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术士,产婆,乳娘等一干人等是从天章刚开始有孕的时候就开始挑选准备了,到时候每一个能进产房的人,都是再三稽考出身,由傅冉亲自盘问,过目,天章首肯了,都是万里挑一的,绝不容许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混进去。
产婆和乳娘归两仪宫中的陶嬷嬷和沈嬷嬷管着。这两位老嬷嬷当年在太后生子的时候就陪在太后身边了,没想到如今还会再陪着皇帝生产。
有了这些经验老到的人还不够,天章自己的表现也很重要。到了三月时候,两位嬷嬷每日都会给天章上上课,说说到时候该怎么生才能省些力气,少吃苦头。
“当年太后…可不容易,身边除了我们两个老姐妹,宫中只派来的两个产婆子,也不知道是哪位贵人塞过来的。发作那一天,又正好是在腊月里,雪天地滑,一个产婆在台阶上摔了一跤,只剩了一个产婆能用,太后发作得快,水流得也快,我们都吓得不轻,可太后自己却很镇定,反过来还叫我们别慌…”沈嬷嬷说起当年事,是如数家珍,记得非常清楚。
天章知道陶嬷嬷所言非虚,他也听母亲提起过一二,只怕当年比她们说起的还要凶险许多。当年太后不过是个未满二十岁的美人,在宫中无权无势,只因偶尔承恩才怀上孩子。若是在生产时不幸,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太后那时候都能母子平安,如今陛下年轻力强,怀相又好,还有这么多忠心之人,有能之士保驾护航,只要到时候别慌神,一步步来,定是顺产。”
天章听了沈嬷嬷的劝慰,心下稍安。只是道理是道理,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女子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必要经历生育这一环,家中有母亲姐姐多少会有些耳濡目染;一部分男子也是早有准备。而他在一年前,还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处境中,这时候回想起来,才暗暗觉得自己行事确实仓促了。
可若要他重来一次,他还是只能如此。他已经奔着三十岁去了,嗣子出生是越快越好。
到了四月,天章越发紧张,幸好他心中越紧张,行动上却越仔细,没有失了分寸。傅冉依旧是每日为他按摩穴道,以保证胎儿的位置。
四月初九这天一早,天章一睁眼就吐了口气。又是等着孩子落地的一天。
现在他肚子已经大得连起床都有些困难了,傅冉扶他起来,又亲自半跪在他面前帮他穿鞋。
虽然他身体不错,脚背还是略微肿了点,鞋袜都做得比原来的宽大些。天章瞧着傅冉这样乖顺柔和地服侍他,忽又想起当年傅娉婷似乎也是这样一副可爱堪怜的模样。
这么多天心中积蓄的焦虑被旧事一勾,天章就犯了心病。
忽地就将鞋子一甩:“不舒服。”
傅冉忙捧了他的脚,问:“哪里不舒服?”
“鞋。”他将脚从傅冉怀里抽出来。
傅冉捡起鞋子看了看,道:“这鞋子是前两日才比着你的脚做的,还是嫌紧?不能做得再松了,太松了不跟脚,若是绊到了就不好了。”
天章就道:“就做不出一双穿着舒服又跟脚的鞋子?”
傅冉奇道:“那天鞋子送来给你试的时候,你却不说。”
天章这时候就是一股火蹭蹭地往上冒:“我现在说了。我爱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只不过迟说了两天而已。总比有些人,干了好事屁都不放一个,转过脸来厚颜无耻就当什么都没干过一样。”
傅冉眉毛蹙了蹙,到底是担心压过了不爽,道:“你这是怎能了?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天章只觉得心中一阵又慌又气,坐在床边呆了呆,低沉道:“反正你眼里只有这个孩子罢了。若是为了孩子你就这样低声下气地侍候我大可不必,我既已当着众臣的面说过这个孩子是皇后的,那他就是你的,你不用担心。”
傅冉慢慢站起来,手里还握着一只鞋子。他手一甩,那只鞋子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这些天,他并不比天章好过。
“你爱生不生。”他拿帕子擦擦手,冷淡道。
天章只觉得他的目光像寒冰做成的剑一样,刺得他眼前一黑,就有发晕。
这天傅冉没有像往常一样陪着天章一起去凝翠书房,只有一队御医陪着天章去了。
到了凝翠书房,丞相陆皓已经在等着他了。天章卧在榻上,与陆皓说了会话,就觉得腰酸了,这段时间来腰酸是常事,他心里虽烦,但觉得还可忍受。
过了一会儿,忽又觉得肚子里一下坠坠的疼,他心中一时紧张,连陆皓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再仔细感觉时,又不觉得疼了。
“陛下,”陆皓也看出皇帝有些走神,又重复一遍,“魔羌那边几个部落有了新动静。”
“怎么了?”
