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凝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笼在他深寒的目光中,那凌厉如刃的笑容仿佛能划伤了她,忍不住就向后一退,虞浩霆却已握住了她的 ,俯在她耳边静静地说:“你要吃药,尽管去。谁敢给你,我就杀了谁。”他略一停顿,又接着说:“你那瓶药是给你外婆抓药的时候弄的,对不对?恐怕她老人家以后得换个铺子抓药了。”他声音很轻,甚至还带着几分讥诮。
顾婉凝面色惨白,惊骇地望着他:“虞浩霆,你疯了!这不关旁人的事…”
虞浩霆凝视着她,忽然 她肩上的一缕青丝深深一嗅,手指用力碾着她的头发:“ 我要是疯了,也是你逼的。”他说罢,深深看了她一眼,墨黑的眼瞳中愠怒已淡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痛楚。
顾婉凝不禁愕然,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却已走了。
他一定是疯了。
他若不是疯了,怎么会一点也瞧不出她对自己的虚与委蛇?她根本就没想要留在他身边,她不惜作践自己的身子,也不要他的孩子。
他竟一点儿也没有瞧出来?、
她日日在他身边,语笑嫣然,温柔婉转,那样的情致万千…难道都是他自欺欺人么?他这样的一厢情愿,以至于他根本没想过要去分辨,或者,是他太想要她了,他根本就不愿意去分辨。若不是那天她慌乱之间,话里出了纰漏,恐怕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可即便是知道了,他又能怎样?
他舍不得她。
他舍不得不要她,也舍不得伤了她。饶是他盛怒之下,一见她颊边的指印也仍是心中一疼,先就懊恼自己手上失了分寸,竟这样重手。
他只好走。
他怕她又说出什么叫他恼火的话来,自己一怒之下会伤了她;他怕她真的对他说,她一直都是在敷衍他。
他只好走。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叫一个女人逼成这样。
虞浩霆又是一连数日都待在陆军部,且沉默寡言,即便是邵朗逸通报北地一切顺遂的密电,也没让他面上多添一分霁色。郭茂兰再三问杨云枫,杨云枫除了一句“是顾小姐的事”,便再不肯多说。
郭茂兰心下纳罕,从绥江回来还好端端的,怎么一夜之间又闹到这个地步?
汪石卿从杨云枫嘴里也问不出更多的缘由,他在办公室里沉吟许久,一会儿想起虞靖远去国之前的托付:“你也不能让他闹出什么事来”,一会儿又想起龚揆则的话:“这女孩子留不得了”——这几个月来,虞浩霆几番喜怒莫测都是为她,却不说别的,单是因为一个女人能这样分他的心,也真是留不得了。
注:《白话本国史》是商务印书馆1923年出版的吕思勉先生的著作,是第一部用白话文写成的具有完全意义的中国通史。
028、一辈子那么长,人的心意是会变的
秋色越深,夜就越长。
虞浩霆过了一点钟才躺下,却反反覆覆怎么也睡不着,想了一想,干脆披衣起身,走了出来。卫朔原是合衣睡在外头的沙发上,一听到声音立刻就醒了。虞浩霆冲他一摆手:“你睡吧。我就在外头走走。”
陆军部此时只有当班的机要秘书和话务员屋里还亮着灯,四下里一片寂静,树影婆娑,风露清寒。虞浩霆慢慢在庭院中踱着步子,一眼瞥见廊下的几盆菊花开得正盛,便想起中秋那天在绥江行营,顾婉凝立在一片锦绣斑斓的秋菊之间,她含羞一笑,身畔的繁花就都谢了。
他心里隐隐作痛,如今的夜已经这样凉了,也不知道她…他今日看见这几枝花想起她;昨天,在明月夜吃饭,他瞧见一个女孩子辫梢上打着两朵蝴蝶结也想起她;前天,小霍带了几盒西点过来,里头有一盒macaron,他看了一眼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婉凝倒喜欢吃这个”——他这样想她,一想起她心里却都是凉的,
虞浩霆心中一叹,便想回去找些事做,却忽然听见有人沉吟:“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声音不大,但在这静夜之中却格外清晰。虞浩霆一怔,寻声便瞧见不远处的乌桕树下正转游着一个人影:“杨云枫?”
