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没错,可是我有什么错呢?我从小被喂药,从小要佩戴这该死的香囊,连名字都换了,我又做错过什么呢?师妹,这世上很多事不讲对错,只讲输赢。”商向暖大概是真的醉了,晃了晃腰间的精美香囊,似是万分厌恶一般。
又听她道:“不过现在没什么关系了,等我回了商夷国,我就给韬轲和绿腰办一场婚事,然后我便长留宫中,让这香味日日都在我皇兄鼻子下晃悠,我要他天天想起温暖,日日思念然后难受,这就是我一生最大的乐趣了。”
“何不放过你自己呢?”鱼非池觉得她这样,很可怜。
“你不是我,不知道活在别人阴影下整整十多年的感受是什么,师妹,那是很痛苦的,恨不得立刻死去,重新投胎做人,做自己,也不要做别人。”商向暖似笑似哭,靠在鱼非池肩上,醉得彻底睡过去之前低声一句:“师妹,答应我,如果你成为无为七子,你与石凤岐永远不要来商夷国,好不好?”
鱼非池拍了拍她肩膀,看了一眼石凤岐,然后笑道:“我还不一定能成呢。”
“你会成的,就算你今日又交了一张白卷,司业们也会让你成的,他们看重你,我看得出来。”
喝到最后,鱼非池也没有喝醉,石凤岐等了一晚上的酒后乱什么,也没有等着,但这五人喝得极为开怀,极为痛快,就似找到了在山下时的感觉一般。
也正是因为他们喝得开怀与痛快,鱼非池错过了第二日放榜,学院沸腾之时,她还在被子里窝着未起来。
商葚与朝妍带来了好消息,她与石凤岐皆入七子。
这个消息…真的是好令人意外呢,一点也想不到呢,让人感觉十分的出乎意料呢。
鱼非池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看着一脸兴奋之色的朝妍,怕是她连话都说不好了,便转头问商葚:“还有另外五人呢,商葚师姐?”
“七子排名依次为,窦士君,韬轲,苏于婳,初止,石师弟,你和音弥生并列,还有迟归。”商葚条理要清楚得多,性子也稳重得多,不似朝妍那般活泼。
“什么?苏于婳?音弥生?并列?不是,怎么还有迟归了?”鱼非池一脸的惊讶之色。
恰巧迟归到门口,听得鱼非池最后一句话,满脸的委屈:“什么叫怎么还有我了?”
“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这简直太令人意外了,毫无防备,阿迟你就这么棒了。”鱼非池连忙说,当真是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
迟归扁了下嘴,有些生气的样子,走到屋子里坐下:“反正我就是做到了,你要夸我!这件事南九小师父肯定办不成!”
“好好好,迟归你最厉害了。”鱼非池连声说,心想着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傲娇。
但小孩子就是好哄,这么敷衍的一句话都令得迟归喜笑颜开,说道:“不过我也不知道苏于婳与音弥生是谁,听都没听过。”
“苏于婳不属任何一国,乃游侠苏氏后人,音弥生,南燕国世子,你跟他还要再比一场,学院说的。”石凤岐也赶了过来,看来大家都知道了鱼非池惫懒的性子,赶着趟的来给她送消息。
“游侠苏氏又是什么东西?南燕国世子?再比一场是谁规定的!”鱼非池主要的愤怒点还在于最后这个再比一场,这是闹什么?就她昨日答的那卷子,还能有她并肩的人?
“游侠苏氏说来话长,以后再讲,这南燕世子倒是有点意思,燕帝膝下无子,后宫里纳了十多个妃子了,生了一窝窝的公主,就是没得个儿子,算命的说他命中就没儿子,怎么生都白搭,所以他就把一亲王的儿子过寄给自己了,正是这音弥生,听闻音弥生喜好…”
“没兴趣。”鱼非池打断他的话,“我就想知道,凭什么还要再比一场啊!”
“大概你与他的答卷,不相上下吧。”石凤岐摊手,“我又没审卷,我如何知道?不过你昨日在答卷上答了什么?”
鱼非池面色古怪,不说话。
闷了半刻,鱼非池决定换衣去找艾幼微问个明白,怎么她就还要再比一场了?
