帝。
“朕,定带诸位凯旋而归!朕,绝不许贼人沾染我玄乾国土半分!朕,必杀尽觊觎我子民国土的乱臣!”
他声如洪钟,用内力吼出,坚定的话每一字都铿锵有力地落入每一个人耳中,激活他们体内杀敌报国的热血!连贵为一国之君的皇帝,都愿他们一起拼杀在战场上,他们便是死,也是无上荣光!
墨兮站在高高的山头之上,远远看见百里牧云的身影,那样的英武,那样的高大。那个曾经无数次拥着她入眠的胸膛终于能胸怀天下,他的马蹄终于可以横扫四方。只是他,怕再也不会如往日一般信任自己了吧?
想到此处,她泪如雨下。是自己亲手放弃亲手毁去了他们之间原本坚不可摧的感情,可如今拖着个残存将死之躯,又要重回他身边吗?
一切谈何容易啊?
一边是君无药的性命,一边是系着天下命运的边防图。这原本便是丝毫不需要多想的选择,所以墨兮决定要铤而走险。
牧云啊,我还是要回你身边,但这一次我决不会再伤害你,哪怕代价是我真的粉身碎骨!但求求你,一定要给我一个弥补自己罪过的机会,一定要!
第十章 林木樨阻
墨兮用了看上去最愚蠢的方法重回百里牧云眼中,抱着琵琶在军营外弹着思蜀,墨兮弹得很深情,寂静深夜里的琵琶声幽幽若泣。
百里牧云那时正在帅帐中听十一讲遇见墨兮的情景,听到她瘦若枯柴,听到她衣着简陋,听到她话语绝烈,只觉一阵阵心疼,全不记得她的不好了,眼前全是她的笑颜她的聪慧。忽而听到这一阵阵的琵琶声时,先是微微一愣,掀开篷布就往外冲。
外面站着的却是林木樨与王伯瀚。
“皇上,我们君臣好久没有切蹉武艺了,今晚不妨比试一番?”林木樨手中一柄剑已经出鞘,寒光在流转在剑身上,还映着不远处的火光,分外好看。
“朕现在没时间。”百里牧云微一皱眉,便要与他擦肩而过。
“皇上这是何意,习武当一日不缀,莫不是怕输给末将吧?”林木樨是铁了心要拦住百里牧云,挑剑而上,眼神坚定。
“林木樨,朕现在没心思跟你胡闹!”百里牧云有些动气,林木樨要做什么,再明显不过,但日思夜想的人就在不远处,他又岂肯再耽误时间。
那一阵阵的琵琶声像是带着魔咒的召唤一样,早已将他的心神勾了去,他去见她,见她,见她!任何事都无法阻止这一刻他疯狂的念头!
“那便赢了我!”只可惜的是,林木樨分毫不让,剑尖直指百里牧云,这样大逆不道的做法,让旁人吸了口冷气!
“林将军!皇兄要做什么事,你难道还能阻挠不成?”十一站在帅帐旁边怒喝道,这个林木樨,要不是他,墨兮姐姐怎么会走?皇兄又怎么会见不到墨兮姐姐?现在居然还好意思阻拦,真是好不要脸!
“公主此话差矣,忠臣应做之事便是明谏圣上,哪些事可为,哪些事不可为。”林木樨只淡淡看了一眼十一,又看向百里牧云慢慢说道,“而明君,便该听忠臣之言,明辨善恶,分清忠奸!”
“要打,本公主来陪你打!”十一气极,却又说不过林木樨,只好也拔出腰中颇是好看的长剑,指着林木樨怒道。
“末将可不是常海,不懂得怜香惜玉,若是伤了公主可担当不起。”林木樨含枪带棒的话气得十一脸色发白,连常海也连连皱眉,这一次,林木樨真的过了。
“好!朕便与你打一场,若朕赢了,你给朕让开!”百里牧云喝道,手臂一展,盯着林木樨的眼睛,却对十一说道:“十一,拿朕的绿沉枪来!”
