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扳过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生出一股继续装睡的勇气,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表情是那么自然,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当他的嘴唇压在她的唇上时,她才发现,那嘴唇不是温暖的,而是滚烫的。
他伸出手指拨弄着她的刘海,过了很久,他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才起身关上灯离开。
那个晚上,雅文也是像现在这样,生生地看着被风吹起的窗帘,心乱如麻。
忽然,她的手机无声地震动着,蓝色的亮光照在天花板上。
“睡着了吗?”是雅君。
她惊讶地抓了抓头发,心底生出一种不知是害怕或者是高兴的感觉,她终于知道,自己无法忘记他,并不是因为他们相依为命地做了二十几年的兄妹,也不是因为他们曾经挣扎地在彼此的身体里沉沦,而是因为,他就是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让她感到彼此印证了对方的存在的人。很多时候,她不寂寞,不孤独,是因为她知道身后还有他。
她踌躇了很久,才打了几个字:“没有,干吗?”
然后,手机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沉默,又再震动着:
“可以谈一谈吗?”
雅文怔怔地看着屏幕,只是这几个字,需要考虑那么长的时间吗?
“哦。”她回复。
又是长久的沉默,长到她几乎以为雅君睡着了。
“阿文,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她鼻子有点酸,当然不好啊:“还可以吧…你呢…”
“不好,”这一次,他回复地很快,“小毛说,已经忘记了我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她也记不太清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但她记得,以前很喜欢看他笑,他笑起来的时候,一点也不凶,反而显得可爱,最重要的是,他跟她一样有两个浅浅的梨窝,她一直以为这就是他们最相似的地方。
“那你应该多笑才是…”她犹豫着。
“你不在,我怎么笑呢…”
雅文的鼻子越来越酸,几乎要去抹眼泪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因为她一直无法接受一个…像男人爱着女人一样爱她的裴雅君。
“哭了?”他接着又回复。
她抹着眼泪:“讨厌…”
“开门。”
雅文盯着手机屏幕,以为自己看错了,是叫她去开门吗?现在?
踌躇了半天,她终于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下来,走到门前,把耳朵贴在门上,外面是一片寂静。
她轻轻解开门锁,打开门,以为看到的会是一片漆黑。可是,她吃了一惊,雅君穿着一件旧T恤和一条明显长了的睡裤,赤着脚站在门前,无声无息地,就好像他从一开始就在那里。
身后的月光照在他脸上,他的脸看上去很温柔。
雅君伸出宽厚的手掌,摸了摸雅文的脸,那上面还挂着她没抹掉的泪水。
他轻轻叹了口气,走进来,关上身后的房门,把她拥在怀里。
她没有挣扎。他们就这样沉默着,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生硬的胡渣刺得她有点疼,可是,她没有挣扎。
“你忘记了吗,”雅君低沉地说,“我曾经告诉过你,我跟别的女孩约会,却叫着你的名字。”
“…”
“那个女孩,就是余敏。我们去看电影,去喝茶,去游乐场,我以为或许我会就这样爱上她,尽管每次回到家我仍然寂寞,可是我想,至少我让自己快乐起来了。”他拥着她的手臂很有力量。
“…”
“有一次,我带她去了以前我们常去的冰淇淋店,点完单,她愣愣地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我问她,怎么了?她说,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
“原来,我不知不觉间说:阿文,现在冰淇淋球没有双拼了,你要抹茶还是巧克力…”
雅文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缓缓抬起手,抓着雅君的手臂。
“然后,我和余敏分手了——或者那也不能算作分手,因为或许本来就没真正地开始过——至少我想如果这样,对她公平些。”
“还是忘掉我吧,”雅文抬起头,忽然觉得心很痛,“就当作——”
“——不可能,”他打断她,露出一丝苦笑,“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就会知道,不可能。”
“但我们是兄妹啊…”
“裴雅文,你能不能诚实地回答我,”他看着她的眼神透着一丝悲凉,“当我们的身体紧紧地连系在一起的时候,你真的对我没有任何感觉吗?你能很肯定地说,一点也没有吗?!”