当艾幼微把她的答卷铺开放在桌子上时,用力了敲了敲:“你说我挡着你风水了,影响你运势了,我走开了你就给我交了这么个玩意儿啊?”
鱼非池低头看地不说话。
“你给我说,这是什么玩意儿!昨日我看你交卷交得快,我还想着你是不是开窍了认真对待无为七子这事了,结果你就这么对我啊?鱼非池,你说我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劣徒!”
鱼非池抬头看天不说话。
“你看着我!”艾幼微一声怒吼。
“我这答得蛮好的嘛!”鱼非池狡辩道。
艾幼微提着她答卷几乎要戳到鱼非池脸上:“你有脸说这蛮好?”
“那你那音弥生,他怎么就非得跟我再比一场了?他答得跟我一样吗?”
“半斤八两!”
艾幼微气道,甩开了两张答卷,果真是…半斤八两。
鱼非池鸡爬狗刨的字在纸上写着一个字:法。
音弥生清隽优美的字在纸上写着一个字:德。
原来这世上,还真有人跟鱼非池一样,作文章作得如此的新颖别致,懒到极致。
这一法一德的两答案,让司业们好生头痛一番,虽然大家心里都有些偏爱鱼非池,以一字做答案送她入无为七子那也是再明显不过的放水,可是遇上跟她一样奇葩的答案时,大家便觉得有点难办了。
于是他们翻出了以前音弥生做的答卷,才发觉他每一篇文章都做得简短,虽然没有什么特殊之外,但字里行间都透着仁德洒脱之意,也是一个难得的妙人。
看完他文章之后,艾幼微一拍屁股:“让他们两个再来比一场,让非池这死丫头知道,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由着她胡闹的!”
鱼非池坐在艾幼微跟前,想着这也是自己懒得不应该,若是在那“法”字后面加个“治”字,拼得“法治”二字,从字数上便是可以赢过这音弥生的,也就不用再费脑子再比一次了。
然后她又问:“你们怎么把迟归也放进去了?”
“他本来就不差,比你强多了,这榜上其他六人都是靠着自己真本事杀进来的,你以为都跟你一般!”艾幼微气道。
“什么叫跟我一般…不过我觉得瞿如会比迟归出彩才对,你们是不是有偏袒?”
鱼非池又道,不管是从任何一方面来说,瞿如都比迟归更有资格进入无为七子,学院却故意漏掉了瞿如,这太不得不令鱼非池生疑,他们其实别有打算。
还是说,他们看穿了自己的打算?
第二百零八章 法治与德治
那日鱼非池对石凤岐说,她要戊字班的人,都去争一争无为七子的名额,不是为了让戊字班的人扬眉吐气搏个满堂喝彩,而是为了另外的目的,只是今日看来,这目的怕是达不成了。
艾幼微哼了一声:“死丫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让戊字班的每一个人都拼尽全力挤七子名额,你就是想着日后七子尽归一处,不会分散流去各国,到时候再斗个不死不休,你也就不用看着大家走到你死我活的局面,借此报复鬼夫子,报复无为学院,让学院的想法盘算落空,以报戊字班二十二条性命的大仇,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啊?”
眼看着自己的小打算落空,鱼非池也只好就此作罢,倒没有太多的失望,本来在司业们和鬼夫子的眼中,他们不过都是雏儿嘛,雏儿怎么斗得这些老不死的老精怪?
鱼非池听着撇撇嘴,懒着身子支着下巴靠桌子上:“看来没什么用啊。”
“当然没用!这些名额你以为是我们这些司业可以定的?我们不过是挑出最优秀的前二十,交到鬼夫子手中,他再排出前七,而学院里每一个人,包括司业与弟子的小打算,都瞒不过他,你也不能!”艾幼微说道。
鱼非池惆怅地一声长叹:“都活了一百多岁了,天天这么算计,他不累吗?”
“你不是天天骂我们老不死的吗?他才是老不死的!”艾幼微大概也是怨鬼夫子折了他弟子二十二人,趁着这个机会也要变相地骂一骂才甘心,“迟归也不差,他跟瞿如算是不相上下吧,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鬼夫子就挑中了迟归。”
“是啊,蛮奇怪的,难道迟归也有什么身份与秘密是我不知道的?”鱼非池自言自语道。
“其实,戊字班的人都不差,虽说有可能无法挤身前七,但叶藏与瞿如都是入了前十的人,戊字班,向来都不差的。”艾幼微笑了一声,压力越是大,戊字班的反弹越是强,这是别的班上没有的特质。
外头阳光洒进来,鱼非池觉得有些刺眼拿手挡了挡,眯着眼睛看着指缝里漏进来的太阳,她说:“艾司业啊,你们是非得看着我们杀个你死我活,才甘心吗?”
