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非池笑而不答,只继续上楼,下方的苗芽儿却追问不休,那方的石凤岐搅了搅碗里的米粥,笑声道:“这与你有何干系?你好好做你的英雄便是。”
“石公子,你不喜欢这样的芽儿吗?”苗芽儿奇怪地问。
“你是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石凤岐笑着起身,几步跳上楼梯,与鱼非池并肩走上二楼,送她回房休息。
留得苗芽儿眼中疑惑与愤怒相交织。
这问题自然不是苗芽儿想问的,那三百奴隶从何而来与她根本没有关系,只要能成就她光芒万丈的形象,其他的事都与她无关,想问这个问题的人是叶华明。
他看紧了奴隶场,加派了人手,等着鱼非池他们的人一来,便要将他们重创,只是他们在奴隶场等了又等,却什么也没等到,远处却传来了苗芽儿“救出”奴隶的壮举。
叶华明便猜得到,这是他早先丢失的那三百奴隶,是叶华侬那个无能废物没有看住的奴隶,这是叶家的财富,丢失了不说,还为他人所用,攻击叶家。
他便想知,这邺宁城还有什么地方藏得住这么多人,而不被叶家的人发现,他更想知,鱼非池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化为己用,那些奴隶经过训练之后,早已没了最初的神智,如同一个个木偶般,若非有人指点,或者说有人下命令,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便要借苗芽儿的嘴来问一问,事情的原本模样是怎么样。
但是叶华明未想到,这个时候的鱼非池已经看穿了苗芽儿的异样,根本不会告诉她真相。
苗芽儿选择活在她自己编织的谎言中,这对鱼非池他们来讲,是一个比较麻烦的事,她随时有可能做出计划之外的事情来,于是鱼非池不得不将计划进程拉快,在苗芽儿尚还未疯得彻底的时候,把戏演完。
第三幕戏,迅速开启,这一幕戏是最关键最凶险的一步,苗芽儿的英雄形象也会树立至巅峰。
她领三百奴隶,怒砸叶家奴隶场,狠踢太守府大门,要为失去自由的人们讨一个公道。
这一幕戏的关键人物是韬轲与商向暖,因为他们必须发挥商夷国在大隋国的全部人脉与力量,将人群的愤怒和热情点燃,不止那三百奴隶要如同斯巴达三百勇士一般英勇无敌,还需要足够强大的群众基础。
说简单一些,便是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无穷的。
因着这幕戏关键,就连石凤岐都暴露了一些他暗藏的实力,诸位可还记得那位后蜀国的国君卿白衣?卿白衣治国能力顶破天就是马马虎虎的水准,但是后蜀的生意却是做得极大,连邺宁城都有他们的巧衣阁。
石凤岐很是无耻地借着自己与卿白衣交命的情份,肆意调用了这些生意人,反正卿白衣定然不会生气,卿白衣本也是个不怕惹事儿的主,有这种热闹他巴不得凑一脚。
如此,街上人流开始有组织有规模有目的性地向叶家奴隶场涌去,叶华明便是准备了再多人手,也阻止不了这么多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快要修建完毕的奴隶再一次被打砸得稀巴烂,也只能眼看着他们抢出了奴隶场里正在受训的奴隶。
那是一副很令人心颤的画面,那些匍匐跪在地的,那些被吊在铁链之上受鞭刑的,那些衣衫破烂蜷缩在角落里眼中只剩下恐惧的,都是活生生的人,有鲜活的生命。
当这样一副震撼人心的场景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众人眼前时,无人可以装作看不见。
是的,谁都默认了须弥大陆上有奴隶生意这种行当的存在,谁都知道奴隶一生没有自由与意识,谁都晓得奴隶只是贵族的玩物,不及贵妇怀中一条狗一只猫来得精贵,可是没有人几个人当场见过奴隶是如何被驯化的,如何被折磨,如何变得麻木不仁的。
除了这世上,最令人恶心的奴隶主之外,没有人知道,奴隶这门生意,可以脏到连多看一眼都是罪孽,当这一切鲜血淋漓地呈现在他们面前时,拷问的是一个人的良心。
商向暖转头不忍细看,这位长公主除了对她的皇兄和温暖有着扭曲的恨意之外,其他的时候都是正常的,甚至勉强当得上善良二字,她从来不知,那些运往商夷金陵城的奴隶,曾经受过这样的苦难。
“待我回商夷,要跟皇兄说,这生意以后…商夷便不要做了吧。”商向暖低声对韬轲道。
韬轲只是怅惘地叹息了一声:“难啊,长公主,你不知,这些奴隶还有他用。”
他说着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茶室,他知道,鱼非池就在那里注视着这一切,韬轲在想,鱼非池所做的这一切看似对付叶家,是不是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看这奴隶生意不过眼,用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要把这生意狠狠重击?
