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免费文库小说上一章:救姻缘
- 免费文库小说下一章:蓦然回首星如雨/一半爱情
许禾说:“好,我过去找你。”
安氏电子的办公楼风格硬朗、直切天际,反射着正午时间所有的刺目阳光,像它的创立者安普然一样,强悍张扬。许禾被钟熠带进了门,第一次走进安普然的王国:拱顶大厅、巨型通顶窗,压迫感十足,当然也可以说富丽堂皇。
钟熠正忙,素描画稿给了许禾后他就站在一幅油画前赶工。他衬衫袖子挽起,细致认真的摆弄着线条和颜色。丝丝缕缕的阳光下,钟熠和他的笔、他的画都很舒缓,这是一个很容易被爱上的男人。许禾忽然觉得钟熠应该是内向的、敏感的、带着锐气的神经质,而不是现在的爽朗,这种招人喜欢的大众性格和他不般配。
许禾从广告部出来,没有离开。她来的主要目的是要试试运气:看看能否遇到安普然。不知道安普然在不在、在哪里,但她往最高的楼层去是不会错的。
员工电梯停在十五楼,再往上要换专用电梯、还有专人把关。许禾就站在稍远处等机会,谋算着趁来访的人多时混进去。可这很不容易,几个钟头过去了,数不清是第几拨人从电梯里出来,许禾赫然看见的却是安喻…
安喻和同行的裴欣正在说话,人影疏朗的厅里,他一眼看见走廊尽头一道熟悉的影子,目光立时亮了——是许禾。
安喻兴冲冲的向她走过去,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这里干什么?”许禾也问自己,她有点发懵的环视周围,这里是安氏电子,她是在等安普然。可安喻怎么会出现?怎么会从专用电梯里出来?
安喻、安普然、安氏电子大楼…
许禾的手扶住沉甸甸的额头,觉得害怕。她怀疑过安喻和安氏的关系,但因为安喻的低调她什么都没有查到。到此时、他站在安氏电子的大厅里时,她才看出安喻的眉目和安普然是相似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许禾问。
“我在这里上班。”安喻笑,看样子许禾还不知道他的背景,不过她像是要猜出来了。
许禾手脚冰凉,事情在一步步的逼近她最害怕的方向。但她心存侥幸:“你是打工的吧?安普然你认识吗?”
“是我父亲。”安喻说。
许禾目瞪口呆。
待回过神来,她斩钉截铁的反驳:“不对!你不是!安普然的儿子一直都在海外,而且结婚了!”
但许禾说不下去了:安喻也说过,他离过婚。
安喻没回答,他泰然的表情足够说明一切问题。
安喻是安普然的儿子,那他就是她的…心头一阵腥甜返潮,有股热血在逆流,许禾艰难的咽了下去。她转过身,看到了十五层楼外悬空的夕照,低头看到的是大厦的绝壁,她仿佛能穿透玻璃墙垂直栽下去。
她竟然在如此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就敢和他谈情说爱…
安喻皱了眉,预想中许禾知道他的背景后不是这样的反应。而且她貌似很了解“安普然的儿子”、却不知道和他是一个人——安喻隐约觉得蹊跷。
他去揽许禾的肩,触到她的瞬间,许禾被电着似的猛然躲开。安喻的手顿在空中,诧异的看着她。
许禾很混乱:“一定是我和这里不对盘,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安氏电子、安氏电子…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巧?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是谁?我问过你的,可你就是不说!”
许禾陡然愤怒了,把所有怨恨都抛给了安喻。
安喻很坦然:“这没什么,我是我、你是你,和这些都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当然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许禾崩溃了,她甩开安喻的手转身就走。这是一场噩梦:怎么可能她爱上一个人、这个人就姓安、这个姓安的偏偏就是安普然的独子?
安喻忙追。他身后的裴欣着急的喊他:“安总!客户在等,我们已经迟到了!”
