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才知道,查尔斯·维恩和白棉布杰克来到这儿,为的并不只是麦酒、避难所和志趣相投的伙伴。
“听说古巴总督本人准备去附近的一座要塞接收大量的金币,”等我们喝过几杯,又点着了烟斗之后,维恩说,“在那之前,那些金子都会放在那儿,等着被人拿走。”
所以我们才会对波多瓜里科堡展开攻击……
战斗的过程很血腥,但也很短暂。等所有人备好武器,升起黑旗后,我们的四艘盖伦帆船靠近岸边,开始炮轰那座城堡,以此宣示我们的来临。
然后我们抛下锚,放下小艇,然后趟过浅水区域,我们大声咆哮,发出战吼。我头一次看清了黑胡子战斗时的样子,的确令人望而生畏。他一身黑衣,引信在他的胡须里咝咝作响,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条毒蛇,他的身体也被可怕的烟雾所围绕。
看到从海滩上冲锋而来的我们,却没有夹着尾巴逃窜的士兵并不多。那些留下来的勇敢士兵只想奋战致死,最后也都如愿以偿。
我解决了不少敌人,右手的袖剑就像手指那样灵活,左手的手枪也弹无虚发。等子弹打光,我就拔出了弯刀。我们这边有些人从没见过我战斗,所以我没能按捺住炫耀的冲动,穿梭于敌人之间,一手砍倒对手,另一只手扣动扳机,往往一次就能解决两三个;驱使我的并非嗜血或是残忍——我不是野兽,杀人的手段也算不上凶狠或是残酷——而是技艺、优雅和灵巧。我的杀戮就像某种艺术。
等到城堡落入我们的手中,而我走进战利品室,看到劳利亚诺·托雷斯正坐在那儿抽着烟斗,监督着清点的过程,还有两个士兵在保护他。
眨眼的工夫,他的两个卫兵就成了两个死人。他轻蔑而厌恶地看着身穿刺客长袍的我——袍子有点破旧,不过还是令人印象深刻——看着我的袖剑收回,他的卫兵的血液透过袖子渗透出来。
“你好啊,总督大人,”我说,“我听说你可能会来这儿。”
他笑了起来。“我认得你,海盗。但我们上次说话时,你的名字是借来的。”
邓肯·沃波尔。我又想起了他。
这时阿德瓦勒也走进了战利品室,他看到了那两个士兵的尸体,随后看到了托雷斯,目光严峻起来,也许是想起自己曾被镣铐束缚在那位总督的船上。
“好了,”我继续说道,“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来这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托雷斯换上了傲慢的神情。“我不想说。”
“我也不想割掉你的嘴唇,然后再逼你吃下去。”我欢快地说。
这招奏效了。他翻了个白眼,但自命不凡的态度已经减弱大半。“在圣贤逃出哈瓦那以后,我们开始悬赏活捉他。今天有人声称找到了他。这些金子就是拿去换他的。”
“谁找到了他?”我问道。
托雷斯犹豫起来。阿德瓦勒手按剑柄,以憎恨的目光瞪着这个圣殿骑士。
“一个名叫劳伦斯·普林斯的奴隶商人,”托雷斯叹了口气,“他住在金斯敦。”
我点点头。“我们相信你的说法,托雷斯,我们想帮助你做完这件事。但我们会借助你和你的金子,用我们自己的方法去做。”
他别无选择,而且他也清楚。我们的下一站就是金斯敦。


第三十九章
因此在数日之后,阿德瓦勒和我才会一边忍受金斯敦的烈日炙烤,一边跟着总督去和普林斯会面。
据说普林斯在金斯敦有一座糖科种植园。圣贤就在他手下干活,但普林斯听闻了赏金的消息,于是打算做这笔买卖。
直接攻打种植园?不行。卫兵太多了。而且很有可能惊动圣贤。此外,我们甚至不能确定他在不在那儿。
我们打算用托雷斯来赎回那个人:让托雷斯去和普林斯见面,付给对方半数金币,再承诺见到圣贤后支付另一半。等到那时,阿德瓦勒和我就会出手,我们会带走圣贤,再从他那儿问出观象台的位置。然后我们就发财了。
很简单,对吧?这样精心准备的计划怎么可能出错呢?
