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放心吧,嬷嬷这一手直接就把那帮人震住了,”沉香乐道,“那几个丫鬟的表情,魂都没了一半,真够胆小的。”
“最好如此,”林江月叹气道,“打起来我们是不怕的,可我们谁也没去过京城,谁也不清楚京城到底什么情况,若是现在把顾家人得罪狠了,等我们到了京城,那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了……所以,你们要憋点劲,别跟他们家的人起冲突。平香,你好好给盯着沉香。”
“姑娘!怎么净说我?”沉香恼了。
平香波澜不惊地低头应诺了一声。
花开二表,林星河那边,被顾之铭夫妇亲热地留下来聊天了,顾之铭问的是家族、学业及备考等方面情况,而宋氏则问的是衣食住行。
当知道年方十七岁的林星河已经是举人,十二岁下考场,从县试起,从未落榜时,二老已经够惊讶的了,更不要提院试为案首,乡试为经魁这样的成绩,那可是市考状元,省考前三到前五的人才啊,谁不想拉回自己家里呢,就算以后当不了大官,说出去也脸上有光啊,而对比之下,顾家读书天分最高的顾宗瑾现在也还是秀才,还不敢下场考乡试呢,这如何不让顾家二老意外惊喜呢?
“离会试的时间不多了,你更应专注备考,其余杂事无须理会,”顾之铭捋了捋胡子,决定道,“如此,你明日起就到我书房来温习,我找几个老友过来看看你的文章,他们都是鄱阳有名的大家,对你不说多有裨益,但至少能帮你把把脉。”
林星河大喜过望道:“那侄儿就多得劳烦伯父了。”
“都是一家人,无须客气。”顾之铭手一挥,怡然自乐道,“我也不全是为了你,不瞒你说,我那长孙也在鄱阳,为了他的事,我费了不少心思,可惜他资质愚钝,入不得那几位大家的眼,此次借你的事,也让他们帮忙看看卷子,能得到几句提点,我也心满意足了。”
当爷爷的说自己孙子不好,外人就不好说话了,林星河连说“不敢当”。
“祖父,原来我在您眼里就这么没长进啊?”顾宗琅迈步进来,朝着祖父埋怨了一句。
“你可不就是么。”顾之铭佯装怒瞪了顾宗琅一眼,没好气道,“还不快点给你表叔问好。”
顾宗琅笑嘻嘻地朝着林星河作了个揖,林星河赶紧也回了个礼,顾宗琅伸手拍了拍林星河的肩膀,说道:“好表叔,你终于来了,这下子我就有伴儿了,不必再到族学那边了,对了,我叫顾宗琅,表叔直呼我子玕便是。”
被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人叫表叔,林星河倍感汗颜,连忙道:“叫我宿宇便好。”
“宿宇?好字!”顾宗琅赞道。
宋氏恰当地说了一句:“阿琅,看你跟宿宇如此投缘,何妨明日邀宿宇去我们顾家族学看看?你们祖父要去请人,没个三天两头,是请不回人的。”
“这主意正合我意,宿宇意下如何?”顾宗琅询问地看着林星河。
林星河当下就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林江月急于前往京城,顾家如此显然是要拖延时间,犹豫了片刻,便说:“此时还须得问问姑娘的意思。”
顾之铭当下面色不豫:“你们一家子早就不是奴籍了,何以仍要唯其马首是瞻?与其在凌霄阁伏低做小,你们不如迁至饶州自立门户,不说别的,我们顾家至少能看顾一二。”
且不说家人安土重迁,不愿离乡,就说舍弃在凌霄阁的根基,千里迢迢来到饶州投靠顾家,何异于寄人篱下?纵然与顾家有着血脉亲情,可顾家当家的并不是祖母的嫡亲侄儿,这份亲情又能维持到何时?况且凌霄阁对他们家有着莫大的恩情,他们怎么能忘恩负义呢?
林星河自然不会将内心这番话言之于口,只是平静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要他还在吃凌霄阁的饭,就得遵从凌霄阁的规矩,否则,他就是不忠不义之徒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问问。”宋氏拦住顾之铭的话,抢先说道,“旅途劳累,还是早点让宿宇下去安置歇息吧,阿琅,你带你表叔去红陶院那边吧。”
林星河再次向二老作揖道谢,然后跟在顾宗琅后面出去了。
顾之铭被老妻拦了一下,也知道自己方才过于心急了,顺了顺胡子,道:“□□,次子日后必成大器,若不趁现在拉拢,日后或将成为我们顾家的心腹大患。”
宋氏眼皮一抖,惊疑道:“此话何解?”
