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凝回到书局,还浑然不知出了状况。倒是谢致轩一眼瞥见是岑琒撑了伞陪她走回来,很有些殷勤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妥,待看到顾婉凝跟着他上楼,忙道:“小姐,天不早了,回官邸吧。”
顾婉凝闻言便停了脚步,微一点头,对岑琒道:“岑先生,我先告辞了。”岑琒听了,也不好挽留,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扫了一眼谢致轩,对顾婉凝道:“麻烦顾小姐稍等一下,我之前出版了一本介绍莎士比亚诗歌的书,想听听顾小姐有什么见解。”说着就上了楼,片刻之后从办公室里出来,将手里的书递给顾婉凝。
顾婉凝把书随手搁在身边,支颐看着窗外的街景,路边忽然闪过一个卖豆腐涝的铺子,她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豆腐涝。”她声音虽轻,谢致轩却听见了,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便吩咐司机停车,转脸问道:“小姐想吃豆腐涝么?”
顾婉凝迟疑地点了下头,却又立刻摇头道:“算了,回去吧。” 谢致轩见她如此,轻轻一笑:“时间还早,没关系的。”说着,就撑伞下车,替顾婉凝开了车门。
此时铺子里不过两桌客人,顾婉凝望着碗里的一汪白玉,便想起她和虞浩霆在芙蓉巷吃东西的情景来:他那样温柔绵密地看着她,一句“你嫁给我吧”却说得烦躁气恼,他在乱枪之中把她护在怀里,他的血擦在她脸上,他那样怕她伤着??可是,那天他突然就动手掐住了她的脸颊,泛青的指印几天不退,她把自己关在房里,甚至不敢去照镜子,她怕一看见那指印,就想起他那一日冰冷的笑容。
顾婉凝手中的勺子轻轻舀着,送到嘴里的东西却全然品不出味道。谢致轩吃着东西,见她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眼眸中浮出几缕伤恸,不由心生怜意,不加思索地脱口说道:“我带你去看点好玩儿的。”
顾婉凝一愣:“什么?”谢致轩一笑,便起身结了账。
顾婉凝跟着他出来,却听他对开车的侍从道:“你自己先回官邸吧,我来开车。”那侍从听了也是一头雾水,却只好走出来,谢致轩便自己坐进了驾驶位,顾婉凝见状惊疑不定,连忙问道:“你要去哪儿?”谢致轩侧了脸微微一笑:“反正四少不在,你就当散散心好了。”
顾婉凝和谢致轩一离了日新书局,郭茂兰就叫人就带走了岑琒。
他奉命去找岑琒,又私下忖度着先不宜惊动顾婉凝,就跟在后头,见谢致轩原来是等在书局里,心下稍安。等顾婉凝出来上了车子,郭茂兰想着她必然是回官邸去了,便也没再叫人跟着,只打电话叫特勤处的人过来带了岑琒就走。
然而,等他从特勤处回到官邸,才知道顾婉凝还没有回来,且除了下午开车的侍从回来说谢致轩带着顾婉凝去了别处之外,竟没人知道她是去了哪里。
郭茂兰心下大惊,诧异这人怎么这样没有分寸,正焦灼间,卫朔那里已经叫人来传虞浩霆的话,说如果郭参谋回来就马上过去。郭茂兰没有办法,只好来见虞浩霆。那边邵朗逸听说顾婉凝一直没回官邸,且跟着她的侍从官叫谢致轩,便皱了眉:“他怎么会进了侍从室?”
郭茂兰一到门口,就见卫朔的脸色极为难看,虞浩霆青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酒杯,茶几上的一瓶红酒已喝了大半,见他进来,沙着声音问道:“她人呢?”
郭茂兰字斟句酌地答道:“小姐还没回来,不过,有官邸的人跟着。”
虞浩霆抬头看了他一眼:“她又到哪儿去了?”
郭茂兰压低了声音,硬着头皮说:“??正在找。” 他话音刚落,虞浩霆手里的杯子已飞了出去,正砸在墙上,深红的残酒和玻璃碎屑四散飞溅出来,郭茂兰笔直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却听虞浩霆咬牙道:“下午那人什么来历?”
郭茂兰忙道:“那人叫岑琒,是日新书局的编辑。两年前从英国留学回来的,这个学期在陵江大学讲英国文学。他说今天在华都有他编剧的一部电影试映,所以请了顾小姐去看,他和小姐并没有什么??”
