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想开口,就听到贺央说:“如果你知道有一个人很需要你,不管这个人是你的家人朋友爱人,或是在南极北极还是什么更远的地方,只要你愿意去,我想这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或者身份吧。”
“他说得对,子安。”魏梦微笑着说。
“那你就是在追她。”大个子仍旧不死心。
我跟贺央无奈地面面相觑了一番,我不想让他觉得为难,于是严肃地说:“我不想再解释了。”
魏梦对贺央说:“顶楼还有一间客房,可是卫生间在走廊里,你愿意住吗?”
贺央耸肩:“我只要有张床就行了。谢谢你。”
魏梦高兴地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贺央拉我出去“散散步”。我知道,他是想跟我单独谈谈。
经过了下午的这场大雨,马德里的夏夜终于变得空气宜人。地上还很湿,石子路有点滑。
“这家女主人人非常好。”贺央两手插袋,慢慢地踱着步。
“嗯,”想起魏梦,我总是会不自觉地心存感激,“她是个很好的人,她非常宽容和豁达,总是毫无条件地付出。”
“她是你…爸的前妻?”
我点头。
“那你爸可真想不开,这么好的老婆不要…”
我冷笑:“男人不都是这样的吗,不管娶了多好的老婆,还是敌不过七年之痒。”
也许是我说到了男人的痛处,贺央的表情霎时变得奇怪起来,嘴角僵硬地动了动,苦笑着说:“也许吧…”
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你二哥好像不太喜欢我。”他在我背后说。
我的僵直着背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不会吧…”
贺央耸了耸肩:“而且我觉得他也不太喜欢你。”
“?”
“我看他一直都不太高兴搭理我们的样子。”
“…”
“不过也难怪,”贺央的语气带着调侃和唏嘘,“不管是谁,要是知道自己忽然冒出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出来,恐怕都不怎么待见对方。”
我想说二哥不是这样的人,可是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
“你的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回去?”贺央忽然看着我,认真地说。
“现在还不行。”
他看着我,眼里闪烁着我无法看透的火花。
“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告诉我?”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眼里的火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迟疑。
“贺央?”我皱起眉,盯着他。
“你跟我回去吧,”他说,“回去我告诉你。”
我越发不安,可是转念一想,这小子也瞒不了什么大事。而今对我来说最大的事,就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个老人。
我们又散了一会儿步,贺央问了很多问题,都是关于这一个月以来我在欧洲的经历。尤其关于二哥,他似乎很感兴趣,但我却不怎么愿意回答,总是他问几句,我答一句。回到魏梦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子安正好从楼上下来,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惴惴不安,我一下子紧张起来,问:
“没事吧?”
子安摇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二伯让你去一次。”
“好。”我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
房间的门开着,所有人都在里面,路天光看到我来了,似乎精神为之一振。
“我想跟西永单独谈谈…”他的声音依旧很虚弱。
魏梦拍拍丈夫和儿子的肩膀,示意他们离开。走的时候,她又握了握我的肩,眼里的温柔让我受宠若惊。
留了一个护士在旁边看着病人,她虽然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但她也猜出个大概,所以远远地站到窗前,看着窗外。其实我并不介意,就算魏梦他们留下,我也不介意。我知道路天光想说什么,一定是关于我的母亲。可是,经过了这一个月,我发现我对于人、对于爱、对于生活又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我好像变得更宽容了。至少比以前的我宽容。我似乎明白了父母与子女之间那种无论如何也切不断的联系,我似乎明白,怨恨是多么愚蠢。
“我想,请你原谅我。”他躺在床上,看着我,眼神慈祥。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旁,看着他放在雪白色的床单上的那只手。他的手苍白且满是皱纹,还布满了因为输液而形成的淤青。
“你不需要说这些。我们之间,没有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我轻声说。
“不,”他的脾气简直跟我一样倔,“你先告诉我,你会原谅我…”
我看着他,有点无可奈何,最后不得不扯出一个微笑,保证道:“我原谅你了。”
他听到我这样说,竟面带苦笑,然后缓缓开口:
“西永啊,真的请你原谅我。我对你撒了个谎…”
“?”