我的老朋友詹姆斯·基德的出现解答了我的疑问。
在港口上,普林斯欢迎了托雷斯,那家伙又老又胖,被太阳晒得满脸是汗,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聊,两个保镖走在他们前方不远处,还有两个跟在后头。
托雷斯会发出警告吗?也许吧。如果他这么做了,普林斯肯定会叫来大批手下,轻而易举地制服我们。但托雷斯知道,假如发生这种事,我的第一剑就会割断他的喉咙,而且这么一来,我和他就都没法见到圣贤了。
有趣之处在于,我并没有见到他。一开始没有。我仿佛能感觉到他,或者说意识到他的存在。我发现自己四下张望,就像闻到糊味的时候那样。那是什么气味?是从哪儿传来的?
直到那时,我才看见他。有个身影在码头另一端的人群中闲晃,像是背景的一部分,但在我看来却十分显眼。等他转过头,我才认出他的脸。詹姆斯·基德。看他的表情,不像是来这儿呼吸空气、欣赏风景的。他是为了刺客组织的事务而来。他是来杀……谁的?普林斯?还是托雷斯?
天哪。我领着阿德瓦勒,沿着港口护堤靠近过去,抓住基德,拖着他来到两栋渔夫小屋之间的狭窄走道里。
“该死,爱德华,你在这儿做什么?”他在我的手里扭动着,但我轻而易举地制住了他。(后来我才想到——我轻轻松松就把他按在了小屋的墙壁上。)
“我在跟着那些人去找圣贤,”我对他说,“你能等到他出现再动手吗?”
基德扬起眉毛。“圣贤在这儿?”
“是啊,伙计,他就在这儿,普林斯正要带我们去见他呢。”
“老天。”他摆出泄气的表情,但我不打算给他别的选择。“我会暂时观察一下——不过不会太久。”
托雷斯和普林斯这时已经走远了,我们别无选择,只能跟上。我跟在基德身后,现学现卖着刺客隐匿行踪的技巧。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我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同时又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还能听见零星的对话内容,比如托雷斯正为对方的拖延而恼火。
“我已经走累了,普林斯,”他说,“应该已经不远了吧。”
事实证明,他说得没错。但究竟是离什么不远?不是普林斯的种植园,这点可以肯定。前方是一片荒废的木头围墙,还有一道怪异而不协调的拱门,看起来就像座墓园。
“没错,就是这儿,”普林斯答道,“我们俩都一样,不是吗?我没法信任圣殿骑士,就像你没法信任我一样。”
他们迈步向前,我们也缓缓跟了上去。
“如果我知道你这么容易担心,普林斯,我就会带束花来送你了。”托雷斯生硬地说着,最后扫视一圈,走进了那片墓园。
普林斯大笑起来。“噢,真不明白我干吗要费这些功夫……我想是为了钱吧。大笔的钱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们对视点头,然后悄然潜入进去,我们压低身子,以歪斜的墓碑做掩护,一边留意托雷斯、普林斯和普林斯的四个保镖所在的墓地中央。
“是时候了。”基德告诉我。
“不。等到看见圣贤再说。”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时圣殿骑士和奴隶商人已经做起了交易。托雷斯从腰上的钱袋里拿出一包金币,放进普林斯伸出的手里。托雷斯拿来买通他的不是银子,而是金子。普林斯掂量了一下,双眼始终不离托雷斯。
“这只是酬金的一部分。”托雷斯说。只有他嘴角的抽动表明他不如平时那样镇定。“其余的很快就会给你。”
那个荷兰人已经打开了那包金币。“要拿同胞来换取利益可真让我痛心,托雷斯先生。再告诉我一遍……这个罗伯茨究竟做了什么让你不快的事?”
“你这是某种我不熟悉的新教徒的虔诚吗?”
“改天再说吧。”他说着,突然出人意料地把金币丢回给了托雷斯,后者接了过去。
“什么?”