他说到这里,已被虞浩霆一口截断了:“他难道还敢说有什么?!”
031、你的本质是什么?
栖霞这里人心惶惶,顾婉凝那边却是另一番光景。
谢致轩把车子停在一处花园洋房的外头,过来给她开了车门。顾婉凝一看蓦地想起冯广澜的事情来,并不下车,只是警惕地看着他。谢致轩见状轻轻一笑:“我是四少的侍从官,官邸的人也知道是我带小姐出来的,小姐还怕我会怎么样么?我只是想着,或许有样东西能叫小姐开心一下。”
顾婉凝颊边微微一红,见他说得坦然,又看这房子并不偏僻,却是在江宁最繁华的路段上闹中取静,想了一想,便下了车。
谢致轩引着她走进院子,即有婢女迎了上来,盈盈笑着招呼:“少爷回来了!”顾婉凝跟着他穿堂入室,先在起居室略坐了坐,喝了杯奶茶,又来到了房子的后身。顾婉凝见这宅子前后都是花园,修饰的极为精美,屋中陈设奢华,墙上挂着的几幅油画竟似是名家真品,且他们一路行来,所遇的婢仆都十分恭谨,不禁疑窦丛生,莫非他是这宅子的主人?谢致轩见她面露疑色,闲闲一笑:“小姐不用猜了,这是我家。”
顾婉凝见他引着自己往前走的方向在花园尽头,像是一间花房,心中猜度许是他家里养了什么稀罕名贵的花种。没想到两人略一走近,却听那花房门后有一些轻微地挤撞和呜咽之声,谢致轩掏出钥匙开了门,顾婉凝一看便笑了。
原来门口竟挤着六、七只大大小小的狗,毛色丰美,活泼敏捷,偌大的一间“花房”里,没什么花草,只是各色狗舍和玩具。那些狗一见谢致轩便纷纷摇尾撒欢,除了两只小一点的往他腿边挤凑之外,另外几只大的虽然急切却并不上前,显然受过训练。
谢致轩见顾婉凝掩唇而笑,却不敢去摸这些狗,便将手边的一只小狗抱起来凑到她面前:“你别怕,这些都是牧羊犬, 和顺,不会伤人的。”顾婉凝闻言,便伸手去抚那小狗的脑袋,那狗此刻被主人抱在怀里,又经她轻轻一抚,眼睛顺着她的手势便向上一眯,很是惬意,顾婉凝见它憨态可掬,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致轩抱着那狗,让她 了一会儿,又道:“给你看点儿别的。”说着捡起一个红色的软球,往花 间的空地走过去,只听他轻轻吹了声口哨,那几只大狗竟挨挨挤挤地蹲成了一排,他抬手叫了声:“pipe!”一只棕白相间的狗便应声跳了出来,他将手里的球向上一抛,那狗立刻纵身一跃,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将球咬在了嘴里,递到谢致轩跟前。
谢致轩拍了拍它的头,俯在它耳边赞了两句,又指了指顾婉凝,那狗就小跑着朝她过来。谢致轩笑着说:“这是只柯利犬,很聪明的。”顾婉凝便从它嘴里接了那软球,也学着谢致轩的样子向前一抛,那狗果然又稳稳接住。谢致轩又叫了另一只牧羊犬出来,站、坐、卧、趴令行禁止,还和顾婉凝握了握手??
