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好,比男人好还强!”见傅解意面带不屑,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女儿开解,“男人即便是在京城任职,也是白日里不着家吧?更别提还有外放不带家眷的!你跟婆婆见面的时候,肯定比跟男人见面的时候多!”
靖宁侯府太夫人多和善啊,不管是前头的齐夫人,还是如今的顾夫人,从来没刁难过!鲁夫人拉着傅解意讲理,“这有多难得你知不知道?好婆婆可不多见!”世上多的是年轻时做媳妇受尽千辛万苦,好容易熬到了自己做婆婆时便端足架子的人,要不俗话怎么会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
傅解意几回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还是先不说吧,八字还没一撇呢,说出来怪羞人的。“娘,天底下又不是只有靖宁侯府一家有佳子弟。”还是委婉提醒着。别的人家不提,单单近日才回京城的韩国公府和汝南侯府,都是开国元勋,世袭罔替的公侯府弟,都有年龄合适的翩翩公子。
“娘知道,你这些时日一个接一个花会、诗会、游园会的,结识了不少名门贵女。”鲁夫人叹道“她们家中许是会有兄弟,你如今眼光高了,也是难免。只是意儿,你听娘一句话,像岳家这样的人家,真真是难得的。”除了岳霆不能继承爵位,真没旁的毛病可挑。
傅解意含笑敷衍,“我听娘的。”议亲可是个麻烦事呢,议来议去便过了冬,过了年,将来再说罢。真到了来年春暖花开时,也该尘埃落定了。
鲁夫人很快下了请贴,顾夫人很快登门拜访,二人见面很是亲热了一番。不过,提及亲事,鲁夫人却不大热络,“怕是我家丫头,配不上贵府公子呢。”
顾夫人知道是前阵子被冷落的缘故,陪笑解释半天,“实实是前些日子家里事情多了些,穷忙。这不,才抽出功夫来。”
鲁夫人摆够了架子,方给了笑脸,“过些时日先透给太夫人听听,想必她老人家也是愿意的。若太夫人应了,再请侯爷定夺。”鲁夫人私下里这么说,顾夫人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傅解意的婚事总要祖母和父亲点头才算数。
正事说完,二人又头并头说了半日私房话。鲁夫人羡慕顾夫人有个从不曾难为她的好婆婆,顾夫人羡慕鲁夫人“您的嫡子,可是世子呢”,自己也生了两个儿子,还是聪明康健的儿子,却做不得世子,继承不得爵位。
二人依依不舍的散了。送走顾夫人后,鲁夫人独自坐在厅中,神情怏怏。顾夫人嫁的还是有儿有女又比她大上一截的男人呢,也比自己强!自己家中这一堆一堆的妾室姨娘、庶子庶女,看着就烦。
顾夫人前头的那位,确确实实是去世了;自己家前头那位,如今还活着,还有了傅深的女儿!鲁夫人想到这里,更觉得自己命苦。
谭瑛如今是说不回来,可她若改了主意回来呢?太夫人还是时不时的命傅子济去安家传信,“你回不回的不打紧,我傅家的血脉不可流落在外”,看样子是真要认回解语。鲁夫人皱起眉头:若是自己这边跟岳家议定了亲,偏偏到时解语认了回来,那这亲事会不会被解语抢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事可要防着些。鲁夫人拍案而起,这根本不该出生的解语,休想抢走解意的亲事!
53
解语这丫头多有心计啊,能到别院劫持自己亲爹,到靖宁侯府劫持自己亲祖母。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做,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抢解意的亲事,那更是不在话下了。鲁夫人越想,越觉得解语可怕、可恨、可恼。
“父亲很是宠爱解语呢。解语在西京遭弃婚之辱,父亲才到西京数日,那抛弃解语的蔡家双亲,便深夜被杀了。”傅解意前些时日说过的话语仿佛响在耳边,鲁夫人一下子精神了,解语是嫁过人的!她和蔡家那小子连堂都拜了,才被蔡家赶出来的!