可是裴欣根本喊不住安喻。
许禾走得横冲直撞,下行电梯的门一开她就钻进去了。安喻只慢一步,被涌出来的人挡了几下,眼睁睁的看着电梯门阖上。
裴欣追过来催他,安喻只好回去,一起上了去会议厅的电梯,一路上心神不宁的。裴欣忖度着,问:“刚才,好像是许禾。”
安喻承认:“是许禾,现在是我女朋友了。”
裴欣穿着平跟鞋,愣是被这句话崴到了脚。安喻忙伸手扶了她一下,他扶得快,手撤开的更快。
他们已经快到了会议了,会议助小跑着迎过来,接替裴欣拿走她手里的文件,领着安喻快步进了会议室。
门里在签合同,这次合作从头到尾的运作都是裴欣谈下来的,一锤定音的时候,裴欣的级别甚至不够走进会议室。隔着一层门的走廊里,裴欣的脚正疼得紧,她从来都是被安喻关在门外。
许禾呢?裴欣想起刚才安喻为了追许禾险些连会都不开了,她想去问安喻:许禾就够级别站在你身边了么?凭什么?
此时的许禾已经走出安氏大楼,脖子后折成直角的仰望这幢巍峨的建筑,看得久了会天旋地转。
命里注定她会和安喻相识的,正常的版本是正宗嫡子会厌恶、唾弃婚外情的私生女,把她打出门去,然后互成仇敌。但现在相识的顺序错乱了:她先爱上他,然后才知道他是谁。
她怨恨着安喻:为什么他不像这幢楼一样,在初见她时就摆出不可一世的气势?那样她绝不可能一步步的走进这个陷阱,以至于爱上他。
安喻的司机过来,要送许禾,许禾拒绝了,晕头转向的招了辆出租车回家,进了门就蒙头大睡。
许禾有个的怪癖:一般人遇到不顺心会失眠,许禾却是遇到的事越大越嗜睡,很怪异的自我防御功能。
睡前明明没哭,深夜醒来时枕巾冰凉,被眼泪湿透了。冷清的月光铺洒了一地,整个城市都在睡得没心没肺。许禾把手机开机,安喻的信息马上就进来了。他对她很好,他也很好,她喜欢他抱她的感觉、她喜欢吻他。
若是安喻知道她是安普然在外流落的孽种,再想起和她的亲密、拥吻,他会不会觉得恶心?
这是安普然做的虐,但这虐果要二十年后的她来承担。
许禾看着安喻的短信,蜷缩成团,像个孩子似的哭了。
18
第二天,许禾是去域科辞职。程青柏很惊讶,不知道她是对工作不满还是女人在耍脾气、和安喻较劲,更不知道是否该挽留。他只能提醒:“中途解约,要付违约金的。”
许禾认罚:“我知道,我交。”
违约金对于个人来说不是一笔小钱,她这是要坚决离开。
程青柏问:“你知道域科为什么会去赞助一个小小的舞蹈选拔赛么?”
“原来是有点疑惑的,你这么一问,我就明白了。”许禾笑笑:“谢谢你,能支持毫无兴趣的舞蹈选拔赛,又为这件事雇佣一个完全不需要的人。”
“不能这么说。公司每年有大笔的公关预算用要花出去,支持这种项目总比投在广告上要好些。不能因为你和安总的关系,就完全否定它的意义。”
“你和他一样,都是在商言商的口气,好像谁也没呈谁的情。”
“本来就是这样。”程青柏说,“如果有兴趣,欢迎你回来,你是内行,我们也需要你。我很头疼同主办方那些人打交道,他们的眼睛盯着你的钱包、眼神却在说你不懂艺术、少管事,又清高又俗气的样儿。”
许禾发现程青柏这人深藏不露,其实也挺有趣的,何况他还肯定了她存在的意义。许禾感激他,说:“谢谢你,程总。”
程青柏不在意:“去谢安总吧。”
去谢安总?许禾却是要和他断绝来往的,但安喻约她的时候,许禾赴约了。在安氏的匆匆一见不应该是最后一面,有始有终才是她的作风。
安喻在幽暗的灯光下等她,等待的侧影是很无聊的,但许禾看着就觉得踏实。她愈发的难过,当发现她与眼前人共用了一个人的两条DNA链子后,许禾却更想亲近他、也更喜欢他了。
许禾过去坐在他对面,语气讥诮:“安公子,安大少爷。”
安喻被她叫的头皮发紧,去攥了她的手,说:“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把这两个称呼叫得最俗气差劲的。那天怎么就跑了,也不让我的司机送你回去,生谁的气了?”
