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看着她们热切的目光,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我是许南望的女儿,许愿。”
“怎么会?”那个直白的女生翻个白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指着场边的公主堆问:“那她们怎么谁也不认识你?”
“我听说许家的都不爱交际。”一个女孩子拉她走,已经看出来许愿竭力想和她们划清距离,不用自讨没趣。
许家确实很少抛头露面,一是因为生意不是台面上的,二是因为许南望很低调,而许渊为了讨他的欢心,也一直避风头。陆城竟没有几个人知道许家的具体情况,对于许愿这么一个多出来的女儿,也只当是她以前没出来应酬过。
“许愿?”身后传来一个熟悉而吃惊的声音。
李多乐家境不错,出现在慈善会上也不奇怪。但在他眼里,这副打扮的许愿却很奇怪,粉扑得太厚,假睫毛太夸张,似乎极尽妩媚。“你不适合这样。”他做出这个结论,恨不得把她推进附近的游泳池洗干净。
“周青盟干的?”李多乐注意到她的手一直不安地摆弄着项链,试图遮住脖子上的痕迹,忍不住扬眉坏笑:“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他的。”
许愿也不解释,尴尬地笑笑,只期盼着这场慈善晚宴可以快点结束。在许渊的默许下,好多轻佻的男生端酒过来和她调情,言语不堪。
若不是李多乐在身边当护花使者,她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02 芭比娃娃的游戏
每天,许渊的车呼啸而来送她上学,呼啸而去接她放学。
“这是不是有点太招摇了?”连邱珊珊都不敢靠近现在的许愿,过于明艳,惹人注目。
倒是邵曦晨羡慕极了,不断显摆自己从时尚杂志上修炼来的毒辣眼光,什么是哪家的限量新品,哪件是动辄上万,一直点头如捣蒜,说这才有大家小姐该有的派头。
许愿只在期待许渊什么时候才会厌倦这个芭比娃娃的游戏。这些日子,因为他,她不敢见周青盟,怕被问到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
“你在躲我?”
槐树下,周青盟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出来,拦住许愿,眼睛里潜藏着杨柳般轻柔的哀伤,不过并不想让她知道。许愿紧张地抬手摸脖子,那个痕迹已经不在,她对许渊无时无刻不提防着,再也没有出现类似事件。
“我没有。”许愿支支吾吾,心生内疚。
周青盟异样地盯着她,抿了抿唇,兀自拉着她朝不远处的湖心亭走去。文学院的学生在这里布了飘逸的白幔和一架古琴,很是风雅。许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像个做错事却死不承认的孩子。
两人对峙了许久,周青盟突然抬手要翻她的领子,许愿下意识地一躲,看到他眼睛里多了失望和愤怒,拳头也暗暗地握紧。李多乐打趣过他突飞猛进,殊不知根本不是他做的。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很温柔,不要吓着她。“你有没有要解释的?”
“没有。”这真是一句苍白的辩解。她不敢看他灼灼的眼神,偏头去看湖上的轻风弄浮萍,却觉得心乱如麻,没有那样的好情调。她有些害怕地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
她转身,周青盟固执地拉住她。
他眼里一片潮湿,有越来越凉的墨色。“你不是这个样子的。”不会喜欢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不会像见鬼了一样躲着他,也绝不会急着比他先离开。
许愿知道这种误会很难解释,只能让周青盟自己一个人想开,便想挣脱他的手,却怎么挣也挣不开。
周青盟看一眼学校钟楼的古钟,正值放学时间,勤劳的许渊一定已经在门口倚车等她大驾光临,并占据了女孩子们的视线。“怎么?你怕他等吗?”
