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因为在伦敦总部竞争总监职位失败,决心到分部发展。想到Del在陆城,我就选择了陆城分部。但到了陆城以后我才发现,Del入狱了。他一直渴望得到他父亲的认同,就算他父亲做的是非法生意。”
回国后,方蓝调再见到Del是在监狱里。Del不愿对方蓝调提起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每次方蓝调来看望他,他都显得沉默寡言。
直到有一日,Del主动请方蓝调代自己参加一个婚礼,送去红包祝福。在方蓝调的执意追问下,Del才说新娘是自己爱过的一个女孩,他伤她很深,甚至到了无法弥补的地步。但是对两人的故事,Del讳莫如深,不愿再提起。
“你已经在监狱里赎罪了。你可以出狱后自己去找她啊!”
“Bruce,就算我戴罪立功,至少也要服刑十三年。我难道要让她等我十三年吗?请你帮我送去祝福就行了。”
方蓝调绝对是个护短的人,就算Del愿意放手,他也不愿让Del的爱情就此被掩埋、风化、消逝。
所以,他一时愤怒找到“陆城在线”的记者,让他们去大闹婚礼。
住进水沐庄园,他也是为了接近凉美,打算伺机提醒她记起Del。
公交车到达终点站时,方蓝调刚好讲完。
他牵着赵珍珠下车,边走边问:“珍珠,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分了?可是,作为Del的朋友,我真心希望凉美能够原谅Del,接受他的爱。”问完,他才发现赵珍珠的脸色非常不好,就像是重病患者,“怎么了?”
她只是产生了幻觉,仿佛听到一个恶魔久违的声音:“你求饶的样子,特别让我着迷。”
她急切地问:“你说的Del,你知道他的中文名叫什么吗?”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整个故事为何如此熟悉?她不由得想到许南望的儿子许渊,也是在英国留学,也是入狱,也是对她爱恨交加。
“我想想。我们在英国时都是用英文交流的。”方蓝调苦苦思索,总算想起来,“我记得,好像是叫许渊?”
不不不!赵珍珠就像岸上脱水的鱼一样那般无声地在心里呐喊着,一定是同名同姓,方蓝调的朋友许渊绝对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撒旦许渊!
然而,当狱警带着一个身穿囚衣的青年男子走出来时,赵珍珠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支陷落在卷笔刀里的铅笔,一下一下,血肉模糊。
如果你要离开我,我没有怨言。


第九章:选择

01 原是旧相识
两人对望间,往事纷飞。
年少时,许渊背着父亲许南望,常常到陆城来偷看父亲念念不忘的女人林丹袭的孩子赵珍珠。他嫉妒她好看和讨人喜欢,怕许南望见到她也忍不住疼爱,于是故意给她制造麻烦,用甜甜圈收买了男生去欺负她,怂恿他们把稀泥糊在她脸上,把墨水泼到她身上,用剪刀剪乱她的头发。可到最后,他总忍不住和那些男生扭打在一起。“我只是让你们教训她一下,没让你们把她欺负得那么惨。”
被欺负了的她总爱去河边,洗干净自己脏了的衣服,放在大太阳下晾干,等待的时候就钻进河里。
他假装不经意地路过,问:“你好像常常下河啊。”
“我妈妈说她是海的女儿,那我就是海的女儿的女儿,当然喜欢水了。你要是闲着没事,我可以教你游泳啊。”
她大概不记得了,他游泳的好技术还是她教会的,他和她在水里就像亲密无间的双鱼座。
有一次,上游的水电站拉响了放水的警报。她催他赶快回岸上去,他明明已经游得很好了,可是一害怕竟然就往下沉。上游的水冲下来,他在旋涡里打转,拼命喊救命。她又游回来,抓着他的手往岸上拉。他惊慌地压着她的头,借力朝上呼吸。
最后,他挣扎着上了岸,失去力气的她却像花瓣一般随着流水冲去下游。
他穿好衣服后没有找人求救,而是沉着地上了回城的车。连着几夜都梦见她扑打着浪花,冲过来救她的这副场景。一张本来漂亮的脸因泡肿了而令人骇然。
他去英国读书前最后一次去陆城,准备了一束雏菊,打算去她墓前看一眼。
可是听她的同学说,她在下游被一个叫苏海星的男孩给救起来了,现在正在医院。他溜去看了她一眼,她瘦了一圈,笑眯眯地挥动挂着点滴的手。
“坏蛋。我住院这么久也不来看我,罚你去给我买个香蕉冰激凌。”
他跑出去问了许多家雪糕店,总算买到纸盒子包装的快要绝迹的香蕉冰激凌。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听旁边病床的人说她落水后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几乎快要死掉,那人还常在半夜间听到她呻吟。
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他哽咽着发誓:“只要你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再恨你。”
只要她不出现。
可她还是出现了。
成年以后,他推门而入,看到许南望怀里的女孩,一眼就认出是她。她为什么要再出现?为了救治母亲林丹袭,答应失去理智的父亲当林丹袭的影子。为什么她不能只留在他的回忆里,当一个耍赖要吃冰激凌的小女孩呢?
