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韦钊笑着走过去,“Jacky,费了不少心思,我觉得自己有点不合适留下来。”
“哎呀,反正是顺便的事情,我怕Echo头一回过三十岁生日难过得回家哭,让她明白三十岁的美女还是有人肯花心思的。”说完眼睛灼灼地看着谈雁雁。
谈雁雁故意避开,“三十岁是不太好过,你这样做的确安慰了我。来,一起吃蛋糕。”
崔韦钊看他俩打嘴仗,觉得自己无趣至极,维持了笑脸,蛋糕上的奶油滑溜溜的,崔韦钊本不爱吃甜食,此时更觉得蛋糕难以下咽,勉强吃了蛋糕,喝下一大杯柠檬水。
谈雁雁觉得尴尬得不得了,王伦勤这一招绝对是她没想到的,拖了将近十年,一次一次的拒绝,她不以为王伦勤还有什么心思,但是今天的招数未免太过招摇,而且还有崔韦钊在旁边,或许在他看来,自己就是一个容易移情别恋的女子,或者以玩弄男人的感情为乐。她记得他质问过她为什么要分手,难道只是为了玩弄别人的感情?可是王伦勤这样做她没法子发脾气,没法子拒绝,毕竟他们是多年的朋友和同事。奶油已经在消融,逐渐失了花样。
王伦勤看着谈雁雁脸上的阴晴圆缺,和崔韦钊脸上不动声色。的确他是打算给谈雁雁一个惊喜,只是没想到崔韦钊也在场,稍有犹豫之后,他果断地邀请了崔韦钊。一个是今天的事情他觉得有个见证也不错,再一个就是彻底打消了崔韦钊对谈雁雁的仰慕之情。他俩工作默契是他愿意看到的,但谈笑间莫名其妙的排他气场让他多少有点不舒服。
谈雁雁永远没想到自己三十岁的生日过得这样戏剧化。一餐饭只有王伦勤高谈阔论,谈雁雁偶尔搭腔,她得给他面子,不管怎样作为朋友,王伦勤的做法是真诚的,而崔韦钊全程几乎未说一句话,只是微微地笑,好像只是陪朋友来这里吃饭,不关自己一点事。
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王伦勤很自然地让崔韦钊先走,自己送了谈雁雁回去。谈雁雁颇为不自在,这一晚上王伦勤极尽殷勤,似乎要故意做给人看,每当谈雁雁受不了要发作的时候,王伦勤总会圆滑地嘻嘻哈哈过去,让谈雁雁没法子再生气下去。心里乱成一片,眼看着崔韦钊在一边只是微笑着看他俩,不参与,不劝解,谈雁雁心里真的难受得厉害。那个时候,崔韦钊对外人也常是这种表情,或者说对他不想关心的事情和人。她就讨厌他那副神情,同乡会里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悄悄注意他,发现每次他只拿了杂志,当别人打闹嬉笑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书,有女同学喜欢他,可并不见他对哪个女生多看一眼,对谁都彬彬有礼,对谁又节制有礼。
谈雁雁一腔无处可发的怨气终于在王伦勤把车停到公寓楼下后爆发出来。
“Jacky,我很感谢你记得我的生日,也感谢你办了这么大的排场。可是我不需要你这样。”
“Echo,我愿意这么做,你多想那么多干嘛?”王伦勤并不生气。
“可是你总这么做,我会不安。”谈雁雁几乎是吼的。
“你又何必,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你知道的,无论怎样我都把你当朋友,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性。我现在很好,很享受现在的生活,感谢你对我们母子一直的照顾,可是我不能因为感激而把自己嫁给一个人。”
“你看,你看,又多想了吧。我什么时候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了?”王伦勤点着了一支烟,深吸一口。
“王伦勤,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我是说真的。我就是不想让你在我这里耽误。你可以说我自恋,也可以说我无事生非。”谈雁雁说到最后几乎是恳求的声音。
“我让你那么犯难吗?谈雁雁,你是非得逼我承认我喜欢你吗?你并不想要的东西,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要?”王伦勤的脸沉了下来。
谈雁雁脸憋得通红,当下解开安全带,拿了包就走。却被王伦勤抓住手腕,阴恻恻地,“你是排斥我呢,还是排斥所有的男人呢?”