“你什么意思?”许愿知道他在往最不可能最坏的方向想,是许渊早已布好的局。
周青盟落寞地松开了手,伸进裤袋里掏出一枚幼细的银戒指,许愿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已经挥手一扔,手中空空如也。
那刹间,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陨灭了,再也不复当初。
“你丢了什么东西?”许愿站在栏杆上,拼命地张望,水面平静如故,锦鲤在水中穿行,怡然自得。
“反正你不会喜欢的。”周青盟看上去迷茫极了,他像蜗牛一样,彻底地缩回壳里。
“谁说我不喜欢?”许愿蹬掉了鞋子,一下子跃入水中,明知道捞不着,可就是不想放弃希望。
周青盟不会水,只能干站在水边等,因她还在意,心里涌起的一阵狂喜,却又被岸边戴着雷朋墨镜的男人压得去无踪影。
他看见许愿跳下去了,又马上跟着跳下去了。他是游泳好手,在水里像游若惊龙。周青盟嘴里尝到咬出的血腥气,难以掩饰自己的嫉妒。
水下,许愿看见一个黑影朝自己游来。许渊发梢的水珠滴下来,划过幽黑的眼和刚毅的唇,似在无声地指责她,光被他这样盯着,她便怕得痉挛起来,脸上露出惊恐痛苦的表情,身子缓缓地向下坠。
她听见周青盟呼救的声音,觉得意识渐渐模糊,她想,也许死了更好。
许渊不耐烦地看着她脸上变换的表情,最后竟因她放弃的样子而怒火攻心,一下子把她拖出水面。上岸后,他一看到溺水的她拧起来的眉,竟然心一软,认命地做着合格的抢救动作。
周青盟见许愿被压着胸膛吐出了几口水,脸色渐渐好起来,稍微舒心。许渊低头掰开她的嘴,打算做人工呼吸,却被周青盟猛地推到一边。他撞到栏杆,发出一声闷响,捂着额头的血,冷哼一声:“我又不是没亲过她。”
恰好许愿悠悠转醒,只说秋天傍晚时的水很凉,自己没有做热身运动就跳水,实在是粗心大意。
湿漉漉的许渊站起来,命令着:“我们走吧。”
周青盟本来想道歉,自己不该乱扔东西。可是看到许愿乖巧地听命,跟着许渊走,一股没来由的怒气让他冲到他们前面,走得更快,在拐角就消失了。
许愿终于明白,许渊不只是想羞辱她是个拜金女,或者诱惑她迷失堕落,或者摧毁她真实的模样,他还要让周青盟彻底地误会她。
03 周青盟的日记
邱珊珊很苦恼。
她苦恼的是初吻被一个酒鬼给强吻了,事后酒鬼醒了还忘了。
李多乐今天坐在办公室,起码承受了邱珊珊一百刀眼刀,简直体无完肤。他除了有些宿醉的头疼外,什么也想不起,更想不起自己怎么得罪了她。
“邱珊珊,去楼下帮我们拿下外卖。”手机响起来,是粤菜店腊味三宝饭的电话。他看了一眼,就习惯性地吩咐邱珊珊跑腿,反正十几个便当盒也难不倒她的。
邱珊珊纹丝不动。
校园达人秀已经正式启动,学生会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李多乐更是忙得头昏脑胀,说话也没好气。“瞪着我干吗?大家都在忙,就你一个人闲着发呆了一上午。”
邱珊珊的眼圈突然红了。她低头咬着手背的肉,声音细细小小。
来组织部串门问活动评委情况的邵曦晨看到这一幕,直接奔进来,抬腿踹了一脚李多乐坐着的椅子,义薄云天地喊:“你敢对我们家珊珊这么凶?”
李多乐也怕邵曦晨这个消化不了的红尖椒,绷着脸走下楼自己提外卖。
“李多乐!”一声怒喊响若惊雷,紧接着一个花盆从天而降,在他脚边摔得粉身碎骨。
李多乐惶惶抬头,看见又一个花盆朝自己砸来。邵曦晨是生气就发疯的人,李多乐一路狼狈地躲,她就一路疯狂地砸,若不是两个体育系的男生缚住她,她能把一整楼的小盆栽搬空砸完。
李多乐怒不可遏跑上楼,问她到底是发什么疯,却看见她一脸慈爱地抱住邱珊珊,见到他就眼睛充血,仿佛他十恶不赦。
他真的记不起自己昨天做了什么了。最后的印象是周青盟郁闷地找他喝酒,他也舍命陪兄弟,两个人各干了一打啤酒,他晕乎乎地叫了许愿来接周青盟,自己却强撑英雄独自回家。
今早他是在自己家醒来的,但是怎么回家的记忆却凭空消失了。
邵曦晨恨不得踩着他的脸告诉他:“昨天你跑到邱珊珊家楼下,喊她出来,一直喊。邱珊珊怕吵到邻居,只能出来,你一见到她就饿虎扑羊,把她给亲了。”
“这没可能!”李多乐摇头否认。他对邱珊珊只限于想要恶作剧一把,赎回点面子的心态,对于这样一个纯情小汤圆,他只怕自己吞下去会噎死。
他当然记不起自己昨夜诡异的心理活动,邱珊珊打电话问他校园达人秀的事,但他和周青盟喝得正高兴,干脆拒接十三通。在他回家的路上,死脑筋的邱珊珊又不折不挠地打来,打到手机没电了。他索性来到邱珊珊家楼下,打算当面告知。邱珊珊一被叫下来,闻到他满身酒气,就嘟着嘴像唐僧一样念念叨叨,念得李多乐心烦意乱,只想堵住她的嘴。
李多乐抹抹唇,终于想起了昨夜在怀里挣扎的小兔子,她被亲哭了,红着眼泪水汪汪地看着他,可怜兮兮的眼神让他心一软,手一松,她就飞快地跑回胡萝卜颜色的灯光里。
“我让你回味!”邵曦晨搬起一个仙人掌,准确无误地砸在李多乐若有所思的脸上。
邱珊珊小心翼翼地拔着李多乐脸上的刺,吓得要哭出来了。“你别怪邵曦晨啊?”光是砸烂一层楼的盆栽,肆无忌惮殴打同学,也够邵曦晨受几次处分了。对于强调履历清白的豪门来说,邱珊珊知道邵曦晨决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她巧克力一样的眼睛讨好地看着他。“我给你买个龟苓膏下下火?”