“原本的西部羌王亡故,王庭中有了变故,原本分裂的东西两个部落看样子要做联合…”
“什么!”天章一出声,就觉得肚子里是实打实地一疼。
他一边忍耐着这阵痛,一边又想问陆皓详情,结果只是扶着榻边,垂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皓见他这样,立刻叫了苏檀和御医过来,又简洁明了向天章道:“请陛下专心安心生下皇子,魔羌那边只是有些动静,边疆并未有乱,请陛下放心。”
天章这才摆手让他退出。
周延信在天章肚子上摸了摸按了按,又诊了脉,道:“陛下是发动了,准备去产房吧。”临到这一天,周延信心里没想象中那么怕,因天章身体不错,这几个月跟下来,周延信对顺产还是很有把握的。
天章一去产房安顿下来,苏檀就赶紧叫人去两仪宫请傅冉过来。
这里必须有皇后坐镇指挥才安心些。
傅冉在两仪宫里正在生气,就有两名内侍飞奔来报,傅冉一呆,团团转了两圈,连忙叫了沈嬷嬷等人,一起赶去了凝翠书房。
天章已经开始阵痛了,疼得他头晕眼黑,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恨不得翻来覆去地打滚才好,可他身体沉重挺着肚子,不要说打滚,就是翻个身都难,只好抓着身下的被褥使劲蹂躏。
正暴躁时候,苏檀在他耳边道:“陛下,皇后来了!”
天章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一听这话,立刻喝道:“谁要他来的!让他滚…啊…”
傅冉已经大步跨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躺在宽大床上的天章,忙奔过去,为他揉着腰道:“好了好了,别嚷了,等你一生完我就滚,你要我滚多远我滚多远。行了吧!”
天章这才觉得自己这无名火发得有些可笑,睁开眼睛只是看着傅冉,心中又是一酸,终没有再说什么。
许是傅冉的内气作用,天章这一阵痛过去得很快,觉得舒服了很多,趁着这可以喘口气的时候,天章吃了不少东西还稍微睡了一下,傅冉也准备了不少小巧易入口的零食点心备在手边,不时喂天章一口。
因是头一胎,从上午一直生到夜里都属正常。天章这时候不多吃一点,是撑不下去的。
就这样零零碎碎,时间就耗到了午后。过了午后,天章才知道上午刚发作时的疼并不算什么。
“叔秀!叔秀!醒醒!”
天章两眼茫然,才知道自己刚刚疼晕过去了。
“不要睡死过去,御医和产婆说已经差不多了。等下一次阵痛的时候,你一定要使劲,我会在一边助你…你自己也要用力,听到了吗?”傅冉焦急道。
接下来两次阵痛,天章是一身接一身的汗,都没有把孩子给用力下来。产婆却一直道不错不错,只要继续用力就好。
天章只觉得昏沉,连骂他们的力气都没有了。
若不是傅冉一直在他身边说话,他真要怀疑这些人是在合力害他性命。
天章也不知道昏天黑地过了多长时间,忽觉得眼前一亮,刺得他很不舒服。
“好亮…怎么了…”他喃喃道。
“是掌灯时候了,我叫他们多点了几盏灯。”
天章忽然一阵清明:“已经…掌灯了?”