“这你就没必要知道。”谈雁雁挣扎着。
“我是不知道,你的英国情结很严重,所有英国回来的男人我看你都有点浮想联翩。别说我看不出你对崔韦钊是什么态度,你究竟是在糊弄自己,还是在惩罚自己。你前十年已经为那个该死的人守过寡了,何必搭自己一辈子?你们女人最珍惜的青春你已经在尾巴上了,我就是想劝你一句,看到合适的,不用费尽守着牌坊。”王伦勤的声音又变得玩世不恭,“你…”
“啪”响亮的一声,谈雁雁和王伦勤同时都愣住了,谈雁雁看着自己还维持着打人状态的右手,手掌发抖,再看王伦勤左脸上明显的红色,不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之下做了什么。
王伦勤似乎也没想到谈雁雁会突然甩出一个耳光,脸上的神色尴尬震惊,维持了几秒钟的沉默后,片刻之后又转化为戾气,“你可以下车了。”
谈雁雁从没见过这样的王伦勤,印象里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橡皮人一样,你跟他讲什么都不能让他生气,每回和他交锋,都是自己被气得厉害。可这次不一样,或者是自己把他的自尊重重地踩在脚底。每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一头狮子,即使表面是温和的食草类动物。谈雁雁想起那会儿她坚决要和崔韦钊分手的时候,一个心思缜密的同乡看出他俩的端倪,对她说的话。
谈雁雁的手腕被松开,揉了揉被攥红的皮肤,谈雁雁低着头开门下车,刚走出几步,身后的汽车轰一声巨响,嘶叫着喷出尾气绝尘而去。
谈雁雁抚着后知后觉才觉得痛得厉害的左手腕,眼泪不由得掉了下来。
王伦勤的话说的是很难听,她伤心的不是这个,她不明白一夜之间她以为固若金汤的友谊还是在男女关系之前止步。对于王伦勤她从来是感激的,哪怕两个人在工作上有了分歧,甚至王伦勤受到质疑,在感情上她都是坚定地站在他的一边。这十年中是这个人给了她很多很大的支持,尽管排斥,她还是享受到了那么多好处,她待他如朋友,心里更敬他为师长。他把她带进来BOBO,逐渐让她适应了BOBO,然后有了一席之地,他们成为最好的工作排挡。他待Oscar那么好,几乎是看着Oscar长大,小时候Oscar体弱多病,他充当了医生、父亲的角色,等Oscar长大了,他就是他人生成长中的男性力量,教孩子打棒球,打篮球,一个父亲该做的王伦勤实在是做了不少。
记得一次Oscar偷偷地问她,Jacky叔叔能不能当爸爸,当时她吓了一跳。谈雁雁问Oscar,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Oscar 说Jacky叔叔说如果变成爸爸,他就可以从白天到晚上一直陪着我玩。两人本是走着路的,谈雁雁停下来严肃地对Oscar说,你有爸爸,只不过爸爸在很远的地方,Jacky叔叔只能是最好的叔叔,爸爸和叔叔是不能混的。Oscar难过地接受了她的观点。那以后她有意识地减少Oscar和王伦勤的接触,好在王伦勤也被提到新的位置,事情一大堆,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带着Oscar 玩了。
为什么要拒绝王伦勤,为什么要逼着Oscar小小的心灵接受这样的事实,谈雁雁承认她从来就没有从对崔韦钊的思念中解放出来,即使是不在一起,她也不愿意出来,如果这种爱能支撑她过一辈子,那也无所谓。只是Oscar会敏感一些,孩子成长中男性的榜样毕竟没有在生活中出现,还好,他现在健康长大,喜欢看NBA,那里面的明星个个有力量,个个都是神话,偶尔王伦勤的出现也能弥补现实中的残缺。或许是她自私了一些,她需要他的帮助,却拒绝他的进一步想法。
谈雁雁掏出钥匙开门,苦笑一下,现在是她的自私终结的时候了,既然是她谈雁雁选择了单身妈妈的生活方式,就应该承担起选择的代价,Oscar很快就会来了,近一两年的时间他们母子会生活在一起,随着男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对男性的向往和崇拜,她必须以女性的方式过渡和引导,明天最好是去一趟书店,买一些教育心理学的书籍。
王伦勤把车开得虎虎生风,速度媲美“二环十三郎”。他是脑瘫了才会十年如一日地被谈雁雁冷落,要说她美,的确是美,但也没有美到让自己放下身段鞠躬尽瘁,平素装着不知道也罢,今天晚上实在让他生气。崔韦钊不就是英国回来的吗,或许在伦敦跟谈雁雁也有过一面之缘,他们之间有什么,或者他们之间因为忌讳什么而都否认不认识,他王伦勤明白,这成年人的事情还不就是故作高深莫测吗?可是,谈雁雁太矫情,仿佛怕被崔韦钊看了什么似的,一晚上的眉头就没怎么舒展过。他承认自己搞得是有点夸张,有什么啊。
谈雁雁不接受他的生活方式,他并不在意,素来对感情他是认为心灵要忠诚,身体没必要跟着守节。他喜欢谈雁雁没错,也希望有一天和谈雁雁生活在一起,但他们一天不是那样的关系,他也一天不会放弃现在的生活方式,跟几个美女玩玩眉来眼去,偶尔玩个情调,或者一夜情,他不认为什么,男女之间,你情我愿,逢场作戏而已。王伦勤想如果谈雁雁接受他,那么所有眼前的之前的莺莺燕燕他都可以抛开,开始他的正常生活。
抚着被打的面颊,王伦勤突然咧嘴笑了,谈雁雁,今天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从现在起我还真下功夫追你了,你以为当鸵鸟可以当一辈子?