“当年若不是母亲设计,小姑怎么着也能嫁给门户清白的人家,何至于嫁给一个江湖门派的贱奴?她和她姨娘在曾祖父书房门前跪了三天,曾祖父还是没有改变主意,小姑又去求祖父,祖父拒不相见,出阁前指着祖父决然道‘死生不复相见’,祖父当下就气倒了,后那个老姨娘在送嫁的人回来之后便投缳自尽了,祖父一下子就老了很多。”顾之铭面色凝重道,“这位庶姑当真说到做到,连曾祖父、祖父祖母过世,她也不曾回来奔丧,她心中仇恨可见一斑,可想而知,她的儿孙对我们顾家又会有多大的好感?若现在不能拉拢过来,待日后羽翼丰满,谁敢保证他们不找我们顾家的麻烦?”
“这……真是造孽啊。”宋氏喃喃道。
林顾氏的仇恨决然是情有可原,婆母的祸水东引是舐犊情深,曾祖父的铁石心肠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祖父的避而不见则是无可奈何,这一切都归咎在与凌霄阁的盟约上,可这个盟约是错的么?若没有这个盟约,顾家又何从获得这从龙之功,重振家业?所以说,这一切就是孽缘。
顾宗琅送林星河过去后便折返回来,将身边服侍的人打发掉后,开口问道:“祖父,我听慧娘说了,那个莽妇初见面就敢动粗威胁,日后真进了我们顾家,还不知会掀起多大的波澜,闹出多大的风波呢?家和万事兴,娶了这个乱祸之源,一遇到不服之事便武力相向,兴风作浪,家里还有何太平?”
“那你想如何?”顾之铭板着脸问道,“光说说谁不会?现在人家占着理还拿住了我们的短处,你要怎么阻止这件事?”
“效仿当年……”顾宗琅脱口而出,但在祖父的冰冷的视线中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哼!还以为你能有什么好法子呢!”顾之铭没好气道,“你觉得人家那么傻,还会让你再摆弄一次?你想推哪个姐妹出去当这个可怜虫?你就这么容不得你的姐妹留在家里么?”
眼看老爷子就要发火了,宋氏立刻开口道:“行了,阿琅不过只说了四个字你就劈头劈脑地骂一顿,也不先仔细问问,有你这样教孙子的么?”
“我能不骂么?看他现在只是长孙心就这么毒,以后当家了还得了?”顾之铭余怒未平道。
顾之铭这样的指责,心疼孙子的宋氏当即不满了:“阿琅说什么了,你就说他心毒,他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前人做还不让他说?你怎么不说你母亲心毒?”
眼看祖父祖母因为自己吵起来,还涉及到曾祖母,顾宗琅当即跪下请罪:“祖父祖母,都是孙儿错了,孙儿不该胡言乱语!但孙儿的意思绝不是照搬,而是借鉴……我们这位表叔一表人才,学识过人,前程似锦,他日成为两榜进士,可不就成了想要榜下捉婿人家中的肉馍馍了么?与其便宜别人,何不留给自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元瑶元玥不都合适么。”
宋氏点头暗许,这主意正合她意,且不管顾家与凌霄阁的婚约,林星河这位佳婿她可不想错过。
顾宗琅打量祖父的表情,继续道:“这几日待我与这表叔打好关系,改日上京后再带他去见见世面,他就知道他们叙州不过是穷乡僻壤,而我们顾家可以给他很多支持,不愁他想不通,再说,这会试殿试可不是下考场写卷子如此简单,除非他真有能耐考了一甲得圣上亲自授职,否则……无人无路,能得到什么好职务?”
顾之铭见顾宗琅说得头头是道,心中已经认可了,面上还要追问:“那林江月,你又如何打算的?”
