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华明看她笑得有如癫狂,便好奇问道:“鱼姑娘在笑什么?”
“此戏精彩,我当欢喜,故而发笑。”鱼非池在石凤岐怀中转过身子,笑吟吟地看着叶华明。
“精彩在何处?”叶华明问她。
“你知苗芽儿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她的,只是我想收回来,她这形象随时都会崩塌,所以你找来了林渺儿,接替我的力量,使苗芽儿得以继续保持这样一个英雄形象。”鱼非池歪头笑道,她鲜少有在外人面前笑得这般肆意的时候,今日这一出戏的确是让她有了兴趣好生与叶华明来唱上一唱,所以她才有这些许反常的状态。
石凤岐拉着她站在一边,觉得鱼非池跟叶华明这样的渣滓说话有点掉身价,所以替她说着后面的话:“只有让苗芽儿得以继续成为英雄,你才好借她的口继续污蔑非池。有了先前非池豢养男宠,购买奴隶的传闻,更有南九的确是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这样的事实,想让百姓相信,非池的最终目的是将所有的奴隶再次转手卖出,这并不难,现在苗芽儿就快要成功了。”
叶华明捋了下胸前垂着发,夹在指头,眼中有些得意笑色:“石公子是越发聪明了,不知你还看出了什么?”
“剩下的就简单了,非池这几出戏看似一直与你叶家没有直接关系,但是每一处都是针对你布的局,你在最后关头反手利用,不仅化得叶家危机,更将非池逼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此一举两得,想来叶公子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石凤岐冷嘲道。
“毕竟是与无为学院的人过招,在下不得不谨慎为之啊。”叶华明说着看了一眼站在石凤岐身侧的鱼非池,“现在如今整个邺宁城的人都知道,你鱼非池才是真正想对这些奴隶下手的幕后黑手,所以,鱼姑娘,被人陷害的感受你觉得如何呢?”
鱼非池笑够了,才轻轻掩了下胸口,豪气干云一声:“爽!”
何止爽,简直是爽毙了!
鱼非池之前那豢养男宠的污名还未洗去,又多了一桩贩卖奴隶,压迫英雄的罪名,南九便是活证,她若是不被唾骂咽死,也要被人用石子砸死,那可不再是几句流言几个眼神的事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是叶华明与石凤岐两人都没有点明的,以为她想不到的。
叶华明若真想给苗芽儿找一个靠山,他多的是人挑选,完全可以找一个叶家的狗腿可信得多,却偏偏挑中了林渺儿,自不可能是看中了林渺儿那点在后宫里用都不够格的小手段,也不只是看中了林渺儿与石凤岐之间有一场孽缘,故而在对付鱼非池这件事上,她会倾心尽力。
因为林渺儿姓林,林这姓氏,普通无奇,唯一使它变得不凡的,是大隋当朝林皇后,林家是与叶家不相上下的大族,也是石牧寒敢不将叶家当作依靠,甚至敢多有打压的仰仗。
林皇后随隋帝去了皇帝,石牧寒也不在邺宁城中坐镇,林家重要人物都不在此处,林渺儿姑娘毫无意外地掉进了叶华明的陷阱里,被他利用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日后就算鱼非池真个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首当其冲的便是今日多事的林渺儿,鱼非池一个叶家还未解决,又要牵扯上皇亲国戚,牵扯到林家,便意味着牵扯到石牧寒那位二皇子,这里的一箭多雕,叶华明算得很是精明。
叶家这位二公子的狡诈之名,当真不虚传。
而鱼非池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而叶家却能在这漩涡里全身而退,巧妙地将这一切推到林渺儿身上,推到林家身上,毕竟叶华明自始至终都没有在其他人面前露过脸,没有人知道,叶家才是幕后操盘的人。
石凤岐没有说破这件事,是他已经在开始替鱼非池想方设法避开林家,鱼非池不会知道,那林家是比叶家难缠百倍的存在,林皇后绝不是林渺儿那样的小角色,而石牧寒的手段与心思也绝不输叶华明半点,所以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都叫石俊颜早早将石牧寒带去皇陵,免得他在这里坏事。
鱼非池眼下最大的麻烦是如何洗掉这一身的脏污,否则,那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功亏一篑了。
“想要解决眼前这事,也很容易。”像是一番好心般,叶华明要提出友善的解决办法。
“愿闻其详。”鱼非池笑道。
“把南九给我。”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妈炸了
“叶二公子。”
“嗯?”