鲁夫人命人唤来傅解意,拉着她的手细细询问,“那蔡家,还有人么?”不是说死的是蔡家双亲?若是解语的夫婿尚在,“好女不事二夫”,要想法子让她依旧嫁回蔡家,绝了后患。
“蔡家那对年轻夫妇命倒大,男的是早就到了京城,女的是父亲才入西京城便起程进了京,堪堪难过一劫。”傅解意轻笑,“那男子,听说还拜哪个大太监做了干孙子呢。”拜太监做干儿子干孙子的那都是多么没廉耻的人呢,这样人,怪不得能做出弃婚之举。
鲁夫人忽然不满意了,“闺阁少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这孩子,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的?她都结识了什么人呢。自己这当家夫人都不知道的事,解意这未出阁的女孩儿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娘,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傅解意抬头看着鲁夫人不赞成的神色,微笑说道。您不是总担心谭夫人和解语,那可要把她们的底细都摸清了呀。
解语只有安家的事,蔡家的事,近来又和靖宁侯的外室子做了邻居,旁的便没什么了。谭夫人,从前只听说她是已故谭阁老的唯一嫡出女儿。却不知道,原来她的外祖父是鼎鼎大名的杜首辅,那个先帝时期清誉满天下、士林敬仰的武英殿大学士。
杜首辅已去世几十年了,可杜家即便到了如今也是名门望族。他的嫡子杜如山十八年前病逝,遗下一子一女,儿子杜知安现任浙江布政使,女儿嫁到了云南的路国公府;庶子杜如海、杜如江还健在,一任刑部侍郎,一任太常寺少卿。
谭阁老家中人丁单薄,谭阁老只有一位亲大哥,早已去世了,且无子息;谭阁老则只有一个儿子,即继室夫人所出的谭端。谭端原本靠父荫在国子监读书,后来以监生身份任了户部主事,依然是靠了父荫,自己并无多大建树。
傅解意把这些说完,鲁夫人听得目瞪口呆。还要知道谭瑛外祖父家、娘家这些人啊?有什么用。继母、异母弟弟不用说了,从来跟谭瑛不睦,不会帮着她的,再说他们也没什么本事;那杜家如今剩下表哥表姐、庶出的舅父,还会有人帮她?十六年前谭瑛猝死都没人说过什么,难不成如今会有人出头为她主持公道?
傅解意笑笑,“若谭夫人始终不肯回,怕是父亲回京后便会寻到杜家人,要杜家人帮忙劝解;若谭夫人肯回,那可热闹了,杜家人、谭家人必会常常上六安侯府来。”杜家是来给谭夫人撑腰的,谭家是来打秋风的。
傅深已经有几十个小老婆了,若是再回来一个原配大老婆,自己这日子还过不过呀。鲁夫人倒在罗汉床上,捂着脑袋“哎哟”,愁死了。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已经是这样了,再多一个又如何?傅解意淡定望望鲁夫人,女人一辈子可不都这样么?出了自己院子,跟婆婆妯娌大姑子小姑子斗;回到自己院子,跟妾室姨娘通房丫头斗,哪有消停时候。
斗呗,谁怕谁,姑娘我从小斗到大的。傅解意怜爱注视自己纤细白嫩的小手,颇有大无畏精神的想道。
“…谭家,便是这样了,无甚可说的。杜家却是非同小可,杜首辅的儿孙有出息的很多…”岳霆不动声色听着门下清客的回报,原来谭夫人外祖家还是显赫的。不知十六年前,连谭夫人的尸首都未见到,如何许傅家报了“病亡”?