杨云枫正站在树下出神,一听竟是虞浩霆叫他,立刻快步赶了过来:“四少!”
虞浩霆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大半夜的站在外头?”
杨云枫忙道:“没什么,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四少有什么事么?”
他这样一问,虞浩霆才想起自己却也是“大半夜的站在外头”,“睡不着,出来走走”,心下倒有些好笑:“你刚才一个人在那儿说什么?”
杨云枫黑暗中面色一红:“我说…” 他心思一转,已住了口。
虞浩霆见他不语,冷冷一笑,沉声道:“为谁风露立中宵?”
杨云枫听他语气不善,连忙说:“我只是一时感慨,不是说您。”
虞浩霆接口便问:“你感慨什么?”
杨云枫这才发觉自己刚才那句“不是说您”着实有越描越黑之嫌,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我是感慨我自己。”
虞浩霆玩味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杨云枫有些心虚地答道:”一点儿私事。”
虞浩霆闻言,作势在他腿上踹了一脚:“我的私事你们个个都知道,你们的私事我倒问不得了?”
杨云枫抿了抿嘴唇,踌躇着说:“…我前阵子交了个女朋友,有些棘手。”
虞浩霆听了心里不由一乐:“人家不中意你?”
“也不是。”
“那是怎么了?”
“她…不想跟我结婚。 ”
虞浩霆玩味道:“你倒是认真了?”
杨云枫语气中全是无奈:“我也没有办法。她一日不嫁给我,我就一日不得安心。”
“就为了个女人?没出息!”虞浩霆先是想笑,复又一想,已是一阵惘然。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个女人”,“没有办法”,“不得安心” ?自己若是个“有出息”的,又怎会此时此地和他一样,在这里“为谁风露立中宵”?
杨云枫此时已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只是他却不敢开口取笑虞浩霆,想了一想,忽然说:“四少,我想去绥江。”
虞浩霆听他这样一说,不免有些诧异:“你走的远了,倒能安心了么?”
杨云枫正容道:“丈夫处世兮立功名。将军都是打出来的,我就是要打出一份功名来,让她知道我杨云枫值得她托付终身。”
“好。你有这个心,我必然成全你。下个月你就去蔡正琰那儿报到。”虞浩霆面色一霁:“仗,有的你打。不过,战事一起,前线枪林弹雨,我不会叫他格外照拂你,你要小心。”
杨云枫听罢神色一凛,对虞浩霆肃然行礼:“云枫绝不给四少丢脸!”
虞浩霆点了点头:“行了,去睡吧。”
杨云枫答了声“是”,转身去了。虞浩霆瞧着他的背影,自失地一笑,杨云枫这主意倒是简单。可是,他呢?他还不值得她托付终身么?
我是有多勤劳啊,一早起来就来码了!这算虐吗?不算吧。话说,俺很想知道在看文的亲目前来说比较喜欢哪个男性角色啊?
夜色深沉,方青雯带着些倦意从黄包车上下来,一眼看见等在路边的杨云枫,先是诧异,随即便挑起了一个妩媚的笑容:“杨参谋,好久不见了。”
杨云枫打量着她,面上却是少有的凝重:“我明天要去绥江。”
方青雯一怔,她知道杨云枫是虞浩霆的侍从官,军中的行程安排从来不对她说,怎么今天等在这里直直地就说了这么一句?她心中惊异,眼中却仍漾着笑意:“那等杨参谋回来,可要记得照顾仙乐斯的生意。”
杨云枫笑意寥落,又带了几分玩味瞧着她:“我这次是去前线,说不好什么时候回来。”
方青雯心头一颤,停了一停,才又笑道:“看来是江宁太无趣,让你待烦了。”
杨云枫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刻进自己的眼眸里去:“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等着我,我一定回来娶你。”杨云峰枫一字一句地说完,转身就走。方青雯想要叫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来,只是定定的愣在那里。
她原以为他再不会来见她了。
那天,她正替杨云枫系着衬衫上的纽扣,他忽然又满眼笑意地吻了下来,方青雯娇嗔着躲他:“别闹,我真的要迟了。”杨云枫却不听,握着她软软的 不肯放手,眼中笑意流转:“我难得有一天假期,你别去了。”
方青雯懒懒一笑,去掰他的手:“谁叫你今天才说?我可来不及找人替我的班。”说着,便朝外头扬声唤道:“秋姨,盛一碗桂花酒酿圆子来。”秋姨应着声端了吃食进来,见他们两人这个情形,不由低头暗笑,杨云枫只好放开了手,由着方青雯从他怀里逃开了去。
方青雯涂着口红,从镜子里瞧见杨云枫靠在窗边,只是望着自己,转脸笑道:“圆子是我自己做的,酒酿也是我托同乡从家里带过来的,你尝一尝?”杨云枫听了,轻轻一笑,便坐下来细细吃了。
方青雯见他一口一口吃的十分认真,不由好笑:“甜吗?”杨云枫抬眼笑道:“不如你甜。”方青雯极柔媚地瞟了他一眼,便要拎了手袋出门,不防却被杨云枫拉住了,她微一蹙眉,眼神里头半是无奈半是撒娇,在杨云枫颊边柔柔地印了一抹珊瑚色的唇印:“你一个男人,还是个扛枪的,怎么比女孩子还缠人?”
