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晏原本想嫌弃两句,瞧见那些小孩都在卖力干活,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换好衣服出来,对颜舜华说:“你们家怎么都请这么小的人?莫不是欺负他们好骗不懂讨工钱?没想到你们沈家居然是这样的!”
颜舜华还没反驳,干活的小孩就忍不住了。年纪最大的女孩约莫十岁,听陶知晏信口胡说,面上带上了怒火:“才不是这样!是东家收留了我们!”今年秋天收成不好,入了冬雪又特别大,饿死冻死的人不在少数,家里养不活孩子的,都想着把孩子带到城里卖掉。
就算是要当别人的下人,也比活活饿死要好。活着总比死了好不是吗?
也有一些疼孩子的,带着孩子进城躲冬,吃的穿的都给了孩子,自己反倒饿死冻死了,只剩孩子流落街头。
这惨不惨?当然惨。
可就算是沈家也只能施点粥,没法把这一切往自己肩上扛。沈家能庇护自己底下的佃户,帮他们垫着点税钱,别人家能吗?
总不能沈家全垫了吧?
对于这种惨况,搬出整个沈家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年纪最长的女孩一开口,其他人也忍不住帮着说话,不一会儿整群小孩都低着头啜泣起来。前头的客人听了哭声,进来一细听,都叹了口气。
客人们大多是码头的苦力。见陶知晏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都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啊。还是沈家心善,帮着这些小孩,也方便了我们。去别人家,哪有这么便宜的东西可吃?和我们自己做饭都差不多,还得供这些小孩吃住。”
有人也顺势发发牢骚:“再过些日子,河道结冰了,船过不来了,唉,我们也要吃不上饭了。”
这话一出,食坊里外都变得沉默无比。
陶知晏还小,却莫名地觉得很难过。他看向那些苦力,这时候苦力们都穿上衣服了,只是肩膀上都垒着不少补丁。刚才那么冷,他们却不穿衣服,不是因为他们不怕冻,而是害怕把衣服磨坏了吧?
陶知晏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感觉上面都是刺,刺得他浑身不舒坦。看着食坊里的人哭的哭,叹气的叹气,不知怎地竟觉得鼻子发酸。他不开心地说:“我先回去了!”说着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颜舜华说:“等等!”
陶知晏转头看她。
颜舜华说:“衣服不要扔了啊,叫人帮忙送回来,好多人还等着穿的呢!”
陶知晏虎着脸:“知道了。”
颜舜华讶异地看着他,像在好奇他为什么突然不和她抬杠了。
陶知晏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这时李卓然掀开布帘从外头走了进来,提醒颜舜华:“姑娘,大老爷下船了。”
颜舜华“啊”地一声,没再理会陶知晏,径直跑了出去,直奔码头。
近了,近了!
一行人正从客船上下来,为首那人身形英挺,面庞俊朗,瞧着高大又英武。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一定是你们昨天没有谷粒我,所以才更得这么晚!感觉点击和留言都少了一大截,难道昨天的更新没有显示么!/(ㄒoㄒ)/~~绝对不是我写得慢兼拖延症!
要不就22:22:22更新好了…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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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宠冠六宫》/春溪笛晓
第十三章
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来人正是威武大将军沈大郎。一路走来,他去了几处营地巡查,身上还穿着一身戎服,兜鍪、领巾、胸甲、臂甲、护腰、腹甲、腿甲、吊脚、长靴,无一不齐,威风凛凛。
沈大郎一下船,便见一女娃娃由远而近,小胳膊小腿的,跑得倒挺快。她今日一身红底猎装,头上顶着两个包包头,衬得脸色红润可爱。
这不是他的宝贝外甥又是谁?
