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大话呢你。”刘舟成冷哼。
“你看仔细。”林江月落下了一子,刘舟成没看出危机,觉得林江月在吓唬他,忍着怒意继续落子,而林江月也落了一子,道,“这次是真的了。”说完,将白子包着的黑子提起来。
刘舟成眼睛一睁,正要拿子的手就顿住了,此处黑子一提,就空出五个位置,有三处对她有妙处,如果他要封住此处,她下一步就可以提另一处的黑子……他脑门渗出密密的汗,她是如何在他的局中做局的?
刘舟成勉强走了几步,但林江月的关键子已经落下了,她的局中局不是一个,而是三个,不管刘舟成想要杀哪个,她都还有其他两个,最后刘舟成被逼得无路可走,无奈颓然认输。
刘舟成的棋艺在京中小有名气,林江月力克刘舟成,这让其他不安分的年轻人都熄了那份蠢蠢欲动的心,而稍微年长的人看过也不敢断然挑战,因为她的棋路十分诡异,平生从未见过,不敢说一定能打败对方。
林江月将棋子收拾好,然后看向那位中年人,问道:“敢问先生,接下来要比什么?”
中年人感到十分棘手,这小辈压根就不是什么见好就收的人,换做其他人,讨了这点好,还不赶紧自谦几句,然后跟对手复盘棋局,把之前的话带过去么?她居然还要挑事!其他人看样子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难道真要他出面?想到这里,他看向旁边的王老,王老没什么反应,他咬咬牙,便说道:“今日既是文会,那还是要论文议道为上佳。”
林江月却不愿意了:“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论文之道,谁敢说自己的见解就是正宗本源?他人就是歪理旁道?”
“自是以圣人之言为本。”中年人反驳道。
“圣人乃是两千年前之人,说的话已经被后来的先贤辩了又辩,你我还能辩出什么新意来?”林江月一点也不客气,“我以为圣人之言如北辰之星悬于头,明于心,敏于行,已无须再辩。”
中年人心中暗骂,这人果真刁钻,一句话就给他下了一个大圈套,他坚持要辩文,就是心无圣人之言,可他不坚持他就是退步了么?
王老终于正视林江月,开口替中年人解围,说道:“圣人之言无须再辩,那我辈又有何物再辩?”
“自然是有的。”林江月的语气不是那么肯定。
“为何?”
林江月沉默片刻,抬眸笃定道:“觉民行道。”
自古以来,学而优则仕一直都是读书人的抱负,他们心中所有的政治理想都希望通过朝堂来实施,然而他们忘了一件事——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他们不过是为帝王服务的,而不是为了这个社稷。
正是这种想法禁锢了所有的读书人,禁锢住了社会的变革,让一个曾经是泱泱大国的国家最后差点沦为他们口中的夷人之国的殖民地,成为所有后来中国人难以言喻的伤痛。
林江月本不想说出这四个字,因为这四个字与当下的得君行道恰好相反,若是被朝廷的鹰犬知道了,会给她惹来麻烦,但她想到那段历史,忍不住就开口了。
“觉民行道……”王老沉吟这四个字,如此念了好几遍,忽然一拍椅背,如有顿悟,猛然站起来,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好一个觉民行道,不错,不错,确实如此……”
“先生!”中年人傻眼了,急忙提醒王老。
“莫打扰我,我得仔细想想。”王老挥挥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随后又恍然大悟,“不行,我得写下来,写下来……”说完也等其他人反应,直接步出正房,往书房走去。
方旃阳生怕老先生出什么大问题,赶紧跟了上去。
中年人恨恨地瞪了林江月一眼,王老是他大费周折才请入京的,今日才讲了一小会就被她搅了局,现在又来这一遭,他如何不恼?
“先生看我何意?”林江月一脸无辜,“臼山先生看来是从我的无知妄言中得到什么感悟了,可见我这个小女子也不是不学无术,一点儿用也没有。”
中年人终于发火了,道:“你纵然再博学多才又如何?又不能真如男子那般考科举出仕,日后也不过是嫁人生子罢了。”
“我的确不能参加科考,可不意味着我除了相夫教子就做不了其他事。”林江月嫣然一笑,慢慢地说道,“至少,我可以让人考上两榜进士,不说进士及第,二甲传胪绝对不在话下。”
纵然先前林江月说了再多狂妄的话,都没有这一句来得石破天惊,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家竟然敢说能弄出一个二甲传胪,除了陛下,天下谁人敢说这话?
