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摩空又木木地坐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入神。回过神来见齐仲暄又疼得晕死过去,他终是走了过去,握了握齐仲暄细细的手腕,把了他的脉。
这是断然会早殇的。李摩空想,就算事后补回来,还能再有几年?五年?七年?十年顶天了。
十年之后,齐仲暄也才不过二十六岁。
齐仲暄忽然醒转,用力抽回了李摩空按着的手。
李摩空低声问:“你这是为什么?”
齐仲暄喘了两口气,反问:“法尊…又是为什么?区区何劳法尊如此关爱…”
他本是随口讽刺,没想到李摩空竟然开口答道:“因为我看不到。”
李摩空伸手抚了抚齐仲暄额上汗湿的头发:“我能看见一切,只是看不到你的结局。你一定没有为自己算过吧?若你算了,一定会十分惊奇,因为算不出。”
他玩味一般道:“我想你就是我的那道劫。我成仙之前,最后的那道劫。”

 


第44章

  李摩空一边抚着齐仲暄的额角,一边道:“我想你就是我的那道劫…我成仙之前,最后的那道劫。一开始我真没有想到会是你。为什么会是你呢?要说灵力,你并非当世第一,要说地位,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淮阴王。我一直怀疑着,为什么会是你?现在我好想有点明白了,大概你的这份执念才是原因…正因为有这份执念,你才活着。”
齐仲暄在他手一碰上自己额头的时候,起初还能挣扎抵抗一下,然而很快他就随着李摩空的动作,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齐仲暄醒来的时候,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有些想不起来最后李摩空说了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都干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入山养病以来反而病得更重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这一病,脑子都昏沉起来,许多事情都变得易忘。他叫过下人:“法尊已经走了吗?”
下人答说李摩空因还有事,昨晚看着他转好入睡就离开了,留了两支好参下来。
齐仲暄并不缺这些东西,并不在意,只道:“是嘛…”就不想李摩空的事了。他只觉得浑身到处都疼,道:“…这个太医没有用,再请个更好的来!”
李摩空正在往山下走,只是他仍想着齐仲暄的事情。既然齐仲暄唯有这一股执念是最大的威胁,最不安的变数。所以他就用镇魂之法,锁住了齐仲暄的执念。
没有了执念,日子就变得混沌模糊。齐仲暄可以像个普通富家翁一样奢侈享受,日日花前醉酒。也许这在原来的齐仲暄看来,这不过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想到这里,李摩空忽然停下脚步。
“对?错?”
他反复念叨了几句,又沉思片刻。
“没有错…”他对自己说。他本来就是很怕麻烦的人,也讨厌杀人。现在这样就好。
一想定了结果,李摩空越觉得不错。
“阿猊在就好了…”他喃喃道。他这才觉得自己虽然没错,心里还是有些不好过,而他平时只要抱一抱小狮子就会很愉快。
“对。和阿猊玩一玩就好了。”李摩空在心中笑了起来。
这天一早京中又下了一场小雨。
两仪宫中当然是干净温暖的,这日不是小朝,天章可以在宫中多休息一会儿。
两人前一晚就说了大半晚的话,早晨醒了,并躺在床上又说了起来。
傅冉的手就搭在天章的腹上,道:“雨一下,天就要越来越冷了…用不了多久就要下雪。自在殿离得有些远,而且大是大,我看休息起来,未必舒服。”
天章与他又想到一处,道:“我之前就想着该换个地方办公,只是之前朝中风声太紧,一时难以实现。眼下这雨一下,倒是不用着急了…这可真是及时雨…”
“还是拖得有些迟了。”傅冉吻了吻天章的手,他对经筵上的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没有的事…这些人不发作一回不会舒服的。这次也算是借着让他们发作出来了,发作了,再让你抽过去,他们才老实些。不正面交一回手,怎么甘心呢?”
说着两人都笑了。
可天章一想起昨晚傅冉说的话,又觉得没那么轻松了。
昨晚两人说了那么久,就是在说这场干旱。
“起初看着像是天灾,但越到后面我越怀疑是有人推动的。等祈雨时候,才完全看透了。”
“怎么回事?