许禾的手被握得发烫,她对自己说:这很正常,许多成年兄妹都会手拉手的。但她也清楚的感知到,此时两人间的磁场是恋人属性,她完全无法进入到“兄妹”的角色中去。
许禾开门见山:“我生气,是因为你隐瞒我。你骗我时安的什么心?是有钱人考验穷丫头贪不贪财的傲慢优越感,还是在恶作剧拿我开心啊?”
安喻好笑:“嚯,今天是要算账的架势啊,这就给我上纲上线了。你没这么小气吧?你不是很爱钱么,这样不是更好?”
“那不是你的钱、是你爹妈的钱,这更让人觉得没劲。”
“不错,全世界都是这样看我的。不说这些了,你为什么从域科辞职?”
许禾懒散的偎在座椅里,有些颓:“就是因为昨天我知道你是谁了,我最恨被人骗,可我去域科又是你背地里安排的,这让我觉得是在被公子哥算计,很不安全、很不被尊重。”
安喻看出来了:今天的许禾延续了那天在安氏时的别扭,他甚至能预感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但这让他更觉得莫名其妙。
许禾还在说,用那种无所谓的态度:“你知道我从前是干什么的,就是周旋在有钱人身边、帮着甩女人的。我太清楚有钱人对没了兴趣的女人有多狠,一个个的心黑着呢。所以我有个大忌:不和有钱男人来真的,因为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安喻在听,他的目光像锐利的锥子,坚定的从许禾的眼睛往她心里钻。许禾被这对锥子刺得快撑不住了。
审度良久,安喻才说:“认识的第一天,你我谁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再拿来做文章你觉得有说服力?还有,把干干净净的感情说得如此不堪,许禾你真是想得到、说得出口,我只有佩服了。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个随你便,我从不勉强女人,你来去自由。但是我要知道真正的原因,别把‘钱’当说辞,你骗不了我。”
许禾笑笑:“理由太多了,比如说我为了迎合你一直在装正经纯情,现在装累了,觉得没意思了,这个理由怎么样?”
安喻点燃了一支烟,说:“还算说得过去,起码符合你的职业。”
“那我先走了。”许禾迫不及待的站起来要离开。
安喻猛的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扣得很牢,许禾也不挣脱,两人僵持的互相看着。
“我送送你。”安喻说,把刚燃着的烟用力摁灭,拿了东西起身。
可是许禾不想让他送,在酒店门口的车前两人客套的纠缠着。终于,许禾的冥顽不化把安喻彻底惹火了,他用力的甩上车门上了车,但脚踏定在刹车上就是不松开。安喻从后视镜里狠狠的盯着许禾,能感到自己目光凶恶、一身戾气。
许禾固执的站在车尾处,车不走、她也不走,被呛人的尾气突突的喷着。暮色时分,车子的刹车灯亮的血红,许禾看着看着忽然眼睛酸胀,忙转身走开。
她今天的目标是和安喻绝交,成功了。上帝是个不负责任的疯子,让她得到了一个爱人、又找到了在世界上的另一个血亲,然后在一瞬间全部都失去。猝然结束的故事里,她像个骤停的心脏,茫然无助的面对着一腔热血。
眼泪在掉,她边骂自己没出息边擦,不知该去哪里,最后索性坐在马路牙子上,头埋在膝盖里尽情的哭。
待眼泪流尽、人被风吹冷,她四下看看辨认身在何处,意外的看到了安喻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她费力的攀着身旁的栏杆站了起来。
安喻是在出停车场时下意识的往许禾的方向望了望,恰好看见她抬起手在眼际绕了一下,像是在擦眼泪,这一抬手间扰得安喻心神不宁。他不是纠缠的男人,更不打算为许禾破例,但车上了路、开出去整条街,最终还是调过车头猛追了回来,兜了好几个圈才找到那个哭得旁若无人的女人。安喻憋了一晚上火气竟然就灭了,有失而复得的踏实和安心。
安喻下了车走过去,许禾红肿的眼让他颇为无奈:“你哭是因为伤心?刚才的话都是骗我,对吧?是什么原因让你费尽心思的编理由离开我,嗯?”