“并非我狂妄自大,而是我的兄长,”林江月手一指,指向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林星河,“叙州林氏星河,四川乡试经魁,才高八斗,心志高远,明年会试定能红榜高中,你们只管拭目以待吧。”
众人哗然,纷纷看向林星河,林星河不喜不怒,不卑不亢地站着,任由众人打量,心中却百感交集,林江月费了那么大周章,不惜得罪那么多人,就是为了要给他造势,给他增加筹码,让他高中的可能变大,真是煞费苦心了。
林江月又继续道:“若你们当中有人不服,尽管来挑战,我兄长能言善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君子六艺,无所不通,无所不精,比我只强不弱,随时恭候大驾。”
方旃阳折返回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叹,先前林江月主动说要求问臼山先生时,他就在猜她打什么主意,所以前面一直没拦着,原来她的目的是这个……若她说的属实,那她这个兄长,倒是个可堪就之才。
“臼山先生人呢?”中年人已经无法再强迫自己跟林江月共处一室了,见方旃阳回来立刻问道。
“王老正在书房奋笔疾书,不想被人打扰。”方旃阳解释道,然后看向大家,问道,“王老先行离去了,文会还要继续吗?”
还继续什么?被林江月这么一搅和,谁还有心情再论文,今日发生的事够他们回味好一段时间了。
中年人拂袖离去,而其他人见方旃阳并无不悦,纷纷告辞,离去前,他们每一个都回头看了林江月和林星河几眼,而顾宗瑾也被几位相识注目。
待得所有客人都离去后,林江月拱手向方旃阳作揖致歉:“搅乱了先生的文会,清风向先生赔不是。”
方旃阳哼了一声,佯怒道:“你以为鞠个躬就行了?”
“我给先生准备了赔礼。”林江月说着,回头向顾宗珵伸手,顾宗珵立刻将林江月先前交给他的卷轴递过来,林江月接过,双手呈给方旃阳。
方旃阳接过,一边打开一边说道:“别以为一副画就可以了事,你以为我的眼皮子有这么浅……”
话戛然而止,方旃阳双目微睁,激动地看着林江月:“这是什么画?”
看吧,一副以白描打底,加入欧洲明暗画法的工笔画就征服了他,这就是艺术家的气节,林江月心想。
第四十七回 ...
方旃阳不愧是画痴,一见到林江月的画,立刻就看出其中画技的不同来,很快就沉浸其中,不可自拔,把先前自己想要好好说一说林江月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拉着林江月不断问。
林江月不可能老实告诉对方这是自己在未来学到的西洋画技,便全部都推到黄老先生身上,方旃阳不禁心生向往:“黄老先生果真妙手丹青,我当真是自愧不如。”
林江月呵呵一笑,祈祷着方旃阳可千万别犯抽要跑到四川去找黄老,否则黄老非拖着那老迈的身躯杀到京城来揍她一顿不可。
方旃阳又跟林江月探讨了许久丹青之技,然后意犹未尽道:“你们且在这里用了膳再回去,一会儿王老没准还有话要问。”然后吩咐下人去备膳。
林江月自然不会矫情拒绝,然后又麻烦方家的下人帮忙给他们过来的四个小厮也准备饭食,方旃阳见了,对林江月的好感度刷刷又高了几分,连带地对三位同来的少年也颇有好感。
最年长的林星河,芝兰玉树,沉稳内敛,先前被林江月当众如此高捧,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毫无色变,可见是个定力十足的,而顾宗瑾,在国子监小有名气,他也略有耳闻,至于最年幼的顾宗珵看来也是一个厚重少文之人。
顾宗瑾见方旃阳正打量着他们三人,立刻暗抓顾宗珵的衣袖,示意他站出去展示一番,但顾宗珵垂下眼,半点没动,虽然他很想得到方先生的指点,但林江月并没有提这件事,他们能见到方先生都是沾了她的光,她没开口,他不该擅自主张的。
顾宗瑾气得半死,很想替顾宗珵出头,但想到从前的事,每次他一开口,长辈们都只会关注他,对阿珵不管不问,他只能忍了下来。
几人落座后,顾宗瑾很自觉地跟林星河坐在一边,而顾宗珵自然跟林江月坐在一边,方旃阳当下了然,打趣地问林江月:“说起来,这三位里头,哪一位才是你未来的夫婿?”