沈大郎心中欢喜,弯身想将颜舜华抱起来。可一弯腰,他身上的盔甲哐当作响,提醒着他这样的衣着十分不便。
沈大郎正犹豫着,颜舜华已就势扑进沈大郎怀里,欢快地喊道:“大舅舅!”颜舜华是真的高兴。云初表哥守城战死时,她没亲眼看见,接着她也很快追到了黄泉之下,倒是算不上太过伤心。而大舅舅她是真的很多年没见了…
颜舜华记得小时候她最喜欢让沈大郎抱自己,高高兴兴地玩沈大郎的胡子。后来她回京了,不知不觉就长大了,该议亲了,不能再像儿时那般胡闹。
守青涧城时,她睡得少,每回一合眼就梦见通州。
她梦见自己还小,大舅舅他们还在,一切都还好好的。
母亲待字闺中时种下的花又开了,姥爷站在花前绷着脸练拳。她一跑过去,姥爷的脸就绷不住了,慢慢露出了笑容,白花花的胡子也跟着动。她觉得有趣,可着劲跳起来抓姥爷的胡子,姥爷“哎哟”一声,怒瞪着她,连声说:“不乖,不乖,晚晚不乖。”她想笑,眼泪却飙了出来,醒来时脸上温热一片。
颜舜华鼻头一酸,小声地再喊了一遍:“大舅舅。”
沈大郎最疼这外甥女,哪会察觉不出颜舜华的不对劲。他小心地将颜舜华抱起来:“谁欺负我们晚晚了?”沈大郎说着,目光落到了旁边,瞧向跟着颜舜华过来的陶知晏。
难道是这小子?
陶知晏吓了一跳。他虽然顽劣得很,什么都敢做,可也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怕。
这可是圣上亲封的威武大将军啊!
那些戏文都怎么唱来着?沈大郎一人就杀了几百鞑子,还用鞑子的脑袋在城外垒出个“人头堡”,吓得鞑子不敢再进犯!
更要命的是,这位威武大将军特别宠爱颜舜华。想到刚才自己差点推了颜舜华一把,陶知晏顿时后怕不已。要是沈大郎知道了,不会把他的脑袋也垒到人头堡上吧?
陶知晏退了几步,准备开溜。
沈大郎一眼瞧出陶知晏的心虚,目光一凝:“陶家小子?”
陶知晏被点了名,把心一横,梗着脖子说:“我才没有!明明是我被踹下水!我哪里欺负她!”想起李卓然那悄无声息的一脚,陶知晏心有余悸。这都什么人啊?太吓人了。
见陶知晏眼睛瞟向李卓然那边,沈大郎就猜出了大概。陶知晏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推颜舜华下水反倒被李卓然弄了下去。都是小孩间的玩闹,沈大郎也不再计较,他哈哈一笑,夸了李卓然一句:“卓然干得不错,以后都这样干。”
换了别的下人,恐怕早就受宠若惊地表忠心了。李卓然却不一样。他顿了顿,“嗯”地一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大郎眼底掠过一丝异芒。李卓然本领了得,脾气却太冷了点,什么都难以打动他。这等意志坚定之人,日后定能成大事。
好在李卓然对别人都漠不关心,对颜舜华和李嬷嬷却是不同的。有李卓然护着颜舜华,就算让颜舜华去京城他们也能放心。
沈大郎右手抱着颜舜华,左手一动,倏然袭向立在一旁的李卓然。李卓然一愣,下意识想还击,看见沈大郎抱着的颜舜华时却收了势,硬生生受了沈大郎一击。
李卓然面色不变,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沈大郎:“…”
他手掌一转,拍上李卓然肩膀,再次夸道:“真的很不错。”
李卓然目光一闪,看了看颜舜华,总算没有躲开沈大郎的手。
沈大郎:“……”
敢情他还嫌弃来着?
李卓然不吭声,颜舜华不乐意了:“大舅舅你怎么能以大欺小!”别人不知道李卓然的脾气,她还不知道吗?颜舜华挣扎着滑下地,关心地问,“卓然你没事吧?”
李卓然说:“没事。”
沈大郎摸摸鼻头。他只是想试试李卓然如今的身手,谁知李卓然居然不还手也不躲闪?
见宝贝外甥女恼了,沈大郎只能赔礼道歉:“好了,是大舅舅不对。”他朝颜舜华伸出手,“来,大舅舅抱你回家。”
颜舜华说:“不要,硬梆梆,不舒服。”
沈大郎只能改为牵起颜舜华的手:“好,不抱不抱,我们一起走回家。”
见沈大郎满脸无奈,颜舜华才再次露出笑容。李卓然跟着他们往回走,眼底也染上几分笑意。
他们姑娘就是这么善良,看不得任何人受委屈。
等颜舜华一行人走远,陶知晏才回过神来。
天哪,这两个人可真吓人。
一个硬生生受了威武大将军一击,另一个更可怕,居然为自己下人和威武大将军闹脾气!