今夜无人入眠
崔韦钊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住所,这一个晚上对他来说不啻是种煎熬。
王伦勤热情且有预谋的攻势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谈雁雁的态度暧昧不明。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和关系让人费解,也让人产生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与别人无关的尴尬和疏离。
整个晚上崔韦钊沉下心就当自己是看客。看客,你只是看客。崔韦钊念着这样的台词催自己吃下蛋糕,喝了汤,吃了猪扒,甚至还好心情地多要了客冰激凌。似乎只有这样纵容自己才能忽视旁边崔韦钊和谈雁雁的嬉笑怒骂。任他城府再深,也不可能好心情地观瞻别人的示爱游戏。
崔韦钊一口一口地咀嚼着桌前的餐饭,味同嚼蜡,在王伦勤看来他如此沉迷于美食。胃部渐渐的不适,多少年前酗酒的后遗症除了不能再饮酒之外,胃部也变得脆弱而娇贵,吃得多会疼,不正点儿吃会疼,冷热混着吃会疼,不想吃硬吃也会疼。今晚什么情况都遇到了,崔韦钊甚至都坚持不到最后了,胃部传来的痉挛和疼痛让崔韦钊的额头一阵一阵的冒汗。就在他觉得自己都要虚脱的时候,王伦勤的表演秀终于结束了。崔韦钊微笑地和他们告别,然后步履从容地上了车,一下子瘫到座位上,喘口气从车里翻出一包胃药生咽了下去,然后闭了眼深呼吸。使劲不去想胃疼以前的全部事情。
胃部逐渐温热起来,药效充分缓释,崔韦钊挣扎了开车回到住所。
身体的疼痛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心理的疼痛却在却是定时的阵痛。
一夜的不眠让崔韦钊前所未有的疲惫憔悴,出门碰到认识的老师都关心地问他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崔韦钊只好搪塞了说是有点不舒服,正说话间,手机响起,崔韦钊低头看是家里的电话,和说话的老师道了再见边走边接通电话。
余亚南已经忍不住抱怨,“都放暑假了,也不见你回家,今天有事没事都得回来,现在就回。”
“妈,您有事?”崔韦钊微皱了眉头,今天这种状态实在不适合回家,他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
“当然有事,你不回来,我就让司机找你去,我知道你今天没什么正经课。”
“好吧,中午我回去。您让阿姨熬点儿粥,胃不舒服。”崔韦钊知道硬和老妈对着干,只能让老太太铆了劲不放过他。
“崔韦钊,你老实说你都干什么了?”崔韦钊刚进门就听到余亚南一声断喝,“妈,你怎么退休了越来越没城府了,有您这么问话的吗?”崔韦钊实在不知道余亚南唱的是哪一出。
“别打马虎眼儿,跟你我也没打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就直接坦白从宽。你和那个舒雅现在怎样了?余亚南面无表情地坐在餐桌旁。
“妈,我饿了,先吃饭行不行。”崔韦钊想把我急急忙忙地叫回来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余亚南这才看清楚儿子有点泛青的脸色,心一软,让阿姨端了粥出来,忍不住唠叨,“胃不好,就得有人照顾,你和舒雅都老大不小了,还拖着干嘛?”
“妈,没您那么急的,这才几天。”
“几天?现在都流行闪婚了,我可不落伍,你们现在结婚我一点儿都不惊讶,还高兴呢。”
崔韦钊噗哧一声乐了,“妈,我们可没您那么潮。”
“是你还是舒雅不愿意啊?”
