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嘉桐看着孔令书,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
“我可以让你在签售会那天,在门口摆一个广告牌,这样也许那些买完徐剑的新书但还想要看点别的东西的人会去你那里——但只能是一个广告牌,上面写着类似于’欲购买更多书籍请至对面’之类的。请不要在我的店铺门口挂那些粗俗的宣传海报,OK”
“哈,”孔令书扯了扯嘴角,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粗俗的宣传海报?你觉得我那是粗俗的宣传海报?”
然而嘉桐并没有理他,只是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对他眨了眨眼睛:“那你到底要不要按我说的做?”
孔令书眯起眼睛看着她,眼睛眨了不眨:“就按你说的做。”
“很好,”她挑了挑眉,“那么现在能不能请你去把我门口墙上的那张’粗俗的宣传海报’摘下来?谢谢。”
孔令书仍然眯起眼睛看着她,鼓着嘴巴,像受了极大的委屈。然后,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打开书店的玻璃门,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嘉桐满意地叹了口气,回头对早已目瞪口呆的老严和小玲挥了挥手,说:“拜拜。”
傍晚时分,邵嘉桐还在书店里忙着布置签售会现场,有人推开书店的门,走了进去。
“对不起,从今天开始歇业三天…”她一边说,一边回头,然后发现,站在门口的是董耘。
他环视了一边,说:“你那个小跟班呢?”
嘉桐先是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接着才说:“我请他帮我去取东西了。”
“在一年的最后一天的傍晚?”他抬了抬眉毛,“你还真够狠的。”
“明天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的,”她说,“今天只不过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不是世界末日——不是吗?”
董耘笑着叹了口气:“我想你大概就是那种一旦认真起来会让人觉得很可怕的女人。”
她再次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于是他投降地摆了摆手,说:“今天晚上难道我们不应该聚在书店的二楼,喝喝酒,吃吃烤串,然后闲聊人生吗?”
听到他这样说,过去许多年的各种回忆一下子涌入嘉桐的心头,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他,用一种温和且带着一点沙哑的语调说:“对哦…今天是最后一天…”
“康桥呢?”董耘问。
“她今天下午去交设计稿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你难道不想去对面看看吗?”他说。
她看着他的眼睛,灯光照在他的头顶,介于明与暗之间。他脸上的表情仍是那种标准的董耘式的似笑非笑…不,也许是笑更多一点。他的眼里像是有一个小小的秘密,一个他不屑于隐藏的秘密。
嘉桐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纸板,站起身,拍了拍手,然后拿上挂在墙上的外套,锁上门,跟着他走了出去。
他们来到对面的书店,一推开门,刺耳的喇叭声响起,嘉桐连忙捂住耳朵,然后发现整间书店到处挂着新年装饰品,而她上午来的时候,这里的一切还是跟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新年快乐!”随着身后的风铃声,书店里响起了不约而同的喊声。
孔令书、徐康桥、老严、小玲、新来的工读生…甚至Ryen也在里面。
嘉桐瞪大眼睛看着他,用一种半是责怪半是撒娇的语气说:“你这家伙怎么也…”
“东西我已经拿到了,”他头上戴着一顶滑稽的纸质的礼帽,“就在车上。”
说完,他递给她一杯啤酒,然后又从桌上拿起一杯,递给她身后的董耘。
然而董耘看着他递过来的杯子,脸有点发白,似乎不太敢接的样子。
于是他拍了拍胸口,做了一个类似于“道歉”的动作,说:“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我爸妈从小就告诉我说,如果有什么恩怨,都必须在一年的最后一天结束。等到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年,让一切都过去,迎接新的开始。我希望…我们能够这样。”
董耘看着他,尽管眼神里还是闪烁着怀疑,但最终,他还是伸手接过了杯子。
孔令书带头举杯:“致即将过去的一年。”
所有人都举起手中的酒杯,微笑地看着他。
“我觉得在干杯之前,我们最好都来说说这一年来最大的改变,”孔令书说,“不管好的或者坏的,’改变’是人类继续存活在这个地球上的最大的原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说:“对我来说,这一年最大的改变是…”
所有人都看向康桥,她也一反常态,竟然露出一种小女儿的娇羞。
“…是在这条街上,我终于有了一个竞争对手。”书店老板把剩下半句说完,丝毫没有发现徐康桥正将两道锐利的目光射向他的双眼。
孔令书对站在他右手边的老严点了点头,示意他接下去。
于是老严举起酒杯,想了想,说:“这一年来我最大的改变是,换了一台用新的计算器。”
