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浩霆自己往杯里斟了酒,洒然一笑:“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就算我送你的结婚礼物好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那山路上的梨花你不要动。”虞浩霆说着,握了顾婉凝的手搁在自己膝上,顾婉凝颊边一红,却不去看他。
邵朗逸打量了他们一眼,摇头一笑:“我随口说说罢了,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要它干嘛?”
吃过晚饭,顾婉凝想着他们多半还有公事,就自己一个人走到庭院中来。眼下秋意正浓,从廊下到花圃中摆的都是菊花,烟环点翠、金背大红、白牡丹、鸳鸯锦…月光之下,清气四溢,锦绣斑斓。婉凝一株一株瞧着,正看得出神,忽然给人从身后一把抱住。她不必回头,就知道是虞浩霆,羞赧一笑:“你在军中也这样轻浮?”
虞浩霆闻言松开了手,顾婉凝转过身子,却见他臂上挽着自己那件酒红色的斗篷:“要出去么?”
虞浩霆把那斗篷抖开披在她身上:“我们赏月去。”
顾婉凝跟着他出了行辕,已经有侍从牵了马等在门口,邵朗逸也勒着缰绳等在马上。顾婉凝一见,忙道:“我去换衣服。”虞浩霆在她腰间一揽:“不用了。”说着,一抬手便将她的人抱起来侧身放在了马背上。顾婉凝当着这许多人不好和他争执,只得由他。虞浩霆上了马,又替她拉严了身上的斗篷,一抖缰绳,那马便纵蹄而奔。邵朗逸一笑,亦策马而去,卫朔带着一班侍卫只远远跟着。
虞浩霆纵马飞奔了一段,便放缓了速度,揽着顾婉凝道:“冷不冷?” 婉凝摇了摇头:“为什么要到外面来看月亮?” 虞浩霆低头在她发间轻轻一吻:“不为什么,我就是怕闷着你。”说话间,两人已驰到了江边。
绥江江面宽阔,两岸平缓,眼下正值秋江水满之季,夜色中细浪粼粼,芦花摇曳,远处影影绰绰似有渔船的影子。皓月当空,明光如练,无遮无拦地泻在江面上,仿佛那月亮还落了一个在江里,愈发显得悠远宁静。
顾婉凝倚在虞浩霆怀里望着江面,忍不住赞叹:“真美!”
虞浩霆闻言默默一笑,朗声道:“明年中秋,我们回陵江看月亮。再过两年,我带你去西澜江看月亮。”
“西澜江不是在锦西么?”
“是啊。”
却听邵朗逸在一旁笑道:“原来我们拼死拼活,就是为了给顾小姐看月亮。”
顾婉凝方才出神,竟没发觉他已到了近旁,此时听他这样说,黑暗中面色一红,已明白虞浩霆话中所指。虞浩霆却不在意,紧了紧拥着她的臂弯,俯在她耳边轻声道:“婉凝,你得一直和我在一起。天南地北,我陪你看山看河。” 顾婉凝抬眼望着他,只见他墨黑的眼眸中光芒璀璨,直比月光下的粼粼水波还更耀眼。
三个人在江边缓缓打马而行,忽然一阵歌声压着江面飘了过来:“栽花不栽刺玫瑰,撩姐还撩十七岁…”虞浩霆听了,突然“哧”地一笑,顾婉凝颊边一热,恼道:“你笑什么?”
虞浩霆道:“你觉得我笑什么?”