傅冉解释道:“城中的流言不是说这旱,是因为妖后惑主,所以降灾吗?我们都以为是先有了旱灾,所以有这流言;其实正好是反过来,是先有了这流言,才让雨一天天的下不来。”
天章不得不又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做了个阻雨的阵。一般阵法,都是以一件灵性之物来触发全阵,这就是阵眼。阵眼多用物,用人的也有。总之阵眼灵性越强,阵的作用发挥的就越大。这个人做的阻雨之阵,却是精巧,他不用物,不用人,用的却是流言。妖后惑主这句流言,就是他的阵眼。越多人说这句流言,雨就越是下不了;雨越是下不了,又越多人相信这句流言。流言这东西,一旦信的人多了,传的人多了,真相到底如何,就没人去追究了。幸好只是在京中传了几日。”
天章往深里一想,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谣言流传到京外,举国皆传的话…”说不定就会酿成大灾!一旦全国大灾,他的处境何止是焦头烂额,到时候会出什么事,都说不准了。
傅冉沉默了片刻才道:“所以我说他设计地精巧。精巧,毒辣。”
这样的人,不揪出来绝对不能安心。天章问道:“会是谁?”
傅冉摇头:“不知道。只是施展这样的阵法耗损极大。不妨查查最近有哪些术士突然病重得起不来了。”
天章忽然道:“淮阴王最近一直在生病。”
傅冉笑道:“这就由陛下来决定该怎么处置了。我只说我知道的。”
他本来就觉得齐仲暄十全十美到有些可疑,若真是齐仲暄干出这种事情,他一点也不奇怪。
两人又把周围的人怀疑了个遍。毕竟这事情也不一定要亲自出手,只需幕后策划,施法只要能找到高人相助就行。
“孟康怎么样?”
“看上去不甚聪明。”
“我也觉得,不像是他能想出来的主意,但是…他内人宋君倒是个厉害人。”
“孟家,先怀疑着。”
“嗯。”
“寿安王呢?”
“他都多大年纪了?”
“明年做七十整寿吧?”
“嗯…这么大年纪了…”
“折腾起来也不容易。”
“是这个话。”
“还是先怀疑着吧。”
“嗯,稍微怀疑那么一点点。”
“齐修豫呢?”
“蠢…”
“太蠢…”
“你说他那时候要把儿子抱进来是他自己想的呢,还是谁教唆的?”
“不好说…如果不是他自己的主意,就是那时候已经有人行动了。”
“要不就从齐修豫这里下手查一查,或许能查出来…”
两人就这样说了大半晚的话,商定了几件事情。
天一下雨,城中的流言一扫而光。反对得最为激烈的一拨朝臣也被扫了风头。眼见今年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天章开始在朝堂上敲打众人,意思今年要严格考核各个官员的政绩,若是考绩不合格者,就有可能外放。
这一出立刻让许多人夹起尾巴老实了许多,关心什么人即位,那至少是几十年后的事情呢,要是考核砸了,眼下就得倒霉。
因此天章提出更换办公之地,也无人反对,十分顺利。天章的父亲身体不好时候就从自在殿搬走,既有先例,天章办起来也是理所当然。
下雨之后过了十日,李摩空又出现在了宫中。
手里捧着他的小狮子。
一见到傅冉,他就微笑道:“你的内气终于突破到了天阶了?恭喜。”又看向傅冉身边,那里有别人看不到,只有他和傅冉能看到的东西。
“那伽也长大了些…”
傅冉只觉得他比以往看上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法尊。”
“皇后。”
两人对坐却不说话。李摩空一会儿摸摸小狮子,一会儿逗逗那伽,看上去玩得不亦乐乎,傅冉却觉得他有些寂寞。
“你送我八字心诀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京中会有旱灾了吧?”傅冉忽然问道。
李摩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问起了另一件事。

第45章

  李摩空问傅冉:“你去了九天之上,看到了什么?”