“什么?”站在他旁边的小玲诧异地看着他,“我一直以为那台是你从第一季开始就用到现在的呢。”
“不,”老严摇了摇头,“之前用的是装纽扣电池的计算器,而现在这台装的是两节七号电池。”
“…它们的区别是什么?”小玲忍不住问。
“区别就在于,纽扣电池和干电池的正负极化学物质组成的不同。”
小玲张了张嘴,像是还想说点什么,但最后果断地举起酒杯,说:
“对我来说,过去这一年最大的改变是,我学会了用牛奶和红茶做一杯真正的奶茶。”
“那原来我们喝的奶茶是用什么做的?”站在她旁边的康桥问。
“奶茶粉冲泡的。”小玲扯了扯嘴角。
“…”
康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从“奶茶粉”的阴影里走出来:
“好吧,不管怎么说,在过去的一年中,我最大的改变是…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我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起哄般地欢呼起来。
站在她对面举着杯子的书店老板看着她,脸上有一抹可疑的红晕。
康桥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继续说:“你们知道,我是一个…很特立独行的人,我不太相信别人——不,这样说也许不太恰当,应该说,我更倾向于靠自己。尤其是当你经历了很多变故,你更会觉得,依靠自己的力量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所以我很少依靠别人,而且我也不太信赖别人。”
“但是…”她的视线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遍,然后继续说道,“今年我迈出了一很大的一步,我说服自己去相信一个人,同时也把自己一半的命运交给那个人——当然,另一半仍然在我自己手里。尽管在交出去之前,我是害怕的,但是我想,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人值得我信赖。”
听到这里,小玲几乎被康桥深情的告白感动地哭出来。
“所以在这里,在今天,我想对那个人说一声谢谢…”说到这里,她停下来。
孔令书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仿佛在说“其实你真的不用”…
“谢谢!”说完,康桥走过去给了嘉桐一个深情的拥抱,“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鼓励我跟你一起走下去。谢谢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那个时候对我说的话…”
所有人愕然地看着她们,其中也包括邵嘉桐自己。
“你对她说了什么?”董耘在旁边用唇语问道。
被康桥抱着的嘉桐瞪大眼睛摊了摊手,表示“我也不知道”。
两秒钟之后,康桥放开嘉桐,对站在她旁边的Ryen说:“该你了。”
Ryen叹了口气,看着嘉桐,说:“我这一年的改变恐怕不用多说了吧?”
嘉桐也看着他,脸上是温柔的微笑。
“谢谢。”她轻声对他说。
他耸了耸肩,搂住她,然后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直到这时,还沉浸在对刚才康桥的发言感到目瞪口呆中的众人才回过神来,发出欢呼。
嘉桐一手举起酒杯,另一只手搂着Ryen,轻轻地靠在他的手臂上,说:
“对我来说,最大的改变,是有了男朋友,有了一家自己的店,还有了合伙人…但是最重要的是,我又回到这里,我又回到你们当中来了。你们没有失去我,我也没有失去你们,这是我觉得最开心的一件事。”
听到她这样说,所有人都发出由衷的感慨。
最后,嘉桐转头看向董耘,向他举了举酒杯,示意该他说了。
董耘笑了一下,举起酒杯,但双眼却看着地板:
“我想,今年我最大的改变就是…”
“?”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所有人:“我不是去年的我了。”
所有人都笑起来。
“我希望明年我还能够说这句话,然后,明年我们还是可以站在这里,举杯庆祝新年。”
“新年快乐!”孔令书举起酒杯,“干杯!”
所有人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咳、咳、咳…”董耘放下酒杯,剧烈地咳了几下,然后错愕地指着Ryen。
后者则咧着嘴,给了他一个“抱歉的微笑”。
“吴瑞恩!”董耘的怒吼回荡在书店的上空,“你这家伙…又在我的杯子里放了什么?!”
十二(下)
一月三号一大早,邵嘉桐就打开“一本书店”的门,忙碌起来。徐剑的签售会定在下午两点举行,那些花篮已经陆续送到,店里原本的那些沙发椅和茶几都被塞进了康桥的工作室,好在康桥本来就没打算在今天工作。但是当嘉桐指挥工作人员把签售台放进她那间本来就不大的书店,却发现这么小的空间几乎容纳不了几个人。
“天呐,”她站在门口,看着签售台,不禁脱口而出,“我竟然忘了考虑这个!”
“考虑什么?”董耘站在她旁边,在寒风中搓了搓手。
“我这里根本挤不下多少人,最多十几个。”她皱起没有,看着他说。
“那有什么关系,”董耘一边耸肩,一边缩了缩脖子,“可以把队伍排到街上,这样也显得比较热闹,要知道现在没人排队的东西根本卖不出去。”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她看着他说,“但是我忘了,现在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你觉得让你在寒风中站多久你能忍住不离开?”