愤怒燃烧了他的理智,只要是能够伤害到她的事,他都愿意尽全力去做。
他见她和周青盟那么幸福,就一定要亲手毁灭这段感情。
他用数不尽的谎言和赤裸裸的威胁,以及卑劣的手段让周青盟不断地误会她。
她只能如他所愿,穿最美丽的衣服和最漂亮的鞋,戴最昂贵的首饰,像一只出尽风头的孔雀,盛气凌人地与周青盟分手,说自己爱上了许渊。
在周青盟面前,她与许渊牵手离开。
“你的愿望已经达成,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牵我这么紧。”只到拐角,她就迫不及待推开他,很是费了一番力气,可他似乎竭力想留住虚伪的亲密。
“没有关系?”许渊周身都是怒气,“你拿我家的钱,住我家的房子,这叫没有关系吗?”
“以后不会了…”她取下身上的首饰,甚至拿高跟鞋朝他砸过去,捂着嘴崩溃地喊叫,“我再也不会和许家有任何关系了。以前的钱我会一点一点慢慢还,我再也不会拿你们一分钱!请你放我自由!”
可是他不肯放她自由,他不想这么早就结束这个有趣的猫鼠游戏。他是个骄傲的人,不会承认自己爱她,总是用恨来掩饰,用恨来挽留。他的关心,永远披着毒药的外衣。
如果不是胡珀让张妈介绍自己进许家做事,默默收集许家的犯罪证据告知警方,赵珍珠也许还将在这个噩梦里浮沉。
许南望和许渊之后双双入狱,面对这种结局时,她反而原谅了他。
在公安局里,他竟忍不住笑了,第一次,没有心机的笑容:“别傻了。我们就像两个被诅咒的人,再惺惺相惜,也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你忘了我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吗?我打你、骂你、逼你,还拆散了你和周青盟…我犯下许多滔天大错,但最错的就是伤害了你…”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自由了。做回干净的赵珍珠吧。”
他终于放下了一切。
刹那的温柔,美得不真实。
时间回到此时此刻,赵珍珠没有想过,此生还会再见到许渊。
她差点认不出他来,因为他的变化太大了。
他曾凌厉得像把剑,带着无可匹敌的伤人的锋芒,让人心存畏惧。可如今,他却温和得像个玉镯子,眉眼安宁。心中没有恨,让他整个人显得很平静。
在他也看到她的一瞬间,他的脚步忽然一滞,眼里迸发出明亮的光芒,可待看清四周的环境时,那一丝丝光亮瞬间暗下去。
今时今日,不同那年那月。
他不再是年少有成的翩翩公子,她也不再是一无所有的窘迫少女。他们的地位,仿佛朝夕间对调了。他在她面前,不再有骄傲的资本。
他低着头,众人看不见他的心酸苦笑。
“Del。”方蓝调兴奋地喊他。对于他来说,将赵珍珠介绍给Del,重要性不亚于把她介绍给自己的母亲。
他这一喊,许渊掉头就走。
“Del,怎么了?”方蓝调追着喊了几声,疑惑不已,“你是不喜欢见生人吗?她不是陌生人,她是我…”
还没等方蓝调说完,许渊便痛苦地闭上眼睛打断他的话:“好了,Bruce,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想找到我爱的女孩帮我解释清楚。可是…”许渊睁开眼睛,恋恋不舍地看着面色苍白的赵珍珠,也就是许愿,眼睛一红,“可是她已经结婚了…你实在不应该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我之所以从来不告诉你我和她的故事,就是希望你不要为了我去打扰她。”
“不是…她是我…”方蓝调看看许渊,又看看赵珍珠,两人纠缠的眼神令他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心慌。
许渊却不再听他说的话,也收回凝视她的目光,决然离开。这一次见面,已够他怀念很久,若再多看一眼,他将寸步难移。
过了很久很久,方蓝调仍伫立在原地,手脚冰凉。
他似乎弄错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赵珍珠和许渊怎么可能相识呢?
