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湘进包厢取了东西就走,任身后其他人的呼喊。送崔韦钊的是一条领带,挑了很长时间的,泛着珠光的灰蓝色,自信却不张扬,是否有一天他会系着这条领带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有限爱恋,无限怀念
王伦勤很佩服自己的眼光和决定,刚接到总部的消息,BOBO在国内的发展可能会与总部的战略有所不同,也就是说他们的提议总部认真考虑了,并且极有可能采纳他们的想法,那接下来就该真的实施了,而且这种实施恐怕总部也只给他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去反转局面,不会任由BOBO以现在的情情况经营下去。
林宜带着萧湘和另一个同事早早在会议室里做好准备,以她在BOBO的经验,今天的汇报决定了BOBO的生死,总部的人昨天已经飞到这里来听他们的改革报告,万一这次汇报出了差池,不是她林宜和这里任何一个人能担得起的。
自从知道总部要来人听取报告后,林宜带的这个小组几乎连轴转了一周。今天早晨镜子里的黑眼圈如此厉害不得不化了点状,否则萎顿的精神面貌也会让总部的人怀疑。这是BOBO中国的险棋一着。回头看一眼萧湘,并不见紧张,只是紧闭了嘴唇一言不发地整理了东西。
这个女孩子她还是很喜欢的,上次做项目对她就有好感,难得不浮躁,认真严谨,尽管灵活稍稍欠缺一些,但不是问题。工作和社会会教会人很多。林宜想萧湘也是紧张的,不过没有表现在脸上,二十四五岁的姑娘刚从校园出来,城府还是有的。这几天一起熬夜工作给了她不少支持,的确也补充了不少论证,虽然用语有点学生气,但是不失为一块璞玉。
萧湘是将满腔的伤心和痛苦投入到无限的工作中的。酒精的困扰过去后,仔细想气那晚吃饭的点滴,不再觉得如前一晚的欣喜。记起崔韦钊接受礼物的表情,那是他们做学生的犯了最严厉的学术错误时才见过的眼神,他的本意是要拒绝的。当时是酒精作祟,头脑发热跟着崔韦钊出去看他结帐去洗手间,然后等在外面。哪怕崔韦钊给她的是一张如往常一样的温和笑脸,她也会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再向前迈一步,可是崔韦钊冷峻的眼神让她难堪,那条领带像烫着了自己似的,她只能赶快地扔开,扔到哪里她不知道,胡乱地硬塞到崔韦钊的手里,心里又觉不对,可是再没有后悔的药丸只能跑了。她以为她是勇敢的,表达了多年的心愿和爱恋,尽管没有直说,可她想送他条领带,系住他的心。所有的话说出的一瞬才知道永远藏在心里可能比这样匆促的结果更好。
懊悔与难堪刺激着萧湘的神经,在林宜的眼里她却是仍如水一样的冷静。这是一次偶尔听到林宜对她的评价。萧湘想感情的受挫果然是事业成功的台阶,Echo Tan的两地分居,林宜的独身不嫁,大概都是她们成为现在的她们的推力吧。
萧湘看见崔韦钊坐在了王伦勤的一边,眼风扫过在场的,在她那里也并不多做停留。
汇报是在针锋相对的气氛中进行的,总部的来人尽管去看了古迹但并不表明他没有时间考虑BBO的问题,似乎是有备而来。报告是谈雁雁主讲,林宜和萧湘在一边时不时地冒出冷汗,有几个问题的答案是她们这个星期刚补充进去的内容,如果没有二次加工,估计另谋出路的计划也就永远搁浅了。
谈雁雁的表现倒大气地很,思路清晰,遇到棘手的问题也不见慌张,略略几秒种后即对答如流。真的是一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的架势。
崔韦钊的目光偶尔会从PPT上移到谈雁雁的脸上,谁说的认真的女人最美丽,他不能有一丝反驳。若说十多年前谈雁雁只是功课上的聪明,那么这么多年生活的淬炼一定让她的聪明沉淀成了智慧。
不过,到最后的时候谈雁雁还是被难住了,问题不是没做准备,实在是关于未来能否比现在赚到更多的钱这个问题不是能拿实际数据说的,没有历史,只有展望。
谈雁雁面对美国总部来的怀特先生有点结巴,他们预测到了问题,而且只能说是要赌一赌了。怀特先生依然不愠不火,“只有预测,如果没有前景怎么办?”