可普林斯已经转身走开。与此同时,他对保镖们挥了挥手,又对着托雷斯喊道:“下一次,先确定没人跟踪你!”然后又对保镖说:“赶紧解决。”
那些人冲向的并不是托雷斯。他们的目标是我们。
我从墓碑后面起身,袖剑弹出,迅速向上一挑,划开了头一个人的腰侧。这足以停止他的攻势,于是我绕到侧面,将剑刃刺进了他的脖子,割断了颈动脉,顿时血花飞溅。
他倒地死去。我抹去脸上的鲜血,随即旋身刺穿了另一个对手的胸甲。我跳向墓碑,诱使第三个人挥出武器,然后让他为自己的错误付出性命的代价。阿德瓦勒的手枪开了火,第四个人倒在地上,攻击结束了。但基德早就去追普林斯去了。我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茫然伫立、不知所措的托雷斯,又朝阿德瓦勒大吼一声,随即跟了上去。
“你没机会了,肯威,”我们在阳光曝晒的街道上飞奔之时,基德回头对我喊道,“我要去追普林斯。”
“基德,别这样。好了,伙计,这件事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我给过你机会了。”
这时候普林斯已经察觉了不对劲:他的四个手下,他最优秀的保镖,已经陈尸墓园——死得正是地方——而他独自一人,在金斯敦的街道上被刺客追赶。
他并不知道,是我决定他能否生存下去。真是令人同情。所有头脑正常的人都不会希望爱德华·肯威是自己唯一的救星。
我追上基德,抱住他的腰,把他拖倒在地。
(我向上帝发誓,我说这些并不只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但我真的觉得他的身体很轻,腰也很细。)
“在我找到圣贤之前,”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不能让你杀了他,基德。”
“我跟踪了那头肥猪整整一个星期,记下了他的一举一动,”基德愤怒地说,“而现在,我发现自己的目标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可你却把我的机会抢走了。”
我们的脸贴得很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怒气。
“耐心点,”我说,“你会有机会杀他的。”
他恼火地抽身退开。“那好吧,”他让步了,“但等我们确定圣贤的位置以后,你就要帮我解决普林斯。明白了没?”
我们朝手心吐了口口水,然后握手言和。他的怒气平复下去,我们也朝普林斯的种植园走去。所以我们终究还是得闯进去。食言的感觉如何?
在一座俯瞰种植园的小山上,我们找到一块平地,在那儿坐了一会儿。我看着下方忙碌的情景。男性奴隶悲伤地哼着歌,砍伐着甘蔗,沙沙的响声随风传来,女奴们蹒跚走过,沉重的背篓压弯了她们的腰。
阿德瓦勒跟我讲过种植园的生活,他们收割甘蔗,然后放进两根金属轧辊之间,而手臂被卷进轧辊的意外相当常见。发生这种事的时候,唯一“摆脱困境”的方法就是砍断手臂。他还告诉我,榨出的糖汁还要煮开,以此蒸发其中的水分,而滚开的糖汁就像粘鸟胶那样黏稠,还会在皮肤上留下可怕的伤疤。“我有些朋友失去了眼睛,”他说,“还有手指和手臂。作为奴隶,我们从来听不到半句表扬,或者任何方式的道歉。”
我想到了他告诉我的另一句话。“有这样的肤色和这样的口音,这个世界上哪儿会有我的容身之地?”