他们这里正玩儿得开心,却忽然一阵电话铃响,顾婉凝一怔,谢致轩已走到门外接了起来,顾婉凝见他在这里还设了一台电话,可见常常有大把时间都耗在此处。
她正想着,谢致轩已走了进来:“得送你回去了,官邸那边在找了。”顾婉凝一听连忙站了起来,谢致轩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面子倒是大,栖霞的人找不到你,还惊动了邵朗逸。”
婉凝听他对邵朗逸直呼其名,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致轩眼波一转:“我是四少的侍从官啊。”
顾婉凝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谢致轩见了便对她说:“回头我送你一只。”顾婉凝却摇摇头:“它们和你这么好,一定不舍得离了你。” 谢致轩一笑:“那我另找一只给你。”
两个人走回客厅,谢致轩说道:“小姐稍等,我去换件衣服。”他刚一转身,却又回过头来看了看顾婉凝,只见她宝蓝色的大衣上,也粘了几丝长毛,十分显眼,他略一思量,问旁边的婢女:“从法国订回来的那件大衣是不是已经到了?”见那婢女点了点头,便吩咐道:“带小姐进去换了。”那婢女似乎稍稍有些犹豫,但还是立刻走到顾婉凝跟前:“小姐请跟我来。”顾婉凝见状忙道:“不用麻烦了。”谢致轩却道:“这样送你回去,倒是我失职了。”
一时顾婉凝换了衣服出来,谢致轩已等在客厅里,打量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我想着就应该合适。”顾婉凝方才见这衣服的礼盒颇为精美,心下猜度他是拿来送人的,但这是他的私事,她也不好多说,只微微一笑:“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谢致轩开着车进了栖霞官邸,刚到楼前,便看见郭茂兰几个人正站在台阶上等着。顾婉凝一看见他便是一惊,难道是虞浩霆回来了?她一转念,对谢致轩道:“如果四少问起,你就说是你偶然提到养了几只牧羊犬,我硬要去看的。”
谢致轩听了,回过头来打量了她一眼,莞尔道:“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这边郭茂兰撑着伞来接顾婉凝下车,见她不到两个钟头的时间竟连衣裳都换了,不由有些诧异。顾婉凝却不知道他今日已见过自己,看他神色异样,只以为是虞浩霆回来,他们一时找不到自己的缘故,便问:“是四少回来了么?”
郭茂兰点了点头,顾婉凝闻言轻 了下唇:“我不知道他回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郭茂兰想跟她说下午的事情,却又当着这许多人,不好开口,只道:“是我们失职。四少在楼上等小姐。”
顾婉凝刚走了两步,忽然听谢致轩在她身后叫了一声:“顾小姐,你的书。”她回头一看,原来岑琒今天送给她的那本书拉在了车上。婉凝顺手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便转身上楼。谢致轩还要跟进去,却被郭茂兰一把拉住:“你怎么做事的?”
谢致轩一愣,转而笑道:“我看顾小姐这几天一直都不太高兴,难得今天出门,就带她去散散心。没跟侍从室打招呼,是我不对。”
郭茂兰气恼地审视了他一眼,怒道:“她是四少的女朋友,她高不高兴跟你有什么关系?”
谢致轩却不生气,仍是笑吟吟的:“她不高兴,四少又怎么会高兴?”
郭茂兰心中虽然已极为恼火,但谢致轩调过来顶的是杨云枫的缺,和他却是平级,也不好斥责,勉强压了压火气,问道:“顾小姐的衣服怎么换了?”
谢致轩闲闲道:“玩儿的时候弄脏了,我另找了一件。” 他话一出口,已觉出不对:“你今天见过她?”
郭茂兰却不答话,只沉声说:“要是顾小姐和四少今天有什么事,就是你害的。”
谢致轩见他神色冷峻,方觉得事情可能另有原委,也敛了笑意:“怎么了?”
郭茂兰皱眉道:“今天下午在华都影院,你怎么会自己在书局看书,让她跟个男人去看电影?”
谢致轩这才恍然:“四少也看见了?”
“我们去半闲居吃饭,四少和邵军长都在。”
谢致轩眉头一锁:“你们误会了,下午是我送顾小姐去电影院的,有很多人一起,还有好几个陵江大学的学生。我去跟四少说。”
他说着就要上楼,郭茂兰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让他上去,不想,他还没走到楼梯转角,就见卫朔黑着脸走了下来。
郭茂兰见他神色不好,心知必然是虞浩霆发了脾气,低声问道:“怎么样?”
卫朔没接他的话,却看了谢致轩一眼:“顾小姐的书是哪儿来的?”
谢致轩听他此时却问了这么一件不疼不痒的事,便道:“是书局的一个编辑给她的,对了,就是下午你们碰见那个。”
顾婉凝一进房间,便知道虞浩霆是发过脾气了。
之前他摔碎的杯子虽然已有人清理过,但是墙壁上淡红的酒痕还在,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酒意。
她见虞浩霆正坐在沙发上,深黑的眸子鹰隼般盯着自己,浑身一凉,便有了怯意:“我不知道你回来…我下午去了书局,后来到别人家里去看狗…”
虞浩霆并不太在意她说些什么,单她眼中防备警惕的神色已挑动了他的怒气。她在别人面前轻谈浅笑,到了他面前却是这样一副神态。
这些天,他日日想着她,疯了一样的想着她。
他不来见她,只是因为他到底不敢听她真的说出来什么叫他寒心的话,更怕自己像那天一样按耐不住,惊了她伤了她唐突了她。
他原以为他这里是相思枫叶丹,她就算不是心心念念地想着他,也必然是一帘风月闲。
却没想到他那样难才换她一笑,她却这样轻易地就给了别人。
她怎么能这么对他?