他不敢想,却又必须去想。
“你认识他?”他怀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开口,多么渴望从她嘴里听到一个“不”字。
她在他身旁已经等待了许久,他刚一开口,她便流着泪承认了。
她在看见许渊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方蓝调一直都错把凉美当成她了。
许渊一定以为,嫁给周青盟的女孩必然是她吧?因此,当他听说周青盟举行婚礼,便以为新娘是她,于是让方蓝调送上自己的祝福,也让方蓝调误会许渊深爱着新娘凉美。
方蓝调闻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面上如暴风雨前的宁静,黑压压的天空,风雨欲来,万籁俱寂。然后,他又强装轻松,说:“你们都在陆城生活,认识也很正常。”
“不仅是普通朋友。他就是导致我和周青盟分手的人。”她用巨大的代价学会做一个诚实的人,即使明知这样的回答会引来无法抵挡的痛苦,可她还是没有隐瞒他。
方蓝调的世界忽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他回忆起她曾拒绝自己的话——方先生,你以为我贤惠、安静、成熟、懂事,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因为过去四年磨去了我所有的棱角。若我孤独终老,是我咎由自取。
许渊,就是她迷宫里的一个主角。
02 我知道
接下来数日,方蓝调杳无音信。
赵珍珠记得那日离开监狱后,他在整个回程的路上都显得焦灼不安却又异常安静,他强忍着丢下她让自己一个人静一静的想法,送她回家。在她进屋时,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嘶哑难听,包含众多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珍珠,给我一段时间。”她点点头,又听见他说,“你知道吗?珍珠,我爱你。”
方蓝调说这句话时,强忍着泪水,而他的泪水却在她回答“我知道”的那一瞬间夺眶而出。
这是成年以后,他第一次流泪。他不屑于流眼泪,总认为这是弱者才有的东西,他要做强者,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当他成功了,满心以为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却在今天被命运狠狠地摆了一道。
在许渊面前,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来自贫民区的自己。若不是许渊,他也许还混迹于伦敦街头,继续以暴力来掩饰内心的自卑和对未来的彷徨。若早知道许渊喜欢的是赵珍珠,他会对她像现在一样好,却绝对无关爱情,仅是出于对许渊的感激。
可如今,为时已晚。他的爱充满了负罪感。他怕这是他最后一次有勇气说出“我爱你”,这种久违的恐惧折磨得他寝食难安。
没有人从赵珍珠的脸上看出不对劲的地方。她和往常一样准时做蛋糕,准时发货。只是这段时间客户留言都抱怨蛋糕的味道变甜了不少。
赵珍珠在等方蓝调再次出现,给一个答案,能不能继续下去的答案。
“我爱你”这三个字后面往往可以跟着奇妙的转折,却丝毫不显得突兀。
比如说,我爱你,但是我更恨你。
比如说,我爱你,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
当然,这三个字后面也可以什么都不加,只是这三个字,简单而有分量。
赵珍珠不知道他属于哪一种,所以她在等,也已经等得有点不安。
胡珀很奇怪方蓝调平时不是有事没事就会来看珍珠吗?明明是成熟的男人,却只在她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看着时钟,嘴馋地等最新出炉的蛋糕。可这段时间怎么不见人影了?
董秘书很抓狂,刘副总监前不久逼宫失败,灰溜溜地跑去休年假,直到现在还没回来。方蓝调居然也在这个时候申请休年假。
方蓝调其实一直躲在家里。
上次他把美食专栏作家请到家里试吃赵珍珠亲手做的饭菜,他们登门带了不少好酒,还剩下不少,如今被他通通喝光了。
咕噜的眼睛每天都变成红色的大叉叉。
他足不出户,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哪还有昔日的风采?