“你妈炸了,赶明儿我就上你妈坟头蹦迪。”
鱼非池眼色平静,面带微笑,优雅至极。
叶华明虽然听不懂鱼非池这稀奇古怪的词儿,但总归听得懂炸了,听得懂坟头,便知这不是什么好话。
在这种时刻,鱼非池还能如此沉着淡定地说出些他听不懂的骂人的话,叶华明只会把这当作鱼非池是外强中干,故作高深,所以显得不是很在意,他只是看着南九,手指想碰一碰南九的脸,却被南九躲了过去。
收回手指,叶华明冷笑道:“你以为你们还有翻身之策?”
“那谁知道呢?”鱼非池看着这人,怎么越看越恶心人?
再这般聊下去也无意义,叶华明便多看了一眼南九,说道:“今日晚上,将南九送到我府上,我便放过你,苗芽儿也会彻底消失,不会再出现在世人眼前,这流言也自会慢慢平息,鱼姑娘聪慧之人,自不需我多说也能明白。”
他说罢提着袍角下楼,鱼非池坐回椅上咂了一口茶,瞅着南九笑:“我们家南九,可真是抢手。”
南九面色很不好看,甚至有些阴沉,这在他身上倒是极为少见,他握着剑的手松松紧紧,不知在想着什么,最后只说:“小姐,下奴…下奴可以…”
“不可以。”鱼非池打断他:“你要去别的地方我没有意见,就是叶华明这变态狂那里,想都别想。”
石凤岐听着鱼非池与南九两人你来往地说着闲话,他知道这个时候鱼非池的内心肯定在想着什么解决的办法,只是不好当着南九的面表现出来。
在她看来,相对起解决她自己身上的麻烦事,安抚住南九才是头等大事。
于是石凤岐只好把她再当做自己的头等大事,想着办法。
此时就算南九下去,取代了苗芽儿的位置,跟众人说他并不是鱼非池的奴隶,他是自由之身,所救出的那些奴隶与他一样都是自由之身也于事无补。
因为他脸上的奴字烙印,他赤裸的双足,他时时站在鱼非池身后,都让他看上去是一个十足十的奴隶,撑破天去,他也只是吃穿得好一些的奴隶,但仍是奴隶。
这是在外人眼中不可更改的事实,除非南九舍得离开鱼非池,那又怎么可能?
怕是叫南九去死都可以,叫他离开鱼非池不可以。
更不可能指望苗芽儿收回今日的话,哪怕他们能逼迫苗芽儿再当着众人说一次,说今日这番话只是一场误会,证明鱼非池并非奴隶主,没有贩卖奴隶的想法,也再不可能取信于众人,叶华明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才叫苗芽儿今日当着众人的面说这番话。
好像鱼非池什么都不能再做,左右都是错,可是越沉默,越容易被拖入更深的泥潭,叶华明今日这么做了,就根本没想过要再给鱼非池留后路。
甚至,他还有更阴险的招数等着鱼非池。
否则他不会说出让鱼非池交出南九这样的话。
这些想法在石凤岐脑中一直来回,但他眼中带笑静静品茶,动作很是风流自然,笑看着鱼非池与南九细细说话时,也没有什么争风吃醋的意思,他将情绪藏得很好,不露半分。
偶尔与鱼非池目光一相接,都只是从容一笑,再缓缓分开视线,好像他们之间,渐渐开始有了默契,不需要再像以往行事时,需要每一件事都细细商量过后再作决定。
韬轲与商向暖急急跑上楼,显然对刚刚发生的事显得震惊,他们万万没想到,苗芽儿到最后关头会反咬鱼非池一口,虽然后来快速做出了反应,打断了她的话,却也让林渺儿带来的人将苗芽儿带走了。
此时此刻,他们更在意的是鱼非池准备做什么,就像鱼非池说的,这不是一个人的事,这是整个学院的弟子一起做的事,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反转,也需要大家一起来承担。
鱼非池让他们先坐下,拍拍他们身上的风雪,有要事相商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又斟了两杯茶,以解他们心急,她声音平缓柔和,半分不急的模样:“不要惊慌,先前捉迷藏的事儿办好了没有?”