顾婉凝见他神情骇人,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书。
虞浩霆眉头一锁:“你手里拿的什么?”
顾婉凝忙道:“没什么,是书局的编辑出的一本书。”
虞浩霆一听,眼中寒芒乍起,走到她跟前就将书从她手中抽了出来,扫了一眼,只见书题下头赫然印着“岑琒”两个字,他展开那书就是一撕。顾婉凝惊得面色霎白,又闻到他身上的酒意,不由道:“你干什么?你是不是喝醉了?”她话音未落,那书里却飘出一页薄纸来。
虞浩霆捡起来一看,眼中寒芒未尽却又猛然迸出两团烈焰来,“啪”的一声将那张纸拍在桌上,震得杯碟瓶盏皆是一晃:“顾婉凝!”
这三个字如同从他齿间磨出来的一般。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虞浩霆已厉声道:“这样的东西你也敢给我带回来?”他说着就是一扬手,顾婉凝身子一绷,本能地一低头,闭紧了双眼。
虞浩霆的手却没有落下,在半空中僵了片刻,终是放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卫朔,咬牙道:“叫郭茂兰好好去招呼那个姓岑的,问问他究竟有几个胆子,打主意打到我这里来了?”
顾婉凝趁着他说话的工夫,拿起那张纸看了一遍,只见上面摘了半首莎士比亚的诗歌:
“你的本质是什么,用什么造成,
使得万千个倩影都追随着你?
每人都只有一个,每人,一个影,
你一人,却能化作千万个影子。
试为阿都尼写生,他的画像
不过是模仿你的拙劣的赝品;
尽量把美容术施在海伦颊上,
便是你披上希腊妆的新的真身…”
下面却写着一句:
“婉凝:我写到这一篇的时候,脑海里竟全是你的影子。”
落款只有一个“岑”字。
她见了这个已是诧异,听见虞浩霆的话,更是骇然:“你抓了他?”
虞浩霆一听,霍然回过头来:“是又怎么样?”
顾婉凝满脸惊惶:“我不知道他写了这个…他大约也没有恶意,你放了他吧,你抓了他这一次,他以后必定不敢了…”
她话犹未完,虞浩霆已狰狞一笑:“你是心疼吗?”
顾婉凝退了一步,仓惶地摇着头:“不是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喝醉了…你听我说…”
虞浩霆根本不理会她,只对卫朔道:“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卫朔只得转身下楼,刚走出几步便听见身后“砰”的一声,虞浩霆已撞上了门。
她从未见过虞浩霆这样的暴怒,之前他也发过脾气,可是,他生气的时候总是冷的,冰岩一般封住了所有的情绪。然而这一次,从他身上倾 的怒火,似能焚毁了周遭所有的一切,包括她。
虞浩霆转过身来,忽然发觉她身上的外套已不是下午的那一件,却换成了一件玫红色的大衣, 到十分的颜色衬着她此刻惊怯的神情,映衬出了一种奇异的妩媚。
“你身上的衣服哪儿来的?”
顾婉凝见他如此盛怒,更不敢再提起旁人,潦草地说道:“我的衣服弄脏了,在别人家里换了一件。”
“别人家里?”虞浩霆抓着她的衣襟将她拎到了身前:“你还认识什么‘别人’?!”
顾婉凝抓住他的手臂,一迭声地说:“不是,不是别人…是你的…”
然而虞浩霆已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只觉得自己疼极了,他的心都剜给她了,她却这样对他?
她不要他的孩子。
她不要他。
他这样珍重她,这样爱惜她,她就敢背着他…
他真是疯了,不过是个女人,也值得他这样?
“我就是太纵着你了,让你这样对我?!你这样对我!” 他一把将她按在沙发上,伸手就去扯她的衣裳。
顾婉凝惊得面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拼力去推他的手,忙乱地叫他:“虞浩霆…虞浩霆…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不要…”
他一只手就扣住了她的双手,另一只手已解开了她的大衣,冷笑道:“不要?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不要?”