杨云枫手上用力,方青雯身子一轻便被他揽在了膝上:“我说真的,你别去了。”
方青雯一双狭长的凤眼垂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云枫在方青雯额头上轻轻一吻,柔声道:“回头我忙起来顾不上你,你整天在仙乐斯我可不放心。不如我们结婚,你以后都别去了,好不好?”
他目光中柔情款款,方青雯却依旧垂着眼睛,并不看他,杨云枫便伸手去触她的唇:“快说好。”
方青雯没有说“好”,反而从他怀里缓缓站了起来,她面上仍浮着笑意,声音也还是一样的沉妩:“有件事我从来没问过你,你多大了?”
杨云枫抚着她搁在自己肩上的手,皱着眉笑道:“怎么了?现在就要合我的八字?”
方青雯笑意阑珊地看着他:“你有没有二十五?”
杨云枫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褪了下去,极快地说了一句:“二十四。”
“你上个月给我过的是二十七岁生日,你还记得吧?”
杨云枫也站起身来,揽住她的肩,笑道:“我就是听人家说‘女大三,抱金砖’,所以才想早点把你娶回家去。”
方青雯由他揽着自己,却避了他的目光:“你如今一个月的薪水是多少?你知不知道我每个月做衣服买香水的钱是多少?”
杨云枫揽着她的手僵了一僵,仿佛是被她旗袍上酸凉的水钻蛰了一下,方青雯却全然没有察觉一般,也不看他,只是自顾自往下说着,音色里却透着少有的娇憨:“我十七岁那年做了这一行,就没打算过嫁人。我两年前买下这栋房子,你知不知道我的钱是从哪儿来的?你是陆军部的人,我在陆军部也认识几个人,每一个都比你的军阶高。”她宛转一笑,媚眼如丝的瞧着杨云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话音一挑:“你娶我,你养得起我吗?”
杨云枫揽在她肩上的手放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站了两分钟,忽然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秋姨见杨云枫突然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心下诧异,刚才还好好的,也没听见两个人吵嘴,怎么就闹脾气了?她连忙进来看方青雯,却见方青雯站在窗前,隔着白纱的窗帘向楼下望着,人虽然只是静静站着,但颊上却泪痕宛然。秋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已经三年多了,方青雯一向从容沉稳,今天这个样子倒叫她也有些慌了:“小姐,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我也没听见你们吵嘴…”
方青雯转过脸来,也不答话,径自走到梳妆台前补妆。秋姨摇了摇头去收桌上吃了一半的酒酿圆子,一面絮絮说道:“小姐,你别怪我多嘴,我瞧着你先前那些男朋友,可都没有这一个…”
“我知道。”方青雯一口截断了她的话,重新在两颊匀了蜜粉:“所以,我才气他走的。”
秋姨讶然看了她一眼:“小姐,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真要这么过一辈子?”
方青雯提着手袋往外走,湖绿的烂花绡旗袍上,点点水钻星子般闪闪烁烁,她对着镜子抿了抿鬓边的碎发,低低笑道:“我这样有什么不好?一个人自由自在的。”
杨云枫之前隔三差五就会来仙乐斯接方青雯下班,这回连着两个礼拜没来,方青雯手下的一班小姐妹都有些奇怪。紫兰和方青雯最是要好,趁着两个人一起吃宵夜的工夫,便悄悄问她:“青雯姐,怎么这些日子一直没见到杨参谋?”