即使再强大的人,也有致命的死穴。对于方蓝调来说,许渊就是他最介意的弱点。
方蓝调已经查清楚许渊为什么会误会和周青盟结婚的是许愿了。以前跟在许南望身边的李秘书见许渊入狱后仍对赵珍珠念念不忘,甚至希望把狱外的财产都补偿给她,十分生气。因为李秘书认为造成许家父子悲惨结局的罪魁祸首就是赵珍珠。当李秘书得知周青盟即将举行婚礼,故意含糊地告诉许渊周青盟要结婚了。许渊就以为周青盟肯定是和赵珍珠结婚,李秘书也没有解释。恰逢方蓝调回国看望许渊,许渊便请他在婚礼上替自己送上红包祝福,却不愿再多说什么。一无所知的方蓝调于是以为凉美就是许渊深爱的人。
他从未介意过赵珍珠沉重的过去,却未曾料到,这个过去里有他此生最好的兄弟。
他答应过是她最后的归宿。但此刻看来,这个承诺就像是个笑话。
这几日,他都在反复思量,他是该离开,还是该留下。
方蓝调了解许渊,他向来矜持冷静,像是没有情绪的人,看不见浓烈的喜或悲。这样的人太难爱上一个人,越是能让他疯狂的人,就越是他在意的人,而他这一生,只为赵珍珠一人疯狂过。
在英国的时候,年少多金的许渊引起过许多女孩的兴趣。可他向来都干脆地拒绝了。他说自己心里有恨,容不下爱。那时他没有料到,他心里对一个人的恨,会逐渐转化成爱。
方蓝调又灌了一口冰酒,甜美的冰酒其实并不醉人,可他却照样喝得醉醺醺的,也许只是因为他想醉罢了,太累了,偏偏又合不上眼。
他整夜整夜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总是会梦见乞力马扎罗山的雪,便马上被惊醒。
许渊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
又过了几日,董秘书终于等不下去了。奥岚广告有几个重点项目策划都等着方蓝调拍板决定,而她发去的邮件却毫无回音。
她万般无奈只能找到赵珍珠,赵珍珠端出一份芒果班戟招待她。董秘书也确实饿了,不客气地吃了一口,立马甜得脸都僵了。
“还是太甜了吗?”赵珍珠黯然。她知道自己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并不是真正的心如止水,她会拿着手机整夜等待,期待他的一个信息或电话。
“没事。”董秘书大口咽下,拿出一沓文件,“麻烦你把这些文件送去给方总监签一下,我联系不上他,但我知道他肯定在家,小区保安说他每隔很久就会叫一大堆外卖。”
赵珍珠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在他还没想好之前就贸然出现。
“你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吗?”董秘书察觉到赵珍珠的不自在,赶忙帮方蓝调说好话。她不愧是广告公司的人,说得天花乱坠的。
“好了好了。”赵珍珠抚额,接过文件,“我会送给他的。”
出门的时候,她顺便带上一份芒果班戟。他心里发苦,吃这样甜的东西应该正合适。
方家门口,正好有一个送外卖的年轻人,似乎在门外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于是烦躁地不停摁门铃。
赵珍珠看他的制服,认出是一家以辣著称的川菜馆。这家菜馆的菜辣得有些变态,却引来更多求虐的吃货。
方蓝调不喜欢吃辣,却故意点这样的外卖,而且一次点了很多,看来是有意在很多细节上惩罚自己。
外卖员等烦了,愤愤地踢了门一脚,骑上车准备走。
“我认识屋主,给我吧。”赵珍珠开口道,付钱接过沉重的外卖。
她接替外卖员,继续在寒风里等着方蓝调来开门,可里边仍悄无声息,不知道他是不是睡得太沉了。
她出来时心事重重,所以忘了穿外套,此刻被冷风吹久了,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方蓝调!”久久没有等到人开门,她不禁胡思乱想,万一他是在里面昏倒了可怎么办,于是急切地拍门。
她的拇指无意间触到银色的面板,门悄然打开。
她一愣,然后听见Echo熟悉的声音:“欢迎回来,赵小姐。”她便一下子明白了。
方蓝调给她设置了七级权限。以前她不知道权限的高低分布,还以为七级只是一般的权限。现在看来,她能够轻松地打开他家的大门,七级分明就是最高的权限。
他曾把她当成这里的女主人,她一阵心动,却又马上心如死灰。
也许,她很快就会失去他。