傅冉笑了笑:“我见过的,你必然也见到了,何必问我?”竟是不愿多谈。
李摩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突破天阶的瞬间,灵识全部打开,在那瞬间,他看到的东西,足以撼动一个人的精神。
阿猊扒着李摩空的膝盖,奋力向上爬。李摩空拿手指轻轻点了点它的脑袋。阿猊就扑通一下摔了下去。
“你难道不会想看得更多?窥探过天机,再回到地上,不会觉得乏味么?”李摩空淡淡道。
傅冉觉得他问得奇怪,只摇了摇头,道:“并非全是这样。”
李摩空抬眼向他微笑:“你若是有心修仙,我可以带你走。”
傅冉一怔,然后笑得差点打滚。在李摩空眼中,他傅冉就是傅冉,皇后这个位置是随时可以轻飘飘舍弃不要的。
“我要跟你走了,那就成私奔了。”傅冉想了想他与李摩空私奔,天章挺个肚子的样子,又是一阵乐。
李摩空也没有太失望,他看向那伽:“那伽,会跟我走吗?”
那伽仿佛完全理解他的寂寞,缠了两圈绕在李摩空的身上,昂着头看着李摩空,嘶嘶吐着信子。
傅冉笑了一声:“等过个几年,宫中完全安定了,我就让那伽跟你走。她一日比一日大,也需要有人给她引路。你这样喜欢她,再合适不过。”
李摩空点点头。
傅冉又问:“干旱的事情,你是之前就看到了?”他最关心的还是谁做了这个阻雨之阵。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李摩空的一双眼睛。他既能预知干旱,那是谁搞的这一出,他也应该看到了。
李摩空道:“看到了。”
傅冉问:“是谁做的?”
李摩空道:“我能看见的,你却不能看见。你若能看见,何必来问我。”
傅冉望着李摩空,李摩空也看向他。两人眼神谁也不让谁。
最终李摩空叹气道:“我在京畿一带逗留太久了,是时候该回蓬莱了。”
这一句该回去了,阿猊和那伽都听懂了。阿猊蹦到了李摩空怀中,那伽却将他缠得更紧了,像是在拼命挽留他。
但傅冉没有强留他,只说:“我知道了。”
他知道这不会是与李摩空最后的分别,所以并不在意。
李摩空留下两名弟子在京中以做联络,一夜之间法尊的人都消失了。
法尊离开,天章心中其实有几分暗爽。李摩空这个人实在琢磨不透,现在虽然站在他们这一边,若是在京中时间长了,被其他人拉拢过去,着实不好料理。再者李摩空与其说是在帮他,不如说是在帮傅冉。天章觉得自己在李摩空眼里,还没那条蛇瑞来得稀奇。
这么个人,走了正好合他心意。
入冬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不久就落了雪。幸好天章平日办公的地方已经从自在殿搬到了靠近后宫的凝翠书房,每次出入方便,傅冉也常常过去。凝翠书房本就是当年天章父皇养病时常住的地方,比办公之用更注重休息养身,布置舒适怡人,整个地面上都铺着厚厚的绒毯,家具也都比常见款式造得略矮些,天章不需像在自在殿里那么需要端着。
朝中安静许多,冬至大祭的时候天章没有亲去祭天,而是请寿安王代行。大约是年末到了,大家都想过个好年,倒无人在年末触天章的霉头,君臣之间客客气气,相安无事。天章一安心,肚子里那个好像也放了心似的,长得飞快,几乎是隔几天就变个样。
进了腊月没几天又下了场大雪。傅冉就亲自送了饺子去凝翠书房。
各种馅的都准备了。既有最寻常的白菜猪肉馅,荠菜肉馅,也有平时少做的豆腐皮山珍素馅;天章刚有的时候闻不得鱼味,过了孕吐期胃口大开之后,却十分爱吃鱼。因此又有了鱼皮鱼肚馅的。
天章先喝了两口汤,然后就一个接一个,吃了三十多个饺子,还不停,还在慢条斯理接着吃。傅冉先还看得有趣,后面却有些可怕,天章从前都是吃到七八分就停了,如今却是一天吃的比一天多,他都怕天章吃撑了。
“陛下刚才是饿着了?”他转脸问苏檀。他早就叮嘱过天章身边的人,过段时间就进点东西给天章吃。
天章替苏檀答了:“不关他的事…我刚刚吃过两个蜜角了。”
宫中的蜜角虽然做得不大,但两个也够垫垫肚子了。
天章也知自己吃得太多了,可最近他就像管不住嘴一样,就是要吃。他不觉得他自己想吃,只觉都是吃给肚里孩子的,一点也舍不得亏了孩子。
傅冉摸了摸他的肚子:“长得好快…”
天章的产期约莫是在来年四月初,还有将近四个月,现在肚子已经不小了。不过傅冉也知道这里面应当还是水多,孩子现在还小着呢。
“又动了一下。”天章摸摸肚子。
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摸着孩子伸手伸脚,一顿饭就吃了不少时间。等宫人收拾了东西,天章休息片刻,傅冉就扶着他在室内走动走动,到窗边看看外面雪景。
又说起了过年的安排。
天章的生辰是正好在年底时候,去年因太后的事,就没有办。今年也是不用大办,天章现在身体日益沉重,仪式也要简单为好。
傅冉道:“后宫中众人要不要见?”