方青雯舀着碗里的绉纱馄饨,懒懒一笑:“他以后都不会来了。”
紫兰睁大了眼睛瞧着她,惊讶道:“怎么会?他上次还跟我说…”
“他跟你说什么?”
紫兰蹙着眉,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说叫我们自己以后警醒着点,过些日子他把你娶回家去,可就没人照管我们了。我还以为他是说真的,没想到也是个薄情寡意的。”
“他是跟我说想要结婚”,方青雯慢条斯理地吃着碗里的馄饨,淡然道:“可是我不想。”
“为什么?”紫兰闻言更是诧异:“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方青雯放下手里的汤匙,幽幽如叹:“就是因为喜欢,才不想。”
她说罢,见紫兰仍是满眼讶然,摇了摇头,道:“他年纪轻轻,又是虞四少身边的人,将来的前程自然是顶好的。到仙乐斯来的军政要员也不是没有,可你见过谁会娶个舞女回去做太太的?”
紫兰听着她的话,有些自怜身世,又有些不甘心:“可是,要是他真的一心就喜欢你呢?”
方青雯低低一笑:“你没明白我的话。你若喜欢一个人,就会事事都想着要他好。可他若是和我在一起,却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我从前相熟的客人,不是没有陆军部的人。我不能让他因为我,叫人笑话。”
她说着,自己倒了一杯烫好的黄酒,咬了下杯子,慢慢饮了:“况且,一辈子那么长,人的心意是会变的。他今日想要的,未必就是将来想要的。我不想等到他将来后悔的那一天,连今日的这点心意也面目全非了。
自那天虞浩霆突然回来发作了一通之后,顾婉凝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二人之前就如此这般地闹过一次,是以这回官邸上下各色人等虽也猜度,却已没有前一次那样惊疑,看上去倒是平静如常。顾婉凝在栖霞闷了许久,心中郁郁,碰巧欧阳怡打电话来,约她明日去栌峰看红叶,她想了想,便答应下来。她不愿意惊动官邸的侍从,就嘱咐欧阳怡明日来接她。
第二天,她和欧阳怡牵着手刚要上车,便有侍从过来询问:“小姐要去哪儿?”顾婉凝道:“我要去栌峰。”那人点头道:“小姐稍等。”顾婉凝知道他必然是要去安排车子,便道:“你们不必跟着我了,我和欧阳小姐一起,不会有什么事的。”那侍从犹豫了一下,说:“那请小姐稍等,我去问一问四少。”
虞浩霆接了官邸的电话,听说顾婉凝要和欧阳怡去栌峰,略一思忖,对郭茂兰道:“婉凝要去栌峰,你到枫桥等着,叫他们准备一下。” 郭茂兰应了刚要往外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身问道:“您要过去么?”