他的表情是那么认真,以致于雅文连一句谎话也说不出来。
他忽然低下头吻住她,没有一丝犹豫,好像那是他一直以来就想做的事。她还来不及咬紧牙齿,那个湿润的舌尖就闯了进来,温暖而小心翼翼,混合着一股啤酒的香和苦。
“阿文…”他呢喃着,右手掀起她睡衣的下摆伸了进去,粗糙的手指在她光滑的背脊上颤抖着。
雅文直直地站着,觉得腿有点发软,可是她就连倒下的力气也没有。
他忽然放开她的嘴唇,有点气喘地低声说:“你…没穿那个…”
他的手掌在她原本应该绑着什么的背上来回抚摸着,趁她还在发愣的时候,大大的手掌已经滑到她胸前紧紧握住。
雅文张嘴想叫出声来,嘴唇却又一次被他堵住了。这一次他吻得很霸道,好像所有的力气都向她袭来,怎么躲都躲不开。
就在她觉得快要窒息的时候,寂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扣扣扣”,那声音不急不慢,仿佛门外的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雅君终于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把她睡衣的下摆塞进裤子里。两个人都止不住地喘着气,雅文害怕起来,怕门外的站着的是爸爸。
她该怎么解释呢?她又能怎么解释…
雅君侧身站到门后,拍了拍还在发愣的雅文的脸,示意她应门。
可是她觉得自己简直没办法说话,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用一种听上去平静的口吻吐出了两个字:“谁啊…”
“是我…”柏烈轻快地回答。
雅文和雅君对望了一眼,仿佛都松了口气,原来不是爸爸。
一瞬间,她有一种错觉,尽管他们是两个毫无血缘的人,但当敲门声响起的霎那,她还是觉得他们像是在偷情——在她心里,她和雅君,是不被允许,不被祝福的。
“什么事?”她抚着胸口问。
“没什么,”柏烈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皮痒的味道,“我T恤都洗掉还没干,想问你借一件睡觉的时候穿。”
“…”雅文看了看靠在墙上的雅君,月光照在他脸上,表情很可怕,好像随时随地要骂出声来。她眼明手快地捂住他的嘴,用眼神制止了他。
“哦,你等一下,我去拿。”说完,她指了指雅君,示意他不要出声。转身去拿了件T恤,正准备开门,被雅君拦了下来。
“?”她无声地询问。
雅君冷着脸,伸手抓住真空包裹着她身体的睡衣领口,示意她捂住。
她迟疑地抓着领口,脸颊瞬间着了火一般,暗自想,幸好是夜晚,他应该看不见吧。
打开门,黑暗中柏烈正眯着一双凤眼,注视着她。
“拿去。”雅文抵住门,生怕他要进来。
柏烈接过T恤,没有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晚安…”她挤出一个笑容,摆摆手。
“你怎么了,”柏烈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这么烫,不会又发烧了吧?”
“呃…”雅文斜眼看了看门后的雅君,他的眼神冷得她想发抖,“没事,我要睡了,晚安。”
说完,她拨开柏烈的手,几乎是把他推了出去,然后迅速关了门。
她扶在门上,不敢去想外面的柏烈究竟发现了什么,也不敢看雅君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柏烈笑了一声,拖着轻快的脚步回房间去了。
心绪稍微定了定,雅文才想起刚躲过的只是小小一劫,如今门后这个才是真正的大灾难。
“很晚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吧…”她一边后退,一边悻悻地说。
黑暗中,雅君没有说话,她几乎看不到他的脸,但她可以感到他那两道灼人的目光。
“你喜欢他吗。”他的声音很低沉,也或者是故意压低了声音。
她意识到自己如果答错了,就会激怒这头狮子:“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那为什么带他回来?”他的声音越发低沉。
“…你就把他当作是安妮不行吗。”她觉得头有点疼。
“不行!他明明就是一个生理机能正常的男人。”
“那又怎么样,”她有点不耐,“我不能跟一个正常的男人做朋友么。”
雅君重重地吐着鼻息,没有说话,雅文知道,她或许已经成功地激怒了他。可是她也变得烦躁起来,思绪乱作一团,她想要的,只是一个人安静地躺着,而不是小心翼翼地对着眼前这个男人。
当她以为他就要开始发脾气的时候,他却忽然一言不发地打开门走了出去,顺手轻轻关上了门。
她看着被风轻轻吹起的窗帘,心想,也许刚才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所有的邪恶、混乱、痛苦、挣扎,在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潘多拉魔盒里。
她怔怔地躺回床上,脑海中说不出是杂乱还是空白,她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神明别再打开那个魔盒。
那么或许,她还是裴雅文,而不会是莉莉丝。
十三 欲言又止的刺猬(上)
“你知道吗,安妮要结婚了。”第二天中午,雅文起床以后发现家里只有她和柏烈。
“什么?”柏烈大吃一惊。
“我也很惊讶,昨天刚刚收到电子邮件,”她顿了顿,“安妮说,不会回珍拉丁了。”
“…我的心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柏烈拍着胸口坐到沙发上,“这家伙动作这么快。”
“对方是她相亲的对象,据说一直默默地等待她,她很感动,于是决定在一起…”
柏烈没有说话,好像在想象着雅文说的一切,然后露出满足的微笑:“其实也不错,如果是我,如果也有这样一个人的话,我说不定也会嫁给他的…”
“没有人会要娶你的。”雅文笑着用手推开他的脸,坐到沙发上,盘起腿喝着牛奶。
“你心情好像不错哦。”柏烈斜着眼说。
“…因为,因为知道安妮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感情,所以为她感到高兴。”雅文心里暗暗打起鼓。
“真的吗?”柏烈侧过身一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真的呀…”她回答地有点迟疑。
“那么,你还打算回去吗?”他忽然换了一种严肃的口吻。
“…珍拉丁吗?”她叹了口气,仿佛带着些许惆怅,回到那个,没有安妮的珍拉丁吗?