顾婉凝抿着唇转过脸去,却见邵朗逸手中握着一个小小的银色酒壶,遥遥望着江面,虽然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她却仍觉得他整个人都笼在一片寂然之中。顾婉凝轻轻拉了拉虞浩霆的衣襟,一抬下颌,示意他去看邵朗逸。虞浩霆往边上看了一眼,拍了拍她的肩:“没事,他那个人就这个样子。”
邵朗逸闻言又啜了一口酒,笑道:“你们要是嫌我碍眼,就明说。”
顾婉凝见他如此,忽然就想说些什么叫他开心,便道:“我小时候过中秋节,母亲教了个歌谣给我,里头说‘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放的鲤鱼八尺长,长的拿来炒酒吃,短的拿来给姑娘’。我念了两遍就不依了,凭什么短的才拿来给姑娘?闹的月饼也不肯吃,后来我们家里谁再念这个,就都得改成‘长的拿来给姑娘’。”
邵朗逸听了笑道:“这个我也听过,原来你小时候这么霸道。” 他说着,忽然觉得什么地方似乎有些不妥,但是看着她月光之下顾盼生辉满是笑意的一双眼,微微一笑,便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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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栽花不栽刺玫瑰,撩姐还撩十七岁”是东北民谣;“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是客家童谣
虞浩霆一动身北上,汪石卿便安排人绕着梅家打探消息,甚至不惜着人潜进梅家假造了一起盗案,一面翻查线索,一面待梅家报案之时,借着笔录的机会,又查问了一番。
原来,顾婉凝姐弟的生父真的不是顾鸿焘,然而,他查到这里却再也查不下去了。顾婉凝的母亲叫梅疏影,关于她,汪石卿手里只有一份二十年前育英书院的学籍档案和两张旧照片。
照片上的女子一身旧式的短袄长裙,立在花树之下。
虽然那照片已经泛了黄,然而那宛然如画的眉目仍是叫人赞叹,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无声无息已浸润了这久远的时光。这样美丽的一个女子,十二年前带着两个孩子远渡重洋,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她是为了去找什么人,还是为了要避开什么人?
眼看虞浩霆就要回到江宁,他必须在这之前把这件事查清楚,汪石卿思虑再三,忽然心中一动,收起桌上的一叠档案,匆匆出了门,对张绍钧道:“去龚府。”
汪石卿一见龚揆则,立刻整装行礼:“次长!”
龚揆则抬了抬手:“坐吧。出什么事了?”
汪石卿在龚煦初对面坐下,便开门见山:“石卿冒昧,想请次长认一个人。”
龚揆则闻言眉峰微动:“哦?”
汪石卿解开手里的文件袋, 一张照片推到龚揆则面前:“这是四少身边顾小姐的母亲,不知道次长是不是见过?”
龚揆则一看那照片,眼中有些惊讶又有些恍然,喃喃着说了一句:“是她”,便再无一言。
汪石卿犹豫了一下,道:“顾小姐的母亲叫梅疏影,是十二年前去的法国,当时顾小姐已经快五岁了。顾鸿焘那时候是驻法使馆的高级秘书,从留洋算起,在法国已有九年。梅家的人说他们是在法国认识,之后结的婚,顾家的人却根本不知道这桩婚事。所以,顾小姐…” 他谨慎地说着,却见龚揆则面上的神色越来越沉:“你们当初没有查过她的来历吗?”
汪石卿闻言肃然道:“是石卿失职了。次长认识顾小姐的母亲?”
“见过一次”,龚揆则神色疏离地望着桌上那张照片,缓缓开口:“十六年前,江宁政府初成建制,在吴门和议。陶盛泉称病,代他来的是他的参谋长戴季晟。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你这个年纪,少年得志,烈马轻裘,眼高于顶。”
汪石卿一言不发,听到这里不禁骤然抬眼。
“吴门梅花最盛,当时正值花期,我一时兴起,去邓山踏雪寻梅。没想到,却碰上了戴季晟,他身边还带着…”他说到这里,手指在那照片上轻轻一叩:“最是回眸一笑人间无颜色。若不是有那样的母亲,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
汪石卿眼中惊诧莫名:“次长,您是怀疑顾小姐…”
龚揆则沉吟良久,说:“无论是与不是,我们都不能冒这个险。”
汪石卿道:“只是现在还不知道,此事究竟是有人刻意安排还是纯属巧合。既然牵涉到四少的私事…”
龚揆则神色一冷,截断了他的话:“四少没有私事。”
汪石卿点了点头,忽然又缓了神色,略带了些笑意道:“四少这些日子对顾小姐确实用心,连在陆军部的支薪都叫侍从室的人交到顾小姐那里去了。”
龚揆则长叹一声:“这女孩子的容色比她母亲当年还犹胜三分,难怪浩霆宠她。”
汪石卿默然片刻,试探着道:“前些日子谭府婚宴,四少跟小霍说,叫他日后少不得要叫顾小姐一声‘四嫂’。”
龚揆则皱了皱眉,却并没有答话。
汪石卿又道:“或者再查一查?如果这件事并非有人刻意安排,也就罢了。等四少新鲜一阵,总归要撂开手的。”
龚揆则双眼微闭摇了摇头:“浩霆虽然年轻,却自有城府。他既然跟仲祺说了这样的话,必然是有了心思。不管是巧合,还是有人安排,这女孩子都留不得了。”
汪石卿心头突地一跳:“可如今这个情形,要想瞒着四少把她送走,恐怕不太容易。”
“送走?”龚揆则道:“你能送她走,难道浩霆不能把她找回来么?”