陶知晏没了玩耍的兴致,偷偷摸摸地回了家。
沈家很快热闹起来。
沈大郎不在,沈家尚且宾客盈门,沈大郎来了自不必说。沈大郎忙得连轴转,妻子种玉卿也没闲着,各家的女眷都陆续登门拜访。种玉卿是将门虎女,对着送来的帖子一筹莫展,这么多帖子得见到什么时候去?
种玉卿头疼,颜舜华眼珠子一转,替种玉卿将帖子分门别类地摆开。左右谁也不会想着见一次就攀上多少交情,分批见一见,考察一下哪些可以深交、哪些不可深交。
种玉卿并不笨,她只是不擅长而已。一看颜舜华的动作,种玉卿便明白过来。她笑着说:“还是我们晚晚聪明。”她拿定主意,领着晚晚去找沈老夫人。
于是颜舜华也忙碌起来。
比旁人多活一世,颜舜华往日的张扬肆意虽不曾完全收敛,但也不至于像从前那样一下子让自己变成众矢之的,连个闺中之友都难交。
女孩子也有女孩子的可爱呀!
几场宴会下来,颜舜华结识了不少女孩儿。
沈大郎这次回来不仅管着通州军务,还兼着通州州牧的位置,各家女眷都得了嘱咐要好好结交种玉卿和颜舜华。颜舜华也不挑,谁来都玩得好,小女孩间流行的投壶她能玩出许多花样,到后来成了她在教、其他人在学,竟一下子成了女孩儿间的中心。
眨眼间已到了腊月,颜舜华单独请了几家姑娘来赏梅。说是赏梅,其实就是玩儿,吃吃喝喝聊聊天。
颜舜华爱吃也爱美,这都是女孩之间永恒的话题,她换上丰和绣庄新裁的冬衣,样式是她让人照着做的,颜色也是她亲自配的,小孩子的衣服没那么多避讳,往往是色泽鲜亮的,一堆女孩儿坐在那儿,光是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颜舜华也觉得舒心。她耐心听着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询问颜舜华新样式是不是能买到、自己又适合穿什么颜色、配点什么样的首饰好,一一答过去,女孩儿们都欢喜不已。
几番接触之下,颜舜华每每出行便不是形单影只了,想做什么都有几家姑娘陪着,好不惬意。
有颜舜华愿意走近些的,自然也有颜舜华疏远的。颜舜华从前从不出现在女孩儿的聚会之上,她们原本隐隐以另一个人为首。
那是林州丞家的女儿林灵妙,弹得一手好琴,琵琶也练得不错。
陶宽年岁渐高,很多事无力再管,几乎都交付给这林州丞。是以沈大郎被重用之前,林灵妙才是一直被捧着的那个。而颜舜华的身世则被她们议论了许久,都觉得颜舜华在沈家住得不明不白、十分尴尬。
眼下沈大郎高升了,颜舜华被捧起来了,林灵妙一下子被挤到一边。
林灵妙心里自然不大舒坦。回到家被庶妹挤兑了几句,林灵妙心情更加不好,回到房里眼眶就红了。
都怪颜舜华!
以前颜舜华就够抢风头的了,连陶州牧的孙子陶知晏都比不过她,别人都踩着陶知晏夸她聪慧。不过那时颜舜华不爱和女孩儿凑一块,沈家人也不掺和各方宴请,林灵妙倒也没那么在意。
不想沈大郎突然入了圣上的眼,连她爹都得巴结。每回她去沈府赴宴,她娘都再三嘱咐,要她好好和颜舜华相处,不要意气用事。
可林灵妙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林灵妙不想一辈子耗在通州,她每年都盼着随母亲去京城外祖家,亮出一手好琴技让所有人对她刮目相看。
要是连在通州都压不过别人,还怎么去京城!
林灵妙说:“绿绮,给我准备一下,我要练投壶。”颜舜华虽然投得好,花样也多,但她不甘心就这么输掉。
颜舜华教的,她都听懂了。既然听懂了,怎么可能做不到?技艺这东西,比个手熟而已。她能把琴练好,就不信对付不了这投壶!