“其实…我也开始犹豫了。”
“?”
“自从那次你带我回到你的母校之后,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柏烈的眼神很温柔,像是换了一个人。
“什么想法?”
“如果…我是说如果,留在学校里做一个老师的话,或许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说呢?”他转过头看着她,脸上是一种跟他一贯的老沉不太相符的天真。
“你?老师?”
“怎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前几天报纸上说有个中学保健老师专门借检查女生身体进行性骚扰…”雅文发现自己的想法越来越邪恶。
柏烈的凤眼变得很有诱惑力,连语气也带着一股勾引:“你会吃醋吗?”
“不会。”雅文推开他伸过来的脸,起身去厨房洗杯子。
“不过雅文,”柏烈认真地说,“或许你真的该认真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回珍拉丁。”
雅文一边洗一边想着心事,过了很久才说:“那么你呢?你会回去吗?”
“我?”
“嗯…”
她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柏烈温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如果,我决定回去的话,你会跟我去吗?”
“我…”她很想说,好,那我就跟你一起去。
可是,雅君的脸却忽然出现在她眼前,额前那长长的头发散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一脸倔强地看着她。
于是,她说不出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柏烈轻笑了一声,拍拍她的头:“既然还有时间,就好好想想吧。对了,昨晚你借我的T恤我穿不下,等下还给你。”
昨晚…
雅文的脸倏地涨红了,希望他没发现什才好。
“我本来想如果你睡着了就算了,没想到你也醒着。”他口气一派轻松。
“正好晚上吃了宵夜有点睡不着…”她悻悻地解释,暗自松了口气。
“我现在就拿给你,”说完他转身回房间取了那件T恤,往雅文的房间一丢,“我放在你的椅背上了哦。”
“哦,好。”雅文把杯子放在晾干的架子上,擦了擦手,摸摸自己的脸,还是有点烫,不过幸好柏烈没有发现。
“话又说回来,”柏烈的声音在客厅的那一端响起,透着一丝狡猾,“没想到那个很酷的裴雅君其实很害羞…”
“?”
“什么‘当我们的身体紧紧地连系在一起的时候,你真的对我没有任何感觉吗’…这种对白只有那些苍白的文艺片里才会有吧。其实,干脆点就说‘跟我做爱的时候你不是也很享受吗’就好啦。”
说完,柏烈拖着夹脚拖鞋“啪嗒啪嗒”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下午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雅文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记得以前放暑假的时候,每逢遇到这样下着雨的午后,她就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一切都是灰蒙蒙的,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想睡觉。那是多么简单的年代,她常常脑海一片空白,简单得除了让自己高兴之外再也想不了别的。
她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睡着了,但脑海里却像走马灯般似地旋转不停。
爸爸、安妮、柏烈、书璐,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好像重播般不停地放着。当然,还有雅君。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短暂的假期,却没想到会变成人生的中站,好像有许多事情需要她决定,又好像许多事情容不得她去决定。
放在枕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的心跳没来由地加速。这个号码是她走之前用的,回来以后爸爸告诉她雅君一直定期在充钱,所以还可以继续使用,只是会打这个电话找她的恐怕没有几个,或者,只有一个。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
“嗯。”雅文坐起身,背靠在墙上。
“在睡觉吗?”雅君听上去有点疲惫。
“嗯,但还没睡着。”他是不是在她的房间里装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哦。”
雅文等着他继续说话,可是他却沉默了。这是一个,她完全猜不透的裴雅君。
“昨天睡得好吗。”他好像找不到新话题。
“嗯,”雅文不自觉地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后来就睡了…”
“我几乎整晚都睡不着…”
所以才听上去这么疲惫吗?她苦笑了一下,其实她也几乎没有睡,翻来覆去,却怎么也挥不去那张昏暗的脸孔。
“…”
两人又沉默着,雅文甚至怀疑雅君根本不明白打这番电话来的目的,或许他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好命地能在家睡个美美的午觉,而他却不得不应对忙碌的工作。
“我…”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好想你。”
一瞬间,她眼前出现了一个画面,他站在办公室的百叶窗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白衬衫是早上匆娩随手从椅背上拿的,袖口有汗渍,所以他不得不把袖子卷到手肘上,细细的领带歪歪斜斜,腰上的皮带也扣错了一个孔,但他并不在意。黑框眼镜一如既往地架在鼻梁上,或者,因为疲惫的关系,被他拿在手里,额前那半长不短的头发不肯好好地被夹在耳后,总是要跑出来遮住半只眼睛。胸口的白衬衫上有一滴显眼的浅褐色,用领带也遮不掉,那是他想念她时,心不在焉洒到的咖啡渍。
她想起他吻她时的表情,那么全神贯注,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我也是…”当脱口而出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想让自己清醒点,裴雅文,你究竟说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很可能因为这样一句话而使你和雅君的关系更加复杂。
电话那头的雅君,似乎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发出一阵低沉的轻笑:“不要再拍了,会发红的…”
他真的没有在她的房间里装针孔摄像头吗?