林星河和顾宗瑾不约而同地看了顾宗珵一眼,顾宗珵面色微赧,林江月却极为大方地答道:“先生不是猜到了吗?何必再问?”
方旃阳哈哈一笑,然后问顾宗珵读到什么书,书院的夫子如何,与同窗之间一般谈及什么等几个问题,顾宗珵中规中矩地作答。
方旃阳很是意外,他本觉得能给林江月取“清风”这样随性洒脱的别号的人,应该是一个比她更狷傲放旷之人,没想到竟是如此,他习惯性开口问道:“你可曾习画?写的什么字?”
顾宗珵看了林江月一眼,老实道:“学的是颜体。”
“颜体?”方旃阳来了兴趣,时下多学欧体,便问道,“学了几年了?谁给启蒙的?写得如何?”
顾宗珵刚要回答,林江月却抢先答道:“他先前学的欧体,后来书院的夫子见他不得其髓,又让他改学颜体,到现在也不过学得个四平八稳,得个形罢了,并不出彩。”
顾宗珵一愣,但转念想到平时夫子们对他的评论,跟林江月现在说得差不多,所以他也辩解什么,把旁边的顾宗瑾急得不得了,拼命使眼色过来。
方旃阳更觉怪异,一个刻意贬低,一个沉默不语,一个暗自着急,还有一个冷眼旁观,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没多想,招呼几人用膳。
用完膳后,方旃阳带林江月一行去了外书房去见王老,王老只让林江月一人进去详谈,方旃阳便带着林星河三人去了另外的厢房,出于对林江月那番自信的好奇,他便有意问了林星河不少刁钻的问题。
林星河早前就做好了准备,而且他本人真的是天生才智,从未得名师指点的情况下顺利考到了会试,而且加上他自幼跟着父兄在凌霄阁中掌管着里外庶务,想法很实务,一点儿也不似旁的士子那样空有其谈。
这让方旃阳很惊喜,虽然他沉迷丹青之事,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如果林星河真的考上了庶吉士,选了官,不管是在京还是外派,都将会是一位实干的好官。
而顾宗瑾的见识也不小,他对民治很有想法,因为这是国子监夫子常布置的功课,因为他早就想得很周详,而且不断地在思考完善,形成了一套很实用的主张,国子监的学生有这样的才干,这也让方旃阳欣慰。
到了顾宗珵这里,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一来他的才华不如前二者,二来茂林书院在京中大小书院、私塾、族学里都排不上号,教学方面也没什么好能说的,方旃阳问他以后打算做一个什么人时,他说的那句“不求治国平天下,但求修身齐家”倒是让方旃阳挺满意的,现下这种踏实求稳,甘于平凡的人很少见了,一个个都是满脑子想着功名利禄。
林江月和王老在书房里谈了约莫三炷香就出来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只知道王老面色凝重,而林江月却相反,一脸轻松。
王老让方旃阳送林江月他们回去,还吩咐方旃阳以后多盯着林江月,别让她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方旃阳越发对他们谈话的内容好奇,却不好当王老的面追问,打算改日再找林江月细谈。
林江月见了顾宗珵,问道:“刚才都跟先生说了什么?”
顾宗珵简单说了一遍,林江月看了方旃阳一眼,隐隐地松了一口气,脸上才带了笑,跟他说起别的事来。
方旃阳看着,心里的不对劲越发强烈了,总感觉林江月在瞒着他什么事一般,接着他又听到林江月问顾宗珵是否还需回书院,如果不必回书院,明日帮她去购置些丹青纸笔,顾宗珵就跟她谈起了京中有名的纸笔铺子,两人就这毛笔的种类谈论起来时,那份不对劲越发强烈起来。
“我觉得你用的那支笔写出来的就不错,是什么笔?”林江月问道。
“哪一支?”顾宗珵问道。
“就写清风楼那支。”林江月说道。
“那是湖笔,还是之前的夫子赠给我的,你若喜欢,明日我去给你挑一支来。”
“湖笔不是贡笔吗?”