我意识到,普林斯这样的人正是这些奴隶不幸的源泉,与我在拿骚相信并主张的一切背道而驰。我们相信生命和自由。不是这样的……奴役,这样的折磨,这样的慢性死亡。
我攥紧了双拳。
基德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斗,抽着烟打量下方来往的人群。
“这儿有守卫来回巡逻,”他说,“看起来他们会用那些钟来示警。看到了吗?就在那儿。”
“我们最好在动手之前先弄坏那几口钟。”我思索着说。
我以眼角余光看到了一件怪事。基德舔了舔拇指,然后按进烟斗,按灭了里面的火。噢,这并不奇怪,但他接下来做的事真的很怪。他开始用拇指去蘸里面的烟灰,然后抹在眼皮上。
“这儿人多眼杂,光靠行踪隐匿是不行的,”他说,“所以我会尽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给你干掉他们的机会。”
我看着他的举动,很想知道他打算做什么,因为他用一把小刀割破了手指,挤出一滴血来,然后涂在嘴唇上。接下来,他除下了三角帽。他解开了发带,让头发披散在面前。他舔了舔拇指的指甲,然后像猫儿那样擦起了脸。然后他把手伸向牙龈,拿出几块潮湿的、让他的脸颊显得丰满的棉花,丢到地上。
接下来他掀起衬衣,解开下面那件束胸衣的带子,把它丢到地上。随后,他解开衬衣的上面几个扣子,将领口拉开,露出他的胸部。
我头晕起来。他的胸部?不。是她的。因为等我终于移开目光,看向他的脸——不,是她的脸——我才明白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男人。
“你不叫詹姆斯,对吧?”我说了句废话。
她笑了。“多数时候不是。来吧。”
等她站起来以后,举止也变了:以前她走路的姿势和动作都像个男人,现在又完全不像了。这就跟她的胸部一样明显。她是个女人。
我们爬下山丘,朝种植园的围墙走去,而我快步追上了她。
“真见鬼,伙计。你怎么是个女人?”
“天啊,爱德华,这种事还需要解释吗?好了,现在我还有事要做。要笑的话就等以后吧。”
但我并不想笑。说实话,她打扮成男人是完全有理由的。水手们最反感让女人上船。他们对此很迷信。如果这个神秘的女子想要作为水手度过一生,那么这就是她必须做的——成为男人。
想到这里,我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这么做需要巨大的勇气。亲爱的,我得告诉你,我见过很多非凡的人物。有些非常坏。有些非常好。大部分好坏参半,因为这是大部分人的本质。在所有这些人之中,我最希望你效仿的榜样就是她。她的名字是玛丽·里德。我知道你不会忘记的。她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人,没有之一。


第四十章
我在门边等待玛丽的时候,偷听到了卫兵们的谈话。托雷斯成功逃走了。这下有趣了。怕死的普林斯藏在了种植园里。很好。希望恐惧冰冷的双手攥住他的胃。希望惊慌让他夜不能寐。我期待着他被我杀死之时的眼神。
不过首先,我得想办法进去。想要进去,就需要……
她来了。不得不说,她真是个出色的演员。因为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她让我们所有人都相信她是个男人,而现在的她换成了新角色,这次不是改换性别,而是让守卫们相信她受伤了。没错,她表现得实在太出色了。
“站住!”门口有个士兵命令道。
“拜托,我中弹了,”她用嘶哑的声音说,“我需要救助。”
“天啊,菲利普,看看她。她受伤了。”
两个士兵里比较有同情心的那个走上前去,种植园的大门也在她面前敞开。
“先生,”她虚弱地说,“我难受,还头晕。”
富有同情心的士兵伸出手臂,要扶她进去。
“上帝保佑你们。”她说着,一瘸一拐地走进大门,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我从藏身处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我听得到:剑刃弹出的声音,刺进血肉的沉闷响声,还有他们丧命之前低沉的呻吟,接着是身体倒地的响声。
我也进入了种植园,我们两人一起穿过园地,朝宅邸的方向冲去。也许有奴隶看到了我们,但我们只能希望他们不会拉响警钟。我们的祈祷得到了回应,因为在不久后,我们便潜入了宅邸,悄无声息地穿过一个个房间,期间以手势交流——最后我们发现他正站在宅邸后院里的一座观景台里。我们蹲伏在一道拱门两边,探头张望,看到他正站在那儿,背对着我们,交叉的双手放在肚皮上,眺望着他的土地,满意于他富足的生活。这个可恶的奴隶商人,他的财富建立在其他人的苦难之上。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些坏到骨子里的人吗?即使在那些人里,劳伦斯·普林斯也是一等一的坏。
我们对望了一眼。这个人本该由她来杀,可出于某些理由,她挥手示意让我去。我站起身,穿过庭院,来到观景台下,站到劳伦斯·普林斯身后。
然后我弹出了袖剑。
噢,我给它上油的时候可没偷懒。说到海盗,有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我们虽然不是居家的物种,但武器总是保养良好。这就跟保持船只干净整洁同样道理。这关乎需要,关乎生存。
我的袖剑也一样。如果它沾了水,我就会仔细擦拭,给它的每个部位都抹上油脂,因此我弹出剑刃的时候,它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事实上,普林斯甚至都没听见。
我咒骂一声,他终于吃惊地转过身来。他大概以为自己会看到手下的某个卫兵,正想大声呵斥对方的无礼,竟敢像这样悄悄靠近他身边。我将剑刃刺进他身体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震惊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而我把他放到地板上,让剑刃留在他的体内,就这么一直按着他,直到鲜血灌进他的肺里,生命也开始离他而去。
“为什么要像乌鸦似的在我头顶打转?”他咳嗽着说,“就为了让我这么个老人受苦?”