虞浩霆默然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那侍从打完电话,转回来对顾婉凝道:“四少吩咐,叫我们跟着小姐。” 欧阳怡听了,凑近她耳边笑道:“你和他在一起这样久了,他还怕你飞了么?”顾婉凝轻轻一叹,此时却不好说什么。
车子一路开到栌峰,欧阳怡便给开车的侍从指路:“前面右转,就能看到我家的别墅了。哎呀,怎么跟前面的车打个招呼?”坐在副驾的侍从闻言忙转身道:“四少让我们送小姐去枫桥。”
顾婉凝一怔:“枫桥是哪里?”那侍从道:“是一处别墅,景致极好的。四少说,若是小姐喜欢,不妨和欧阳小姐多住两天。”
欧阳怡莞尔一笑:“原是我要招待你的,看来这一回倒还是要叨你的光了。”却见顾婉凝面上竟是一番心事重重,忍不住道:“你怎么了?”顾婉凝方才若有若无地一笑:“没什么。”
枫桥别墅不若栖霞官邸宏阔雍容,也不若皬山的园子悠远雅清,一色米黄的意式风格,别有一份琳琅精巧。栌峰以红叶闻名,枫桥别墅踞峰而立,站在露台上便能望见漫山黄栌,一览无余。黄栌叶片圆润,暖红如云,而枫桥的庭院中则遍植枫香,树树丹霞,摇动生姿。此时应季,同染朱红,却是两样风情。
欧阳怡还没下车,便赞道:“这里真美!” 顾婉凝一眼看见迎在门口的郭茂兰,心头一紧,一下车就问道:“他在这里?” 郭茂兰见她神色之间颇有些惊惧,心道怪不得虞浩霆不来,口中忙说:“四少说他不过来,小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顾婉凝听了他的话,才放下心来。欧阳怡见状也有些纳罕,只是当着旁人却不好相询。
两人在起居室小坐片刻,用了些茶点,便牵手出门去看那层林尽染。
郭茂兰亲自带人在后头跟着,他望着顾婉凝窈窕的背影,心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她和虞浩霆的事情。平心而论,这女孩子容色惊人,所谓“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亦不过如此,人也是玲珑剔透,蕙质兰心,若不是家世寒微,在四少身边着实也是佳配。不过,即便她做了妾侍,以虞浩霆待她的心意,也必不至委屈了她。况且,自己冷眼旁观,虞浩霆言语之间倒似乎是动了明媒正娶的心思。这一来,他就有些琢磨不透,顾婉凝到底盘算的是什么念头。
若说她不属意虞浩霆,可前些时日他二人情意缠绵,她亦不像是曲意承欢;若是她芳心已许,却又实在没道理又闹成眼下这个局面。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在燕子巷的情形来,以她那样的善解人意,以虞浩霆待她的百般珍重,若还不能琴瑟相谐,除非是她…他心里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个念头,却迅速便甩开了。
整个周末都用来码字的人,求吐槽求扑倒求打赏[s2021] 这个离完结还远,业余写文的笨鸟真更不了那么快,木有耐心的妹纸可以等养肥点再过来看。(15万字其实已经不算瘦了吧?
029、凡可爱的都不可信
欧阳怡见几个侍从都远远跟在后面,便悄悄问顾婉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刚一问,便察觉顾婉凝的手轻轻一抖,再看她的神色,眉宇间甚是凄楚,欧阳怡下意识地停了脚步,握住她的手:“你和他闹别扭了?”
顾婉凝低了头,悄声道:“他知道我吃药的事了。”
欧阳怡一怔:“你吃什么…”旋即反应过来,面上微微一红,嗔道:“那他是什么意思?你又没有嫁他,要是你…那怎么办?”
顾婉凝淡淡道:“他不会想这些的。”
欧阳怡满是怜惜地瞧着她:“你为什么不和他说呢?他如果想和你…要个孩子,那总归是想要和你在一起的。”
顾婉凝转脸望着漫山红叶,眼波忽然变得飘忽起来:“说什么?我又不想和他结婚。”
欧阳怡见她面上一片漠然,思忖了一会儿,才开口:“婉凝,我怎么觉得你像是跟人赌气呢?”
顾婉凝一愣:“赌气?跟谁?”
欧阳怡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看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还好,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婉凝默然良久,低低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别人了。”
她喜欢他吗?
如果她没有那么多不能说的秘密,如果她遇见他的时候不是那样一番光景,如果她从不知道那些绝望冰冷的过往;或许,她是会喜欢他的吧?
她还记得那天在绥江,他墨黑的眼眸中光芒璀璨,比月光下的粼粼水波更耀眼:“婉凝,你得一直和我在一起。天南地北,我带你看山看河”,那样的傲然志气,哪怕他言外之意正是最叫她惊惧的一件事,却仍叫她忍不住心头一折。
她还记得在皬山的时候,他日日陪在她身边,赏花听雨,游山揽胜,握着她的手教她练字,每每她醒来,若他不在,便会有一束花放在枕上。那样的温柔深挚,让她几乎忘了那许多的“如果”。
虽然那些“如果”不是忘了就可以没有的,但他给她的好与坏,甜与痛,都容不得她再喜欢别人了。
欧阳怡皱眉一笑:“你这句倒是实话。连他这样的人你都这么犹疑,恐怕再没有人入你的眼了。唉,我原是想跟你说宝笙的事,没想到你也这样愁肠百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