“是!”十一听毕,便转身从军帐里的兵器架上拿下一杆长枪抛出,百里牧云接过,空中翻起几道残影,呼啸生风。
绿沉枪,精钢寒铁铸就,枪身长一丈一,重六十八斤,蜀国名将,九伐中原的姜维之掌中宝枪。此枪百里牧云费尽心机才得于手中,他不喜欢长剑太过正气,太过正气的人驾驭不了这整个天下,也不喜欢宝刀太过刚气,刚极必折。
而长枪,可攻可守,横扫四方,他要的便是这纵横开阖的霸气!习枪十八载,他只用握住绿沉枪,便可以与枪合二为一!
“来吧!”持枪而立,百里牧云一声沉喝。
“皇上,得罪了!”林木樨只轻声说了一句,便提剑而上,寒光乍现。
不可否认,林木樨的武艺着实不凡,一把长剑在他手中或挑或点,或刺或缠,朵朵剑花挽得好看又犀利。但百里牧云却也在枪法中浸yin多年,俗话说一力破十会,那六十八斤的长枪在他手中舞动得虎虎生威。
正所谓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九连国境绝。狠绝天下百世兵,冷凝来路万人坑!百里牧云从来也不是心善之辈,从他枪法中便可窥见一二,那枪上下,若红花飞舞,枪头上的红缨在半中划出一道道不可捉摸的轨迹。
剑与长枪来回交替,看在十一眼里焦急不已,林木樨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招式凌厉得让人不寒而栗。短兵器只适合贴身作战,而百里牧云手持长枪生生拉开了距离,而枪尖的阵阵抖动无不带着刺人的锋芒。
林木樨剑缠枪身顺势而上,却迎来百里牧云毫不留情一掌将其震飞!
“还要来吗?”百里牧云架枪在地,沉声发问。
“末将还未败呢。”林木樨笑道,重新捏好剑诀,长身而立。
他们二人早已惊动了军营里的士兵,此时围观的人已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看不明白,皇上为何与他们的将军打了起来,那架势看上去,真不像是比武,倒有点以命相搏的味道。不明白一向笑意喜人的林将军,何事惹怒了圣驾。
“林木樨,你耍赖!”十一冲出来骂道,“你打不过皇兄,就不能再阻挠皇兄!”
“是吗?”林木樨咬牙冷哼一声,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会让皇上踏出这个军营半步!那个女人,早该杀掉才对!竟留下这么大的祸害!
他正想着,那琵琶声又清晰的传了进来,幽幽的,弱弱的,却带着勾人心魂的魅力,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这个妖女!
不再多想,他挥剑而上,已是强弩之末的他,招式明显散乱。百里牧云见招拆招,应付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花镜缘与王伯瀚对视一眼,眼底皆是无奈。花镜缘对墨兮倒没有像林木樨他们那般,憎恶得如此之深。
许是见过了她在后宫中的不易,甚至带了几分怜悯。在那种地方活下来,在当初的太后手中活下来,墨兮吃的苦头,他很清楚。只是如今,如今总归是要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时候了啊。
未过片刻,林木樨已额头见汗,手上的长剑舞得也不再如一开始那般飘逸,带着些疲惫。终于“叮——”的一声,剑被挑飞,直直插入不远处的柱子上,剑身轻颤出阵阵轻吟声。
“这样,够了吗?”百里牧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阴冷,目光危险,连握枪的手也已经开始发颤,他要去找墨兮,若林木樨再敢阻拦,他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林木樨用尽了力气,此时连站立也有些不稳,更不要说他的气息了,早已紊乱得不成样子。却仍自倔强地笑着:“皇上果然一如既往,总这么卓而不凡。可打败了我,却还没打败老王和老花呢,还有常海也等着皇上赐教!”
“常海你敢!”十一一听林木樨这话,第一反应便是一把拉住常海的手臂,恶狠狠地凶道。好像常海要是敢往前踏一步,她就要吃了他!
而那边的王伯瀚和花镜缘只是沉默,他们知道,今日他们真的过份了。
第十一章 求你救她
见们如此,林木樨气苦,不由得放声苦笑,笑到最后咳嗽起来,说道:“好,好好好!”一连说了诸多个“好”字,他跪倒在地,对百里牧云行君臣大礼:“皇上武功盖世,末将自愧不如,皇上要做的事,末将也拦不住。但皇上,臣有一话放在这里,那不是什么好女人!”