会议室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王伦勤看谈雁雁又看看怀特先生,“事情没有发生,我们无法给出一个具体的盈利数字,但是据我们的可研报告,第一年达到同业平均水平应该问题不大。”
“但是,你不能告诉我一个假设让股东相信。”
又是沉默。怀特先生似乎有点不耐烦。
“怀特先生,请允许我说几句,”崔韦钊坐正身体,“如果您不相信假设,那就先看一下现实。目前国内的互联网络基本上大的格局已经成型,或者说门户网站的格局基本已经形成,后继网站很难再分一杯羹,也就是说如果要挤入则必须付出更多的代价。而另一方面一些专业网站却显得极为活跃,后来者居上的实例比比皆是。以BOBO的资本实力和技术实力,选准位置和切入点并不是件难事。”
“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怀特先生异样的音调此时一点儿都不可笑。
“应该说,毋求大,求其成。”
“您就是Jacky所说的咨询总监吧,有意思,你都要说服我了。”怀特先生突然爽朗地笑了,“我喜欢中国文言文。”
“还特先生是中国通啊。”崔韦钊笑着捧怀特先生。
谁都没想到崔韦钊最后的这些话居然让怀特先生同意了,带着期望上了回美国的飞机。王伦勤说真没想到来了个“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崔韦钊说你们忘了坦率了,有一说一最简单,谈雁雁也笑,说是我们太在乎了反而忘了最简单的了。王伦勤大笑,看来在国外生活多少年还是中国人,委婉总还是一般的说话模式,比不得美国人的直截了当,尤其是回到大环境,自然而然地就适应了,都不知道是好是坏。谈雁雁说那就入乡随俗吧。王伦勤说对啊,这一点你做得比我好,台湾出来,又去了英国美国的资本主义国家,居然现在口口声声和我讲剥削,讲共产主义,论适应Echo你厉害。崔韦钊和谈雁雁都掩饰性地笑了。王伦勤大手一挥,我建议今天可以去庆祝一下,我知道大家最近都忙坏了。
无论怎样,崔韦钊和谈雁雁的关系在尴尬中逐渐亲和起来,谈雁雁感谢崔韦钊的适时解围,工作中间也表现出许多默契,一起合作的项目都能够顺利开展。谈雁雁有时候想这样的相处方式也很好,她和崔韦钊合作月余,加上之前的项目,几个月的时间里第一次觉得轻松,可以不纠缠于过去的执着。她不知道崔韦钊的心理如何认为,谈雁雁觉得珍惜能有的就是莫大的幸福,就像现在能和崔韦钊以同事的身份工作、讨论项目,偶尔一起吃工作餐,这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结果。曾经以为相见不如怀念,见面才知道,看着他就是知足,如果让她选择,她宁愿看着他结婚生子,也不愿相忘于江湖,她做不到。
王伦勤有一天跟她爆了崔韦钊的八卦,说在一家餐厅里看到崔韦钊和一个美女吃饭,看样子绝对是可以更深层的关系,崔韦钊的表情温和放松,甚至会发出大笑。席间,美女接了电话,还让崔韦钊拿着说了几句。王伦勤说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咨询总监永远是温和的表情,没想到也有狂放的一面,这我得好好研究研究,不过,对着美女做出什么表情也不为过。
谈雁雁咬紧后槽牙才没让自己泄了形,找了借口把王伦勤哄了出去,缓了好半天才对自己说,谈雁雁,崔韦钊是过去时,即使他站在你的面前,你当初答应的话言犹在耳,不能反悔。若是为了他好,就该祝福他。
曾经有个家
谈雁雁最近被一个叫范直的下属逼得够呛。说起来话长,范直是从其他公司撬来的业务骨干,技术相当不错。谈雁雁作为CIO惜才,在交给他多个任务完成后,觉得他思路清晰,逻辑性强,而且难得的是具有技术人才的严谨理性又不失风趣,周围都是一帮恃才放旷的人居然慢慢服了他。谈雁雁注意到了范直,逐渐提升他当了技术组长,之后是技术总管,后来是范直直接来找谈雁雁不想仅做技术,他想试试去做频道。
谈雁雁听到敲门,看范直进来不由皱了眉头,“你如果还和我说那件事情,我现在没有时间。”
谈雁雁是技术出身,心里还是有点万般皆下品,唯有技术高的清高。如果不是被动地成为现在的所谓代言人的身份,她还是喜欢做科研,编程序,简单的0和1曾经是她理想的世界。尽管王伦勤夸她对市场有着敏感的认知,对人际交往也无师自通,如果不做市场就太可惜了,还说现在是BOBO的初级阶段,人员可以精缩,等到BOBO发展壮大了,谈雁雁就可以任意挑选职位,想做CIO或想做市场都可以。