“丫头,很多事没得选的。”艾幼微也没了火气,话语中透着无奈和悲凉。
“有的,只要我不愿意,你们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我。”鱼非池笑声说。
“你知不知道,在你之前也有一个人跟我说过类似的话。”艾幼微也笑起来。
“谁?”
“石凤岐。”
许久之前,石凤岐对艾幼微说,他想躲的东西总是可以躲掉,谁也拿他没办法。
如出一辙的话,一个是少年意气无所畏惧,一个是看透红尘心深似海。
“非池丫头,如果你真的不想让鬼夫子的计划得逞,不想看到你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做旁观者是无法阻止这一切的,你只有投身入此浩难中,或许才有力挽狂澜的机会。”艾幼微最后对鱼非池说。
无为七子的这个排名,本质上来说没有多大问题,窦士君一直以来都是学院里作文章的第一,他得头筹是不需怀疑的,而韬轲往日里在学院里藏得好,在山下的时候也因为石凤岐是主将,他多是从旁相助,他的本事未完全发挥出来,今日奋力一搏不作掩饰,得了这第二,也是能够理解的。
第三是苏于婳,游侠苏氏鱼非池都没听过,更不要提这位女子了。
第四的初止大家都不熟,鱼非池也不是很想与这位投机取巧的人相熟。
第五是石凤岐,他应是藏拙了,以他的能力与才干,要压过韬轲一头并不是难事,大概是不想风头太盛,前三的人总是最易招人记恨的。
第六鱼非池与音弥生还得再来场较量。
第七迟归这绝对是黑马啊!
等到第二日要重新比过的时候,鱼非池才见到这位音弥生。
这个人怎么说呢,他不似石凤岐那般令人觉得惊艳,但也不是平庸,他就是那般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透着安静与悠然,什么都是刚刚好的样子,无法使人生厌,但也不似迟归那般一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欢,他是淡淡的。
两人此次比试,比的不是文章,司业们在演武场左右各放了一案一椅,他们二人双双坐下,就他们两个交的答卷来一场辩论,定国,到底是用法,还是用德。
鱼非池与他对坐,彼此遥遥一拜,这是礼数,两人开口对喷之前,总要把场面功夫做足。
司业问:“为何以德定国?”
音弥生开口,声音倒是极为清润,如一道平缓滑过的溪水,未有多少激流波澜,如同他面容一般安静且悠然:“国以为人本,人又以德服之,故而,以德定国。”
司业问:“为何以法定国?”
鱼非池叹一口气,看了看守在一边为她打气加油的戊字班小伙伴,缓声开口,声音清丽:“国以人为本,而人性多变,有恶有善,善者当奖,恶者当罚,定律法为界,赏罚分明,有如泾涌之水,故而,以法治国。”
“然古人有云,人性本善,故恶者不过是走上歧途,若以德服之,便可纠正其恶行,使其走上正道,天下共乐,在下认为,德之一字,便是公秤。”音弥生辩道。
“这位小友,人性生来其实并无善恶,婴儿不知花开是善,也不知杀人是恶,他们的世界是没有明显善恶之分的,需得教他们明事理,分黑白,知轻重,晓赏罚,而法令律条是束缚人性之恶,弘扬人性之善的框架,在下认为,法治为上。”鱼非池觉得这个人说话有点意思,也来了几分兴趣。
“有道是法不责众,却无人说德不责众,道德是凌驾于法之上的,法令律条无法束缚之事,未必是道德不可抨击批判的,所以,道德的束缚远比法律有效。”音弥生不急不徐的样子。
“道德不是凌驾于法律之上的,相反,法律是道德的最后保障,他是用来保证一个人的良知不跌破道德底线的。人们用高尚的道德,人格来约束自己,却也需要足够强大的硬性条令去约束他人。这便是律法存在的必要性,他是保证一个国家不陷入伪善与混乱的必须品,故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说。”

这场辩论一直讨论了很久,原本鱼非池只是抱着随意敷衍打发司业的心思来的,没曾想却遇上了一个极为有意思的人。