“你造成的苦难已经不少了,普林斯先生,”我平静地告诉他,“我想这是报应。”
“你们这些可笑的杀手和可笑的哲学,”他的语气带着垂死之前可悲的轻蔑,“你们活在这世界上,可你们却没法融入这个世界。”
我笑着低头看他。“你误解了我的动机,老家伙。我追求的只是金钱而已。”
“我也一样,伙计,”他说,“我也一样……”
他死了。
我走出观景台,把他的身体留在身后,这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声音。我抬起头,看到圣贤罗伯茨正在一处阳台上,样子和我记忆中一样。他将玛丽作为人质,用一把燧发手枪抵住她的头部侧面,又聪明地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弹出袖剑。
“我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她朝我喊道,似乎对抵在头上的那把手枪毫不在乎。他会开枪的。他眼里的愤怒是这么说的。那双眼睛仿佛在熊熊燃烧。记得我吗,伙计?我心想。他们取走你的血的时候,我就站在一旁。
他还记得。“哈瓦那的圣殿骑士。”他说着,点点头。
“我可不是圣殿骑士,伙计,”我喊了回去,“那是个花招。我们是来这儿救你的命的。”
当然了,我真正想说的是“拷打你直到你吐出观象台的地点为止”。
“救我?我为普林斯先生干活。”
“那他可真是个不称职的雇主。他本想把你卖给那些圣殿骑士。”
他翻了翻白眼。“看来真是什么人都不能信了。”
也许他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因为玛丽选择这时行动了。她用脚跟踢上他的胫骨,等他痛呼出声的时候,她便扭过身,摆脱了他的手。她打向他拿枪的那条胳膊,但他避开了这一击,然后开了枪,但没打中。这时她失去了平衡,而他看到了机会,以阳台的栏杆做支撑,双脚踢中了她。她尖叫着掉了下来,就在我冲过去想要接住她的时候,她已经抓住了下方阳台的栏杆,随后爬了进去。
与此同时,圣贤拔出了另一把手枪,但被枪声惊动的守卫已经赶来了。
“罗伯茨!”我大喊道,但他瞄准的并不是那些守卫,而是警钟。
“铛!”
他没有射偏,效果也正如他的预想:就在玛丽轻巧地跃下下面的阳台,来到我身边并弹出袖剑的同时,守卫们也从各道拱门涌入了庭院。我们背靠着背站在那里,但已经没时间从容估算敌人的数量了。他们举起了滑膛枪和手枪,于是我们开始了行动。
结果我们每人解决了六个。十二个技艺和勇敢程度各有不同的人倒地死去,其中至少有一个多半不擅长任何类型的战斗。从他故作凶狠的眼神和呜咽着加入战斗的样子就能看出来。
我们听到更多守卫赶来的脚步声,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于是我们冲出庭院,越过园地,一路上催促奴隶们逃走,救救他们自己。要不是有几十个守卫追赶在我们身后,我们肯定会停下脚步,强迫他们离开。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善加利用我们带来的机会。
等我们不再逃命,我也不再为罗伯茨的逃脱而怨天尤人的时候,我问了她的真名。
“我妈妈叫我玛丽·里德。”她答道。与此同时,我感到有什么东西抵住了我的胯部。我低头看去,只见那是玛丽的袖剑。
谢天谢地,她在笑。
“一个字也别说出去,”她说,“要不我让你也做不了男人。”
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毕竟,她可是个知道怎么站着撒尿的女人。我可不打算低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