天章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过后宫了。孟清极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得见不见都无所谓了。
“过年的时候总要见的,叫他们一起磕个头就算了。”
傅冉轻声一笑:“见了可别就情不自禁怜香惜玉起来。”
天章脸上就有些发热,道:“什么什么跟什么…我现在只宝贝肚子里这个。哪里还敢让别人近我的身?”说着就扶了一下腰。果然傅冉的手立刻就贴在他的腰后,温柔道:“我来帮你揉揉。”
他手劲正好,一边轻轻揉按一边贴近天章耳边问:“那孩子出来之后呢…就好让别人近身了?”
两人都禁欲许久,贴在一起这般搓揉,都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天章舒服得差点叹气,忍了忍,道:“皇后这醋,朕不敢喝…”
傅冉也是恨不得这时候就把天章拉到床上去,两人正黏黏糊糊恶心巴巴的调情,天章肚子里忽然一动。
“又动了一下。”天章最爱数这个。
傅冉却忽然一僵,却不说话了。
天章只当是他被孩子分了神,就没在意。傅冉没再与天章说床笫之事,转去说了些别的就离开了。
从凝翠书房出来,傅冉的神色就有些奇怪。自从京中旱情解了之后,苏棉还没见过他这般凝神思考的样子。可要说是生气,愤怒却又不像。回两仪宫的时候,居然没注意宫槛,差点摔一跤。
“呵呵…”
傅冉突然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没错了…”
一时忽然又有些烦忧的样子。总之都是一个人在忽喜忽忧,半个字不对别人说。苏棉已习惯他,也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在天章面前,傅冉还如平时一样,不见半分异常。
过年时候,天章就在两仪宫让后宫一起来磕了头。这是他这半年来头一次见到孟清极。
因正是过年时候,孟清极披了一身红色大氅,但因他人本就生得如白玉一般,这几个月来又见清减,因此这一身红没有喜庆感,还显得他更出尘了。天章这一看,才想起来原来孟清极确实是世间少见的美人胚子,不由多看了两眼。
孟清极自然是精心收拾来了,他半年没见天章了,急切盼着今日见一次,能让天章重新想起自己来。
只是他心中再怎么准备,一见到天章大着肚子的样子,还是惊讶到瞬间失神。再看天章的眼神里,就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轮到他说话时,他就说了恭贺新年的喜话,却是说得有些言不由衷,他这勉强的样子,天章哪里看不出来。
外面的大臣还能一天天看着天章的肚子大起来,看天章的目光还正常些;后宫这群人,这段时间虽都知道天章有孕,可第一次见就见到天章大着肚子,自然是反应诡异。要知道在他们进宫之前,个个都是想着的,都是为天章生孩子。
如今掉了个个,自然叫他们无所适从。
天章本来还觉得饱饱眼福不错,但看他们一个个眼神乱飘的样子就觉得不耐烦起来。真的是让他们磕了头就走了,连一口酒水都没赏。新年里按例赏赐也是事后分到各宫去的。
傅冉在旁边一直憋着笑,都后宫那群人都走了,他才笑开了。天章就道:“这些人眼皮子也太浅了,我生孩子是何等辛苦的事,他们不体恤我,还觉得我这样子不能看。”
傅冉就笑道:“这些可是你过去都爱的。你可不就爱那种委委屈屈的调调?怎么如今人家委屈给你看你又不受用了?”