这位南燕的世子,他始终不急不燥,缓缓道来,并非是那种胸有成竹的自信,而是一种对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来,不着急的悠然从容。
辩到后来,太阳都西斜了,司业与围观的弟子都听入了神,感觉遇上了一场难得一见的精彩绝伦的对话。
鱼非池也这样认为,她不同意音弥生的观点,但很佩服他的才智。
等到快要天黑的时候,音弥生似乎再拿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鱼非池,沉思了许久,他起身拱手:“非池之妹雄才,在下认输,但我依然认为,道德与善良,是维持一个国家运转的根本。”
“我不同意你说的每一个字,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鱼非池突然想起了这句话,觉得用在这里极为合适。
音弥生许是这话有趣,听得笑了起来,他笑起来与不笑,简直是两个样子,笑起来的时候恰似最平庸不过的一副画中有仙人点了一笔色彩,泛起了灵气与内秀。
那场辩论,以鱼非池的胜利而结束,原先石凤岐是抱着鱼非池轻松得胜,他只是来随意看看的心态来的,反正鱼非池的那张嘴利得很,吵嘴皮子没人吵得过她。
后来越听却越有些不安,那南燕国的世子他其实是见过的,早先年前去南燕有过几面之缘,但都只是远观,当时也未觉得他有这么满腹的好华采,好几回他的问题都略显刁钻,石凤岐都不得不多作思考想一想如何化解。
原本是轻而易举的辩论,变成了一场较为艰难的战役。
所以当音弥生最后认输时,为鱼非池捏了把汗的石凤岐都悄然出了一口气。
他正暗自思量着,却见音弥生直直朝鱼非池走过去,听得他对鱼非池道:“非池师妹可有兴趣去南燕走走,去了那里,便会知道在南燕,是真的不需要法令的。”
“南燕有一种在街上顺流而下的小船,船上有各式小贩,河边还有浣衣的女子是吗?”鱼非池笑道。
“非池师妹莫非去过?”音弥生眼神一亮,当真漂亮,好似有星辰洒落他眼中。
“倒不是,只是听人提起过,还听说南燕是整个须弥大陆唯一没有奴隶的国家,所以我的确有兴趣。”鱼非池笑道。
“的确,看来非池师妹对南燕多有了解,有空的话,可以来南燕看看。”音弥生继续邀请。
鱼非池正欲再说点什么,却被石凤岐一把拖走,当真是执子之手,将子拖走。
他一把拽过鱼非池胳膊扯着她就走,步子还迈得大,鱼非池不得不快步跟着,跑到没人的地方了,鱼非池甩开他,看他有些气冲冲的样子觉得奇怪,问道:“你干嘛呀?”
他拉着脸黑着眼,气势汹汹将鱼非池抵在墙壁下,闷声喝道——
“你不许跟他说话!”
第二百零九章 你平,没事,我瞎
石凤岐这凶神恶煞的警告来得莫名其妙,鱼非池双手一推,推开他,拍拍袖子:“你毛病可真多。”
得她这么个评价,石凤岐自是十分恼火,拽着她胳膊,说道:“你知道这音弥生在南燕有个外号叫什么吗?”
“什么?食人魔?杀人狂?”
“玉人。”
“这不挺好听的吗?跟他模样性子也相符,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鱼非池古怪道。
“他这个玉人根本没有常人感情,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对谁都疏远之极,可他今日却对你多说了这么多话,你就不觉得奇怪吗?”石凤岐无比怀疑鱼非池的脑子让音弥生掏没了。
“唉,小哥啊,你要知道,这人呢,对美好之物都是有怜爱之心的。”鱼非池郑重地叹气。
“你说什么?”石凤岐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不都听见了吗?”鱼非池忍着笑。
“鱼非池你要点脸啊!你真当人家是被你美色所迷惑啊!天底下也就我瞎了眼看上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清汤挂面,一马平川,谁会看上你!”石凤岐气得要跳脚,这人到底知不知羞,怕不怕丑,有这么夸自己的吗?