“范直,你现在已经是技术总管,下一步可能提升你为技术部长,可是你要去做频道。做频道意味着什么,就是你必须从头做起,公司不可能让你直接去当频道主编,而且没有先前技术的支撑,你从开始会做得很辛苦。”
范直一直看着谈雁雁,“我都想过了,没什么不可以的,既然是做网络,我就想把相关的都了解了。以前我也想做频道,是被拒绝了的,所以在BOBO出现的时候我选择了这里,但是做频道的想法没有变,希望你能支持。谈总对我的关心我知道,我才二十多岁,禁得起时间的磨砺和检验。”
谈雁雁无奈地看着范直,“你自己都想好了?我会跟王总说的,在我说之前,希望你能再想想。”谈雁雁觉得自己婆婆妈妈的,像个老母鸡一样。
“谢谢谈总,我已经想好了。”范直对谈雁雁的劝说似乎并不领情。
等范直出去,谈雁雁靠在椅背上想自己是不是落伍了,思想不能接受变革。以前自己做决定时也是雷厉风行,说做就做,宁可忍者也绝不回头叫一声苦。现在怎么了,难道是心态老了。马上就要过三十岁生日了,在IT这个行业,尤其是女的,她是已经过了青春期了。
范直凭白地去了市场部,技术总管一职一时空缺,人力资源部问谈雁雁怎么安排人员。就目前而言,谈雁雁并没有发现合适的人选,但是直接招聘成功的可能性也比较小,犯难之际,突然想到崔韦钊对当地情况熟悉,他本身和网络公司、IT公司什么的接触得比较多,他的学生也有好多是做技术的,应该手头有一些已经过滤过的资源。想到这些,谈雁雁鼓了勇气拿起电话拨崔韦钊的手机,电话甫一拨通,却是一个机械女声说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谈雁雁有点放松有点失望地放下电话,虽说现在她和崔韦钊见面说话都比以前和谐很多,但是都是在公司里,且基本上都有外人存在,她给他主动打电话除掉请他加盟BOBO那次之外还是第一次。
也就是十几分钟以后,谈雁雁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接了电话是崔韦钊打过来的,“不好意思,刚才上课,把手机关了,开机看有提示。找我有事吗?”崔韦钊和谈雁雁两个人说话的时候,经常会避开称呼,谈总不是每次都能叫出口的,叫Echo也不习惯,雁雁是那个时候嘴边经常挂着的,甚至现在每次说话前他都要克制一下习惯自然的叫法。没有一个称呼合适,所以崔韦钊就免了称呼。
“哦,是这样的…”谈雁雁把大概的情况和崔韦钊讲了。
崔韦钊想了片刻,“我这里倒是有几个人选,但BOBO的待遇和声誉是否能够让他们选择这里,我就不好说了,我可以把联系方式给你,你们谈谈。需要我先打个招呼吗?”
“哦,不用,如果在你那里被否定,我岂不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吗?”
崔韦钊看远处的树梢,不禁笑了,这个谈雁雁的口气还真像那个时候的她。想到再有几天谈雁雁就该三十岁了,岁月掠过,可以使人成长,也可以沉淀某些过去的痕迹和记忆。
挂断电话,崔韦钊夹着笔记本电脑走在校园里,进入七月份,天气热得要命,并没有英国的舒服,这是他回来觉得遗憾的地方之一。校园里空了一些,学生们放假大多数已经回家了,剩下一些利用暑假打工的,考研的,或者不想回家受约束想玩儿的。就像那个时候的他,在英国几年只回了一次家。不是逃避,不是想玩儿,只是对于家的概念他向来淡然得很。从小父母就不怎么管,基本上是自力更生,听天由命,幸好底子不错,没有走歪路。家很久以前在他的大脑里只是个房子的概念,干净、整洁,像个盒子,从小盒子换到大盒子,从一层的盒子换成双层的盒子。盒子里每个人一个小格子,关上了睡觉,打开了走人。也会想起父母,但是想到他们却不是说回家就可以见到的,反而父母出差到国外倒见了几次,所以,在崔韦钊看来,无以为家,四海为家。直到碰到谈雁雁。
在他们戏剧性地相遇之后,她就出现在他的人生,坚持地然后他们有了一个家。当崔韦钊第一次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回到租住的公寓,闻到久违的中国菜式的香味,看谈雁雁系了围裙站在门口拿着拖鞋,身后是一桌子的菜,他觉得自己的眼泪似乎要被热气蒸了出来,匆忙换了鞋,趁在洗手间洗手的时候悄悄眨了眼睛让酸意逼回心里。他也吃过家里阿姨做得热乎乎的饭,阿姨经过精心挑选的,菜式也是认真做的,味道也无可挑剔的,但是没有哪顿饭让他记忆如此深刻,那天的菜式他都记得,有梅菜扣肉,有糖醋排骨,有鸡汤,有炒青菜,还有白米饭。他几乎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吃完了所有的饭菜。谈雁雁咬着筷子就那样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时不时说一声喝口汤。几乎是要吃完的时候,他才很抱歉地发现谈雁雁没有动筷子。崔韦钊记得自己红了脸说,雁雁,对不起,也记得谈雁雁惊喜地说我做的饭真的很好吃吗?待他点点头,谈雁雁从桌子对面绕过来,抱住他说,可怜的小孩子,你多少年没吃过饱饭了,我都心疼你了,以后我会天天做饭给你吃。