“不是谁,就是还没到那个阶段。”崔韦钊想今天怎么就绕不开这事儿了。
“我看时候到了,阶段也到了。”余亚南扇了扇子看儿子一副正经的样子,“你和舒雅都是从国外回来的,恋爱观念开放,试婚也罢,同居也罢,都能接受,我们老一辈还是不行。看不对,分手,看对了,就结婚。你妈我就是这样的老脑筋、老思想。”
“妈,您说什么呢?试婚、同居,都哪儿跟哪儿啊?”崔韦钊差点儿被余亚南的几句话呛着。
“我不明说你就跟我打马虎眼眼儿啊,别蒙我了,说说看,前一段你和舒雅去医院干嘛了?”
余亚南一句话让崔韦钊愣住了。余亚南继续说,“你刘阿姨家的儿媳妇陪姐姐去医院检查身体,看见你陪舒雅看妇科,你和舒雅若不是有进一步的关系,一个大姑娘家怎么好意思让小伙子陪自己看妇科。”
崔韦钊的脑袋“嗡”地一声,一时间还真不知怎么解释,怎么会那么巧,余亚南说的那事儿应该是他陪舒雅做手术那次吧,还好是他们要走的时候,否则舒雅的事情就该瞒不住了。
余亚南倒像一点儿都不听崔韦钊似的,“别不承认,人家挂号等大夫,看你扶着舒雅从里面出来。刘阿姨说,人家媳妇儿可看清了,舒雅头靠着你的肩膀,你搂着舒雅。刘阿姨以为成了,打电话跟我打听这喜事什么时候办,你倒是说说。”余亚南叹口气,“小钊,退休了我才觉得以前的什么都不是,既然要了孩子就不该把你一个人扔家里,你从小有注意,上大学,选专业,出国,就业,没让我和你爸爸操心,或者说就没轮到我和你爸爸拿主意。有时候我就想,血缘上你是我儿子,可我真不知这个母亲怎么当的,印象里只有刚出生那几年,然后就是送姥姥家,上全托幼儿园,寄宿学校。再大了,你自己要求骑自行车上下学,要跑校,你的成长过程,妈妈都好像忽略了,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别人说起来都说你是好孩子,我怎么就觉得离我那么远呢?”余亚南停了停,似乎下了决心,“以前你在英国的那个女孩子,人不错,长得漂亮,也知礼大方,可是不适合我们家,那个时候妈妈反对了,你不听,再到后来也不见那个女孩子,估计是你们分手了。”
崔韦钊沉默地喝着粥,“妈,这些陈年旧事我都忘了,你怎么还记得?”
“可妈不这么想,我总觉得你记得。你不找女朋友,不结婚,妈总想到别处。这次,你终于肯相亲,肯和女孩子见面,我心里算是一块石头落地。舒雅也是不错的姑娘,我见过照片,人漂亮,学历、家世、背景都好,跟你也配,年龄虽说是大了点儿,快三十了,不过结婚了马上生孩子也没什么问题。”
“妈,您的计划可真周详。”
“我都是给你逼的,你都三十好几了,我再由着你折腾,我就对不起我这当妈的职称。”余亚南大女子作风又开始显现,刚才对历史的自我批评已经进行完毕,“你说说吧,到底怎么打算的,你们俩。告诉你们,别给我玩试婚,我丢不起那人,也等不了那么远。”
“没您想的那么复杂,就是相处。”崔韦钊避重就轻。
“不是我一个人急,人家刘阿姨没准儿也和舒雅她爸妈说了,可能这几天人家就从美国飞回来专程看你这个毛脚女婿,我可以不说什么,反正你也损失不了,可人家女方不会像我这样通情达理。”
崔韦钊总算是摆脱了余亚南的盘问和责备,想起来那天陪舒雅手术后看她精神不好,只嘱咐了钟点工好好照顾,也没怎么联系,不知最近怎么样。拨通电话,舒雅很快接了电话,两人随便聊了聊。崔韦钊听那边舒雅声音轻快,并没有什么低落,也算是放了心。也不见舒雅说起余亚南说的事情,索性安心。很简短的问候,要道再见的时候,舒雅突然语带玩笑地说,别对我这么好,我喜欢上你怎么办。崔韦钊愣怔的时候那边电话已经挂掉。
天使归来哦
舒雅急急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一边,双手蒙住了脸。她不知道自己最后那句话是怎么顺嘴溜出来的,说完了,就觉得脸腾地一下就热了。虽然是开玩笑,但多少带了自己一些心思。
从第一面见崔韦钊自己就暗暗喝过采,抛开家世,这样的人放到哪里都是十八岁女孩子到二十多,甚至三十多女性的梦中情人,清俊儒雅,温和体贴,绅士做派,三十多岁已经有了自己的天地,不沉闷,不油滑。当时心生过一些幻想,可是看着崔韦钊永远是零度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那杯茶。潇洒地道了再见,转身走开,心里不由恻然,每个看着顺眼的男人都在她之前或之后有了故事。