商向暖看了一眼韬轲,点点头道说:“办是办好了,可是师妹,师姐担心撑不到用上他们的时候啊。”
“撑得到的。”鱼非池端起茶杯在鼻下左右轻晃,闻了闻茶香,她是越来越喜欢这大隋国了,在这苦寒边塞之地里,竟能种出如此沁人心脾的好茶叶,半点不输江南雨后的尖尖绿茶。
商向暖见她这般轻松自然的样子有些心急,她在这茶楼里是不知外面骂成了什么样子,那不可是当初骂她养男宠的架势,那是要把鱼非池往死里逼的阵仗啊,所以她一把抓住了鱼非池的手,说:“不如我们找司业问问吧,师妹,我怕…”
未曾料过商向暖会对自己的生死关心,鱼非池内心深处有些感动。
毕竟在商夷国的时候鱼非池可是狠狠阴过她一把的人,她此间这般拿得起放得下,倒令鱼非池有几分佩服。
所以说他们这些人就是好,心大不记仇,当日仇当日了,不似有些人,一点小仇记到心底里去。
她拍了拍商向暖的手背,笑着宽她心房:“你也知道,这个事儿算是司业们给咱们布置的功课,哪里有去找司业问答案的道理?而且事情也未必就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慢慢来,总有办法的。”
“可是师妹…你总不能背这样一身骂名,这也太冤了!”商向暖气道,“那苗芽儿也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好歹我们也救过她一命,到头来她喜欢个男人还喜欢出毛病来了,都怪你,成天拈花惹草!”她说着朝石凤岐一瞪眼,瞪得石凤岐直摸鼻子认错。
“这件事你们若是相信我,就交给我来处理,我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石凤岐神色郑重地说道,不带平日里的嬉戏之色。
鱼非池懒着身子靠在椅靠里,笑眯眯望着他:“当真?”
“当真。”石凤岐点头,神色严肃,又补了一句,“你的事我从来都当真。”
鱼非池撇撇嘴,这人好听的话是张嘴便来,拉了南九下楼去,她边走边说:“如此也好,倒省得我成天心累操心这些事了,石凤岐,我看好你哦。”
她满脸的不在乎神色,好像这邺宁城的人把她骂成任何样子,也难使她动容一般,她从来只关心她愿意关心的人,旁的人从来不在她心上过。
石凤岐那日一个人在茶楼中坐了很久,望着皇宫的方向不知想了些什么,只知他桌上的茶渐失温凉,透着冷意,他最终看到月上西楼如勾,才提袍回了云客楼。
上央似在等着他,在离云客楼不远处的地方备下了马车,等着他的公子到来,石凤岐见了只笑,果然世上最能猜他心意之人是上央。
“公子怕是一整天没吃东西吧?”马车在街上慢慢行着,上央笑声问他。
石凤岐摸摸肚子,这才回过神来,的确是一天没吃点东西这会儿都饿了,他笑道:“这是要去玉娘那儿吗?”
“我叫她备下了豆子面,咱两个过去一人一碗。”上央笑道,“这豆子面啊,讲究个火候,火大了水太沸了面也就煮老煮烂了,入口就是一坨糊糊,不弹牙不爽口。可若这火小了,面蕊儿里面就是生的,咬起来有滞涩之感,玉娘这个面好吃,就是火候把握得好,不高不低,刚刚好。”
石凤岐收起架在马车壁上了大长腿,睁开半眯的眼眸,看着上央:“上央老师是在说我太心急了?”