“能出人头地,谁愿意屈居人下?林星河既然下考场,就是想走官路子,日后总是要跟凌霄阁划清界限的,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趁就撇干净。”顾宗琅说道,“至于林江月,就更好解决了,我们不能逼着她改变主意,可不防她自己改变主意。”
“你的意思……”
“过几日淮南王府要举办赏菊宴,孙儿及慧娘都收到了帖子,到时候让慧娘带那林姑娘过去,她从乡下过来的,见到淮南王府的场面哪还能受得了?况且淮南王的几个王子都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小姑娘见了,春心荡漾也是难免的。”
“若是这招没用呢?”顾之铭又追问。
“那到时候我们已经进京了。”顾宗琅说道,“京城可不是她一个无知莽妇抖威风的场地,若她敢轻举妄动,锦衣卫等着她呢。”
“不错,你能想到这么多,的确是为难你了。”顾之铭欣慰道,“子玕,你是长孙,以后是要继承我们二房的家业的,对你我难免苛责一些……行了,就按你说的办吧,你媳妇那儿,要好好跟她说说。”
“是,祖父。”
顾宗琅离开后,房内一阵安静,宋氏忍不住问道:“你真觉得阿琅的主意好?”
“先由着他试试吧。”顾之铭沉声说道,“正如他所说,林江月就算武功再高,到了京城也不过孤雁一只,还不是任由猎人宰割?到时候她最好收点性子,我念着她师父的一点情分,好好给她找个归宿,否则……哼,大风大浪我都经历过了,真当我怕了她一个黄毛丫头了!”
宋氏想到今日那一幕,可不敢放心那么早,便说:“你们打算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最好别把这件事牵扯到内宅,我看你也别那么大意,江湖人行事不拘小节,可不会跟你讲什么礼尚往来,把人惹恼了,万一使什么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那就惨了。”
“放你的心吧,”顾之铭舒畅道,“我已经跟淮南王打好商量了,王爷会派几个高手护送我们进京。”
提到淮南王府的高手,宋氏多少有些安心了,她叹息道:“这到底也不是个事儿,还是得好好想个法子把烈祖的坟茔迁回来才是道理。”
“这只怕有点难。”顾之铭也叹气道,“一来凌霄阁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把柄,二来,曾祖父去得突然,没交代烈祖的坟茔究竟在哪里,我们就算想找,也不知道去哪儿找。”
“不就在凌霄阁么。”宋氏奇怪道。
顾之铭摇摇头:“凌霄阁背山而建,后面绵延的山都可以说是它的,足有半个县那么大,谁知道坟茔藏在哪一块?”
这真是麻烦啊,宋氏暗暗嘀咕。
第七回 ...
顾宗琅得了祖父的认可,心中那叫一个吐气扬眉,脚步别提多轻快了,小宋氏不用看都知道他得了什么好事。
“大郎,何事如此高兴?”
顾宗琅将一干下人打发出去后,拉着小宋氏的手坐在了罗汉床上,神神秘秘道:“淮南王府的赏菊宴,罗夫人不是下了帖子邀你去么?”
“没错,有何不妥么?”小宋氏奇怪道。
“没什么不妥,只是到了那天,你去王府时,记得将那林姑娘一起带去。”顾宗琅说道,“祖父说了,两位客人远道而来,正巧遇到这么难得的雅兴之机,带他们去王府多见识见识。”
“当真?”小宋氏怀疑道。
顾宗琅神秘一笑,对小宋氏低声耳语数句,小宋氏的神色不断变幻,最后惊疑不定道:“大郎,这……这不好吧?万一计谋不成,让那林姑娘察觉出来,要找我们算账该怎么办?她可是会武功的。”
“你不必担心,我这计划绝对天衣无缝,她就算是江湖老油条,对内宅门道也一无所知,绝对不能识破其中的机要。”顾宗琅自信满满道。
小宋氏思索片刻,犹豫道:“大郎,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有失宽厚?”
顾宗琅闻言一愣,随后沉下脸,严肃道:“若为我故,我绝对不会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可一想到我那几个弟弟其中一个要娶这位……还说是什么大门大派,玄月宫、神火门的子弟我也见过,人家那才叫谦谦有礼,哪里像她一上门就如此不客气,直接动手威胁?这像话么?她的人品行事可想而知,我那些弟弟不说个个都是将相之才,可也是前途可期的,一旦跟这种连礼节都不懂的人成了亲,那不是明珠暗投么?我这个做大哥的又怎么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
小宋氏默然,不提别的,光是一见面林江月露的那一手,的确太不像话了。
“再说,我也没欺负她啊,如果她真的有本事让三公子看上她,按着淮南王的圣眷优渥,不是比嫁给我们家更好么?”顾宗琅继续说道,“三公子那个人你也知道,为人宽厚,又好与江湖人打交道,于她更合适,这样她拿了实惠,我们得了安稳,皆大欢喜,有何不可?”