汪石卿一怔:“次长的意思是?”
龚揆则道:“这件事情你不必管了。”
汪石卿闻言脸色忽然变得煞白:“次长,或许顾小姐和戴季晟并没有什么关系,四少眼下对她用情正深,当年…”
龚揆则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人有旦夕祸福,如果这位顾小姐自己运气不好,出了什么意外,四少也怨不得别人。”说罢,又补了一句:“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淳溪那边你也先不要说。”
顾婉凝一边收拾随身的衣物一边问虞浩霆:“朗逸真的要和那个康小姐结婚么?”
“他们的结婚启事月底就该见报了。”虞浩霆翻看着手里的报纸,随口答道。
“那朗逸以后会喜欢她么?”顾婉凝理着手里的东西,却有些心不在焉,虞浩霆抬起头来探询地瞧着她:“你是替康雅婕担心么?”
顾婉凝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你们这样算计一个女孩子,也太…”
虞浩霆懒懒道:“那也只能怪她父亲先算计我。”他看了一眼顾婉凝的神色,又温言道:“你放心,朗逸那个人,对女孩子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是一样的客气,也委屈不了她。”
顾婉凝听了他的话,想着邵朗逸的行止 ,微微点了点头,随手拣起一件披肩一抖,却掉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子来,直跌了出去,正滚到虞浩霆身前。
顾婉凝一见,脸色已变了,还未来得及动作,虞浩霆已弯腰捡了起来:“这是什么?”
顾婉凝忙道:“没什么,是我…”她刚一开口,只见虞浩霆已随手拔了瓶塞,晃了晃瓶身,已倒出几粒深棕色的丸药来:“你哪里不舒服么?怎么不告诉我?”
顾婉凝强自压下心头悸动,微微笑道:“没有,只是我从小就有一点咳疾,入冬的时候容易发作,我想着北边天气凉,就把药带着了。”
虞浩霆听了,将那几粒药倒了回去,起身将瓶子递还给顾婉凝:“你该告诉我,回去叫大夫过来看看。”
顾婉凝接过药瓶,对他嫣然一笑:“不用了,我这两年已经好多了,不过是以防万一。”说罢,便将药收在了箱子里。
虞浩霆看着她,抬手抚在她肩上,缓缓说道:“婉凝,你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要让我知道。”
顾婉凝静静听着他的话,又见他神色柔和,目光中渗着一缕深切的怜惜,心绪才渐渐安定下来。
这一章解释了顾mm开头犯二的主要原因,她急于把她弟弟弄出来,是因为在她看来,这样的案子会查的很仔细,但他们的身世经不起查。没想到案子是假的,人家根本没在意。信息不对称的杯具啊[s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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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结婚这种事,总是和之前想的不太一样
宝笙和谭文锡行过婚礼之后去了檀岛度蜜月,一直到过完中秋节才回到江宁。
“你连个电话也不打回来,一嫁了人,就把我们全忘了。”陈安琪瞟了苏宝笙一眼,舀起一勺朱古力慕斯送进嘴里。
宝笙一向拙于言辞,只好说:“我带了礼物给你们呢!”
欧阳怡听了笑道: “我们可不在意礼物,我们只在意…他待你好不好?”
苏宝笙见她们三个都瞧着自己,面上红霞一片,沉吟许久,才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陈安琪“扑哧”一笑:“你自己的事你怎么会不知道?”
苏宝笙神情微微一滞,随即唇角绽出一丝浅笑:“大约结婚这种事总是和之前想的不太一样。”婉凝闻言柔声安慰道:“两个人相处总会有些磕磕绊绊,急不来的。”她话音一落,陈安琪便抢道:“嗯,这件事情你听婉凝的准没错,连虞四少那样的人她都…” 顾婉凝颊边一红,嗔了她一眼,陈安琪掩唇笑道:“我又没有瞎说,难道不是么?”