上央捋捋胡须,笑道:“公子之智,上央难及,公子只是关心则乱,在下乃是局外之人,便能看得清楚,故而前来提醒公子一声,火候不到,豆子面不熟。”
石凤岐垂下眸子细思了一会儿,不知想了什么,最后只见他长叹了一口气,似是极无奈,头靠在软枕上,眼神也稍见彷徨:“我只是不想她这样受委屈,上央,我见不得她受委屈,虽然她自己根本不在意。”
上央听了只是笑,他当然晓得石凤岐为何会乱了阵脚,任何一个男人见自己喜欢的女人被逼到这份上,都会愤怒,他才十八岁,他会愤怒这很正常,等再过十年,待他二十八之时,他就能游刃有余地解决这些事了。
现在的他,只需要骄狂,只需要肆意,只需要按他心意过得自在快活,以后,可就没这样的好日子让他享福了。
“我有一计,不知公子可愿听听看?”上央笑道。
石凤岐偏头看他:“说说看。”
“其人之道,用于己身。”
“上央你的意思是…”
“公子聪慧。”
“啧啧啧,上央啊上央,你这黑心手段不去朝堂打滚,当真可惜了了。”石凤岐笑骂道。
那日玉娘豆子面很好入口,火候讲究,面条劲道。
第一百八十五章 回去
石凤岐吃了一碗爽口的玉娘豆子面,回来时还准备给鱼非池带一碗,鱼非池则是大鱼大肉大吃一顿,只给石凤岐留了半只烧鸡摆在桌子上,然后便回房心情愉悦地睡去,由着旁人为她叹气要叹断肠,她浑然不在乎。
待得夜深雪重,鹅毛般的大雪飞落,使邺宁城这座古拙粗砺的百年古都也生出了几分柔美。
邺宁城不同于商夷国的金陵,金陵城是奢华的,金雕玉砌的,有着一个大陆第一强国该有的气派与雍容,像极了意气风发的世家公子,无论何种贵气这词用在金陵身上,都是适合的。
而邺宁更像是一位沉默的老人,他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显得木讷而深沉,甚至还有些笨拙蛮横,就像老人有时候会倔强不讲理一样。而藏于岁月痕迹中的古老智慧,都流转在这里的人们的心怀里。
鱼非池不讨厌热闹,但更喜静,她喜欢这里古拙厚重的气息,喜欢与邺宁城这老爷爷一般的城池对话,一个人悄悄地藏些感概于心口,不会对任何人诉说。
所以她坐在穿着斗篷,提着火炉,旁边还有一壶温好的清酒坐在云客楼的台阶上,静静与这老城对话许久,听他在夜间沉重的呼吸,飞雪落于她脚边,再悄然化去,形成一点小小的水渍,洇湿青石台阶的地板。
然后她听得门后一声“吱呀”。
“回去。”她说。
鱼非池未回头,只是给自己倒了杯酒,小小的瓷杯儿没什么讲究,普普通通一只白瓷小杯,在她青葱般的指尖轻轻转着,接了几片雪,和着温酒她仰颈而尽,她细长的手指真好看,她欣长的颈脖真好看,她哪里都好看。
南九赤裸的脚刚刚抬起,似只玉雕的秀足,停在半空中,再慢慢收回去,没能踏出门槛。
“小姐,下奴…下奴可以救小姐。”南九的声音很低,头也深深埋着,似不敢直视鱼非池略显削瘦的后背,说来怪异,她后背削瘦,然双肩却平坦,未像那些仕女画般中的美人儿一双下垂圆润的削肩。
她这双肩,似能接得住今日大雪,也挑得起明日狂风。
你尽可将一切重担放于她肩上,她定不会让人失望,令人觉得心中安稳。
“你家小姐还不至于如此无用,需要把自己的朋友送给他人做禁脔,换得平安。”鱼非池笑声道,拔了拔温酒的木炭。
“他不会放过小姐你的,他跟下奴说过,会不择手段得到下奴,他会一直逼小姐你妥协。”南九除了一身好武功,并不是很聪明,没有传说中绝顶的智慧,所以他根本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帮到鱼非池。
他只能用最笨的,最简单的方法,来救他的小姐。
鱼非池拉了拉身上斗蓬,捡了根脚边的木枝在雪地里随意画着画儿,笑道:“叶华明不是在逼我妥协,而是在逼你,你看,你这不就已经妥协了吗?”
是啊,谁能逼鱼非池?叶华明能逼的,不过是南九罢了,今日他来茶楼里也不是要跟鱼非池说有戏可看,只是想告诉南九,想要救鱼非池,便去求他,像个下贱的奴隶那般,跪在他身下,求他!
他几乎要成功了,如果不是鱼非池过份了解南九的话,以南九的武功,他今日出了这云客楼,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南九往后退一步,轻轻跪在地上,柔美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连带着那奴字烙印都有些发颤,似在时时提醒他的身份一般,他微哑的嗓音说道:“小姐,下奴有罪。”
“你的罪是什么?”鱼非池倒来了兴趣,也不叫他起来,只转身抱着膝盖看着他。
“未能保护好小姐,还使小姐受辱,下奴罪该万死!”