他身上的酒意和手上的温度隔着衣裳灼烧着她,她挣扎着想躲他:“你放开…你喝醉了…别碰我…” 她早就知道他的力气比她大许多,却没想到会是这样骇人,他锢着她,她竟一分一毫也挣扎不了。
他撕开了她的旗袍下摆,她用力咬在他手臂上,他却笑了,只是那笑容骇得她几乎见了梦魇一般:“你不是想让我放了那个姓岑的么?你今天晚上陪的我开心,我就放了他。这种事你又不是没做过?” 他说着,便狠狠吮住了她的唇,将她抱起来丢在床上,她的眼泪倏然而落,哭声却也被他吮住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不管她怎么求他,他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她第一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痛。他总是耐着性子 她,在这件事上,她和他差得太多,他有的是法子叫她“喜欢”。然而,这一次,他似乎已经不在意她是不是喜欢了。她只觉得他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不是情意,也没有欲望,只是怒火,要灼碎了她焚毁了她熔化了她的怒火,她什么都不能去想,不能逃脱,不能挣扎,甚至连迎合也不能,她再不是她自己的,她只是他的,可是他给她的只有痛,反反复复,无休无止,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怎么还能觉得痛呢?她会死么?
032、那些情辞愁句,竟都是真的
谢致轩一早就等在了楼下,一见虞浩霆从楼上下来,便立刻迎了上去。
“四少,昨天的事是我失职,没有和官邸这边打招呼就带顾小姐到我家里去了。小姐昨天也不是和那个姓岑的去看电影,原是许多人一起去的??”他还想往下说,却见虞浩霆仿佛全然没有听见一般,眼中尽是惶惑,和平日的沉着傲然大相迳庭,谢致轩不由一惊:“四少?”
虞浩霆被他提高声音一叫,似有所觉,迟疑着问:“你是带她去檀园吗?那里的桂花还没有谢?”
谢致轩听他问得奇怪,愣了一下,说道:“不是,是我在梅园路的住处,我在那儿训了几只牧羊犬,我想着顾小姐难得出门,就带她去玩儿了一会。”
虞浩霆听了,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她是个贪玩儿的。她喜欢么?”
谢致轩忙道:“我看着她倒是很开心,我还说回头找一只给她。”
虞浩霆闻言忽然目光一闪,似有些微薄的笑意:“那你找一只来,我去告诉她。”说着,竟转身上楼去了。
谢致轩见他行止全无头绪,连忙跟在他身后,只见虞浩霆手放在房门把手上,却不进去,只是静静站着,一动不动。
谢致轩看了这个情形,忍不住叫了一声:“浩霆!”
虞浩霆闻声转过身来,终于神色一黯:“去陆军部吧,今天还有事。”
因为谢致轩坚持要跟虞浩霆交待昨天的事,郭茂兰便一早去了侍从室主任何屹的办公室。
自虞靖远任参谋部总长起,他原先的随从副官何屹就成了侍从室主任。从栖霞到淳溪等处的侍从,除了虞靖远和虞浩霆偶有自己调动之外,其余的人皆是经他的手选上来的。
郭茂兰一进门便开门见山:“何主任,那个谢参谋您还是换一换吧!”
何屹将手里的报纸往桌上一放:“是为了昨天顾小姐的事?”
郭茂兰在他办公桌前坐下:“从云枫下头人里挑一个上来,不是更稳妥些吗?”
何屹淡淡一笑:“他不能换。”
郭茂兰一怔:“ 为什么?他的性子实在是不合适??”
何屹思忖了一下,道:“我老实跟你说,我原先也想着升一个四少跟前熟惯的人上来。把他从参谋部调过来并不是我的意思,是淳溪那边的意思。”
郭茂兰面上疑云更重,忽然灵光一闪:“他是??”
何屹点了点头:“他是总长的内侄,谢家的五少爷。”
郭茂兰想起前些日子,他一说是个叫谢致轩的参谋来顶了杨云枫的缺,虞浩霆便是轻飘飘地一笑——原来如此,只是他却仍有些疑云未散:“他这样的身份,怎么会来做四少的侍从官?”
何屹笑道:“这个五少爷从小娇生惯养,夫人把他放到参谋部,无非是想让他在军中磨炼一二,日后自然还是要回谢家任事的。至于这次突然调他到四少身边来,就未知何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