许禾哭的大脑缺氧,看着他不敢说话。
安喻捧起她的脸,往她的眼睛里看:“是有人知道你是我女朋友,威胁你、给你钱让你离开我;是有人想要收买利用你对付我,你害怕了;还是有别的我猜不到的原因?”
他在套许禾的话,整个人都很温和,致命的英俊。许禾能看清他的瞳孔和虹膜,丝绸般漂亮。
这不是一个想离开他的女人该有的样子,但她眼里是去意已决的留恋和绝望。安喻猛的吻住了她,他的力量几乎能勒断许禾,但他的唇却是绵密的、温柔的,在安慰她、又在引诱她,罂粟一样诱人、危险。
许禾安静的体会着,之前他都是这样吻她的,现在是最后一次,她要珍惜、要铭记。这种想法像安乐死,明知该甩脱、却享受着其间无比的欣快。她也知道自己在利用安喻的不知情、是在对安喻犯罪,她替安喻憎恶此时的自己。
“你敢说你不爱我?”安喻在她耳边轻声问。
“我不爱你。”许禾说。她推开他,又说一遍:“我不爱安喻。”
“你是谁?你是安家大少爷。我又是谁?我是个连爹都找不着的人。我不爱你,你是我最应该憎恨嫉妒的人。我应该利用你,看看你的世界是什么样、看看你是怎么挥霍幸福的;知道你也有不顺心、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我应该幸灾乐祸、应该开怀大笑。现在,游戏结束,再见安喻。离开我你应该高兴,在我们彻底撕破脸之前留个好记忆吧。”
许禾被自己说服了,这一回她离开的稳稳当当。
安喻火大:就冲这些不惜自毁的恶毒言语,她流的就是鳄鱼的眼泪,他整晚都被这个女人编进了一出戏里。
安喻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调公司的记录:许禾那天为什么来安氏、跟谁一起来的、去过哪里、见了谁;他又另外布置人手去查:许禾这些天接触了什么人。
安喻对她非常失望,对自己的运气更是乏力:他会不会遇不到那个人了——和他真心相待、认定彼此的那个女人?
结果很快就报了过来:许禾那天是去广告部见一个新来的平面策划。她从广告部出来以后,径直去了十五层,一直守在那里没离开。安喻能肯定她是去找人的,但找的不是他。
派去盯着许禾的人没返回有价值的信息:许禾手机一直关机、没出过门,只有她的母亲去找过她。安喻对许禾的母亲是有所耳闻的:付卓,本市舞界的不老传奇。安喻曾一度调侃许禾是艺术世家的出身,和他门当户对。
19
付卓找许禾是因为被舞团的事情气懵了,舞团的经典舞剧是付卓跳出来的成绩,拿奖、不要命的巡演,终于竖起来“付卓”这块牌子,也跳红了这出剧。如今团里搞剧展,居然想换掉她改用新人,付卓坚决不干:既然打着“经典剧”的旗号就必须原班人马上,你们想捧新人,有本事去排新剧,别想拿我的心血硕果当石梯。
付卓看得明白:这不是一场演出、一个角色的事情,这一换、就意味着她不是“独一无二”的了,紧接着就是弃之不用。
遇到这种糟心事,付卓更愿意和许禾聊聊,身边的男人享乐还行、不足以贴心。
但付卓来的不巧,许禾正阴郁的找不到出路,她兜头给了付卓一盆凉水:“承认自己是在下坡路吧,你又不是希薇·纪莲,迟早都有下来的一天,早点谢幕还能找个好退路,年轻人也会感激你、说你高风亮节。”
付卓被噎得狼狈,半天才骂出一句:“我养了只白眼狼。”
许禾说:“旁人当然是奉承你了,只怕肚子里的话比我恶毒得多。你这些年也没少落下伤,就想着当台霸,也不想想现在不养病老了怎么办。你已经功成名就,和拼命搏出位的小丫头争个什么劲。眼界放开点,舞台不是你的全部,好不好。不就是担心老了没钱买奢侈品么,我养你就是了。”
付卓叼着烟在狠抽,许禾也去她包里摸烟。距离近了,付卓才看出许禾消瘦了一大圈,人也萎靡消沉。付卓可是修炼出来的妖精,一眼能看穿人,更深知许禾是闯王个性,没有能把她惹急的事,能让许禾败下阵来的也只有男人了——年轻的女人都这样。
付卓一把拽掉许禾手里的烟,问:“你怎么了,失恋了?”