百里牧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己同甘苦,共患难的兄弟,难道真的要为一个女人翻脸吗?半晌才说:“朕会向你们证明,她值得朕去把她找回来!”
说罢,放下长枪,跨上烈马,往外追着那琵琶声急驰而去!
再见到她时,她背对着他,长发用头巾包起,单薄的衣裳在料峭春寒中不能御寒,但他认得出来,那就是他思之如狂的女人,那就是墨兮。
“墨兮?”翻身下马,百里牧云轻唤一声。
墨兮不答话,只是手中的曲音却停了,百感交集,他心里还是有她的,不然不会只凭一首曲子便匆匆赶来。
“墨兮是你吗?”见她不说话,百里牧云的步子也停了下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胸口突然又作痛起来,那里是她一刀留下的伤口,虽早已痊愈,可是痛却从未少过。聪明如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墨兮当时到底为什么要杀自己?
不恨她?怎么可能,自己一腔深情换来致命一击。
恨她?怎么恨得起,她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受的那些苦哪一样不令他心疼?
爱么?又怎么再提这个爱字,本来做为帝王就不该深情,天家最是薄情啊,爱是多么奢侈的东西。
混**织的情绪让他几乎要嘶吼出声,奔涌着的愤怒和无奈要将他的胸膛撑破,她就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可他却不敢转过她的身子看一看每晚出现在梦中的脸。
他怕,怕这又一场梦,梦醒了她便又烟散云散。
他更怕,怕这不是梦,现实总是要比梦境残酷得多。
这一次,谁知道她会不会又将利刃送进自己的胸膛?
夜晚更寂,只听得见呼啸而过的风声夹杂着野兽的低吼,而后听到墨兮的声音在风中飘荡着不可捉摸:“我来此处,是来还命的。”
“什么?”百里牧云不解话中之意。
“我欠你一命,今日还上了,牧云…”她的声音有些飘忽,越来越弱。但这些话却激怒了百里牧云,他要她还什么!他只要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哪怕是说一句:那日是一时失手误伤了他,他也愿意相信,愿意原谅!
他不要她还任何东西!她怎么就不能明白?一把拽过墨兮的肩头,入手却是不堪一握的瘦弱,那样惊心,她手中的琵琶跌落在地,弦断时发出撕裂人心的脆响。扳过她的脸,百里牧云低吼着:“说一句请我原谅这么难吗?说一句爱我这么难吗?墨兮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两人对视,彼此心心相牵的人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打不开心结,至到百里牧云掌中触到一片温暖的湿意,带着黏糊的触感,惊恐地低头一看,即便在夜色中也可以看到那样鲜红的血,浸湿了他整个手掌。
这才看清在明亮的月色下,映着未消融的春雪,她的脸色有多么苍白,连往日里红润的嘴唇都全无血色,明亮的瞳孔眼神也在慢慢涣散,两缕露在外面的青丝贴在脸颊上,飞扬着没有依处。
胸口那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如此醒目,正是那日刺入百里牧云胸膛的那一把,腥红温热的鲜血顺着繁复美艳的花纹滴在坚硬的石头上。这就是她说的还他一命!
“墨兮!”百里牧云知道墨兮性子绝决,却不知她绝决至此!抱着她软软倒下的身子,不知所措,一路上交织不清的爱恨只化作无尽的心疼和害怕,他不要她死,不管她做过什么,他想让墨兮活着!
“牧云啊,别恨我。”墨兮清泪应声而下,细长的手指抚着她日思夜想的那张英俊的脸庞上。
“墨兮,你为什么要这样?”百里牧云搂着她单薄的身子,胸口疼得厉害。
“我…咳…”墨兮话未说尽,先咳出一口血来,皱起的眉头看上去痛苦万分。
“别说话,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百里牧云再不想耽误,拦腰抱起墨兮就往军营跑去,去它该死的阴谋,去它该死的疑惑,只要她还活着,那又能算什么?