若真如此,鱼非池这个平日里看上去懒惰闲散的人,或许有一样顶好也顶坏的东西,这东西叫良心。
没有人比韬轲最清楚,若成为无为七子,什么都可以有,唯独良心这东西,万万存不得。
站在鱼非池身边的南九手指在轻轻发抖,他目力极好,奴隶场的一切他尽收眼底,半点不漏,那些被糟蹋得没了人样的奴隶,他们所过的日子南九也曾经过过,所以他能感同身受,他有切肤之痛。
鱼非池趴在窗子上看着下方的一切,并未回头去安慰南九,她可以为南九挡住一切羞辱他,看不起他的人,但是她无法替南九去除心魔,与其时时温柔呵护,不如让他自己面对,这法子或许残忍或许刻薄,甚至不近人情,但却是最好的。
本来鱼非池,也没想要做一个温柔的人啊。
与他人的目光不一样,鱼非池并未将过多的眼神放在奴隶场上,而是看着带领奴隶和百姓砸奴隶场的苗芽儿,她眼中有极不合宜的兴奋之色,当大家对这惨景都感到痛心与难过时,她却是亢奋的。
她真的极为享受这样众人拥护的感受,哪怕她到这拥护的代价,是她眼前那些孤苦可怜的奴隶悲惨的人生。
“你会不会后悔,挑中了苗芽儿?”与她同坐茶楼的石凤岐问话。
“为什么这么问?”鱼非池懒懒地说。
“毕竟原本她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子,若不是我们将她们拉进来,她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变化,她现在已经彻底沉沦在了眼前的光环中。”石凤岐笑声问她。
鱼非池转转脑袋看着石凤岐,莫名笑了一下:“我来反问你一下,她是因为得不到你,才想要变成你喜欢的样子,至少她认为你喜欢她这样,于是沉沦美梦中迷失方向,所以石凤岐,你会不会后悔,挑中了苗芽儿?”
“我不会,我无需为他人的选择背负内疚。”石凤岐说得自然,这样看,往日里骂他一句薄情寡义的衣冠禽兽,也当真不算冤枉了他。
鱼非池说:“所以,我也不会。”
“唉,我与你真是天生一对。”
石凤岐心口石头悄悄放下,他便是担心鱼非池会因为苗芽儿的事有所自责,才有了那一问,现在看来,骂她一声良心让狗吃了,也是骂得对。
苗芽儿说了她要选择自己的人生,愿意活在这虚假的万丈光芒里,鱼非池自不会拦着,只要她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想这样活一辈子鱼非池都没意见,就是不知等这几幕戏落下后,苗芽儿她能不能自己再造这一段光芒。
更何况,之前鱼非池已与苗芽儿谈过,她是清醒地知道她在做什么的。
鱼非池向来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她该负的责任会负,不该背的内疚她半点也不会有,她从来也就没有多余的同情心,什么都是恰到好处。
日光很好,雪色也也很好,石凤岐在侧细细看着鱼非池懒懒散散趴在窗子上的侧脸,她眉目开始渐渐长开,少了往日里的稚气,多了些少女气息,薄薄的光勾勒她皎好的容颜,白色的袍子更衬得她雪色透白,虽不事装扮,但仍难掩风华。
就算她从不曾刻意,可她一直都有嚣张艳丽的模样。
石凤岐心想,若能看这样的她一辈子,该是多好?
而南九在旁边悄悄退几步,看着石凤岐静静注视鱼非池,他的唇角也缓缓勾着笑,有人待小姐好,那便是最好。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这是大家的事
等到叶华明赶到时,奴隶场已被拆得七零八落了,后来抓的那些奴隶也在韬轲和商向暖的暗中操纵下,被人接走,落下了一个空壳在这里,让叶华明看了徒自生恨。
苗芽儿不止超出了鱼非池的预料范围,也不在叶华明的控制之下,一个秉承着追寻内心自由,要活成自己最得意样子的人,是不会完全受命于任何人的。
她要的是在万人目光聚焦下的荣光,而叶华明要的是苗芽儿就此收手,这里有根本性的对立矛盾,所以鱼非池并不是很担心苗芽儿完全为叶华明所用。
说鱼非池阴险也好,卑鄙也罢,她对人性看得这么透,自然会借以利用,这是很顺手的事情。
鱼非池他们闹出这么大阵仗,自然会引来官兵,百姓父母官朱究界朱大人他对这些刁民所为感到愤怒和震惊,带来衙役与士兵,誓要拿下这众为非作歹的猖狂之徒。
身为女英雄的苗芽儿岂甘让信徒受累,英勇跳出要跟这些人大战三百会合!