下次再赴宴,她一定要叫颜舜华大吃一惊!
*
与此同时,沈大郎与州牧陶宽完成了交接。
陶宽眉间忧虑重重。
通州交给沈大郎他是放心的,可其他州呢?朔北十二州,有几个沈大郎这样的人?有多少人愿意像沈大郎这样放弃富庶之地,来守着这危险重重的朔北十二州?
陶宽叹了口气,问起另一件事:“你刚从京城回来,应该知道不少消息。早前就听说南边蛮子乱起来了,如今怎么样了?”
沈大郎面色一顿。他的心情也沉重无比:“朝廷…准备把越州、青州让出去。”
陶宽浑身一震:“什么叫让出去?”
沈大郎说:“就是给蛮子封王,把越州、青州赐了他们。等过年时蛮子使者来了,这事就会定下来。”
陶宽久久无法回神。
沈大郎说:“蛮子势大,此番来势汹汹,朝廷无奈之下才作此权宜之计。陶大人不必灰心,日后朝廷定会将越州和青州取回。”
这话其实连沈大郎自己也不信。
都已经是吃进嘴里的肉,能那么容易让对方吐出来吗?
天色阴沉,满天积云遮天蔽日,仿佛将要下雨,又仿佛将要下雪。陶宽安静了许久,终是问出了忧虑已久的事情:“沈将军,你说朝廷会不会将朔北十二州也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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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宠冠六宫》/春溪笛晓
第十四章
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京城,慈孝寺。
白马寺要做一场盛大的法会,顺带邀请了慈孝寺主持去观礼,回来之后,主持圆空大师便回了禅房。想起法会之盛况,圆空大师心如刀绞,这本该是属于慈孝寺的啊!
圆空大师闭门不出,直至夜幕降临仍兀自坐在房中。夜色笼罩整个慈孝寺,四周都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圆空大师和衣而卧,偏又忐忑难眠,正要起身念念佛经静静心,却听幽幽琴声从不远处的禅院传来。
琴声幽沉,如茫茫江水,无波无澜,明月当空,澄江似练,好一片幽茫景象。
圆空大师不是懂琴之人,却将琴声之意听得真切,心中不由跳出几分思量:这弹琴之人技艺许是不算超群,但胸中必然有大智慧,否则绝不可能弹出这般意境。
仔细听来,这琴声竟与他此时心境极为切合!
圆空大师满腹怅然,不由走出禅房,仰头看着天上的圆月。又是一年将过,慈孝寺的香火一日不如一日,他眼前真与那琴声似的,天也茫茫,地也茫茫,寻不着前路。
正想着,那琴声突然异峰突起,宛如百潮齐生。
月色犹在,江水犹在,却与方才的幽茫不再相同。
倏然间,浪起涛涌,犹如千军万马趁着月夜渡江而来,惊起四野飞禽。一时浪也汹汹,马也嘶嘶,禽鸟振翅而飞,划破幽寂夜空。
圆空大师再也无法安立原地。
他快步走出自己所居住的禅院,喝令其他人都退回禅房之中,自己径直前往琴声所在之处。
那里,住着一位贵人。
这一回,圆空大师没有丝毫犹豫。他赌了今上对慈孝寺的观感,已经赌了师叔留下的药,到了这一刻,他还有什么好犹豫?
自从白马寺先一步得了今上青眼,慈孝寺就注定没了出路。在京城这种地方,天子的喜好就是一切——慈孝寺日益惨淡的香火就是最好的证明。
达官贵人的亲眷就算要等个几天,也宁愿等白马寺的一间禅房,而不会转往慈孝寺这边。
圆空大师迈入“贵人”的禅院。
已是深冬,禅院中的花木都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只有两株梅树还开着花,稍稍点缀了这冷清的禅院,不至于让它显得过于寥落。
禅院之中有一处小亭,有一人身披裘衣坐在那里,姿容绝佳,气度出尘。
他的手还按在琴弦之上,仿佛还有余韵萦绕在他指尖。
这如画般的一幕落入圆空大师眼中,却只看到另一样东西:这位贵人身上紫气更甚,那缠绕在他眉间的黑气却正在消退!
