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迈大笑着站起身,“丫头放心吧,我惜命着呢。”这丫头说这么多,不就是想着让自己活着回来么。好,既然有家人牵挂着,有家人等着盼着,我定会回来。
“看在丫头的份上,我不杀傅深。”沈迈走到门口,又回头来,笑咪咪说道。解语叹口气,“打仗么,打来打去苦的都是老百姓。您和傅深,倒不如先把陕西境内真正的盗匪先平定了,也算是造福陕西百姓罢。”你们两个先不忙着打,先打别人行不。
沈迈满意的看着解语。这丫头不错,将来小阿模样长得像他老子,聪明劲儿像他娘亲,一定是个又伶俐又厚道的好孩子。沈家后继有人了!沈迈哈哈大笑,大鸟一般掠起,翻墙回邻舍去了。
张最关心的却是如何救出安瓒。一则,他和安瓒一老一少甚是相得,他觉得安瓒斯文温和不端长辈架子,安瓒觉得他天性质朴有颗赤子之心;二则,安瓒不出狱,跟谁提亲去?不提亲如何能娶回解语。
“哎,怎么劫狱啊,你快告诉我。”张恨不能立刻飞去大理狱,背上安瓒破门而出。也不知凭自己如今这身功夫成不成?不管了,不成也得成,说什么也要把人救出来。
解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谁说要劫狱了。”我说的是“文的不行,来武的”,可来武的不一定要是劫狱啊,“大胡子,历来因矿监税使之事触怒皇帝的官员,要么是永系诏狱,要么是发配西北苦寒之地。”
这不靠谱的皇帝,行事倒也有规律。自从十六年前他设矿监税史扰民后,无数有良心有良知的官员前赴后继的反抗过,为民请命过。这些官员若最后若由皇帝发落,通常是两个下场:一个是关在诏狱不许出来,生不如死;一个是发配到西北苦寒之地,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自生自灭。
张也聪明起来了,“伯父已经出了诏狱,按说不会再进去,那便是发配西北?”发配西北好啊,路上劫人可容易多了。
解语沉吟道“我把历年来的邸报察看一遍,牵涉到这类案件中的官员见于邸报的共有一百四十三人。有三十三人如今还系在诏狱不见天日,八十八名发配西北。”
张问,“那剩下的二十二人呢。”解语声音苦涩,“还没等到御裁,便死去了。”或是被太监虐待至死,或者是自尽而亡。这些人全部是文官,清贵斯文之人,性命悬于宦官之手,是何等的屈辱。
“沈迈总说权臣多么多么不好,”张闷闷不乐好半晌,“依我说,其实是皇帝不好。他若不糊涂,这些权臣如何能肆意妄为为害百姓?我看皇帝才是罪魁祸首。”
“大胡子真聪明!”解语笑弯了眼睛,总算听到句像样的话了。时人往往骂太监骂权相,呸,没有不靠谱的皇帝纵容着,太监、权相就敢为所欲为了?
“不过,这样的话只能跟我说说…”解语话音未落,张已认真的打断她,“知道,只跟你说,旁人我是不会说的。连爹爹也不说,爹爹年纪大了,不让他操心、担心,不给他惹事。”
靖宁侯府。
“爹爹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们了。”岳培长叹一声,“你们兄弟二人各凭本事罢,安家也好,傅家也罢,总之你们求过亲,人家肯应了才成。”一家有女百家求。提不提亲是你的事,应不应,是解语家的事。
岳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见岳培神色惨淡,又觉歉疚,低声说道“谢父亲体谅。”解语是傅家的血脉,自然要到傅家求婚。傅家只会看上自己,不会看上无忌的。
父子二人俱是默然。屋内寂寂无声,墙角红木案几上一只莲花形状的纯铜香炉,静静吐着袅袅香烟,令人心神安宁。岳培忽问道“霆儿,若解语只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并非侯府嫡女,你可还愿意娶她?”