“我其实,”他那张即使已经苍老却仍然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根本不认识你母亲。”
“…”我皱了皱眉头,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那天…在家门口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来找爸爸的。你看我的眼神…”他顿了顿,“就像是女儿看着父亲。”
“…”
“当你问我,我是不是认识你母亲的时候…”他伸出那只苍白的手,轻轻握住我的手,“我对你撒了谎。”
“…”
“对不起,”他郑重地说,“其实我并不是你的父亲。”
我垂下眼睛,平静地说:“你为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他只是反复地跟我道歉,声音虚弱。
起初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渐渐地,我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我看着握着我的那只苍白无力的手,只觉得心中一片悲凉。我不忍苛责这个病重的人,我想,他选择在最后的时刻告诉我,应该是真心希望得到我的原谅。
于是我低声说:“我原谅你了。”
一瞬间,我从他脸上看到了一种…因为得到了释放与救赎而产生的快乐。这种快乐非常单纯,就好像是初生的婴儿因为来到这个陌生神奇的世界而被赋予的快乐,就好像,我救了他的命似的。
爸爸…哦不,路天光,也许就是这样一种人,无论他做了什么,最后终会获得原谅。你很难解释其中的原由,但他就是这样的。
他依旧握着我的手,说了一些抱歉的话,最后,他终于沉沉睡去。
我看着他的病容,悄悄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我走下楼,二哥、子安、魏梦、Emilio,当然还有贺央,所有人围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聊天。我走过去,面无表情地说:
“路魏明,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二哥错愕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看着我。
“我们去外面。”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疾步往门外走去。
我走下门口的台阶,走到花园里,脚下是光滑的碎石子路,马德里仲夏夜的微风吹拂在我脸
上,我却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
二哥的脚步声很轻,这触怒了我——此时此刻,与他有关的一切都会触怒我!
“你知道是不是?”我转过身,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我不是他的女儿是不是!”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觉得我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双手插袋,垂下头,看着脚下的碎石头,“从一开就知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恨不得上去揍他一拳:“你怎么知道的?”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愕然:“…他是我父亲。”
“?”
“尽管我们关系不太好,但他毕竟是我父亲。”他的声音,像是在低低地叹息。
“…”
“所以,”昏黄的灯光下,他看着我我的眼睛,“他是不是在撒谎,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我走过去,愤怒地一拳打在他胸前,他只是闷哼了一声,仍旧站在原地。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一边打他一边大吼,“你这混蛋!你们这群混蛋!”
“…”他的神色有些惊惶无措,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魏梦跟贺央他们都闻声跑了出来,魏梦轻轻地喊了一声“魏明”,二哥侧头对她说:“没事,你们进去吧。”
“西永,”他看着我,握住我的手,眼里带着我从未见过的忧伤,“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是我爸爸,我只能说,我很抱歉,我…”
我一把推开他:“我恨你们!”
说完,我快步向贺央走去,拽着不明所以的他走进屋子。
“怎么回事,”贺央莫名其妙,“怎么说吵就吵起来了。”
“我要回家,”我一字一句地说,“立刻,马上!”
那真是一个混乱到极致的夜晚,我知道,我的骤然离去会伤了所有人的心,包括一直真心关心我的魏梦和Emilio,把我当姐姐的子安,甚至是病床上那个曾欺骗了我的老人,还有…红着双眼一把拉住我的二哥。
可我无法不走。我没办法再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我不属于这里,我原以为自己属于这个家庭,但一切都只是一个玩笑,不太好笑的玩笑。
也许我应该责怪的仅仅是路天光,但奇怪的是,我却没法责怪他;我想把气撒在二哥身上,可我知道那是不公平的。所以我只有离开。就好像我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唯有这样,我的心,才会好过一点。
坐上去机场的出租车,我不敢看身后。我闭上眼睛,靠在贺央的肩膀上。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流下泪来。
九(上)
天色渐暗,山坡的另一边是一片血红的霞光,我往上走,头顶上呼啸而过的是几架军用飞机,它们在空中翻着跟斗,排出粉红色的尾气,画着圈,场面甚是诡异。我走到坡顶,发现另一边并不是我以为的无边无际的草原,而是大海,苍凉的海,连血红的霞光在这烟灰色的海面上,都显得那么有气无力…
然后,飞机向我俯冲而来,我怔怔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耳边响起的是阵阵警铃声。那铃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我却动弹不得…
就在飞机将要撞上我的那一刻,我睁开眼睛,刚才的种种忽然烟消云散了。此时在我眼前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可恼人的报警铃声仍然在响。我忽然意识到,那是我的手机在响。
我接起电话,用快要死掉的声音说了一句“喂?”。
“鲁西永,”梁见飞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听上去都有条不紊,“你是打算赔违约金了是吗?”