亏得有韬轲与商向暖武功都不弱,才未真个伤及平民,而苗芽儿毫无自觉地将这些功劳揽到自己身上,振臂高呼“除恶官,请民愿!”
也是这朱究界平日里来作恶太多,太失民心,落到现在大家伙儿有机会了,自然是有事没事都得往上踩他一脚,才算是出了平日里憋的恶气。
自古民不与官斗,今日却是调了个头,眼看着朱究界被人打得如同猪头,也不见有什么同僚前来助他,更不见有谁喊一声拳下留人,这官品也算是烂到了一定地步。
场面好笑,鱼非池看得笑出声来,却听身后南九正声低喝:“你来做什么!”
这便回头看,来人却是叶华明。
他一身绿色的袍子,绿得浮夸,加上他白得反光的面皮,活像个唱戏的,鱼非池觉得他的审美有些可怕,便不敢再多看他,只给了他后脑勺。
“鱼姑娘这是铁了心跟我过不去了?”叶华明又细又弱的嗓音听得人鸡皮直起。
“我怎么会跟你过不去呢?跟你过不去的明明是苗芽儿嘛。”鱼非池笑道,也不知叶华明看着自己的盟友把他的老窝拆了,是何感受。
“叶某来此,是想看看姑娘还有何妙招,许久不曾遇上姑娘这样有意思的对手了。”叶华明自己坐下,看着鱼非池的背影。
这种示威的话毫无意义,所起的作用还不如三岁小儿打架前喊一声“我告诉我妈去”,所以鱼非池并不准备搭理。
石凤岐知道鱼非池是极不喜欢这叶华侬的,便说:“叶公子无事便请回吧,这地方窄,可容不下您这么号大人物。”
“说到大人物,谁能大过当年的旧太子石无双呢?叶某倒不是曾知,石公子竟会旧太子所做的战神赋,莫非石公子与旧太子有何渊源?”石凤岐在太守府前那一鼓战神赋,总是能惊动一些人的,叶华明只是其中之一。
能被当朝列为禁曲,那曲子自是有他的意义存在。
石凤岐凤眼微抬,露几分戏色,清绝俊雅的脸上写几笔少年才有的得意轻狂:“要你管?我说我跟石无双拜过把子你管得着吗?”
鱼非池白眼一翻,石无双死的时候小哥你才三岁,还在撒尿和稀泥巴玩吧?你们能拜把子我看他老子要把你打成傻子!
但叶华明并不为石凤岐这无礼冲撞的话动气,几年前他就领教过石凤岐这张刻薄的嘴了,这样的话算得了什么?所以叶华明只是微微一笑,红唇如血,薄薄而启:“石公子风趣,只是这战神赋于我大隋国意义不凡,石公子无事,还是少击为好。”
“怎么,怕我将地底枉死的冤魂召出来,向你叶家索命?”石凤岐似笑非笑一声。
叶华明常年笑着的脸皮微微一滞,很快恢复自然:“石公子此话我倒是不解了。”
“不解就别解了,我又不是算命的,犯不着为你解签。”石凤岐对叶华明讲话极不客气,冲得厉害。
两人正你来我往,一句一枪,鱼非池招了招手,招石凤岐过来,指着下方:“打过去了。”
石凤岐立马来了精神,蹿到鱼非池身边,看着下方的精彩,嘿嘿哈哈地笑,只差拍手鼓掌叫好。
看了一眼叶华明到来,鱼非池弯弯嘴角,伸个懒腰,拍拍石凤岐的肩膀:“年轻人,你这一回可不能挑错人,要是挑错了,咱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石凤岐握过她的手:“这是我找上央商量过的人名,你就算信不过我,也该要信上央先生吧?”