过着自己混乱的生活。谁知道再次相亲居然又碰到了崔韦钊,她在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出了他,直到崔韦钊叫出她的名字,舒雅才矜持地说出自己的记忆。
跟崔韦钊的相处是快乐的,两个人没有负担,什么都说得很透,不用担心未来会怎么怎么样。作为朋友,崔韦钊真诚热情,行为体贴而有节制。说是互相帮忙,但崔韦钊自己从没有事情烦扰过她,反而更多的时候是崔韦钊当了她的挡箭牌。或许是觉得这个朋友让人放心,逐渐的烦闷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叫了他出来,崔韦钊很少拒绝,出来的时间却卡得极准,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之间准会有事情或者提出告别。他给她面子不拆穿她不是因为躲避家里的相亲。
一切都是好好的,舒雅很享受这样的友情。然而所有的变化都出自那次吃哈根达斯。身体的痛楚经历之后,人忽然变得贪心起来。
舒雅躺在床上睡懒觉,听到门铃一声接一声,拿枕头压住了脑袋还是逃不过噪音,回国后朋友很少,最近也没有人说给她寄邮报,大好的睡眠全部打扰了。嘟嘟囔囔地从猫眼儿往外看,就看到一地的行李,大脑一惊,开了门,果然是老爹老妈俩颗白花花的脑袋一起看着她。舒雅心里惨叫一声“额的神哪。”迅速地拖了父母的行李进屋,“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我好去接你们啊。”
“我们自己有手有脚干嘛让你来啊。房子不错,就是出租车不让进小区,还好有保安帮忙,否则还真拿不了这么多东西。”舒雅的妈妈不管女儿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
舒雅一下子呆了,“妈妈,你们打算在这里呆多久,怎么什么都带了?”
“也不长时间,等你结了婚,我们就走,如果你要孩子,我们就再考虑是不是继续待下去。”舒妈妈不急不慌。
舒雅哀叹一声,“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哥哥家俩孩子还不够你们玩的吗,干嘛非逼我?”
“你这孩子,我当然希望带你的孩子了。”舒雅和哥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父母的到来,意味着她不能过自己想过的人生,不能很晚回来,不能很早睡觉,不能随便做什么,独立了这么多年,突然蹦出俩老的开始管束自己,舒雅不知道未来的生活会变得有多乱。
“爸,你和妈妈回上海一趟吧,老朋友还都在呢。上次我出差回家里,王伯伯还问起来呢,说很想你们俩。”舒雅试图从父亲这里攻克。
“老家当然要回,先在这里歇两天,不急,不急。”舒父一副慢性子。
“舒雅,别赶我们俩了,孩子离家早就是没良心,一点儿都不疼父母。”舒妈妈一句话让舒雅再也无法张口,只能认命地一起收拾东西。
谈雁雁利用短暂的休假回了美国带着Oscar一起回来。
Oscar斜靠着谈雁雁,好大一会儿才说,“妈咪,这是甜蜜的忧伤吗?”
Oscar一句话逗乐了谈雁雁也逗乐了旁边的一对老夫妇。
谈雁雁揽着儿子一本正经地问,“什么是甜蜜,什么是忧伤,说说看。”
“可以和妈咪在一起了,不用等着打电话,这就是甜蜜,可是要和同学和朋友分开了,当然是忧伤了。”
“形容得不错,是谁教你这两个词的?”
“老师让找一篇喜欢的诗歌,我翻你的书架了,有很多诗集,我翻到那句话了。”
谈雁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儿子略显忧伤的话。对于一个孩子,过早地品尝生活里的无奈并不是她教育孩子的真谛。谈雁雁不推崇所谓的挫折教育,也不信奉所谓的“女儿富养,儿子穷养”的理论。由于自己的原因Oscar从小失去了父亲的爱护,作为母亲她不想再人为地制造生活的忧伤,她有着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的心愿,让Oscar在阳光下生活,在最自然的状态下长大,坦然地接受生活的赐予和失去。但也因为是单亲家庭,为了面包和生活,女强人的妈妈经常会出差,所以Oscar又比同龄的孩子更多更早地体会到成长中会面临的不快乐。谈雁雁把Oscar紧紧搂住,如果可能,愿意给Oscar全部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