他的胸膛依然温暖厚实,身上仍是好闻的龙涎香的味道,一切都像是没有变过,多想就这样一不小心便是天荒地老?墨兮乖巧安静地搂着百里牧云的脖子,忽然袭来的满足感让她愿意沉沦至死也再不逃出。
但是,有些事从来由命由天就是不由人啊。
“牧云,我不会再伤害你了。”墨兮昏迷之际最后呢喃着这句话,细若蚊音,却被百里牧云听去,抱着她的手不觉一紧,心底像是被划过一刀,咬紧着牙关暗自发誓再不会问她半点,那些事,他就当全未发生过!
她回来了,便好。
“军医,给朕传军医!”尚未进大营,百里牧云已喊开来,守夜的士兵忙成一团,不知皇上出了何事,匆匆忙忙将军医从被子里拽起来。当然这个军医,便是王伯瀚了。
看见百里牧云怀中抱着的女子,王伯瀚与林木樨对视一眼,心底略沉。而十一早已吓得乱了分寸,只扑过去看着墨兮哭问着发生了什么事,却换来百里牧云更暗沉的脸色!
“王伯瀚,救她!”百里牧云抱着墨兮,身上原是浅青色的袍子上染了大片血花,不用想也知他怀中之人伤势有多重。
“微臣先看看。”王伯瀚没想到,皇上带回来的是一个垂死的墨兮,心中有其它地,嘴上便只这样应道。
百里牧云将墨兮放在他的软榻上,满目焦虑地看着正把着脉的王伯瀚,良久王伯瀚才松开手,拱手回道:“启禀皇上,这位姑娘脉象全无,微臣医术不精,只怕回天无力。”
“你给我救她!”百里牧云一听这话,几步冲过来拉着王伯瀚的衣襟狠狠地说道。他知道王伯瀚不想救她,想置她于死地,他们,甚至全天下的人,都希望墨兮死!
但自己怎么能允许她死?
“臣无能为力。”王伯瀚抬头看着百里牧云与他对视,他不信,不信这个一起长大的皇帝,会因为一个女人杀了他。就算要他真的龙颜震怒,真的要将自己处死,那也拉这个危险的女人一起死!
“你…”百里牧云咬牙切齿,怒火中烧,连额头的青筋也跳着,却无半点办法,躺在榻上的墨兮气若游丝,仿似下一秒就会离他而去。
心急如焚,百里牧云松开王伯瀚,后退一步,一掀袍子竟直直跪下!
“我求你,救她!”
“皇上!”一屋子人惊住,齐齐跪倒在地口中大呼,那是九王之尊,拜天拜地拜先祖,唯独不用拜他们!
“我救,我救还不成吗?”王伯瀚着实没有想到百里牧云会如此,肯放下皇帝的身份和地位,一跪求他!他哪里还敢说不?
这个女人,对皇上而言,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第十二章 昏迷七日
当冰凉的匕首从墨兮的身体里猛然拔出时,带动她的身子狠狠抽搐,喷涌而出的鲜血像是挥霍着她最后的一点生命泼洒在半空。即便是在昏迷中,也疼得她痛苦不堪。王伯瀚本可以用更温和一些的方式,但他就是希望这一下,能让她气绝身死。但天佑墨兮,她虽气若游丝,却仍有一口气在。
刀子拔出来的那一刹那,十一吓得急急转过身去将脸埋在常海胸前不敢再看,紧捂着嘴发出呜咽的哭声。常海怔怔地挺直着身子,半晌才伸出手来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不要害怕。再抬头看皇上时,溅飞的鲜血有不少百里牧云脸上,而他只直直地看着墨兮,眼都不眨一下。
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刚才那一瞬间,他心脏窒住不再跳动的感觉,连手脚也发硬,动不得半分。只能就这么看着,甚至不敢上前一步。至到王伯瀚替墨兮把完脉,看到他眼中微有些失望的神色,以及手中的药瓶时,百里牧云才拼命压着心里对王伯瀚的怒意,沉声说道:
“朕来,你们退下。”