“…”她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想对他解释,说自己只是一时走神才下意识说出来的。她什么也不想说,如果可以,能不能就当作她没有接过这个电话?
“晚上等我回来吃饭,拜拜。”他很干脆地挂上了电话,尽管看不到他的脸,可是雅文知道他在笑,笑得连那两只原本浅浅的梨涡也变得很深很深。
她看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忽然用毯子蒙住自己的头,喃喃地说:“天啊,让我死了算了…”
这天下午,雅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睡着了,她总是意识模糊,一会儿觉得天黑了,一会儿觉得天还亮着,身上也觉得忽冷忽热的。直到写字台上的灯发出一种温暖的柔光,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雅君就坐在她的床前的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旋转椅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正拿着黑框眼镜,嘴无意识地咬着镜脚。
“醒了吗?喝点粥吧。”他回过神,随手把眼镜架回鼻梁上,起身去书桌上端过一碗粥拿到她面前。
“已…已经这么晚了…”雅文尴尬地起身,裹紧毯子靠在床头。
“我回来的时候,你额头有点烫,可能上次发烧还没痊愈,”他把碗递到她面前,见她愣愣地没接,于是调侃般地说,“要我喂你吗?”
“我自己来。”她如梦初醒地接过碗,一口口喝起来。
他没有再说话,等她把粥喝完才问:“还要吗?”
雅文摇摇头,她好像既没有饿也没有饱的感觉,这身体仿佛并不是她的。
雅君起身把碗拿了出去,然后她听到厨房传来洗刷的声音。他做每一件事都井井有条,所以当十六岁生日那晚,她发现他吻了自己的时候,她把这种行为归结为错误的青春期的骚动——他只是想吻一个女生,而她恰好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可是后来事实证明,或许她错了。雅文裹紧毯子,苦笑着想,或许她从来猜不透裴雅君。
“在想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回来了,衬衫的两只袖子都卷到手肘上,领带不见了,胸前有一个明显的浅褐色的污渍。
她忽然愣住了,这不正是今天下午她脑海里浮现的那个裴雅君吗?
他在她床边坐下,探过身子低头看着她,他的气息离得很近,雅文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没,没什么…”她拉了拉毯子,好像总是嫌它不能包裹住自己的全部。她缩了缩腿,把大半张脸藏在毯子下面,只露出一对眼睛。
“真的?”他再一次逼近,鼻尖几乎碰到了她的鼻梁。
“嗯。”她不敢点头,甚至不敢动,怕一动就要碰到他的嘴唇,尽管此时她的大半张脸已经包裹在毯子里。
他那总是不听话的头发触在她的睫毛上,痒得她忍不住眨了几下眼睛。
“怎么了?”他充满诱惑的声音说。
“你的头发…”躲在毯子下的脸颊不自在地发烫。
“?”
“发、发型很时髦…像艺术家…”其实她想说,头发刺到她的眼睛了,可是一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所谓。
雅君低笑了一声:“为什么你看上去很紧张?”
这还用问吗?雅文咽了咽口水。
“今天下午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吗?”他的两个梨涡很好看。
她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我…我当时其实是说梦话…”
他眯起眼看她,用一种无奈而带着宠溺的口吻说:“裴雅文,你永远都要做一只小鸵鸟吗?”
她张嘴想说什么,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雅君身后传来:“不会啊,我看她已经进步了许多,不再抱着一种逃避的心态来面对生活了——对吧,雅文?”
柏烈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甘蔗,站在房门口,那对漂亮的凤眼显得有点不怀好意。
雅君一脸平静地站起身走到柏烈面前:“可以请你以后不要偷听别人的谈话吗。”
可是雅文知道,那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我没有,门是开着的,我正好来找雅文。”柏烈一脸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