他随口一说又戳到天章的痛脚,两人闹了几句不提。
过年时候天章也见到齐仲暄。齐仲暄之前就回了京,天章一直派人盯着他,回京之后他却没什么动作,除了与齐修豫等人有些龃龉,其他时候就是喝酒,赏花,玩马玩犬。
要说正常,那是十分正常,几乎与京中贵胄没什么区别了。而且就是从他大病之后,身体虽好了起来,精气神却少了不少。天章起初疑他是故意藏拙,但与他说了几次话,不由就更加疑惑了——怎么连说话都变了不少,不仅没了以前的细致缜密,就是记性好像也差了不少。说起话来甚至有些颠三倒四。
就好像病了一场,把脑子都病坏了一样。
若真是病坏了脑子,天章还放心些。就怕他装出这样子,更是可怕。
因此过年时候,天章准备了四个美人,一对女子,一对男子,送给齐仲暄。
“你从昆仑回京之后,小病小灾的就没断过,我们这些长辈都是担心你身边没有仔细的。这几个人都是从小在宫里调教着长大的,惯会服侍,长得也可入眼,先在你身边照顾着。你的正室,朕还要好好物色一番才好。”天章说着这番话,说的十分和蔼随意。
齐仲暄一点犹豫也没就收了下来:“叔叔选出来的,当然是好的。”脸上没有委屈,听到自己的正室要由天章选,也没什么不满。
他其实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明知道这些人都是皇帝插到自己身边来的,但竟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只想着既然叔叔是皇帝,自己被他管着,监视着,也没什么不对的。
天章明着暗着都安插了人在齐仲暄身边,才放心了些。他现在还需要齐仲暄做个好摆设好靶子,只要齐仲暄没什么动作,就先盯着,不去动他。
等过完了年,天章觉得肚子里孩子不仅越长越大,还十分稳当了。他委婉问过周御医,御医也说房事适当些也无妨碍。傅冉也应当是知道的。
早两个月傅冉就巴不得能与他行房了。最近却没了动静。

第46章

  傅冉这些天心里都揣着事,对天章的肚子越发小心翼翼。
这天躺在床上,傅冉的手放在天章肚子上,两人像平常一样数了一会儿孩子胎动。过了一会儿,天章握着傅冉的手道:“好像睡着了,不怎么动了。”
说话间却捏了捏傅冉的手。他眼神明亮精神,傅冉忽然明白过来了。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目光还是在天章的肚子上。
天章松开傅冉的手,推了推他道:“你过去点。”
傅冉问:“怎么了?”
天章心中酸溜溜的,嘴上却平静道:“我要自渎。”
傅冉笑道:“那正好,一起啊。”
天章又被他逗笑了。
两人开始互相亲吻抚摸一番,腿交缠在一起向最紧要的一处挤压,揉捏。两人弄了一次还不满足,又弄了一次。纾解之后,傅冉忽然在天章耳边小声道:“叔秀,真是辛苦了。”他说得这样亲昵而感慨,天章竟不知如何回应好。
“…我只是想要有自己的孩子罢了。”天章满足了之后就有些困乏,打了个哈欠。
“嗯。”傅冉之所以说天章辛苦,是有另一层意思。此时不好对天章明说。
到二三月时,天章仍去凝翠书房处理公务,小朝时也会去自在殿。他的身体一日重过一日,虽为着安全考虑,从未明说过产期是在何时,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的肚子已经很大,左右不过是这一两个月间的事情。
对旁人来说,一两月时间快得很,对天章来说,却是一日比一日难熬。进到三月之后,他的一颗心就悬了起来。天天都在等着发动的日子。虽说头胎多会比预料的日子晚一些,但万一磕绊之间就要早产又该如何?他已经分明觉得孩子已经完全长成了,就等着出来了。
春天时候正是容易心浮气躁的时候。天章大事上必须得把持定,在外面不能让朝臣看到丝毫焦虑,表现的全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转身回到后宫,就在些小事上吹毛求疵,发泄心中的不安。他先是嫌开春撤了聚火珠室内有些寒飕飕的,傅冉给他添上了,他又觉得燥得慌。他越这样,傅冉越是殷勤温柔,仔细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