苏宝笙见她们如此,也展颜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他们家里规矩大,人又多,我总觉得有些慌。”
欧阳怡听了便道:“谭家这样的门第必然如此了,没关系的,日子一长你也就惯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告诉我们,别憋在心里。”
宝笙听罢,点了点头,凝神抿了一口杯里的咖啡。
谭文锡一回到江宁,却是约着霍仲祺一班人去了玉堂春。霍仲祺一见他便笑道:“你这新婚燕尔的,约我们也就罢了,还偏约在这里,也不怕新娘子吃醋?”席间众人听了皆是莞尔。
谭文锡无所谓地撇了撇嘴:“她怎么会知道?再说,就算让她知道了又怎么样?她还能管我的事情么?”
霍仲祺见他这副神情,倒有几分诧异,放低了声音道:“你不是很中意她的么?我听说你家里原本并不怎么乐意,倒是你铁了心要娶的。”
谭文锡“嘿嘿”一笑:“这你就不懂了。我就是看中那丫头性子安静,小门小户出身,没什么小姐脾气,最是好伺候的。别说我不提醒你,你将来要是真娶一个昕薇那样的,才有的受呢!”
霍仲祺听了,微一皱眉:“你就为了这个?”
谭文锡笑道:“我瞧着她柔柔怯怯的,也算别有一番情趣,这种女孩子家教最严,不娶回来,倒是不容易…话说回来,娇蕊真是有些可惜了。早知道你没那个心思,我倒想收了她。我忙着结婚的事情没顾得上,一转眼她就跟着那个黄老板去了华亭。”
霍仲祺闻言笑道:“你如今有了家室,还是收敛一点的好,别闹得太难看。”
谭文锡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我家里都不拘着我了,你倒来假正经。”
霍仲祺轻轻一摇头:“好,我不说了,免得扫了你的兴。”
谭文锡一听,凑到他耳边笑道:“姚老板这里新近有一对姊妹花,风情的很…”不料,他刚说了这么一句,就被霍仲祺截断了:“我陆军部那边还有事情,坐一坐就走了。”谭文锡一愣:“你倒转了性子。”
“四少,这药…”杨云枫将手中的一个小铁盒放到虞浩霆面前,言语间却有些迟疑:“没什么用。”
虞浩霆微微一怔:“没什么用?不是治咳疾的吗?”
杨云枫摇了摇头:“我问了几个大夫,说法都一样,这药里有一味天花粉,是能用来治咳疾,不过份量很轻,方子也不对。”
虞浩霆听了,伸手拨开那盒子,看着剩下的一粒药,问道:“那——这药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吗?”
杨云枫思忖了一下,才问:“四少,这药是什么人用的?”
虞浩霆眉峰一挑,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杨云枫踌躇道:“大夫说,这药虽然不治咳疾,但是里头还加了一点麝香,若是跟天花粉用在一处,倒像是…”
虞浩霆见他这般犹疑,有些不耐烦起来:“到底怎么了?”
杨云枫喉头动了动,神色透着一丝尴尬古怪:“这药若是吃了没什么别的用处,只是…只是让女子不易 而已。”
他刚一说完,便覷见虞浩霆的脸色已变了,眼中寒芒闪烁,冷硬地扫在他脸上,杨云枫一惊:“四少?” 却见虞浩霆已低了眉睫只盯着盒中的那粒药,低低挤出一句:“你下去吧。”
杨云枫匆忙答了声“是”,心中鼓点乱槌,只盼着这件事千万不要被自己猜中。他心中忐忑,在外头的会客室里来回踱着,不时看看立在一边的卫朔,却是欲言又止。
卫朔见他这个样子,刚要开口相询,冷不防虞浩霆突然走了出来,一言不发就要出门。
杨云枫连忙追上去,急问了一句:“四少,是回官邸么?”虞浩霆霍然回头盯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如刀,杨云枫再不敢说话,只紧紧跟在他身后。
“她人呢?”虞浩霆回到栖霞官邸,顾婉凝却不在房中,芷卉被他厉声一问,已然慌了,连忙道:“顾小姐在书房,我去…我去叫…”不等她说完,虞浩霆已转身往书房去了。
顾婉凝正试着伸手去拿架上的书,忽然听见有人进来,便转身去瞧,一见是虞浩霆,不由盈盈一笑:“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正好劳四少的驾,帮我拿一拿上面的书。”
她今日穿着一件七分袖的长旗袍,莓紫色的底子上疏密错落地织着略浅一色的兰花纹样,垂在身前的一头长发用豆绿的缎带打了个蝴蝶结松松挽在左肩,微微仰着头立在一排厚重的檀色书柜边上,愈发显着她的人纤柔娟好。
虞浩霆摘了军帽搁在衣架上,慢慢朝她走了过来。婉凝只顾着指架上的书,却没留神他的脸色。
“哪一本?”虞浩霆走到她身边,声音平静,一丝波澜也无。
“那本——《白话本国史》。”虞浩霆依着她的话,将书拿了下来,“多谢你了!” 顾碗凝微微笑着伸手去接,全然没察觉他的异样。
深秋的艳阳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子照在她身上,格外明艳清澈,虞浩霆看着她这样的巧笑倩兮,美目流盼,方才极力压抑的怒气突然一迸而出,将手里的书狠狠摔了出去,抬手就捏住了顾婉凝的两颊:
“你再给我装。”
顾婉凝惊骇之下,本能地一挣,不料,他不仅没有松手,却反而加了力道,婉凝吃痛,轻呼了一声,满眼惊惧地看着他。
“四少!”门口的杨云枫忍不住叫道,虞浩霆头也不回地说道:“出去!” 接着又回头看了一眼卫朔:“你也出去!”