有人替这位贵人解了灾!
圆空大师心中惊骇不已。什么人运道这般强盛,居然能替这位贵人解灾?惊骇过后,圆空大师眼里光芒大盛。
眼前这位贵人命中有三灾六劫,十余年熬过来,先是父亲暴毙,应了火灾;几年后又逢母亲改嫁,应了水灾;再到不久前的命悬一线,应了风灾;至此,三灾算是过完了。余下的六劫只是应三灾而生,若能早作提防,未必不能险中求生——险中求胜!
圆空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上前坐到了“贵人”对面。紫气扑面,让圆空大师心中郁气全消。
有的,只剩对将来的期望。
*
年关将近,颜舜华越发忙碌。
李卓然沉默寡言,不是经营店铺的好人选,颜舜华观察了一段时间,将那机灵的伙计拔为掌柜。
伙计叫赵平,有个弟弟叫赵凡,很平凡的两个名字,搁在寻常百姓家却透出了点不凡的味道。要知道百姓家里起名,大多会像沈家那样,最年长的叫大郎,排行第二的叫二郎,接着就是三郎、四郎、五郎,赵平、赵凡这样的,已经算是有人为他们悉心取名了。
赵平为人机灵,善于应变;赵凡却木讷少言,若不是他有个会来事的哥哥,谁都不会注意到他。
赵凡不善言辞,在算术方面却十分了得,食坊的账目经他一整理,马上变得清楚明白,连颜舜华都能轻松看懂。
稍一打听,颜舜华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这两兄弟虽然出身寒微,却曾有幸得比邻而居的秀才教导,识得不少字,算术也略通一二。
若不是深知没有家世、没人举荐,寒门子弟不可能有出头之路,他们说不定会一心钻研学问,以盼日后能出人头地。
眼下的话,他们母亲病重,需要钱来治病——出人头地什么的,还是别去想了。
颜舜华知道赵平与赵凡的情况后没说什么,只将食坊交给赵平去打理,账务则由赵凡掌着。
食坊厚道的价钱、方便的吃法招来了不少客人,不过才一个多月,盈利已经相当可观,说出去恐怕会吓别人一跳。
赵平和赵凡当然不会说出去。赵平主动找上颜舜华:“我觉得在北边可以多开一间。我们不开,别人也会开的。”
颜舜华说:“钱够么?”
赵平点头。他指的钱够当然不是买铺位,而是租铺位,过了春天,天气转热,这生意可能就不好做了。
眼下店中收留的孤儿已有近二十人,人手过多,难免有人偷懒耍滑,不好弄,还不如分两家,多赚一把。
至于过完春天该怎么弄,赵平相信颜舜华是有主意的。
赵平将自己的分析和手里能动用的钱的数目说出来。
颜舜华说:“那就开。”她笑眯眯,“这事交给你去办。”
赵平没觉得意外。他会挑这个头,自然是有心表现自己。
得了这句话,赵平马上行动起来。年底了,城里的租金都涨了一番,不过赵平耐性好,嘴巴又巧,硬是让他以极低的价格租下了店铺。过不了多久,另一家食坊就悄无声息地开了起来。
这边食坊闷声赚钱,丰和楼管事那边一时也没注意上,等第二家食坊开了,他们才察觉有这么个小小的“对手”。
派人去一刺探,管事哭笑不得,去见沈老太爷时提了一句:“姑娘手下的人可真厉害。”
沈老太爷自然也知道李卓然蹭着丰和楼的方便购入食材的事,叫来管着这事的人一问,才知道李卓然要的量很大,几乎超了丰和楼十来倍!
这不仅是一天的数,接连大半个月都是这样!
这当然和丰和楼的精益求精有关,经营到丰和楼这种程度,早已不再追求量了。
可饶是如此,这样大的量还是叫人吃惊!若不是靠着丰和楼这边的便利,食材恐怕会供应不上了。
沈老太爷思及李卓然的脾气,怎么都不信这是李卓然张罗出来的。他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直接叫来李卓然,开门见山地问:“那两间食坊是你开的?”
李卓然坦然地说:“不是。”
李卓然的嘴巴撬不开,沈老太爷只能谆谆善诱:“你把它给了你母亲?”
李卓然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