清客回报完,岳霆客气道谢“辛苦先生了。”清客笑容满面道“哪里,哪里。”他查这些事情时借口“要请客”“要送礼”,常到账房支银子。不管支多支少,从来没被驳回过。互相客气了几句,清客喜滋滋退下去了。
“解语已经喜欢我了”,“解语已经喜欢我了”,无忌的声音仿佛就响在耳边,岳霆猛然摇摇头。无忌懂什么,小孩儿家知道什么叫喜欢。
解语是真正的傅家嫡长女,跟我议亲的可不正是傅家嫡长女?无忌,我才是可以匹配解语的人。岳霆想起无忌从小到大的不懂事,无比烦恼。
次日,岳霆秘秘吩咐人把谭夫人尚在的消息传到杜侍郎、杜少卿府中。又命人从当阳道把采绿唤回靖宁侯府,先问了问张的饮食起居,满意的点点头,“你服侍的很好。”采绿正要谦虚几句,却听岳霆又问,“少爷可常出门?”。
“少爷白日里极少出门的,都是在演武场苦练功夫。”采绿陪笑回道。要说起来这位少爷真是极好服侍,不挑吃不挑穿的,也不乱发脾气。除了爱晚上翻墙去邻舍,真没旁的毛病。
“那晚上呢?”岳霆接着问。采绿心下打了个突突,恭谨回道“晚上少爷还是和师傅在演武场练功夫,师傅说,少爷进步神速。一则是少爷天赋极佳,二则少爷小时候底子打得好,三则少爷很用功,四则少爷很用心,师傅说他心无旁骛…”把张夸了个够。至于翻墙,采绿暗想,做下人的哪里知道,没准儿少爷是练轻功呢。
岳霆沉默半晌,吩咐道“好生服侍着。少爷还是孩子脾气,若他要做什么不周到的事,要好生劝着。或回侯府禀报于我。”采绿忙一一答应,告退出来。
岳霆很是气闷。这无忌是怎生每晚跟解语学兵法的?采绿这大丫头竟不知道!气了一会儿却又有些高兴,看来无忌翻墙过邻舍是偷偷摸摸的,没人知道啊。甚好,甚好,没人知道。
解语什么都好,只是有些不拘小节。往后可要好好劝劝她,让她务必改掉。朦朦胧胧快要入睡时,岳霆朦朦胧胧的想道。
“哎,你今晚到我家做客好不好。”张鼓起勇气,终于问了出来。很不公平啊,每晚都是我过来,你从来不过去。
解语有些诧异的看了张一眼,到你家做客?大晚上的到你家做客?见张脸渐渐红了,解语使坏,故意凑上前去,“大胡子啊,到了你家,有什么好招待?”
白玉般精致的脸庞就在自己面前,一阵若有苦无的幽香沁人心脾。张心怦怦跳,脸色通红,结结巴巴说道“没,没什么好招待。”说出来又觉得不对,“不是,想让你看样东西。”
解语见他僵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也不忍心逗他了,“你拿过来给我看就好了呀。”不再往前凑,规规矩矩跟他保持一米左右的安全距离。
果然解语稍稍离开,张就能够呼吸了,身子也没那么僵硬。他温柔看着解语,“拿不过来的。”东西太大了,真拿不过来。
解语笑咪咪说道“好啊,大胡子带我翻墙过去。”能上房,能翻墙,好事啊。虽然自己练不会轻功,可被会轻功的人带着,也蛮好玩的。
采蘩、采O早早便睡下了,解语这院子并没有旁人。张轻轻揽着解语的腰,“莫怕,我轻功很好的。”解语被他带起,顺顺当当落到邻舍。
“大胡子好厉害!”解语大喜,夸奖道。张昂起胸,“那是当然!”练了很久好不好,下了很多功夫呢。沈迈曾大为吃惊,“阿你不是个懒瓜么?居然这般肯吃苦!”哼,他才是懒瓜。
“哎,你怕不怕?”张也不看解语,冲着前方问道“要是怕,你拉着我的手。”说完后又补上一句,“下人们全都睡下了。”早交待好他们了。
解语笑笑,拉住张的手,“走吧。”到底让自己看什么呢?还是拿不过来的。珍珠玉石?不会,那个很好拿。笔墨纸砚?也不会,这个也不重。会是什么呀。
解语一路想着这个问题,却不知苦了张。她的小手软软的,柔若无骨,握在张手中,张神魂颠倒了,“真软。”握着她的小手,真舒服。
“到了。”总算张还没迷路,顺利把解语带到了目的地,是一幢普普通通红墙绿瓦的房子。外面看着平平无奇,进到房中,解语顿住了。
一边是“浴”,一边是“厕”。“浴”这侧,由白色大理石围成一个大水池,上方一个古铜青鸟口中,源源不断吐出温热的清水,注入水池中;“厕”这侧,“绛纱帐大床,茵蓐甚丽”。
还是前些时日,晚上一起读书,大胡子看到《世说.汰侈》,嘟囔道“如个厕,也这般讲究,真是穷奢极侈。”解语点头,“所以他最后被杀于东市。”
“不过,厕确实是该讲究的,浴也是该讲究的。”解语随口发了句感概。谁知张便记住了。
“喜欢不?”张小心翼翼的问道。解语心中感动,连连点头,“喜欢,很喜欢。”怪不得他说拿不过来,原来是这个啊。
张兴奋说道“你喜欢便好。哎,即便将来咱们救了安伯父以后落草为寇,也能再做一个这样的。”解语说该讲究,那一定是该讲究。
54
在土匪窝里,弄上个豪华舒适的“浴”“厕”?解语想像了一个这个画面,觉得挺有喜感,认真的点头,“我看行。”敢情当土匪也是可以很享受的。
张也很认真,“其实又何必定要等到安伯父被发配西北苦寒之地时候咱们再劫人?如今便去劫了大理狱,岂不是更痛快。”不管再怎么上下打点,再怎么被照顾,安瓒在狱中到底还是不舒服的,不自在的。不如早点把他救出来。
“不妥。”解语摇头,“大理狱离大堡台很近,大堡台可是府军前卫的驻地!”府军前卫号称“带刀舍人”,是皇帝亲卫,战斗力还是很强的。更何况京城重地,五城兵马司不间断的在巡逻,劫狱谈何容易。
提到府军前卫,张忽然想起,“岳霆说让我去府军前卫当差,爹爹也说府军前卫有前程。”自己去了锦衣卫,暗地里把安伯父伤养得差不多了;若再去了府军前卫,没准儿能把人顺利劫出来!