“儿子自是愿意,无论她是谁家的姑娘,儿子的心意都是一般无二。”岳霆毫不犹豫答道,“只是太夫人会不愿意。”傅家嫡长女,太夫人没话说;安家女儿,太夫人定会讶异了,“安家?哪个安家?”若是没名没姓没根基的人家,太夫人如何肯。
“解语从小在安家长大,安家人口简单,规矩也不大,”岳培慢慢说道“解语是个好姑娘,但行事常常出人意表。”若是嫁给无忌,自是无妨,反正家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无忌胡闹也好,解语任性也好,除了自己这当爹的,旁人也管不着。可若嫁到靖宁侯府,有太婆婆、婆婆要伺候,一屋子妯娌姐妹要结识,一大家子人要支应,依解语的性情,哪里会耐烦。
岳霆以为岳培是嫌弃解语,忙辩解道“父亲,这不怪她。您想想,她若是循规蹈矩的姑娘家,怕是早已陨命西京了!如何能回到京城,如何能救出母亲和弟弟。”
真像那些出名的烈女一样,动不动以死明志,解语不知死了多少回。死了又怎样呢?徒然给不相干的人留下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给至亲留下的却是刻骨铭心的伤痛。
“父亲,像咱们这样人家,男人大多常年在外征战。家中若是有一位坚毅果敢的妻子,该有多放心。”她遇事不会慌乱,不会离开男人便六神无主,那柔弱的双肩,偏能承担起重任。
能这般冷静的想事情,也好。岳培靠在椅背上,悠闲说道“明儿个下午晌,无忌陪我在凌云阁饮茶,霆儿也去罢,哥儿俩许久没见了。”有本事你们面对面争去。
什么许久没见,前些时日才见过无忌,他把解语的异母哥哥扔到树上!岳霆想起傅子济,想起傅家,眉头微皱,怎么还不把谭夫人和解语接回去呢?这傅子济,办事实在不力。
岳霆哪里知道,傅子济每每见了面便大吹特吹“太夫人吩咐了,定要把谭夫人和解语妹妹接回家”,其实太夫人只是想挽回傅深罢了。谭瑛和解语回不回傅家,太夫人并不十分在意。
无论如何,还是要先帮傅侯爷打了胜仗才成。岳霆定下主意,陪笑请示,“父亲,于大用将军去陕西之事?”还让不让去啊。
岳培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随你吧。”于大用真去了陕西,也是在傅深帐下听令,他如今还是待罪之身呢。这样的身份到了陕西,看他能有多大作为。
51
次日下午岳培早早到了凌云阁,独自坐在案几前发怔。原以为只等安瓒出了狱便万事大吉,可以等着喝儿媳妇茶了,谁知竟是这样。
解语是安家女儿也好,傅家女儿也好,都轮不到自己做主让她嫁给谁。能做主的,是安瓒,还是傅深?抑或是谭夫人?又或许,像解语这样胸中有丘壑的少女,婚事要自己做主?还真有可能,安瓒夫妇不必说了,自是从小疼爱她。便是才冒出来的生父傅深,对解语也十分迁就,自己被劫、太夫人被劫,都不曾认真动过气。
想到这点,岳培精神一振。解语可是位聪明姑娘,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知道谁合适谁不合适。她自然是嫁给无忌最悠闲自在!一则没有长辈管束,二则无忌对她言听计从。岳培想起初见面时无忌和解语关肩而来,分明是一对金童玉女,愉快的笑了。解语是无忌的,谁也抢不走!
“您乐什么呢。”张推门进来,拉张椅子坐在岳培身边,好奇的问道。老爹来得这么早,一个人在这儿傻乐,还真是有点不同寻常。
“除了你这个傻小子,爹爹还能乐什么?”岳培笑咪咪看着张,“想着我无忌快要娶妻生子了,爹爹乐得很。”即便是解语认回傅家也没什么,傅深做不了她的主!解语主意大着呢。
张泄了气,“是这个啊。爹爹,您说要大赦了,我还高兴了好一阵子。可解语说安伯父九万九不在大赦之列。”当然半路劫人也是可以的,可劫完之后呢?也不知安伯父肯不肯跟着我们落草为寇。
岳培咪起眼睛。霆儿说安大人出不了狱,解语也这么说,这两人倒是心有灵犀。可惜,两人都这么有主意,将来若有纷争,难免会互不相让。不妥,不妥。