我闭上眼睛,皱起眉头,忽然觉得头疼欲裂。
“别给我装死,”她好像隔着电波也能钻进我心里似的,“明天就是截稿日,交不交随你便。”
“阿姐,”我连忙讨饶,“我初稿已经好了,先拿来给你看看,你再宽限我一段时间行吗?”
“今天下午一点,拿着你的初稿到我办公室,过时不候。”
我刚想开口,她又补了一句:
“你要是找借口不来,我明天就叫他们给你发律师信。”
“…”我哑口无言。
“你现在,”她说,“比他妈的项峰还大牌。”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这家伙多半又跟大作家吵架了。妈的…受了气往我头上撒,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咬牙切齿,要是今天下午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我就不姓鲁!
于是下午一点,我准时出现在梁见飞的办公室门口,满脸堆笑,双手奉上热腾腾的咖啡,一副乖巧到不能再乖巧的样子:
“姐姐,你最爱喝的拿铁,双奶加半包糖浆。”
梁见飞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咖啡,懒懒地说了句:“谢谢。坐。”
我如获圣旨般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下,屁股才刚沾上坐垫,就听到她说:“进来也不关门。”
我立刻跳起来,轻手轻脚把门关了,又回到座位上,忐忑地拿出一叠稿纸。
“给我看看。”她伸出手。
我递给她。
她往回抽,发现抽不动,才瞪我:“松手!”
我无奈只得放手。
梁见飞眯起眼睛看了看我,像是警告我最好别出什么幺蛾子。我羞愧地垂下脑袋,不敢看她。
她翻开稿件,开始看起来。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她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说:
“鲁西永,请你抬起头来。”
“我没脸见你…”
她冷笑一声:“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啊。”
“姐姐…”我只好打苦情牌,两眼泪汪汪的。
“少来这套,”她瞥了我一眼,不为所动,“鲁西永,我一直想找你谈谈。”
“?”
她放下手中的稿件,看着我,说:“你去年旅行完回来之后,我一直觉得你做事很心不在焉。”
“…”
“上次那本一百页的童话书你竟然拖了三个月才完成,而且里面起码有一半是插图。”
我脑袋简直要垂到胸前了。
“我明白,去年你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我是希望你能放松心情才鼓励你去旅行的,但我发现你回来之后情况比走之前更差。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
“我不是要你跟我道歉,我现在也不是完全站在一个编辑的角度在跟你谈话,我想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心情很差。”
“我…”我开了个头,就有点讲不下去,“我其实…”
“你不用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是问你是不是发生了一些事。”
“是。”我点点头。
“你觉得自己能解决吗?”
我想了想,才苦笑道:“这件事…不存在需要解决的问题…”
“那么就是你心情上的问题了…”梁见飞若有所思地撇了撇嘴,“那你有没有想到让自己心情好起来的方法?”
我垂下眼睛,叹了口气:“要是我想得到还会坐在这里给你骂吗…”
听到我这样说,一直板着脸的梁见飞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我希望你能开心起来,至少恢复到以前我认识的那个鲁西永。我的这种希望…不止是为了这些烦死人的工作。”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她好像没有催稿的时候那么讨人厌了。
“但我还是想说,”她也看着我,“最好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工作就是工作。”
我有点泄气地垂下头:“你说我如果每天到办公室来上班会不会好一点。”
我的编辑大人翻了个白眼:“那我每天还要叫人喊你起床?免了吧,鲁西永,我没有、你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挥霍,我们都珍惜一下眼前好吗?”