他早晨到凝翠书房不久就阵痛发作,居然已经掌灯了!天章一下子奋起挣扎起来,又过了快一个时辰,天章终于听到了天籁般的声音。
“已经看到头了!”产婆欣喜万分。
傅冉抱着他的肩,天章咬着牙,又是一阵用力。产婆完全将孩子提了出来,剪了脐带。清洗干净。
天章只觉全身都虚脱了,像要死了一样无力。他现在只想什么也不管,好好睡一觉。
“恭喜陛下,是一位…公主…”
天章忽然睁开眼睛,产婆抱着小小的孩子,产房里已经跪了一片。皇帝平安产下孩子,本应喜气洋溢的产房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尴尬的气氛。是人都知道皇帝冒着这样的危险,拼了命自己生孩子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生一个能继承皇位的皇子吗。
“公主?”天章还有些茫然。
男人与男人生的孩子,五个孩子中才有一个是女孩。他当然有可能生一个女儿。
傅冉却毫不惊讶,已经微笑道:“你们先去将公主安顿好了,事后重重有赏。”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收拾了退下去,苏檀与沈嬷嬷都去盯着公主了。
屏风这边的床边暂时只剩下皇帝与皇后。
傅冉向天章道:“叔秀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天章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你之前就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想从床上爬起来掐死傅冉,但他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只是抓着傅冉的胳膊费力问。
傅冉给他喂了一口水:“叔秀,睡吧。”
天章昏昏沉沉睡去,傅冉立刻转身眉开眼笑抱女儿去了。
第47章
天章突然惊醒。
他睁着眼睛盯着帐顶看了一会儿,才渐渐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干了什么。
室内十分安静,天章咳嗽一声,立刻有人问:“陛下醒了?”
天章只觉得脑壳木木的疼,脑瓜子里空荡荡的,呆了一下才想起来那是苏檀的声音。
“皇后呢…”
他的声音又低又沙哑。
外面静了一会儿,傅冉撩了帘子,绕过屏风,探开床帐,露出了他兴奋得红光满面的俊脸。
“叔秀叫我?”傅冉伸手试了试天章的脉。
天章忽然暴躁:“孩子呢!你怎么离了孩子身边?”只是他气虚声音小,听起来并不可怕。
傅冉忙道:“乳娘在给她喂奶,有沈嬷嬷她们看着。其他时候我都会看着,你放心,好好休息。”他像是知道天章要问什么,立刻又道:“这才刚过子时,你睡了还不到一个时辰…接着睡吧。这两天不养足了精神怎么行?”
天章嘶哑着声音道:“你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傅冉立刻去吩咐了一声。等嬷嬷将公主抱过来的时候,天章脑子里又像糊了浆糊一样浑浑噩噩起来,但就是睡不着。
“还要再生…难怪…”
天章迷迷糊糊道。
他想起李摩空那个神神叨叨的神棍,说他子女不少。
傅冉温柔道:“也不就在这一两日,还是要先把身体养好了。过个一年也不迟…”
“不行…”天章呓语一般,“要尽快…”
傅冉一怔,只觉天章躺在那里,看上去疲惫又紧张,竟是他从未见过的可怜,他皱了皱眉。
等嬷嬷将刚刚出生的公主抱过来时,天章已经抵挡不住倦意又睡了过去。傅冉轻声吩咐苏檀几句,就抱着女儿出去了。
小公主刚喝饱了奶,一对小拳头舒舒服服地蜷着,鼻翼一动一动的呼吸着。傅冉怎么看都看不够,越看越觉得欢喜,竟傻笑个不停。
“元元。”傅冉轻声唤道。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当然要叫元元。
抱着孩子看了够,傅冉就开始安排众人的行动。此地是天章的凝翠书房,虽布置了产房,但这一大批人不可全呆在这里。因天章是顺产,这时候情况稳定,产婆并一众嬷嬷就先回了两仪宫,照顾天章的身体自有周延信并两名御医待命。
凝翠书房这边,就只留了沈嬷嬷和一个乳娘。没有那么多人在眼前转来转去,做事还更利落些。
之前天章就有傅冉商量好了,为了安全起见,孩子出生当天宫里不向外透消息,等三天之后宫里收拾整齐,天章精神也养得好些,再通告朝野。
若是生了皇子,天章大概是能安安心心躺着睡着养个两三天的。
可头一胎偏偏来了个公主…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天章又醒了。
这次一睁眼,他就看到傅冉正抱着孩子坐在床脚。
傅冉正点着婴儿鼻子玩。
天章立刻就想撑着身体坐起来:“给我看看!”
傅冉凑到他身边:“看看,生得多好!”