“湖州只有陆家的笔才是贡笔,其他家并不是。”顾宗珵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林江月恍然大悟,“正好我把那份经书抄完,你给我再找份字帖吧。”
方旃阳听到这里终于品味出不对劲的地方来,林江月拒绝当他的学生,甚至见到他送的字画后仍不改初衷,可见在字法上是很挑剔的,但她却记得顾宗珵写字用的笔,而且听意思还要一起练字抄经,若顾宗珵的字真的如说的那样一般,她怎么能容忍?
他越想越肯定自己的想法,便开口道:“难得你们过府,我这个当长辈的也没什么好送的,你们便写几个字给我看看,我托个大,给你们几句指点吧。”
顾宗瑾和林星河互视一眼,刚要答应,林江月又抢先了答话了:“我们叨扰先生这么久,还坏了先生的文会,先生未怪责我们已经大幸,如何敢再劳烦先生?”
方旃阳挑眉,他明白了,敢情这丫头藏着掖着就是不想给他看到顾宗珵的字,他见到了又如何?难道还能跟她抢人?等等……
这丫头的想法如此荒诞不经,该不会是想自己给未婚夫当先生吧?还别说,她都敢说能教出一个二甲传胪来,教未婚夫练书法这种事根本就算不上事。
他忽然好奇起来,强烈的要求三位少年书写,非要看明白这个顾宗珵的字,顾宗瑾脸上一阵惊愕,怎么林江月越是拒绝,方先生反而越起劲啊?这怎么回事?
三人写完,方旃阳正欲仔细察看,林江月捷足先登,站到书案前,先拿去林星河的字,点评,然后又拿起顾宗瑾的字,点评,两人的字她都用尽了赞美之词,就只差没说是二王转世,使劲地暗示方旃阳收徒,说得林顾二人脸色都羞红了,才不情不愿地拿起顾宗珵的字,敷衍道:“这个就不必多说了吧,一看就是指写了一个架子,连门槛都没摸到,还是回去多练几年再来听先生指点吧。”说完就要字放下。
“等等,我还没看清楚呢。”方旃阳叫住林江月,将字拿了回来,放在眼前专心看。
“没什么好看的。”林江月扰乱道,“你看这几个字写得太方正了,而且中锋、尖峰都太刻意了,一点儿也圆滑。”
“你懂什么叫颜体吗?”方旃阳没好气道,“这是楷书,跟行书怎么能一样?别以为你以楷写行就对楷书真的很了解了。”
“各体本就相通的,我怎么不了解,”林江月又指着顾宗珵的字,说道,“你看这里,左边太重,直接就跟右边并重了,有失平衡,而且你不觉得他腕力太大,显得不够流畅吗?跟先生你的字完全就是两个风格的嘛。”
方旃阳好气又好笑,这丫头真是睁着眼睛说胡话呢,她说的那些分明都是顾宗珵的优点,却硬要掰成缺点,就是想让他嫌弃顾宗珵的字,真是难为她了,没看到那边顾宗珵的兄长脸色都青了么?
不过,还别说,这顾宗珵的字虽然还略带模仿的痕迹,但已经形成颜体最主要的雄厚之气,而且在折角、转婉等地方处理得很好,加上力道……是个不错的苗子,方旃阳居高临下的盯着林江月。
林江月一脸理直气壮道:“这种字先生你要怎么点评,肯定也是要说回去多加练习,别一味模仿,要多思考吧?这种话我也会说好吧,哪里用得着麻烦您啊?”
“你一个小丫头少自大了。”方旃阳好笑道,忽然起了一个念头,如果他收了这个顾宗珵为徒,夫唱妇随,等将来他们完婚了,林江月不也得敬自己为师吗?如此他就是收了一个得了两个,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便笑眯眯地对顾宗珵说道:“你可愿跟我学写字?虽然我现在不写颜体,但我少时也曾练过的。”
顾宗珵一愣,这事儿怎么就成了?
“我不同意!”林江月不痛快道,“先生你那么多徒弟,干嘛要跟我抢人?”