鱼非池抽回手,只是笑。
怕是你早就拟了名单只是往上央那里过了一遭做做样子给自己看吧?狡猾的后生。
“既然叶公子是要来此处看戏的,那我也不好让你失望,叶公子,你可要受得住这场戏才好。”鱼非池笑着从袖子掏出个小铜镜,冲着下方晃一晃。
下方的人早已冲向了太守府,朱究界来此阻止热血翻涌的人激起了群众的怒火,在苗芽儿的引导下,拆毁奴隶场的大军攻向了太守府,那个吃着百姓俸禄搜刮百姓民脂,却不为百姓办事的阴秽衙门。
他们坐的这茶楼位置很特别,站在左边看,可看到老街上的奴隶场被拆,站在右边看,可看到太守府的衙门遭难。
鱼非池她是计算好了的,就算今日朱究界不来奴隶场找个死,她也会攻向太守府。
反正事情已经闹得这么大了,再闹得精彩点又何妨?反正就算是捅破了天还有无为学院的司业们来收拾摊子,怕什么?
于是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白袍客,在他们最好最轻狂的年纪里,连大隋国都邺宁城太守的大门也敢砸敢烧,那太守大人的胡子也敢揪敢扯,那老虎的屁股也敢摸敢打。
苗芽儿痛斥这太守府的骂名也很讲究,太守大人朱究界包庇奴隶场,纵容奴隶主抓人,渎职怠慢,不顾民怨,致使无数落入恶人之手的可怜人无处申冤。
字字句句属实,无半分冤枉了朱究界的地方。
自这朱究界之后,苗芽儿又一路往下,找上了不少官员的府邸或衙门,从这些大官大富之人家中救出了不少被他们买了去的奴隶,她的奴隶队伍越来越壮大,她身后的跟随者越来越多,她的光芒越来越强烈。
她自信飞扬得如同她自己真是个太阳般。
在她身后的人好像已是最狂热的教徒,只要跟着苗芽儿就能拯救无数的奴隶,就能做一回圣人,就能伸张这世间的公义!
这是一场极其荒谬的行动,在任何人看来,都极其的不可能,极其的好笑,由任何人策划,也不可能实现,不可能做到。不说别的,只说得罪了京中这么多的大官,一般人便不敢这么做,那些百姓也不敢这么做。
往日里鱼非池行事,总是希望事情越小越好,将所有的事情都控制在一个最小的范围内,以最小的代价达成最大的目的,但这一回她一改往日作风,恨不得闹得整个邺宁城都翻天才甘心。
没有哪个百姓敢跟着她这么疯,这么狂,这么不要脑子不顾安全地冲动行事,这样的场景,不论怎么看都显得不切实际,有点脱离真实。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商向暖。
或者说,他们没有商向暖身上的那迷人暖香,那些精致可爱的香囊,浸酒之后散发的幽幽香味,可以使得商夷国老奸巨滑的曾亲王冲动之下做出刺杀鱼非池的决定,也可以使得大隋国的百姓做一回向自由致敬的勇敢之士。
否则何必每一次行动,商向暖堂堂一个商夷国长公主都要亲自挤在人流中?她大可以与鱼非池一起坐在这茶楼中轻松快活看戏就够。
这从来都不是鱼非池一个人在做的事,而是整个无为学院一起的行动,叶华明只将目光放在鱼非池身上,本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鱼姑娘,好大的本事。”叶华明仍未离去,陪着鱼非池看着这场大戏从晌午至日落,最终得出这么句结论。
鱼非池只是负手,立在窗前:“有本事的人不是我,是我们,叶公子,不知你看了半天,觉得这幕戏如何?”
“很好,很精彩。”叶华明眼中渐渐漫上阴鸷,他自然看得出,刚才苗芽儿打砸抢的那些官员,都是平日里与叶家来往极密切的人,这奴隶生意也有他们的份,或者说,要靠他们多方遮掩,才能把这肮脏生意顺风顺水地做这么些年。
现在可倒好,鱼非池是来算总帐了,这些人,她一个也未放过,整个邺宁城中,但凡跟这奴隶生意沾了边的人,都被鱼非池揭了屋瓦,闹翻了天。
所以叶华明是不可能半点怒意也没有,相反,他极为愤怒,他算来算去,算不到的是鱼非池有这样的胆子,做这样的事,他该恨极方是。
于是连着他声音都有些微的扭曲,像是压抑着怒与恨,想竭力保持他高高在上的架子,他有这扭曲的声音说——
“我也有一出戏,鱼姑娘看了之后,也当欢喜!”