“那可如何是好,我儿子娶不上媳妇了。”岳培故作愁容。张嘟囔道“您又逗我。”看看老爹这模样,分明是逗人玩。
“岳二公子,您里边请。”外面传来茶酒博士殷勤的声音。张狐疑看看岳培,“他怎么来了?”往日都是父子二人,怎么今儿多了个岳霆。
“你们哥儿俩可有日子没碰面了。”岳培微笑道“怎么无忌不想见他么?”小时候两兄弟常在一处玩,应该兄弟情谊是不错的。
“不想见他,”张老实承认“老是打不过他。”只比他小两岁,却是处处不如他:功夫没他好,为人处世没他周到,更不像他那般上进求功名。没一点比得过他的,哪里还愿意见他。
相反,岳霆其实很愿意见张。“无忌,你又胡闹了”“无忌,父亲命我照看你”“无忌,听哥哥话”,这些话中当然包含有兄弟情谊,却也有不少的优越感。你看,我已经长大成人可以独当一面了,你还是个不懂事爱胡闹让父亲操心的顽童。
不想见岳霆,原来是因为打架总是打不过!岳培差点把口中的茶喷出来。这无忌,真还是个孩子。
岳霆进来恭恭敬敬行了礼,“父亲。”岳培含笑命令,“霆儿,过来坐在父亲身边。”张坐在岳培右边,岳霆坐在岳培左边,一边儿坐一个。
若换了往日,不管张如何仰头望天不理人,岳霆还是会满面春风的跟他问好。今日不同,岳霆暗想:我便是不让着你又怎么了?总不能因为是哥哥,便要一辈子让着你。
两兄弟谁也不理会谁。岳培乐呵呵问道“谁帮爹爹倒杯茶?”茶酒博士早被支出去了,房中只有父子三人,要喝茶,便要自己倒。
岳霆、张同时抓住了茶壶柄,“我倒。”张冲岳霆嚷嚷,“我先拿到的!”岳霆微笑,“明明是我先拿到的。”不让他,坚决不让他。
岳培在旁笑吟吟,“到底是谁先拿到的,爹爹没看见啊。”让他们自己争去,反正迟早要争。
张喝道“撒手!”右手执壶,左手攻了过去。岳霆也是右手执壶,左手接招,二人单手相搏,瞬间拆了十几招。
岳培津津有味看着。两个儿子都不错!岳霆是从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底子扎实,拳风稳健;无忌是受了高人指点,自己也下了苦功夫,进步神速。两人又拆了几十招,还没分出高下。
岳霆暗暗吃惊,怪不得傅子济说“令弟将门虎子”“家学渊源”,原来无忌的功夫已这般好了!沈迈才教了他大半年啊,这沈家功夫,果然如此厉害?
岳培笑道“不用你们了,爹爹自己倒。”如闪电般伸手,硬生生把茶壶从两个儿子手中夺走,悠闲倒下一杯热茶,“味道很清香,好茶。”岳培自顾自品茶,并不理睬你瞪我我瞪你的岳霆和张。
张瞪了一会儿,瞪累了,抢过岳培手中的茶杯一口喝干,“爹爹我还要喝。”岳培还没来得及开口,岳霆冷冷说道“自己倒!难不成让父亲服侍你?”为人子女哪能这样,无忌真是太不懂事了。
张仰头望天,不理会他。岳霆忍住气,温和劝他“无忌搬回府中住罢,父亲能日日见到你,也放心些。”太没礼貌了,搬回去后要好好管教他才是。
岳培却想,怪不得霆儿一再说让无忌搬回府中住。邻舍便是解语家,霆儿是怕无忌捷足先登吧?岳培似是看不到听不到一般,丝毫不理会眼前这两个儿子,只专心致致对付茶水。
张怒道“有本事你捉我回去!”岳霆点头,“好,那便试试看。”兄弟二人近身相搏,战在一处。
“小心着点儿,家什器物,谁打坏了谁赔。”岳培在旁慢悠悠说道。这会子两兄弟都有些心浮气躁,出招拆招不够沉稳大气,可惜,可惜。
“谁打坏的物件儿多算谁输!”张叫道。岳霆手下不停,口中答应,“好,便是这样。”攻势越发凌厉起来。
直打了一个时辰,最后两人都筋疲力尽时才住手,一边一个坐在岳培身边喘着粗气。岳霆踢翻了一个凳子,张揣倒了一个椅子;岳霆打碎了两个茶杯,张打碎了两个茶碟,两人到最后也没分出胜负,打了个旗鼓相当。
“打够没有?”岳培很是和悦,“若没打够,若有力气,可再打一架;爹爹无事,等等你们也无妨。”
“改天罢,”张抬手擦着汗,“我还要回去读兵书。”总要歇一会儿再打。若再打上一两个时辰,可就来不及了。