张殷勤问道“解语,我去府军前卫好不好?”大眼睛亮晶晶的,跃跃欲试的神情。做土匪也好,做侍卫也好,只要能把人救出来就成。
解语觉着有些好笑,这人一会儿是官,一会儿是匪,还真的是很离经叛道。“好啊,只要沈迈肯放你去。”你父兄都同意了,谁知师傅同不同意。
张不以为意的说道,“沈迈才不管我做什么呢,再说他这两天便要走了。”谁知沈迈怎么想的,这都入冬了,偏要趁这时候回泽山。冬天山上的日子能好过?
这个沈迈,他只关心两件事:一件,是要自己把沈家功夫学全;一件,是要自己生了儿子姓沈。其余的,他才懒得管呢。张想起沈迈逼自己练功时的凶残,对沈迈很有些不满。
“沈迈要走?那是不是说你功夫已经学好了?”解语大为感兴趣。沈迈不是立志要把全部沈家功夫传授给大胡子么,既然这时义无反顾的要走,怕是大胡子功夫已经很好了。
“他说我只学会了个皮毛,”张颇有些愤愤不平,“说我架式是有了,精粹还没领会呢。也不知往后能不能领会到。”两人若真放开了打,张在沈迈手下走不上一两百招便会落败,张大大的不服气。
“这已经很不错了,”解语安慰他,“大胡子你只学了大半年,假以时日,功夫定会一天比一天好。”总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那是,我肯定一天比一天好。”张自然而然说道“等到去劫狱的时候,我功夫会更好的。”沈迈还说留几个好手帮忙,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
“也不一定要劫狱,”解语沉吟道“半道儿劫人也不一定,要说起来呢,还是能跟着大赦最好。”不为别的,总要为岳培想想。他如今是军方要员,亲生儿子跑去做这些,万一失了手,总归会让他为难。
少不得又要跟这帮死太监打打交道,解语无奈。天朝历史上最变态的制度之一就是太监,不完整不健全的身体,扭曲恶毒的心灵。他们围绕在皇帝身边,左右着朝政,左右着国计民生。
“先去走走太监的路子,宁可多费些财货;若好,那便万事皆休,若不好,咱们出城劫人去。不能在城中连累你爹爹。”其实连累的不只是岳培,包括谭瑛、安汝绍、安汝明。若真犯下案子,他们目前的平静生活会全被打乱。
安汝明还一心一意要读书考取功名;安汝绍只有四五岁,京城宁静安逸的生活对他才是最合适的。流浪江湖?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怎会适应。便是谭瑛,从小养尊处优的,也过不了颠沛流离的日子。
“你说的对,他们老的老小的小,该是咱们两个保护他们。”张很有英雄气概的说完,第二天出门去寻了小辉子,“…姑娘跟我闹呢,这般容貌出众的佳人,实在舍不得她。要不,多花些银两,把她老子救出来?”张一脸苦恼的跟小辉子讨主意。
小辉子眼珠转了转。又是一笔大买卖上门了,这靖宁侯的外室子,出手大方着呢!“自然要救!佳人难得啊。”兴冲冲回宫,要寻机会跟程德说这事。不巧的事这些时日皇帝病了,程德忙得焦头烂额,小辉子也不敢过去说什么,只传话给张,“且耐一耐。”
接下来的这两日解语和张各自忙忙碌碌:张先是送走了沈迈,然后去了府军前卫当差;解语也是先为沈迈送行,然后喜出望外的迎回了自己的奶娘李嬷嬷,和她的夫婿孩儿。
“…别提了,才说了要回京,村上便来了土匪!出不了门啊…这回也是好容易才寻过来的,路上遇着好几拨土匪…”李嬷嬷提及这几个月的经历,还是心有余悸。十里堡离京城只有不到一百里,已是乱成这样了!