真可爱。李多乐低头,多了笑意。
彼时,周青盟仍未醒。他在睡梦中也依然不开心,脸上的阴霾挥之不去,以往浅浅的笑意早已葬在时光里。
屋子里酒气熏天,周晓泉走进来的时候皱皱鼻子,许愿揪揪他的脸,说:“晓泉长大了不许酗酒啊。”
“我不喝酒。”他握拳发誓,突然想到什么,改口说,“我只喝姐姐和哥哥的喜酒。”
说完,他转头翻箱倒柜地找什么,找了一会儿,抱着一个小本本欢天喜地地跑过来,坐在许愿的腿上甜蜜蜜地邀功:“姐姐,我哥哥有记日记的习惯,我让你看看哟。我哥哥呀,从来不说心里话,你要是觉得他嘴笨,他的日记里什么都有。”
周家早已倒戈成许愿的天下,全都向着她。
许愿打算让晓泉放回去,可是想到自己和周青盟之间的种种误会,两个人又都是闷葫芦不肯倾诉,也许了解一下更好。她深吸了几口气,在心理默念了几声道歉,便翻开了他的大学日记。
原来他光是告白就想了七种方案。
恋爱后,他从没有轻松过一刻。他把自己逼到极限再去超越,努力让自己更强大,有朝一日可以理直气壮地出现在她的家人面前。
可是许渊的出现却令他灰头土脸。他还是一个穷小子,一头痴梦。他看着许渊一掷千金宠许愿,而她没有抗拒,便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挽留。
他独自去影院看了十几年后《泰坦尼克号》的3D重映,小时候只觉得贵公子卡尔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如今却觉得杰克沉下海是最好的结局。
负担不起的爱情,初见惊艳,却会日渐凋零。
“我配不上她,应该放手吗?”
最后一篇日记令许愿方寸大乱,顾不得周青盟的呻吟,她踉跄地逃出来,终于呼吸到街道上新鲜的空气,商铺里顾客讨价还价,女孩子对男孩子撒娇,小孩子哭着找妈妈,这才是真实的生活。
而镜子里的她艳丽而庸俗,就像月亮那么假,明明不会发光,却骗了那么多人的喜爱。
她蹲下身,只想痛哭,却觉得连眼泪也肮脏无比。
在周青盟的日记里,他不吝描绘她的好,他因为她离群索居而好奇,因为她锦衣夜行而心动,因为她守口如瓶而自责,因为她攀上高枝而祝福。所有的错都是他,是他不够成功不够优秀不够强大;所有的好都是她,她是温柔低调而安静的。
因为他是天使,看恶魔也是天使。终有一日,他会心甘情愿被她毁了。
04 请你放我自由
一个茶杯砸在门上。碎片飞起来划伤许愿的面颊。她的妆花了,衣服也皱巴巴的,身上带着从周青盟那染来的熏天酒气。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忘了我给你定过门禁吗?没有我的允许,最迟九点回家。”许渊黑着脸,等许愿进门,就朝她扔了一个茶杯,见到她颊上涌出的鲜血和无所谓的苍凉眼神,心情莫名变坏,像猫挠心一样烦躁。
“我知道了。”许愿像僵尸一样往里间走去。
“你去干什么了?”