“读兵书?”岳霆微笑问道“沈老先生不只武功高强,还精通兵法?”难怪呢,陕西的盗匪就是沈迈最难打。可惜自己在西京时不方便越界捕贼,否则,真该早早剿灭了泽山草寇。
张哼了一声,端过茶水喝着,不理他。岳培笑道“他学兵法的师傅,另有其人。”无忌小时候很听话,功夫练得好,书也读得好。只是长大后流浪江湖,就很少读书了。这时他能夜夜坐在书桌旁用功,真是好事。
岳霆似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般,“那教无忌的师傅,可是位女子?”不是沈迈,那除了解语,还能是谁。并没听说过父亲给无忌新请了师傅。
张通常是不理会岳霆的,这当儿却忍不住想要卖弄,骄傲答道“解语教我,每天晚上都教。”上哪儿寻解语这么好的老师,墙上挂幅军事地形图,把历朝历代的著名战役讲述得妙趣横生,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其实跟解语说说家常闲聊一番更好,更轻松惬意,可学兵法也很有意思。解语讲得那么好,沈迈有时都跟着听呢。
岳霆气得头昏昏的,解语教他读书!每晚都教!岳霆怒视着张,“无忌,你要学兵法,往后哥哥教你也好,寻一位名师教你也好,不许再烦安姑娘。”
张很有些莫名其妙,我跟解语学兵法怎么了,碍你什么事了?你喝黄河水长大的,管得宽啊。
岳霆稳稳心神,沉声说道“等到安姑娘认回亲生父亲家中,我便会上门提亲。无忌,你往后莫再烦她。”不许再翻墙了。
岳培貌似漫不经心,其实心中紧张至极:无忌会怎样?无忌会怎样?他心爱的女子,哥哥也看上了!想到无忌从小是个不开窍的实心眼儿,岳培心疼得要命。
“你上哪儿提亲都没有用的,”张认真说道“解语已经喜欢我了。”她拉过我的手,靠过我的肩,我们一起看过星星。
“解语已经喜欢我了”“解语已经喜欢我了”,岳霆呆楞楞半天,不敢往下追问,蓦然夺门而出,瞬间便消失在暮色中。
“天色不早了,”张望望门外,心神不定的说道“我该回去读书了。”白天又不好翻墙,只有晚上能见一面。
有这么傻的孩子么,岳培很是气闷。岳霆跟他说要向解语提亲,他竟然也不惊讶,也不愤怒,也不追究?这算什么。
“若是他真向傅家求婚,你会如何?”岳培慢吞吞问道。
“解语已经喜欢我了。”张认真说道“她喜欢了我,便不会喜欢旁人了。”一家有女百家求,像解语那么可爱的姑娘,自然会有人喜欢她想娶她,那有什么稀奇的。可是解语只会喜欢我,我也只喜欢解语。
52
傻小子认死理。岳培乐呵呵问他,“无忌,若是解语真的认回傅家,傅侯爷看不上你,你怎么办?”喜欢当然好,很美好;可是只凭喜欢,是不够的。
“解语不会认回傅家的,”张很肯定,“她说过了,若是傅侯爷疼爱她,便该为她着想。”回傅家做什么,一大家子人没几个认识的,没几个疼她的。
“就像您,多疼爱我啊,不也没逼着我回靖宁侯府。”张学会举例了,“太夫人好几回让您把我带回侯府,您也没答应她。”其实是带回过的,只是张到了靖宁侯府便又哭又闹,哭得嗓子都哑了。岳培心疼不过,又把他抱回当阳道。
“大胡子你很聪明啊,”解语听说这事时对着张啧啧称赞,“那么小,你便知道保护自己了。”对于小张来说,其实留在当阳道更自在些。若是去了靖宁侯府,在太夫人、齐夫人的压制下,在森严的规矩下,张日子一定难过。
“有脸说!”岳培瞪了张一眼,“你祖母好心好意要抱你,你可倒好,又踢又蹬的,死活不肯给她老人家抱。”太夫人本是因着沈媛“过于狐媚”也不待见无忌的,后来沈媛去世,太夫人掉下眼泪,“可怜见的,小小年纪没了亲娘。老大,快把孩子接回来。”还是疼孙子的。
等到岳培抱着素衣素服的张进来,太夫人一脸慈爱的招呼,“好孩子,到祖母身边来。”看见这粉雕玉琢般的孩子安安静静抱在岳培怀中,太夫人眼神分外柔和。
齐夫人在旁抿嘴笑道“哥儿这是给谁穿的孝啊。”这府里有太夫人,有侯夫人,哪轮得到这孩子替他生母穿孝了?也不怕晦气。
太夫人叹道“也难怪,总是哥儿他亲娘。”身份再怎么低微,也生了他养了他,“往后他养在你膝下,长大了会孝顺你的。”