小宋氏听到这里便知道顾宗琅是下定决心要将林江月推到淮南王府了,这与她此前的计划不符,她原想既然这林江月多半要加入顾家,她是长孙媳妇,以后自然是要做当家媳妇的,日后少不了与妯娌打交道,林江月这样棘手的人物自然要尽早笼络得好,日后有什么事可以借一借对方的力……她转念一想,林江月嫁入淮南王府也是好事,少了位打不得骂不得得罪不起的祖宗,她的日子会好过不少。
第二日林星河想要去见林江月,却被顾家的下人劝下了,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内院住着多位女眷,不方便入内等理由。
男女大防只是借口,顾家这样做不过是想疏远林星河与林江月罢了,林星河当下一哂,转头就让听涛去传信了——就顾家内宅这围墙,就只能为难为难小毛贼罢了。
林江月接了听涛的汇报后,没说什么,只让林星河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顾家对他的招徕,他坦然受着,反正都是亲戚。
听涛离开没多久,钟嬷嬷掀开帘子走进来,边说道:“姑娘,顾大少奶奶过来了。”
话音刚落,小宋氏就搭着木莲的手跨了进来,未言先笑道:“林姑娘,昨夜休息可好?”
“快去沏茶。”林江月对一边的沉香吩咐道,然后对小宋氏说道,“叫我江月就好了,嫂子,快坐。”
小宋氏坐下后,环视了一圈:“住这里都习惯吧?下人用着可顺心?有什么不妥的尽管开口,千万别作生。”
两人相互契阔了一番后,小宋氏才道了来意:“回京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老家这边很多事都需要些许时日来安排,老太太让我带你出去转转这鄱阳城,正好,我跟淮南王府上的罗夫人有几分交情,他们府上过两天要办一场赏菊宴,你要不要跟我过去看看?”
“淮南王府?”林江月沉吟道。
“淮南王虽然是一个闲散王爷,但自从淮南世子去了京城后,大受陛下与太后的赞赏,淮南王府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小宋氏解释道,“因此,这次的赏菊宴必定会很热闹,而且王府的三公子很喜欢跟江湖人打交道,你去了没准能遇到一两个同道呢。”
林江月略微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那就麻烦您了。”
“都说了不必这么客气。”小宋氏嗔道,“既然说好了,那我一会儿让木莲送一些首饰过来,都是新打的,你放心,都是孝期可以佩戴的。”
林江月往旁边那个柳眉杏眼,面容姣好的大丫鬟看了一眼,点点头。
“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多坐了,改天得空了再来跟妹妹聊聊。”小宋氏对林江月有点惧的,说完了正事便不愿多留,带着丫鬟离开了。
“平白无故地让姑娘你去赴什么菊花宴,顾家打的是什么主意?”最按耐不住的沉香立刻就问道,“该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这不是明摆的么?”林江月哼笑,“要么是想让淮南王府的公子们看上我,要么是让我看上淮南王府,总归是想把我推出去。”
沉香想了想,说:“淮南王府听起来比这顾家要威风很多,不如……”
“少做白日梦了,”林江月瞟了她一眼:“人贵有自知之明,顾家拿我们没办法,是因为我们拿着他们的把柄,并不是他们怕了我们,换到了淮南王府,那我们就是刀俎下的鱼肉了。”
沉香怏怏不乐,暗自嘀咕道:“就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能厉害到哪里去?”