第一百八十三章 苗芽儿之变
任何一场“演讲”,到最后关头都必须有一个足够高的平台,让领导人兼英雄来慷慨陈词一番,表达一下中心思想与大义天下。
苗芽儿也不例外,在第三幕戏将要落幕的时候,将会掀起一个高潮,抨击黑暗,直入人心。
本来按着计划,苗芽儿将在这里怒斥贪官,狠批奴隶主,伸张正义,将所有的事情都画上一个圆满的结局,剩下的,就不再与她有关,而是无为学院的几位弟子出手,将一切事情的走向引导上他们想要的道路。
就连苗芽儿念的那戏词儿都是鱼非池所写,那些简单但极有力量的词汇根本不像出自鱼非池之手,正义而凛然的话语也不似鱼非池说得出,但那戏词儿,偏生就是她作的。
苗芽儿喝念完了那精彩的戏词之后,人群中提前爆发出了不在计划内的呼喝赞美。
可见那人群里,走出来个身着劲装风姿飒爽的女子,她头扎红巾,脚蹬长靴,俨然是个女武士的模样,几步登上高台,她站在苗芽儿身边:“苗姑娘说得对,这世间最不可忍之人便是那些迫害奴隶的恶人,他们的行径惨无人道,手段卑鄙残忍,践踏他人生命,该打入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解脱以作惩戒!”
茶楼里的鱼非池看得挑眉,这是唱哪出?
林家姑娘林渺儿几时有了这么高的觉悟,要为穷苦大众发声了?
她身为皇亲国戚,皇子是她表哥,皇后是她姑姑,皇帝都是她姑父,她跑过来要为奴隶说话了?
鱼非池偏头看了一眼叶华明,眼中有玩味,看来叶华明为她准备的这幕戏,很是不凡。
“鱼姑娘别急,还有更好看的在后头。”叶华明阴冷地笑望着鱼非池。
鱼非池听了抬抬下巴,她一个人唱了这么久的独角戏,总算来了个可以与她正经打对台的对手,眼底终于有了一点点认真之色,对叶华明说道:“那你别让我失望。”
叶华明冷笑不语,只继续看着下方。
下方的苗芽儿好似与林渺儿相识许久一般,两姑娘并肩而立,迎着风飒飒然,如同冬风若剪剪出了这样两位女中豪杰。
但见林渺儿对苗芽儿不着痕迹一点头,苗芽儿便语声哽咽,泪盈眼眶,但坚强的她怎么会在众人面前流泪?她只是好似忍着巨大的屈辱与不甘,声声泣血般控诉:“诸位有所不知,林姑娘今日来是救我的。”
这话一出,群众哗然。
现如今的苗芽儿可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谁人敢动这英雄?这是要犯众怒啊!
“诸位静一静,请听我说。”苗芽儿姿态放低,如个普通人与大家说话一般:“想来诸位也知道,近日来我一直住在云客楼,云客楼也被无为学院的贵客所包,但我并不想住在那里,我是逼不得已啊!”
她吸吸鼻子,又掩了掩嘴,目光扫过下方众人,盈盈一美目的泪,看得让人心中怜爱:“但是,无为学院的鱼非池,她绑架了我的父亲,我不得不听屈从于他们,虽然他们答应我,让我去救出更多奴隶来,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阴谋!”
此时她的语调高昂些,像是有很多说不出的恨在胸口郁积太久,需要发泄,所以她愤怒地指着鱼非池所在的茶楼:“她根本就是想把这些奴隶收为己用!你们也知道,她身边就有一个奴隶名叫南九,她其实,根本没想过要救这些可怜的奴隶,她只是想把奴隶场的奴隶全抢过去,自己卖了再赚钱,她根本没有良心!”
百姓有点震惊,对于无为学院,这天下人多是敬仰推崇甚至顶礼膜拜的,从来无人敢说无为学院有几个不好,更无人敢将奴隶生意这么肮脏的行当和他们联系起来,好似他们生来便如他们身上的白袍,洁净高雅,悠然出尘,如个仙人。
现在苗芽儿这话,是要把他们从至高的神坛一把拉进地狱。
这个时机挑得好,挑中的正是大家心中激情最高涨的时候,稍微加一把火,都能使他们怒火攻心,失了理智。
这且不算完,苗芽儿还说道:“今日我救出了邺宁城中所有的奴隶,但我更担心他们再次落入恶人之手,所以不得不请林家小姐前来相助,保全这些奴隶,不使恶人奸计得逞!”
她手指再一戳,像是要戳破空气戳破鱼非池的脸皮,戳穿鱼非池的身体,狠狠地向茶楼戳了过来。
被她这么一戳鱼非池挑挑眉,然后笑起来,起先是抿嘴轻笑,后来摇头笑出声,最后捂着肚子笑弯了腰,笑得一头栽倒在石凤岐怀中,挂在他身上笑得难以止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