她转过身,死气沉沉的面色毫无变化。“遇上流氓,被抢劫了。”她冷笑道:“又关你什么事呢?”信手拈来的谎言,其实也是为了让他高兴,反正他巴不得她活得很惨吧?社会新闻的头条有什么惨案,最好都是她是女主角。
她幽灵一般地飘进卧室,被忽视的许渊踢翻桌子,吼:“张妈,进去给小姐上药。”
她身上是有些伤,因为回家的时候昏沉沉地撞上一辆刚启动的汽车,擦伤了好几处。她也懒得和司机计较,一个人艰难地站起来,觉得无路可走,倒是司机吓得一路跟着她,直到看见她走进大楼,知道自己赔不起住在这里的人,才离开。
张妈捧着医药箱走进来,她已经褪去外衣,背上有几处淤青和伤口,她忍着酒精清凉刺骨的疼,闭着眼只想着周青盟。
外间的许渊还是没按捺住自己的担忧,轻声走进来,像长着肉垫子的猫,接过张妈手里的棉签,恶意地戳她裸露的伤口,可是许愿完全感受不到比心疼更疼的疼。
他的动作慢慢变得轻柔,吸着冷气怕疼的人倒变成了他。明明不该他管,他却禁不住胡思乱想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像个破败的玩具,满目疮痍,唯一的傲气也荡然无存。
如果真是谁干的,他很想不顾一切把那个人掐死。这是唯有他才可以肆意妄为的人,别人不能插手。
他黝黑的眼睛是藏不住的火红怒气。
许渊把许愿翻过来,逼视着她空空的眼睛。从动作到眼神,她已经完全顺从,像木偶一样任他摆弄。这种彻底的服从竟然比反抗还要令他愤怒。
她穿好衣服,波澜不惊的脸显示她不介意他闯进来看到她背后的春光。反正什么都没有了,不介意再失去些什么。“怎么是你?我以为是张妈。”
“不许你对我这么傲慢。”他捏紧她的手腕。
“呵。”她觉得好笑。“我没有对你傲慢。事实上,我再听话不过了。我穿你送的衣服和首饰,不敢和周青盟多说话一句,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做了,但似乎还不能让你满意。许渊,你到底要什么?你说出来,我一一偿还。”
她诚恳地问他,他仿佛是一个刚登上皇位的孩子,面对如画江山,却不知如何掌握。
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他只是单纯地恨林丹袭毁了他的家,许愿偷走了他的爸爸。可是他再怎么畅快淋漓地羞辱许愿,他想要的父爱还是不会回来,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要什么。
他想起年少时,母亲因制造一起车祸走进监狱,外婆和外公要抚养他,他毅然抓住爸爸的手,要跟他走。
“我做的生意很危险。”许南望示意李秘书把他赶回他外婆身边。
他被李秘书拖走,他怕生命里最崇拜也最责怪的男人就此远去,像食人鱼一样痛咬了李秘书一口,趁他松手就跑过去,喘着气再次拉紧许南望的手。“你的生意总要人继承的吧?”
那时,他的眼睛里还没有褪去纯真的婴儿蓝。他是大家族里备受疼惜的富贵少爷,不用吃苦,不用机关算尽。
许南望低头叹气:“本性纯良的孩子,偏偏要去干一件坏事。”
此刻,许渊红着眼低吼出答案:“我要你和我一样痛苦。”
仿佛是幻觉,许愿笑得很美丽,像一朵茕茕而立的昙花缓缓绽放。“只要这样就能结束了吗?好!明天,你不会失望的。”
幸福好像是高利贷,现在借得越多,以后还得血本无归。她知道,自己已经还不起了。
翌日,她穿最美丽的衣,最漂亮的鞋,戴最昂贵的首饰,像一只出尽风头的孔雀,盛气凌人地来到周青盟面前。
他刚醒,帮家里人出去买豆浆和油条。
红鞋踏着地上的污水,周围的邻居探头探脑,觉得来人似曾相识。
“许愿?”周青盟差点认不出面前这个比以前的许愿浓艳十倍的女子。
“我们分手吧。”她板着脸,戴着明星墨镜,藏着流泪的眼睛,擅长演戏的嘴唇笑得弯弯的。“我只是一时新鲜,以为和普通人谈谈恋爱很好玩。你宠着我,的确和那些颐指气使的少爷不一样。可是你的浪漫太廉价了。我宁愿坐在许渊的车上哭,也不要坐在你的单车后面笑。”
她转身,还是没能适应高跟鞋,拐了脚,脚踝疼得像被毒蛇咬了一口。
周青盟追上来扶着她,她狠狠地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面抽出来,接着,反手一巴掌,把他打懵了。她嫌恶地皱鼻子:“别弄脏了许渊买给我的衣服!”