卫朔眉头紧锁,却也不敢多话,只得掩了房门。
“你骗我。”
他的声音仿佛从是冰岩中透出来的,她被他迫着抬起头来,迎着他逼视的目光,他的人站在暗影里,眼眸中的愠怒叫他背后的阳光都变得冰凉。
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
他是要杀了她么?
他以为她是那人设计到他身边来刺探他的么?
他不能这样想,她没有,她不是故意要瞒着他的,她没有办法,她若说了,就是…
就是眼前的境况。
可他就算要杀了她,她也要让他知道,她没有,她不是他想的那样,她根本就不屑于他们那些事情。
顾婉凝不再挣扎,只艰涩着说道:“我没有??”
虞浩霆略略一怔,旋即目光森然地看着她:“你没有什么?你没有想要我的孩子,是不是?”
顾婉凝一听,绷紧的心神倏然一落,身子跟着便是一软,虞浩霆连忙握住她的手臂,方才捏住她脸颊的手一松开,已见她雪白的脸庞上,几个泛青的指印清晰可见。虞浩霆不由皱了眉,握着她手臂的力道也减了几分,心中一阵烦躁,拽着她胳膊就走了出去。
杨云枫和卫朔见了这个情形,也不知道该不该跟着,稍一犹豫,虞浩霆已挟着顾婉凝进到自己房中,又是“砰”的一声撞上了门。
卫朔脸色一沉,又见杨云枫愁眉紧锁,沉吟了一下,还是问道:“出什么事了?”
杨云枫砸了咂嘴,摇头道:“我不能说。”
卫朔闻言一愣,虞浩霆贴身的两个随从参谋,郭茂兰沉稳,杨云枫跳脱,他二人虽性子不同,但都知道自己从小和虞浩霆一起长大,卫护他多年,虞浩霆有什么事一向都不避他,只有郭茂兰和杨云枫跟他打听消息他不说的,却从来没有他出言相询,他二人不说的。
杨云枫见卫朔神色惑然,皱眉道:“我真不能说。”
卫朔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杨云枫却轻轻一叹:“没想到,四少也这样痴心。”说罢,看着一丝表情也没有的卫朔,苦苦一笑:“还是你这样最好。”
虞浩霆一撞上房门,便沉声对顾婉凝道:“你的药呢?去给我拿出来。”
顾婉凝原以为他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料,他今日发作的却是这件事情,一时百转千回,慌乱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呆呆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虞浩霆见她这副形容,怒意更盛,伸手就将书桌的抽屉掀了出来,里头的东西尽数砸在了地上。顾婉凝这才反应过来,心知是躲不过了,不等他再有动作,便急急进到卧室,从妆台最下头的一格抽屉里取出那个白瓷药瓶来。
她把小小的瓶子攥在手心,正想着该怎么办,却听虞浩霆在她身后冷然说道:“拿来。”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药放在了他手里,却不敢抬眼看他。
虞浩霆拿过那药,到窗口一扬手便丢了出去。他看着窗外,沉默了片刻,缓缓转过身来,走到顾婉凝面前,寒星般的眸子盯牢了她:“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无非还是想走。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生个孩子给我,我就由着你走。要不然…”他说到这里,薄如剑身的 划出一抹冷笑:“就算是我腻了你厌了你,我也不会放你走,我关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