我也知道我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你不需要找任何理由,”梁见飞对我总是开诚布公,“从你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了,这半年来你到底做过什么努力,你到底有没有积极地面对你的生活和工作,这一点只有你自己知道。”
“…”
“可是你还要这样下去吗?醒一醒吧,鲁西永!”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梁见飞:“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内心这么强大…”
她轻笑了一下,说:“我刚才跟你说的那番话希望你回去好好想想,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但你跟我说了我也不保证有兴趣理你。我对你最低的要求还是一句话:不要把生活中的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我皱了皱眉头,回想这半年来的状态,实在觉得有点抱歉。
“其次,”她的口吻带有一丝温柔,“西永,我希望你好起来,快乐一点。”
说真的,认识她这么多年,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给我好脸色看,我内心真不知道有多激动。就在我热泪盈眶打算扑上去亲亲热热地喊她一声“姐姐”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一个高大且脸色不太友善的男人站在门口,我认得他…他是大作家项峰。
“…”
“…”
“…”
气氛实在有点尴尬,因为谁也没有说话。如果眼神也可以杀人的话,我相信梁见飞和项峰早就打了几百个回合了。我把手臂搁在椅子扶手上,又放下来,左腿叠在右腿上,然后换右腿叠在左腿上…所有这些动作做完,我仍然有种坐如针毡的感觉。
“小姐,麻烦你,能不能换个时间再来。”项峰的声音听上去竟然异常平静。
我怔怔地看着他,看了十秒钟,才忽然意识到他是在跟我说话。
我立刻开始收拾东西,手忙脚乱到不行。
“不用,你就留在这里,我们把话说完你再走。”编辑大人不紧不慢地瞪了我一眼。
我收拾东西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
“快走。”侦探小说家从容地警告我。
“坐下。”编辑大人平静地看着我。
“…”此时我屁股已经离开了椅子,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作家皱了皱眉头,看着梁见飞,说:“你非要吵架吗?”
“…”梁见飞别过脸去没有看他。
“那我立刻去跟你老板说,这本书我不签给你们了。”
编辑大人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你用不着威胁我,我最恨别人威胁我!老娘大不了不干了,你喜欢签给谁就签给谁!”
作家显然生气了,因为脸比一开始更臭了:“梁见飞,你别逼我。”
编辑冷笑了一下:“我哪里敢逼你啊,大作家…”
两人都是气势汹汹地互相干瞪眼,谁也不肯让步的样子。
“哈哈…”等我发出这尴尬到不能再尴尬的干笑,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哪里去借了豹子胆企图进行调停,“两位,工作上的争、争执都是难免的嘛,每个人对于文学的理解是不同的,但是…”
我咽了烟口水,继续说:“但是,学术上的讨论是不是可以更心平气和一点,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呃,为了艺术。”
“闭嘴!”这一次,两人倒是不约而同。连瞪我的眼神都是一模一样的。
“…”我立刻垂下脑袋缩回自己的座位上。
两人又互瞪了一会儿,项峰终于放□段,说了一句瞬间把我从椅子上炸起来的话:“老婆,别闹了行吗,我发誓那女的我真的不认识…”
“不认识为什么每年都给你寄一本《情人》?还要在封面上写那么多话,说真的她文笔还真不错——而且现在人家还找上门来了!”
项峰耐着性子解释了几句,我是没听清楚,因为此时此刻我脑子里只有一团乱麻。我隐约记得,以前我还当着梁见飞的面大谈项峰的书里对男女欢爱场面的描写是多么幼稚等等,当时梁见飞只是微微一笑,我还以为她也同意我的观点,只是碍于书是她做的,她不便发表评论而已…
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几乎要抱在一起,而且异口同声地对我说:
“你可以走了。”
我连忙收拾细软,落荒而逃。
等到走出摩天大楼,走到大街上,冬日寒冷的风刮在我脸上隐隐作痛时,我才有一种逃出生天的错觉。
这就是我那位…口口声声教导我不要把生活中的情绪带到工作中来的编辑大人吗?
生活…有的时候真的叫人失望。
“在想什么?”贺央一边嚼着肉串一边问我。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我今天下午的遭遇。
“你最近都很少笑。”他看着我说。
“真的吗?苦笑算不算?”
贺央扯了扯嘴角:“你真的一点也不像女人。”
“?”
“你这样怎么嫁得出去。”
我翻了个白眼:“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贺央瞪了我一眼,继续吃他的肉串。
从出版公司出来,我就直接去了银行等贺央。好像每次心情烦躁的时候,我都很想看到他,他那种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很能够给我活下去的勇气。
吃完烧烤,我们这两个百无聊赖的人又结伴去看了一场电影,这电影应该很搞笑,因为周围的人都笑得人仰马翻,可我,就是没法像他们那样开怀地大笑。
看完电影贺央开车送我回去,我要下车的时候,他忽然说:
“西永,你能不能告诉我,有什么事能让你快乐点?”
我垂下眼睛,有点不敢看他,因为这个问题,连我自己也答不出。
他见我不说话,只好苦笑地摸了摸我的头,叫我快上去。
回到家,我没有开灯,而是熟练地走到厨房,往电水壶里灌了点水,打开电源,怔怔地站在一边,等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