塑料袋里的油条渗出油,染上他的手指,他抓着她的衣服,油迹又沾在她身上。
周青盟就保持着被打的那个姿势,微斜着脸,眼神空荡荡的,好像灵魂失踪了。有鸟停在他的肩头,以为是死人,啄他的颈窝,啄出了血,“喳喳”地飞走,呼朋唤友。
许渊快步走过来扶着她,她放肆地倚着他,不再回头看一眼,这才是金碧辉煌的一对。
她还是没能说出真相,不过,反正结局都一样。也许,这个俗不可耐的形象比真实的故事还好一点。
只到拐角,许愿就推开许渊,费了一番力气,似乎他竭力想留住他们虚伪的亲密。“你的愿望已经达成,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牵我这么紧。”
“没有关系?”许渊周身都是怒气。“你拿我家的钱,住我家的房子,这叫没有关系吗?”
“以后不会了…”她脱下身上的首饰,甚至拿起高跟鞋朝他砸过去,捂着嘴崩溃地喊叫:“我再也不会和许家有任何关系了。以前的钱我会一点一点慢慢还,我再也不拿你们一分钱!请你放我自由!”
“是吗?我不相信。”许渊双手插袋,状似悠闲地等着看好戏,声音充满诱惑。“你要赌吗?”
05 最贪婪的原来是自己
书店对面有个凉茶铺,许愿坐下来要了一杯罗汉果茶,板凳被炽热的阳光烤得很烫,她像是受着一种酷刑,却因为坚强的信仰不肯倒下去。
这么久不见,妈妈还是和以前一样美。
在爸爸发酒疯的时候,她总是温柔地喊:“珍珠,乖,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在她发生车祸后,苏醒的她没有因为失去双腿而悲痛欲绝,只是开始讲童话。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美人鱼爱上一个王子,她为了变成人类陪在他身边,向巫婆出卖了自己动听的嗓子和美丽的鱼尾,换来在陆上行走的双脚。但最后,王子不爱她,迎娶了别国的公主,她变成泡沫消失在海洋上。
“但珍珠,你知道吗?妈妈其实是海的女儿,没有得到王子的爱,本来我应该变成泡沫消失在海洋上,可是我向巫婆恳求,我还有一个小公主要疼要爱,我可以不要我的双腿,但我想继续在人世陪着她。珍珠,你看,生活对我们已经足够好,我没有消失,我还在。”
生活再残酷,林丹袭永远尽她所能,为许愿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蓝天。回忆甜如罗汉果茶。
“妈妈。我该怎么办?我已经撑不下去了…”
此时,许愿站起来准备朝对面走去,可是她还来不及走近,对面的林丹袭突然滑倒在地上。
医院里,赵天河和许愿站在加护病房的玻璃外,一同看着骨瘦如柴的林丹袭。医生已经告知家属,这一次的病情非常危急,也许她永远不会再醒过来的。
对于这个爸爸,许愿没有任何的感情。林丹袭与他貌合神离,当街坊邻居传来关于许南望的闲言碎语,他只借酒消愁,用棍子来挽救婚姻。
“珍珠,你能不能找许南望再要一点钱?你妈的药钱我已经用光了。我知道还没到年底,钱应该还剩很多,可是我前段日子想囤一批名酒,结果,结果是假货…”赵天河知道她和许家的关系,可他竟然还说出这种话。
许愿靠着墙,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你还当我是你女儿吗?就知道让我去…让我去…”
“就是当你是我的女儿,我才找你要钱啊。”
“我知道了。妈妈治病要紧。”
才不过半天啊。她早上才对许渊发誓再也不会拿许家一分钱,打算搬家、退学、找工作,活得干干净净,却发现一根铁链已经牢牢地拴住自己了,她走不远,逃不了。
当务之急是快点弄到钱。找许南望是行不通的,许渊和李秘书勾结,不会让她轻易接近忙碌的许南望。而许渊在保险柜里总是放许多现金,而且当着她的面输入密码。他无所谓她会偷光他的钱,他更期待她这样做,欣赏她的堕落,如观赏美妙的歌剧。
许愿决定回许家拿钱,完全没有注意到,保险柜的对面,有一个隐藏的摄像头。
“珍珠,你真能干。”赵天河接过沉沉的袋子,喜不自禁的样子很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