天章目不转睛地,呆呆地看着女儿,傅冉又嘿嘿笑起来:“看这又聪明,又漂亮的样子!我家元元…”
“元元?”天章这才抬起头。
傅冉得意道:“小名叫元元,封号我也想好了…”
“叫温顺吧,”天章忽然道,“温顺公主,或者柔谨也不错。”
这都是什么俗气糟心名字。傅冉很不满。
“我想给她元始公主这封号。”傅冉硬邦邦道。他想给女儿最好的。女儿要是以柔顺之名闻名天下,也太委屈了。
天章胸口一阵气闷。他耐心道:“她是个女孩…要这么霸道的封号做什么?温柔谨慎又有什么不好?女孩就要有女孩的样子…千万不可像男子那样打打杀杀…过去有一个慈光就是教训。”
慈光公主就是因为是先皇长女,从小就宠爱非常,又常常让她与诸兄弟一起读书玩耍,甚至男装出行,并不像寻常女儿那样约束。便使她越来越桀骜不羁,甚至觉得自己与兄弟并无差别,祸由此起。
虽然此时女儿只是刚刚出生的婴儿,天章已经想到了几十年后。傅冉本就是跳脱之人,又爱奇思妙想,恐怕对这个女儿会宠到天上去,他若再不约束些,只怕真会宠出第二个慈光公主。
他只盼着这个女儿乖乖的,甜甜的,什么都不懂都不紧要,有他这样的父皇在,难道还怕女儿会吃一丁点亏?
两人说了半天,终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天章说着说着就觉得力乏,他忽又想起傅冉似乎之前就知道这一胎是个女儿,不由火起,岔到这问题上,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次是个公主的?”
傅冉是祈雨之后,内气进到天阶,后来在摸胎动时,偶尔玩心起来,探视胎灵感觉到的。
他想了想,道:“约是三个多月之前。”
天章喘了口气才道:“三个多月你都没与我说一声…”
傅冉微笑:“说了也只是让你徒增烦恼,更加焦虑,不说你还安心些。”
天章知道他说得对。就是他现在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想到至少还要再生一次,连觉都睡不安。若是当时就说了,恐怕他那几个月更是煎熬。但到底意气难平。
那种被蒙在鼓里的滋味,他不想再尝了。
“下次若还是公主,你看到了就告诉我吧。我受得住。”天章淡淡道,他伸手去抱了元元到怀里,傅冉怕他支撑不住,靠在他身后半抱半托着。
天章再看女儿,又想到她在肚子里乖巧,更是倍觉怜爱,侧过脸来碰了碰女儿的额头,缓缓道:“元始这封号太霸道,断不能用。用元元做小名倒是可以的,先用小名叫着吧,封号可以慢慢择选。”
傅冉也不是非要元始这个名字不可,见天章没有坚持用温顺之类的名字,也退了一步,同意慢慢选择。
说了这半天话,天章已经疲惫,却睡不着。傅冉见他脸色灰白,就劝他喝些牛乳。
天章饿过了头,这时候一点食欲都没有。但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喝了一碗牛乳,又吃了小半碗红米粥。过了一会儿又要了肉汤来吃。傅冉见他吃得不少,遂放下心来,抱着女儿又小心给女儿喂了些牛乳。
天章吃过了东西整理一番,躺在那里,心里愁着后面还有数不清的事,但看着傅冉逗弄女儿,却渐渐放下心来,只觉眼皮越来越重,终是睡着了。
这次天章睡得虽香,但也没能睡多长时间,丞相陆皓就过来了。
昨日陆皓一直呆在凝翠书房,直到宫门落锁才出宫,那时候天章还没生下来。今日一早他就匆忙进宫,来看看情况。
陆皓也是一夜没睡,进了凝翠书房,隔着屏风听到天章的声音才放下心来。
“是一位公主。”天章淡淡道。
陆皓连忙道:“恭喜陛下。”他心中再怎么觉得可惜,也不能流露出来。
天章的声音隔着屏风,听上去并没有多少初为人父的喜悦:“公主不堪用。朕下一胎必会生下太子。”
陆皓心中暗暗佩服。能屈能伸,才是真丈夫。一胎不成,皇帝竟是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就决定再生一胎。
想想也是。要是因为这一胎生了公主,就停了下来去过继别人家孩子,那之前吃的苦,跟朝臣斗了这大半年,都白费力气了,不但白白被笑,失了威信,这君臣之间的矛盾更是难以调解。只有继续生下去。从天章决定亲自生子的那一天起,这条路就必须走到底,决不可半途而废。没有丝毫回头的余地。
屏风那边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听天章又道:“你将公主抱给丞相看一看吧。”
陆皓还以为屏风那边抱着公主的应是乳娘或内侍,没想到转出来的竟赫然是皇后。
他忙向傅冉行了礼,傅冉笑眯眯道:“陆相来看看公主生得如何?”