董耘眨了眨眼睛:“十、十分钟吧…”
“假设徐剑每分钟可以签三本书——那还是极其良好的状态,通常情况下来签售会的都是铁杆粉丝,都会要聊两句,那么也许他一分钟只能签两本,甚至更少…也就是说,如果你前面排了二十人以上的话,你很有可能就会放弃了。”
“喔…”董耘吃惊地看着她,在寒风中,咬着牙说,“天呐…”
邵嘉桐的脸被吹得发白,但她却毫无知觉的样子:“我们必须得想想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孔令书出现在他们面前,说了声“嗨”,然后转身把放在门口的那个广告牌收了起来。
“你为什么…”嘉桐走上去,诧异地问。
孔令书叹了口气,说:“我昨天晚上刚得到消息,区里面正在考虑在各个有需要的社区里设立街道图书馆。考察的人今天下午就会来我们这里,所以我们必须表现得低调点。”
“什么意思?”嘉桐挑眉。
孔令书收好广告牌,说:“他们要考察的是这里是不是需要设图书馆,而图书馆是书店的天敌你知道吗!如果设了图书馆,人们只要去办一张图书卡,就不会来这里买书了——所以我们必须告诉他们这里不需要设图书馆。”
“Ho”董耘忍不住问。
“要让书店看上去很冷清,让他们知道这里的人都不看书——所以根本没必要设图书馆!”
“但我们这里今天还有一场热闹的签售会。”董耘瞪大眼睛说。
“那不一样,那只是一场活动,而且说穿了,你们这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书店’。”说完,孔令书扯了扯嘴角,拎起广告牌,转身回对面的书店去了。
邵嘉桐和董耘站在寒风中面面相觑了一番,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邵嘉桐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往马路对面走去。
书店的玻璃门上挂着“Closed”字样的招牌,看来在下午那些区里视察的人到来之前,孔令书是不会开店的了。但她还是打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风铃叮叮当当地响着,孔令书转过身来,发现是她,便站在那里,等她说话。
“我想把签售会办在你这里。”邵嘉桐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孔令书的表情,不知道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跟在她身后走进来的董耘也诧异地张了张嘴。
当然,同样感到惊讶的还有收银台后的老严和正在整理书架的小玲。
然而嘉桐只是一脸冷静地说:“我那里太小了,摆上签售台和那些用来出售的书之后,最多只能容纳十几个人,更多的人必须在外面排队——在今天这样接近零度的天气,在室外排队——没有人愿意在那里呆十分钟以上!所以如果我想要这本书能够卖出开门红的话,就必须换个大的地方。”
“不行。”孔令书很直接地拒绝了。
“孔令书…”嘉桐皱起眉,哀求地看着他。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他摊了摊手,“比起那个什么签售会,今天下午是决定我这家书店今后命运的时刻,我绝对不允许任何可能造成街道图书馆成立的情况存在!”
“可是,”嘉桐看着他,“如果不换一个更大的地方,今天的签售会的规模可能会小很多,我和董耘还有徐剑花了那么多心血和精力去筹备的事情会变得毫无意义。”
“但这跟我无关。”孔令书看着她,耸了耸肩。
她也看着他,像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书店内,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嘉桐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用一种带着苦笑的口吻说:“尽管我很想骂人,但…我不得不说,你说的对,这不关你的事。”
她吸了吸鼻子,说:“不管怎么说,还是…祝你好运。”
说完,她转身推开书店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嘉桐离开之后,整个书店的气氛仍然有些凝重。孔令书抬了抬眉毛,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像是为自己辩解般地说:
“我可不是为了我一个人考虑…她也开了一家书店,不是吗?如果这里附近开了一家图书馆的话,对她的生意也会有影响——尽管她开的病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书店…”
但是说到最后,也许是他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无情,所以全然没了底气。
董耘叹了口气,对孔令书说:
“你跟嘉桐认识多久了?”
孔令书翻了个白眼:“别来这套好吗,我厌恶一切道德绑架。”
“但你不得不否认她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曾经给过你很多帮助。”董耘说。
“是,我不否认,”他耸肩,“而且我也很感激她为我做的一切——但这不代表我需要舍弃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去帮她…更何况,我很怀疑到底会有多少人还记得徐剑。”
董耘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你真的从来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吗?”