“要我说,你的罪是你长得太好看,一双足又恰好入了叶华明的眼,我应该为你的容貌来定你的罪吗?”鱼非池笑道,“南九,你与我相识十余年,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奴隶,你是我儿时玩伴,此时挚友,你的罪,在于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朋友看,这真让人难过。”
“小姐…”
“若你不把我当朋友,就这么跪着吧,想跪多久都可以。”
鱼非池当真不是一个会劝人的好人,哪怕是一句好话,由她嘴里说出来都是带着冷色,她好像从来不会说动人的话,好像天生就这般冷心冷肠。
她转过身,继续温酒喝酒,喝得有些微醺,一片一片的飞雪好似都连在了一起,南九在她身后跪成了一尊雕像般的模样,一动不动,几松几握的手是他的挣扎。
他不是不把鱼非池当朋友,他是不敢把鱼非池当朋友。
他只把鱼非池当恩人,当主人,就连儿女私情都不曾有,他是如此的纯粹,又是如此的可悲。
眼前渐渐朦胧之时,漫天飞雪里有人披风戴雪而来,白色的袍子在雪地中翻飞,夹几分风雪的冷冽冰寒气,他笑容温柔又深情,呵出了些白雾将他的脸笼得越发迷离,他走到那红泥小火炉前,弯身闻了闻酒香,又侧头笑看着醉得有点迷糊的鱼非池:“等我吗?”
鱼非池半醉半醒间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也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在等他,只是指了指身后的南九:“把他打晕了扛上去。”
“南九啊?我可不一定打得过,艾司业都打不过他。”石凤岐接住她手里快要掉落的酒杯,想着她若是爱描唇脂就好了,这酒杯上便会有她的唇印,勉强着,也可以一亲芳泽。
“我让他不反手。”鱼非池醉笑一声,搭着石凤岐的肩站起来,摇摇晃晃挂在他手臂上,对着南九傻笑:“不准反手,让他打你!”
南九抬头,低头,再点头。
石凤岐看着好笑,这世上听话的奴隶有很多,但大概是没有像南九这般死心塌地听话的了。
他扶着鱼非池的腰半抱着她往里走,一记手刀打在了南九后颈上,真个将他打晕了扶着他回房睡下,再下楼时,鱼非池痴痴望着桌上那半只烧鸡,咂巴了下嘴:“有点饿了。”
“给你带了吃的。”石凤岐端上那碗从玉娘那处带回的豆子面。
鱼非池搅了搅碗里的豆子面,热气氤氲了她的眼,她心间忽然柔软,醉眼惺忪地望着石凤岐,抓着他手臂:“石凤岐。”
“嗯?”石凤岐专心替她拌着面,那些可爱翠绿的葱花在他的搅拌下,欢快地在面条里雀跃翻滚。
“你会做皇帝吗?”她突然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石凤岐的手顿时止住,险些连筷子都没握稳,他虽无甚表情变化,但是鱼非池握着他手臂,能感受得到,衣衫之下他的肌肉陡然虬起,一道道,一条条,满是力量与刚硬,他提起了全部的戒备。
“为什么这么问?”石凤岐使自己的声音与平时无异,看似自然地反问一句,甚至还能有些笑意。
鱼非池眸子半眯,咬着半张下唇,看了他一会儿,笑道:“没什么,随口问问罢了。”
然后便接过石凤岐手中的筷子,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豆子面,像是真的饿极了一般。
石凤岐按住她的手,止住她的动作,低声对她说:“我不会做皇帝,这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这一回,轮到鱼非池的手僵住,半晌未抬头,只轻轻拿开他的手,继续吃着面条:“豆子面要凉了。”
楼上几位司业耳朵灵敏,听着下方两个弟子的对话,好生心惊肉跳了一番。
老教胖胖的身子在房中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玄色的袍子都快要舞出一片花儿来:“完了完了,这丫头不会是知道了吧?”
老授也搓着手有些焦虑的模样,端起茶杯却不喝茶立刻又放下:“说不好啊,我跟你讲,这丫头心思通透着呢,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闹,唉呀我好慌!”
“就是说啊,咱们这个事儿,是不是不该瞒她?好说是桩姻缘呢!”老教一拍大腿上的肥肉抖三抖。
艾幼微大司业他气定神闲喝口茶,悠然说道:“你们两个这么担心,下去跟她说啊?不敢说在这儿急个屁啊,她知道了…就知道了呗,多大点事!”
“你不怕,你不怕你手抖什么?你抖什么你说!”老授指着艾幼微颤抖着端茶的爪子骂道。
“我怕什么?我是她司业!妈的,鬼夫子这老不死的玩意儿,瞒天瞒地瞒谁不好,瞒着非池这丫头,到时候她要是一发脾气闹翻天了,妈的这鬼差事可就真没法儿玩了!”艾幼微破口大骂,全然不顾司业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