公主出生才一日,又红又皱。真是…又红又皱。陆皓只好夸公主将来必然美而贤。
陆皓因觉得天章并不爱公主,因此觉得天章叫皇后亲自将公主抱给他看有些莫名。由宫中回去时想了许久,才隐约觉得也许自己会错了意,毕竟是天章亲自生育,又是天章的第一个孩子,恐怕将来宠爱只多不少。
四月十二,宫中正式公布消息,天章于四月初九,诞下一女。
四月十三日,天章允了寿安王等宗亲入宫。四月十五,天章就在凝翠书房面见了朝中重臣。
公主暂时没有封号,亲属间用元元叫着,宫中朝中都称她为大公主。
虽然有些人把天章生了女儿当笑话快笑破肚皮了,到了天章面前还是得收拾好了,不敢露一点嘲笑的意思。天章也装作不知他们在想什么,仍是从容应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康自从听说宫中消息已经乐了好几天了,每日无事就弄两盏小酒品一品,说起天章生了公主之事,就笑个不停。
“老爷笑得太过了。”宋如霖起初也觉得这事情怪可笑,可架不住孟康天天这样笑,再好笑的事也没滋味了。
孟康就道:“难道不好笑?那位处心积虑忙了一年,就忙出这么个结果,想想就好笑。宸君现在肯定也觉得爽快!这可真是…”他想说天有眼,到底还有一丝理智,没把这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
孟康这段时间极是郁闷。淮阴王齐仲暄从山中养病回来之后,就变了个人一样。之前两人接触时候,齐仲暄很明确暗示要与孟家结盟,还没有什么动作呢,齐仲暄就病了,病了之后忽然就对孟家冷淡起来。
孟康很疑淮阴王是嫌孟清极在宫中失宠,没有可用之处了。
如今天章生了个女儿,孟康又觉得可笑,突然又像是看到了转机,若是能扒住天章,也不是非要与齐仲暄一道。
“既然陛下已经平安生产了,我想后宫应该允许诰命走动了。你进宫去给宸君传个话。”孟康想了几天,越想越觉得可行。
宋如霖直觉就是不安分,没好事。
果然就听孟康道:“既然陛下已经与皇后生了一个孩子了,那陛下为何不能与宸君生一个?没道理这满后宫的孩子都给皇后一个人生了。”
他盘算着第一胎是个女儿,那第二胎很可能就是个儿子。皇后占了头胎便宜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公主而已。要是宸君能与天章生出皇子,那才是最厉害的。
宋如霖淡淡道:“我知道了。”心中却打定了主意不会对孟清极提一个字。
孟康猜得不错,过了一个月,大公主满月这一天,后宫果然允许诰命入宫去两仪宫请安。
顾玉媛这是第一次主动进宫探望。她进了两仪宫还有些不知所措。一个月前,傅则诚告诉她,皇帝生下了一个女儿,她呆了许久才问:“是真的?”
京中吵吵嚷嚷了大半年,她躲在家中,只觉得这事情不真,风风雨雨的,她都当是流言。
“陛下…真的…给傅冉生了孩子?”顾玉媛觉得自己都快不能说话了。
傅则诚见她这样,只觉得好笑:“孩子都出来了,你还问真不真。满京都的贵戚,恐怕就属你最迷糊了。”
顾玉媛目瞪口呆,傅则诚叹了口气:“是位公主。我也不指望你体谅陛下和傅冉的处境,只要你继续这般安安静静的,别像之前那样突然要出家添乱就行。”
顾玉媛点了点头。
大公主满月这一天,她终于鼓起了勇气进宫。
傅冉把孩子抱来给她看的时候,顾玉媛突然眼眶就湿了。她很想对傅冉说些什么,但傅冉只是微笑着逗弄女儿,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