Echo的声音很大,却没有吵醒沙发上的方蓝调。茶几上有一个棕色的药瓶,赵珍珠看清药瓶上的贴纸是一种胃药的名称。
他十分困倦,被思念和胃痛折磨得数日未眠。今晨,终于幸福地昏睡过去。
赵珍珠看着乱糟糟的屋子,卷起袖子开始打扫。咕噜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她,红色的叉叉眼终于恢复正常,还不停委屈地叫着,似乎在控诉男主人这些天的表现。
方蓝调是被厨房传来的粥香诱醒的。这些天他都没好好吃过饭,一醒来就觉得饥肠辘辘。他如在睡梦中,走进厨房便看见了她。
“粥很快就好,你先看看客厅茶几上的文件吧,董秘书等你签字呢。”她见他开口又闭口,似乎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于是主动说,“你什么都不用说,如果你要离开我,我没有丝毫怨言。”
听到这句话,方蓝调多想不顾一切地抱住她,感谢她的懂事明理,明明错的人是自己,她却没有咄咄逼人。可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懦弱的男人,在决心未定之前不敢拥抱她,只能隔着一段距离说:“谢谢你。”
谢谢她理解许渊对自己的意义。没有许渊,就没有今日的方蓝调。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在得知真相后,不敢对这段感情轻举妄动。
“除此之外,我还想说,蓝调,我爱你。我不是想左右你的选择,我只怕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对你说出这句话。”
赵珍珠说完便转身,装成专心熬粥,泪水掉进粥里。
“我也知道。”方蓝调的嘴唇颤抖。
咫尺间不可相拥。
等粥熬好,她什么也没说,就安静地离开了。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亦没有出声挽留她。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默契,在最后的选择前,给对方时间和空间。
03 可能是吧
春节前夕,方蓝调独自前往监狱,再见了许渊一面。
他的样子看起来竟然比狱中的许渊还要憔悴。许渊的精神不错,监狱里举办迎春会,他天天都在排练一号楼的歌舞节目。他在里面生活得很有规律,表现也很积极,口才又好,凡是有人来狱内参加警示教育,狱方都会安排他上台演讲。李秘书说,这样才有早日出来的希望。
方蓝调在等许渊会面的时候,狱警介绍道:“他最近变化特别大,你应该多把那个女孩带来。我看那个女孩,就是他床头贴着的那张照片上的人。”
方蓝调闻言不语,沉默地盯着一尘不染的桌面。
对面坐下一个男人,正是许渊。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囚衣,却像穿着意大利高级定制的西装一样,气质是由内而外散发的。
虽然嘴上说方蓝调不应该把许愿带到这里来,可是今天他看到只有方蓝调一个人来,心里不禁有一点失落。
他必须承认,他想她。
狱方在每个人的床头都安装了一块相片板,可以贴一张照片和写一句话。室友常常羡慕地看着他床头的照片,称赞:“你女朋友真好看。”不过,一个外号叫小胖的室友却抱着自己大胖女友的照片喜滋滋地说:“啥啊,哪有我媳妇好看。”
这是他以前偷拍的她生病了睡着的样子。若她醒着,肯定是对他怒目相瞪。他写的一句话是:希望你梦中有我,不是噩梦。
为了不再是她的噩梦,他在狱中积极改造,却听说了周青盟结婚的消息,新娘不是她又还能是谁?
小胖也有同样的遭遇,一次等待良久的亲属会面里,他视为全部精神支柱的大胖女友带来她再也等不下去、已经相好亲准备和别人结婚的消息。那天以后,喝水就长肉的小胖逐渐变成一个阴郁的瘦皮猴,每天总是舔着唇阴森森地提醒许渊:“你看你女朋友从没来看过你,肯定是有别人了。”
得知周青盟结婚的消息的那一天,瘦皮猴又来说,许渊忍不住和他动了手,两人都打得头破血流,被关足七天禁闭。
那七天,他就像在黑暗的电影院里,观看脑海里一部漫长的电影,是他和她的故事。他一个人或哭或笑,显得有些疯癫。七天后,他终于接受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