鱼非池本来是憋着笑意的,听到他这么说,再次低头看看自己…坦坦荡荡的胸襟,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心平气和”地对石凤岐道:“你喜欢大的你缠着我干嘛,这学院里多的是师姐师妹波澜起伏,你找她们去啊你!”
石凤岐被她一句话梗住,半天应不上,憋了半天火气,最后吼了一声:“我瞎!”
两人正吵得热闹,听得后面传来一声闷笑,石凤岐这会儿火气正在头上,猛地回头一看,可不巧了,正好便撞见了那音弥生,他手握成拳掩着嘴,几丝笑意挡不住。
“偷听人墙角,岂是君子所为?”石凤岐的火气全撒他身上了。
音弥生放下手,微笑时果真有几分像石凤岐所说的玉人风采:“我只是无意间经过此处,石师弟误会了。”
“你想干嘛,你说。”石凤岐冲他挑挑手,一副要跟他干一架的样子。
“一别几年,想不到当年的石公子,越发不羁了。”音弥生还真走过来,冲他笑道:“五年前我曾请石公子一叙,不曾想石公子却抛了几把碎玉托人带给我,我还以为石公子乃是孤高清冷之人,不喜与生人多话,今日见石公子这般模样,倒是在下误会了。”
“五年前你想请我帮你摆平世子继位之事,这么大个烫手山芋我能接就有鬼了,而且我并没有不喜与生人说话,我师妹倒是极不爱跟生人讲话,你若无事还是先走吧。”石凤岐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鱼非池从他身后探出头来:“不会啊,我看这位音师兄人蛮好的,说说话也无妨。”
“鱼非池!”石凤岐简直要气炸了。
你说他平日里也颇是稳得住气,定得下心,从来都是风流浪荡不动声色的模样,旁人都难窥他心中几何,怎地事情一到鱼非池头上,他就全没了冷静跟理智,时不时地就被她气得要抓狂?
连生人与鱼非池多说一句话,他都觉得是危机。
笑归笑闹归闹,鱼非池却也是知道石凤岐这小鸡肚肠打哪儿来的,逗够了他便也走出来站在他身侧,冲着音弥生一笑:“我与石凤岐还有些事要说,音师兄若无他事,就日后再叙吧。”
音弥生目光有些怪异地看着鱼非池,像是在研究着什么一般,但这目光倒也没有让人觉得不舒服,他做什么事情,都让人觉得舒服。
看了半晌,他才说道:“本来也无他事,只是今日辩论之时,极为佩服非池师妹口才,令在下也是受益匪浅,特来拜谢。”
“音师兄过讲,雕虫小技,让师兄见笑了,告辞。”客套一番,鱼非池扯了扯石凤岐衣角,拉着这个快要气炸了的石师兄便走了。
音弥生站在原地久望着两人背影,看样子他们两人还在吵吵闹闹,不时你打一下我,我敲一下你的,音弥生便想起近日来听说过的有关鱼非池他们下山的不少事。
他不曾想过,这世上竟还有外人能如南燕国人一般,对奴隶生意如此嗤之以鼻,唾弃不已,毕竟世人都早已默认了这生意的存在,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少有听说谁会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久候多时,他早就想找机会见一见这位神秘的非池师妹,今日得了这机会,一见她才知,果然不同凡响。
他含了些清雅的笑意在唇边,灵气四溢。
放榜过后,是狂欢。
学院里压抑了整整近一年的气氛得到了最彻底地释放,虽说没有撕书成片满天撒这种事,但是也时常见到三五成群的人喝得大醉不醒,今日起,他们再不必担心自己的性命会不会随时被人拿去,也不必担心能不能挤得进那无为七子了。
事成定局,他们或许有失落与不甘,但更多的是尽可狂欢。
三百余人,时至今日落得六十之数,他们理当狂欢,能活现在,不止要靠运气,还要靠天大的本事。
对于无为七子名额中戊字班占了三个这种事,大家自是有狐疑猜测,认为学院里有所偏袒,但转念一想,他们是跟着司业们下过山的人,下山五人除了商向暖未入七子外,其他四个都进了,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反正说了也没用,他们又不敢冲进藏楼书五楼跟鬼夫子讨公道。
学院有不成文的规定,七子选出来之后,要三日后才去那藏书楼报告,去见一见那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鬼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