崔韦钊记得当时自己一下子呛住,小孩子,这个词让他痛苦了很长时间,从小父母就没把他当过孩子,很早上学,比其他孩子早熟,印象里没有童年直接就是成年。不过被谈雁雁叫了很久之后,却慢慢的受之怡然,他从没有想过家是这样的,可以光着脚走来走去,可以大声唱歌,可以互相瞎叫绰号。
他只记得那天谈雁雁的头发很长很顺,搂着谈雁雁的腰,头靠在她的胸前,手在背后摸着那把头发,那么光滑,像丝一样,就像谈雁雁喝醉酒那天捋她头发一样,心情有点乱有点温暖。
那以后谈雁雁偶尔会在厨房里喊着拗口的儿话音,崔小孩(儿),开饭了,于是他就会放好碗筷,等着谈雁雁端出一碟一碟的菜。他曾经申请去厨房端菜,被谈雁雁拒绝了,说就喜欢看他坐在餐桌前看到菜放到桌子一刻时眼睛一亮的样子,比他平时可爱好多。崔韦钊抗议谈雁雁把自己说得如同饿得厉害的饕餮一样,谈雁雁却威胁他不许让其他女人看到这个样子,崔韦钊失笑,说我这个样子已经在你这里丢人得厉害了,还真没打算再到外面去丢脸。谈雁雁大大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凑到他耳边说我不嫌你丢人,我会一辈子给你做饭。
那个时候他真信了,信他从此有了一个温暖的家,信他永远可以吃到谈雁雁的饭菜。
祝你生日快乐
崔韦钊步子徐徐地走到自己的住所,刚要上楼,电话又响了起来,看显示是舒雅的。
“喂,舒雅,有事吗?”
“崔韦钊,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能做的我会帮你。”
“陪我去趟医院吧,我想做手术。”
是一家中外合资的医院,崔韦钊匆匆跑到大厅,看舒雅远远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向大门,但视线并不在他的身上停留。
崔韦钊走过去,“都想好了?”
舒雅面色有点浮肿,点点头,“想了这么长时间,都快有一个月了,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没有更好的其他办法吗?”崔韦钊俯看着舒雅。
舒雅的眼光还是落在某个地方,“除了你没人知道这件事情,你觉得我能怎么办,我的生活可能就此乱了,这是在所有预期之外的。”
“你…就不打算告诉孩子的父亲。”
“跟别人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其实也是麻烦你了,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一会儿就进手术室了,很快的,我就是想让你把我送回家,我怕我没力气。”舒雅的目光终于和崔韦钊对视。
“这个没问题。我们是朋友,你认可的啊。”崔韦钊弯下腰抱一下舒雅。
那边有护士已经请舒雅过去,舒雅在手术准备室旁边回头冲崔韦钊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门。
崔韦钊冲舒雅摆摆手,待门在舒雅身后关上的时候,崔韦钊坐在椅子上,真的没想到舒雅这样的自信女人也会人生的灰暗时刻。今天的结局从知道舒雅怀孕的时候就猜到了,没有哪个女人能勇敢地面对这样的悲剧。
手术时间很短,几十分钟后舒雅重新被送入病房,崔韦钊看着仍在昏睡中的舒雅,心中有一点怜惜。
崔韦钊把舒雅送回她的公寓,嘱咐钟点工阿姨做好汤水,并把医院准备的药交给阿姨让她好好照顾舒雅。一切嘱咐妥了,崔韦钊才离开公寓。
谈雁雁拿着崔韦钊发过来的资料,拿起话筒,想起今天应该是公司的例会时间,崔韦钊应该会来。她还是想听听崔韦钊关于这几个技术主管候选人的意见。
会议结束得晚了些,谈雁雁在门口叫住崔韦钊大致谈了自己的想法,崔韦钊说我吗坐下来说吧,可以说得详细一些。两人在谈雁雁的办公室拿了资料一个一个的谈。
崔韦钊说得比较细,对几个人的优势和不足都点到了,并提出自己的人选,谈雁雁觉得崔韦钊分析得很有道理,和自己的想法基本一致,正说话间,有人敲门,看是王伦勤在敲百叶窗。王伦勤进来看崔韦钊,“崔,还在谈工作,该HAPPY去了,都几点了。”
崔韦钊笑笑,“干嘛,我得对得起自己的工资啊。”
“冲你这句话,就让你一块儿享口福。我们让Echo请客!”