“使用武力的人不值得畏惧,最可怕的而是那些看不见的手段。”林江月说道,“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能对任何人掉以轻心。”
沉香似懂非懂,平香则一脸怔忪,这种话从十三岁的姑娘口中说出来,感觉怪怪的。
想到过两天的赏菊宴,林江月的手指动了动,然后说道:“平香,去打听一下顾大奶奶身边那两个大丫鬟,看看……有什么事是值得我们注意的。”
尽管装扮上并没什么出众的地方,但木莲身上那股淡淡的似有似无的香味却是瞒不过林江月的鼻子,若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丫鬟,又怎么用这种特别的香?小宋氏对此的真实态度又是如何?虽说木莲只是个小人物,但小宋氏没准会成为她将来在顾家行事的关键,不得不重视。
平香领命后立刻出去了,沉香有些不服气,林江月没理会,沉香性子比较跳脱,需要磨一磨才行。
江湖三教九流,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跟沉香自幼就在凌霄阁长大不同,平香四岁时被父母卖给卖杂耍的人,自幼走南闯北,在底层摸爬滚打,别看她平时一副沉闷的性子,可打探消息的功夫绝对是沉香望尘莫及的,很轻易就将那对主仆的关系打听得一清二楚。
小宋氏是宋氏娘家兄弟的嫡长孙女,前年完婚后跟随顾宗琅替父母侍奉祖父母,木莲木蓉是自小服侍其的大丫鬟,感情非同一般。小宋氏嫁入顾家快三年,肚子里一点消息也无,婆婆袁氏颇有微词,碍于老太太早前并没有发作,但数月前庶子顾宗琏刚成亲,庶子媳妇陈氏就查出喜脉了,眼看长房的长孙就要旁落了,袁氏哪里还坐得住?张罗着给顾宗琅找两个房里人,只待回京后就把人送过来,这一回老太太也没法再说什么,便劝小宋氏说与其让袁氏塞人进来,不如自己抬一个,知根知底好掌握,小宋氏没直接点头,但也没回绝。
木莲因此也动心了,她和木蓉跟小宋氏的感情最深,木蓉的姿色不如她,自忖是最恰当不过的人选,而顾宗琅一表人才,顾家家风好,没有什么苛责小妾庶子的事,她哪里还坐得住?心思活泛了,行事不免就轻佻起来。
“这有意思啊,”林江月来了兴趣,“你们说,顾大奶奶知道她那贴心丫鬟的心思么?”
“那丫鬟的心思都写在眼睛里了,只要不是傻瓜的都看出来了。”钟嬷嬷不屑道,“这样的脑袋还敢有这样的心思,真是不自量力。”
“指不定瞎猫碰到死老鼠呢。”沉香嘀咕道,“看她那个主子也不是一个狠心手辣的人。”
哪个人脸上会写自己不是个好人?林江月哂笑几声,小宋氏主仆几个只是无关键要的角色,平时留心就好了,不必太费心,至于淮南王府……不管有什么阴谋诡计,她只需明哲保身,顺利进入京城即可。
说来说去,就是这世道太坑人了,尼玛出个门都要路引,说好的来去自由放荡不羁呢?说好的一片江湖任我闯荡呢?还当什么侠客?还不能随便到京城去,什么紫禁之巅也没戏了,坑啊,都是坑!
淮南王是郡王,郡王府的规格只比亲王府要低一级,朱门大户,富丽堂皇,鄱阳城其余宅邸相比黯然失色,沉香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深院大户,那副惊奇的样子,让木莲频频不屑。
“姑娘,郡王府都这样豪华了,皇宫得是什么样啊?”沉香啧啧称奇道。
房子再大,一个人晚上睡觉还不是只能睡一张床?对见识过故宫的林江月来说,淮南王府根本就不算什么,自然也就不会像沉香那样大惊小怪,这也让小宋氏对林江月高看了一眼。
一行人下了马车,进了王府内院,接待的就是所谓的罗夫人了。
“慧娘,可总算把你盼来了。”罗夫人年有三旬有几,但肤若凝脂,宛若二十出头,可见平日多精心保养。
“见过夫人。”小宋氏笑着行了礼,然后拉着林江月介绍道,“这位是林姑娘,是我们的远方亲戚,刚从叙州过来。”
“原来这就是林姑娘,真是一位可人儿。”罗夫人仔细地打量着林江月,那种眼神好像是在打量着一件前朝名器一般,随后又道,“听说林姑娘名门出身,如今一看,果然是一表人才。”
这种态度跟顾家可真是天壤之别啊,平白无故的亲热,让林江月不由得关注起来。
罗夫人自惯八面玲珑,对谁都是和颜悦色,但这份和颜悦色之中带着一股自傲,她对一个江湖之人这样殷勤,实属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