李嬷嬷的夫婿李大牛是个老实巴脚的庄稼人,一双粗糙的大手搓来搓去,却不怎么会说话。李大牛身边跟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脸黑红黑红的,一双眼睛甚是漆黑灵动。这是李嬷嬷唯一活下来的孩子,李峰。
谭瑛和解语看着灾民一般的李嬷嬷一家三口,心里都难受,“若了你们了。快下去洗洗,换身衣服。”谭瑛吩咐道。那边小红已经响亮的答应了,“是!”带着李嬷嬷一家三口去梳洗了,换上干净衣服,又麻利的摆上一桌吃食,“您饿了吧?快吃罢。”笑咪咪看着李嬷嬷一家三口埋头苦吃。
这丫头不错,性子爽利,快人快语。只是规矩还是不成,说话嗓门儿也太大了一点,走路也风风火火的。李嬷嬷一边嗽着口,一边慢慢想着。姑娘好容易逃出虎口回到家,可要让她过几天舒心日子。这服侍的人,务必要小心在意。小红是在夫人身边服侍的,是这个样子,那姑娘身边服侍的人?
再见面时,李嬷嬷便殷勤要求,“我陪姑娘一起住罢。”也好帮她管教管教丫头们。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姑娘,心疼她啊。
解语吓了一跳。陪我住?我都这么大了还用您陪?我是成年人了好不好。却也知道李嬷嬷是一片好心,求救般望着谭瑛。
谭瑛似笑非笑看了解语一眼,温和对李嬷嬷说道“嬷嬷才回来,且不忙着操心,先歇息两日再说。还有尊夫和令郎,也要做个安排。”李大牛是把侍弄庄稼的好手,正好把花园里的事管起来;李峰这个年纪,还是读书吧。
谭瑛把这意思说了出来,李嬷嬷却不同意,“他读什么书?不是那块料子!还是跟着小少爷跑跑腿,也算能派上个用场。”她本来是一个人在安家做工,这时候遭了匪患,一家三口全投奔来了,心里蛮过意不去。若是一家三口全都做事,不吃白饭,那还好。再让小的读书?哪那么厚的脸皮。
谭瑛温和劝她,“不是这么说。嬷嬷是有工钱的,尊夫也是有工钱的,两个人的工钱加起来,怎么还不能送一个孩子读私塾?定是能的。”李峰这个孩子看上去不像他父亲一样木讷,是个机灵孩子。若是不读书,没准儿误了人才。
解语笑咪咪帮腔,“隔壁巷子有位老秀才坐馆,听说是位饱学之士,且束修并不贵。明儿我让人去问问,把李峰送过去。”小孩子还是要上学的,这才十岁出头呢,就要工作了?童工啊。
李嬷嬷掉了泪,哽咽道“夫人和姑娘,都是好心肠,都是好心肠…”拉过李峰,命他磕头道谢。谭瑛温和道“快起来,不必多礼。”
第二天果然派仆役去老秀才的私塾问过,老秀才定要见了人方才决定收不收学生。待到见了李峰,考问一番,老秀才满意的点头,这个学生可以收。
之后李峰便日日上私塾读书,很勤奋用功;李大牛自作主张在花园偏僻处弄了个暖棚,种下些蔬菜,“过些日子,能吃上新鲜蔬菜了。”他憨憨的笑着,说道。
李嬷嬷急得够呛,“那是花园!不是菜园!”老爷和夫人都是风雅的人,姑娘尤其爱花,你怎么不声不响弄了个菜棚出来?下手还这么快,才到安家便弄好了。
解语知道了,忙笑道“嬷嬷,这是极好的事。如今年成不好,米面粮食菜蔬什么的都贵,还不好。自己家里有现成的,不用出去现买,多自在。”自己种出来的绿色蔬菜,蛮好蛮好。这个时代冬天想吃鲜菜都不一定能买到呢。
李嬷嬷吞吞吐吐回明了谭瑛,一脸羞惭之色。这李大牛,真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丢死人了。谭瑛面色沉静,“这有什么。大冬天的若有新鲜菜蔬,我们可有口福了。”李嬷嬷方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