“我又没问你。”方旃阳乐道。
“不问我,我也不同意。”林江月站到顾宗珵面前,瞪着方旃阳,不客气道,“先生你在国子监教习,而顾宗珵却在通州求学,平日根本就见不到面,还怎么教导?何苦要耽误他?不如让我给他再择名师……”
“我让自己的学生进国子监,还算不上什么难事。”方旃阳哼了一声,看向顾宗珵,“你意下如何?”
顾宗珵整个人都傻了,顾宗瑾推了他一把,急切地帮他答道:“先生,他愿意,他这是高兴坏了。”
第四十八回 ...
“不准!”林江月拦在顾宗珵面前,冷下脸,“我不同意。”
顾宗瑾到底不是笨蛋,总算看出林江月的意图来了,他立刻跳出来顶住林江月:“又不是你拜师,你凭什么不同意?你不乐意,还不给别人乐意吗?我是兄长,长兄为父,我说了算。”
“你才大几岁就敢称父?害不害臊?”林江月盯着顾宗珵,撅起嘴道,“你说,你要听谁的,听我的还是你哥的?”
“这……”顾宗珵看向方旃阳,方旃阳正笑得慈祥地看着他。
“顾、宗、珵!”林江月气恼地娇斥一声,一把推开顾宗珵,然后回头狠狠地飞了方旃阳两眼,赌气道,“那么德高望重的大师竟然好意思跟一个晚辈抢人,真是太过分了!亏我还专门作画送给你,以后别指望我再作画给你了!别指望了!”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
顾宗珵当即跪下来,给方旃阳磕了一个头,行了一个礼,然后爬起来,后退三步,转身飞快地追上林江月。
小的跑了,大的自然得收拾残局了,林星河作为“兄长”,自责道:“小妹一向疏于管教,不懂礼数,还望先生莫要见怪。”
“林小友真性情也。”方旃阳哈哈一笑,至于林江月那点气话,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等将来他们完婚时,她还不是一样要来给他敬杯茶?
顾宗瑾小心翼翼对方旃阳道:“晚辈回去便跟长辈禀报,改日便过来给先先行拜师礼。”
古代的拜师是一件严肃的大事,不仅要备好拜师六礼,还要请见证人,因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绝不可马虎。
“行吧,你们看着办。”方旃阳欢愉道,“对了,回去跟我那好徒儿说一声,让他把那小丫头好好哄哄,拜师的时候给送我一幅画,记得啊。”
顾宗瑾喏喏应下了。
“嘿,小丫头。”方旃阳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胡子,回去继续欣赏那幅画去了。
顾宗瑾此时的心情用一个“跌宕起伏”都不足以形容,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林江月一个劲儿贬低这顾宗珵,然后方先生竟然就主动开口收徒,林江月愤而离去,方先生还面带笑意……他真是彻底没脾气了。
顾宗珵追上林江月,林江月已经面色如常了,她对顾宗珵得意一笑:“怎么样,我说过吧,方先生肯定会收你为徒的。”
顾宗珵很有自知之明道:“那也是看你的份上才收的我。”
“就算是这样,也得你有真材实料才行。”林江月说道,方旃阳纵然再想收她,也不可能收一个资质愚钝的徒弟,否则好处没讨好,反而自砸招牌,“所以说我很厉害吧。”
“嗯,很厉害。”顾宗珵真心实意的说道,想到先前林江月巧舌利辩,棋高一筹的样子,面对那么多质疑的目光,毫不畏惧,如同天上的日头一般耀眼,让他佩服之余又不免自惭形秽。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曾经是怎么熬过来的……”林江月嘀咕,别人为了一个高考最多辛苦一年,她从三岁开始就一直辛苦到了高中毕业,谁让她倒霉,摊上了那么较真的爸妈:老爸是法学博士,兼学西方哲学,祖父祖母两个都是学西医的,而老妈则是历史博士,兼修古典文献学,外祖父是学国学的,祖母是做学考古的,老爸老妈在一次聚会上认识,一见钟情,擦出爱得火花,三个月后闪婚,一年后生下她,然后夫妻离婚了——为着一个中国古代法律方面的一个问题,夫妻俩争辩不休,谁也不不服谁,相看两厌,直接就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