王伯瀚看了一眼同样站在一侧的林木樨,递药瓶时巧妙地在袖子中换了一下,那瓶清肌养颜的蜜脂就换成了止血愈伤的良药了。看来以后再要对这个女人下手,难上加难了。
片刻过后,帅帐中重新归于安寂,昏黄的油灯照在她面无人色的小脸上,紧蹙的眉头透着疼痛与不安。百里牧云握着药瓶坐在榻边,理了理她有些发结的长发,看见她清瘦得高高突起的锁骨,无由来地低头闭眼敛眉,强压下心里太过强烈地想将她狠狠拥入怀中的冲动。
伤在她胸口处,撕开她带血的外衣,她的肌肤依然光洁如玉,洁白如雪,只是太过凄艳,与她右肩上的纹身遥遥相应,像是一把血红的枷锁缠住了她的脖子。
百里牧云看不下去她这幅样子,一把拉过锦被将她牢牢盖住,唤人送来热汤,不许任何人进来,他要洗尽她一身的污血,从此再干干净净地站在自己身边。
忽然想起那日自己第一次被刺客刺伤,她也是这样拿着帕子替自己擦拭着身上的血迹,神色嘁然,说她不过是一介乐师不值得自己舍命相救。没想到现如今,她双目紧闭在氤氲水气中,拿着帕子的却变成了他。
清亮的热水滑过她凝脂肌肤,冲掉刚凝结不久的血痂,洗去她一身的疲惫风尘,她依然是那个光艳夺目,倾国倾城的美人。只是她右肩上的纹身也依然妖艳夺目,刺痛他眼他心。这是她身份的象征,她与那个神秘的组织有关。
“牧云…”怀中的她轻声梦呓,细眉堆着伤感和内疚,双手胡乱挥动,抓住他一角衣袍,不肯松开。
百里牧云差点要落下泪来,一把将她从身后紧紧抱住,不要再想了,管她是谁,她是墨兮就好,“我在,我在这里,墨兮。”
“牧云,对不起…我很想你。”昏迷中的她依然在胡言乱语,但这样的胡言乱语却听得百里牧云的心细密发疼,看啊,她还是爱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百里牧云温柔细致地替她上好药包扎好伤口,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膛,手紧紧揽着她的腰肢,一如她从未离开过,一直这样睡在他怀中一样。
墨兮一连昏迷了七日,十一每日细心照料,甚至请了陈嫂过来特地给墨兮熬粥做饭,但无奈墨兮一直未曾睁开过双眼。高烧也未退下,她皇兄的眉头越皱越紧。
白日里她的皇兄要批阅从邺京送来的奏折,查看林木樨他们送来的军情,更要与士兵们同吃同练,分析敌情。到了晚上,却还在彻夜难眠的守着墨兮。很多次十一经过他们的营帐,都听得到里面百里牧云在对墨兮轻声说话。
十一终于忍不住,拉住常海对他说:“我虽不知你们为什么这么讨厌墨兮姐姐,但是就算为了皇兄,你们也不该让墨兮姐姐继续这般昏迷下去啊!难道你们希望每日看到皇兄伤神吗?”
常海只低着头不说话,他们又何尝看不出这些皇上的魂不守舍,强撑着精神,怕削弱了士气,军中也生出了许多谣言。但王伯瀚不肯救人,他又能怎么办?
“公主这话真是折煞末将了,末将岂敢与老王对贵妃娘娘见死不救啊?”林木樨依然风骚地挥着扇子悠哉游哉,说着不冷不热的话。而王伯瀚则站在他身边,不发一语。
“林将军,你不要太过份了!”十一气得脸都涨红起来,若不是他们捣鬼,墨兮姐姐只怕早就醒了,皇兄也不必夜不能寐。
“公主这话又让末将迷糊了,末将自认无将于皇上,又何来过分一说呢?”林木樨脸上的笑着实令人想抽他。
“公主你别生气了,伯瀚他们一定不是故意的,公主你可能误会他们了。”小乱有些担心公主会不会真的一发脾气,将王伯瀚他们全部罚上一遍,只好小心翼翼地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