“哥儿长大了孝顺母亲,好不好?”太夫人笑咪咪问道。她还真是一片好心,想让张和齐夫人来个母慈子孝,对齐夫人也好,对张也好。
谁知张一听“母亲”两个字,小嘴扁了扁,要哭,“爹爹,要娘亲。”岳培柔声哄他,“你娘亲出了远门,若是你乖乖的听话,她才会回来。”
齐夫人笑吟吟道“哥儿,好孩子,到母亲跟前来。”她见岳培珍宝一般抱着张不抱,心中自是不舒服。又听岳培拿鬼话哄孩子,赌气偏要拆穿他。
太夫人心思单纯,跟着帮腔,“哥儿,快,拜见你母亲。”一边冲岳培使个眼色,你老抱着他做什么,快让他拜见祖母和母亲啊。先在家中拜过了,择个吉日再拜了祖宗,上了族谱,这孩子可就是正式是靖宁侯府的子孙了。
岳培明知张若是留在靖宁侯府,便要讨太夫人和齐夫人的欢心,只好狠下心命令道“儿,下来拜见祖母、母亲。”
他这么一板脸,张哭了,“爹爹坏,不要爹爹了。”下了地不往太夫人和齐夫人身边去,往外跑。岳培强把他抱回来,塞在太夫人怀里,“儿,不许胡闹了!这是祖母。”结果张在太夫人怀里又踢又蹬,又哭又闹,太夫人吓得连连催促岳培“快抱走,快抱走。”方才他安安静静的看着还是个好孩子,这一闹,可真是不招人喜欢!唉,到底是在府外养大的,没规矩。
岳培把张抱回当阳道,张直哭了一夜。次日见了岳培转过头不理他,嘴里嘟囔着,“坏爹爹。”岳培拿这楞儿子也没什么法子,往后太夫人再提“十大岁的孩子自己住着,如何放心?还是接回来吧,娘亲自管着他。”岳培每每含糊过去,不肯答应。
都怪小时候太娇惯他了!岳培望着低头无语的张,恨恨想道。这么些年来,跟自己这亲爹都是别别扭扭的,更别提在太夫人膝下承欢了。
“往后若见了祖母,该如何?”岳培板着脸问道。张硬着头皮说道“不会再跟从前一样了。”反正我也大了,她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要抱我,那我当然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这还像句人话,岳培笑咪咪拍拍张,“无忌是大人了,要讲规矩要懂事,知不知道?”口气还是哄孩子的口气。
张很乖巧的答应着,“是,爹爹。”然后迫不及待的提醒“爹爹,天色不早了,您赶紧回府罢。太夫人还等着您呢。”
岳培先是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这么快知道孝敬祖母了。接下来马上想到,这傻小子哪里是担心祖母?分明是自己想早点回家,翻墙去邻舍!
这臭小子!岳培笑骂道“快滚吧,知道你心已经不在这儿了。”张神气的说道“您等着吧,我功夫练好,兵法学好,将来做大将军,统领千军万马!”兴高采烈的走了。
原来练练功夫,再纸上谈谈兵,便能做大将军了?岳培好笑的想着。慢慢起身,踏着月色回到靖宁侯府。
顾夫人起身迎接,“侯爷回来了。”二人坐下说了几句家常,顾夫人犹犹豫豫说道“霆哥儿说,再接着跟傅家议亲,说是,说是您的意思。”岳培明明跟她说过傅家这亲事不成,要另寻别家。
岳培微笑道“霆儿自己要过一辈子的人,随他心意罢。夫人,咱们做父母的便是命苦,为儿女操碎了心。”饶这么着,他们还未必领情呢。唉,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死心眼儿,真是令人烦恼。
顾夫人心中再怎么犯嘀咕,面上也是不会表露出来的,忙陪笑答应了,“我明日即去傅家探探口风。”本来还为这亲事不成觉着对不住鲁夫人呢,这下子倒好,又能成了。果真这便叫做好事多磨?
第二日顾夫人回明太夫人,“侯爷命我常去六安侯府走动走动。”太夫人笑咪咪点头,“老大说的不错,正该如此。”霆哥儿好容易看上位姑娘,即便是傅家有些什么风吹草动的,也不碍事。只要姑娘好,娶回来家宅安宁,霆哥儿舒心,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