“…所以如果我不答应嘉桐的要求你就会对外宣称我这个人极度自私?”书店老板也有点不高兴了。
“不,我不会指责你——或者任何人——自私,因为我本人可能比你们更自私!”他大声说。
“…”
“但我不希望你有一天后悔,因为我就为了我过去的自私感到后悔。”
“…”
”这种后悔是在于,当你希望从对方那里得到肯定、信任、或者鼓励的时候,你从她眼里看到的只有犹豫和迟疑。因为你的自私会伤害到别人,你以为这是你自己的事,跟她无关,或者你认为那是她的事,跟你无关…这些想法都很幼稚,都只是在逃避。如果你只在你想要提供的帮助的时候对别人伸出手,最后也许你会发现,这根本不是帮助——只是一种施舍,自私的施舍。你的目的是为了满足你自己,而不是那个需要帮助的人。”
说到这里,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说:
“而当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你会后悔的,后悔自己竟然这么自私。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内心阴暗、丑陋的人…你会对自己产生怀疑,而且,相信我,那种感觉…一点也不好受。”
董耘看着孔令书,发现后者正用一种迟疑的眼神看着他。他不由地苦笑了一下,转身推开书店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一辆货车在“一本书店”门口停下,Ryen从副驾驶仓跳了下来,对嘉桐说:“那家店的老板说只能给我们四个取暖炉。”
嘉桐抿了抿嘴,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聊胜于无。”
Ryen点点头,跟司机一起从货车上往下搬东西。
嘉桐用力搓了搓已经被冻得通红的双手,转身想去看看店里的热水烧得怎么样了,但一转身,却发现孔令书就站在她身后。
“?”也许是被吓到了,她瞪大眼睛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那个…”孔令书双手插袋,低下头,看着脚下的石子,“刚才董耘跟我说了很多…我考虑了一下,觉得他说得也许大概可能或许应该还有点道理。另外嘛,老严跟小玲也在一个劲地劝我…所以我又想起了我们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天很冷,但是我——”
“——停!”嘉桐及时打断他,“我现在真的没有时间跟你话当年,你只要告诉我,你能不能让我在你的店里办签售会就行了。”
寒风中,孔令书抬起眼睛看着她,撇了撇嘴,然后丢下一句话:“来吧。”
邵嘉桐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忽然紧紧抱住他,大声说:“谢谢!孔令书,谢谢!我就知道,我们之间有三十年的友谊,你不会就这样看着我有难不管的。”
书店老板被抱得喘不过气来,但还是说:“那当然…你是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两个能跟我维持三十年友谊的人之一。”
邵嘉桐放开他,抬起头疑惑地问:“还有一个是谁?”
孔令书抬了抬眉毛,很肯定地说:
“南怀瑾。我从四岁就开始读他写的文章了。”
一时之间,寒风吹乱了邵嘉桐的短发…
下午三点,徐剑的新书签售会正在书店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前来参加签售会的读者先是在对面的“一本书店”内购买徐剑的新书,然后来马路对面的书店排队等待作者的签名。
书店内所有的书架下面都安装了轨道,在小玲的指挥下,董耘公司的工作人员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把一楼的书架都集中在了一起,空出很大一块场地用于签售活动。门外仍然有人在排队,但好在队伍并不长,而且队伍旁边放着好几个室外取暖炉,让人觉得这个温度几乎为零度的冬日下午也不是那么寒冷了。
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从“普通顾客”的通道走进书店,后面跟着另一个穿风衣的男人。两人在离董耘两米远的地方站定,站在前面的男人环顾书店四周,然后对身后的人说:
“看来,这里的居民们还蛮喜欢读书的嘛。”
后面的男人连忙点头,凑到他耳边说:“主任,我们调查过了,这条街上就这么一家书店。”
男人点了点头,认真仔细地打量起书店来。
“哎…”董耘的大长腿横跨了一大步,站定在男人面前,然后用一种极其痛心疾首的语调说,“今天竟然有签售会,还让不让我们这些一直把这里当图书馆的人好好读书了!”
“…”男人挑了挑眉,皱起眉来看着他。
董耘一把把一直站在旁边看签售会热闹的老严抓到身旁,大声对他说:
“这就是我跟一直跟你提起的那家书店,我们方圆十里的老百姓都把这里当图书馆,有事没事就来蹭书看,从来不买,据说这里的老板已经三年没卖出去过一本书了。”
“…”老严张大嘴巴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董耘又说:“但是书店老板人很好,从来也不计较,任由我们随便看,冬天提供热水饮料,夏天提供凉席扇子——简直是活菩萨啊!”
这个时候,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凑到他耳边,低声说:
“朋友…”
“?”董耘满脸堆笑地回头看着他。
“你踩到我的脚了。”男人一脸痛苦地说。
他连忙让开,还想再说点什么,男人却四下张望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董耘目送着两人走出书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一转身,却发现老严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于是他微微一笑,帮老严掸了掸肩上的灰,转身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