“关我什么事,人家替你卖命,你怎么不请客让我掏腰包?”谈雁雁皱着眉看王伦勤。
“寿星佬儿,你不是不知道今天自己过生日吧?”王伦勤坐了半张桌子,倾身向前。
谈雁雁呆了一下,瞬时间心头滚上各种滋味。她的确是忘了自己的生日了,三十岁虽然重要,可潜意识里还是有些排斥和尴尬。多少年前,她都幻想不到自己三十岁是什么样子,可岁月仍是像写了地址的信札,一年一年准时到来,又把过去一页一页翻到后面。
心里挣扎,嘴上却不说什么,“确实忘了。”
“Echo,日子多重大啊,怎么能不去庆祝,祝贺你步入中年。跟我成为一代人。”王伦勤开着玩笑,“要不数字太敏感,我来掏钱庆祝?”
“用不着。”谈雁雁面无表情,“去哪里吃,你订吧。”
“我想了一地儿,西餐,还不错,离这里也不远,就去那里吧。”说罢,王伦勤回头看坐在一边许久不说话的崔韦钊,“走,收拾东西,给我们的谈总庆祝人生重要时刻去。”
崔韦钊始终面带微笑,他看了谈雁雁一眼,谈雁雁似乎在想什么,并没有看他,“生日快乐。谈总也许家人有其他安排吧?”
“唉,在中国,就是我们安排了,不用管,嗨,Echo,你邀请不邀请崔去?”
谈雁雁回了神,“当然,一块儿吃个晚饭吧。”
王伦勤告诉崔韦钊吃饭的地方,然后开车带了谈雁雁先绝尘而去,崔韦钊自己开车。
餐厅不是不远,在城中心,傍晚的交通稍稍有点繁忙,崔韦钊开着车缓缓行进在华灯初上的街道。谈雁雁三十岁的生日,他是记得的,她每年的生日他都记得,都会在起床的时候像定好了的闹钟,迷迷糊糊间也会觉得今天的日子曾是重要且有意义的。今天早晨一样,在怔忡回神之际,完成对过去的祭奠,比平日多迟疑了几分钟,然后起床穿衣。唯一不同的是他可以看到她。
开会的时候他注意到她,都说大眼睛的人容易长皱纹,他看着那双曾经蛊惑过自己的眼睛,四周的皮肤依然紧实,老天后爱,没留下一丝痕迹。如果不是发型和衣服的缘故,不会想到她已经三十岁,在他的眼里,时间和影像总是被定格在多年前。
崔韦钊把车停好,在餐厅门口刚说了人名,服务员了然地带着他上楼。楼上的镜像颇为壮观。背景墙上是鲜花拼成的“30”的数字,桌子上都摆了大捧大捧的鲜花,再看除了他们和两个服务员外,楼上空无一人,显然是被包了场。谈雁雁站在一张桌子旁边,身边是一个巨型蛋糕,以纯花朵造型摆出美艳的造型。
崔韦钊脚步变得滞重起来,任谁都能看出来这绝不是随便选的口味好的馆子,很明显王伦勤已经提前布置好了,而且花了不少心思,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这样的场景是极适合一对情人用餐的。或许他的猜测是没错的,谈雁雁或者早已离了婚,而王伦勤却是新的追求者,而且看他们两人的熟稔程度,也绝不是新近的行为,恐怕王伦勤已经辛苦了不少时间,不过当初哪个追谈雁雁的男生不辛苦,他是幸运的,在感情产生的时候,谈雁雁已经主动向他走来,免了追求的痛苦,或许是相识太易,所以分离就显得格外决绝惨烈。崔韦钊心里怅然,他们之间揭对方伤疤式的玩笑映衬了自己和谈雁雁之间的陌生和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