“没有。”
“嘴够硬,被人甩了?不要为跑掉的男人伤心,趁年轻还有点姿色,赶快找个真心疼你的男人嫁了,穷点不要紧,能让你高兴就行。”
“你居然劝我结婚。”许禾好笑。付卓离过两次婚,之后干脆断了白头偕老的念头,现在只交男朋友了,她能说出这样的话着实令人稀奇。
“也许你比我命好呢。”付卓说。
“命?那是谁说了都不算的东西。”许禾又想到了安喻,这让她无比灰心,这个男人住在她的躯壳里了,她一低头就能看见他的眼睛。
许禾说:“真想和那个叫‘命’的家伙打一架,但是我打不过它。你是谁,会遇上谁,爱上谁,甚至你都不知道和你牵着手的人到底是谁。付卓女士,你能让我活得明白点儿不,为什么你总说我是你捡来的?我的爹妈是谁?”
付卓本就烦躁,又被问起这种事情,有些火气:“又问这种问题,我也说过你是我生的,你怎么就不信?你只挑你愿意信的去信吧。”
许禾却猛的问:“是安普然么,当年对你始乱终弃的那个家伙?如果我是你亲生的,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一瞬间付卓有些懵…
“安普然”,这个人曾让十九岁的她知道什么是灭顶之灾,走过人生一半路,她依旧不敢回头想,此时听到这个名字恍若隔世。
付卓拿着烟的手在抖,送不到唇边,问:“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
“外婆去世的时候你经常喝醉,一次醉了之后说的,我就记住了。”
“以后不许跟我提这个人。”付卓起身就走,走出几步又大步折回来,厉色警告许禾:“你必须离姓安的远远的,听见了?”
“我只想知道我父亲是谁。”许禾说。
“那个你不用管,你记住我是你妈就行了!”付卓摔门而走。
许禾颓然,为了安喻,她第一次剥开付卓的伤疤追问自己的身世,但只看到了安普然对付卓的杀伤力依旧强悍,付卓方寸大乱的跑了。而许禾的问题依旧没有答案:她是不是付卓捡来的,她的父亲是谁…
但付卓给她指明了方向:远离安家,这是没错的。
让付卓恼羞成怒离开的其实是许禾——这个她养大的孩子竟然早就知道她过往的屈辱和不堪,在付卓自以为活得光鲜体面、以长辈的盛气指教、呼喝她的时候。
付卓的车开的有些猛,中途不得不停下来静静气。
往事重提是死灰复燃,遍地都是爱恨情仇一把火烧过后的狼藉,火焰冰冷但依旧烫人。她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雪夜,十九岁的她被已婚生子的安普然骗,怀孕了都不知道,还在排练上台,终于流产大出血、子宫切除、险些丧命。出院后她被母亲领回乡下休养身体,失去的那个孩子预产期的那些天,付卓孤魂似的满山野转——她永远都不会有孩子了。
那晚,薄暮的野地里有男人在挖坑,是个老酒鬼,他的老婆偷生二胎,结果又是个女娃子。老酒鬼指望老婆再生出儿子,就想趁没人知道时把孩子埋掉,不然娃太多了他养不活。
母亲咒骂着老酒鬼,强悍的抢下襁褓把孩子抱回了家。付卓要把这孩子送到福利院,但母亲执意收养,说:“你不懂,这孩子将来是你的靠。”
这就是许禾小冤家了。
身体复原后,她给自己改名换姓成为“付卓”,到了另外一座城市,继续跳舞。许禾一直在乡下跟着外婆,直到外婆病故。付卓把六岁的许禾带上火车的那一刻,就预感到这个稚嫩的孩子会彻底搅乱她的生活。果不其然,那时她和第一任丈夫新婚,凭空蹦出的女儿、加上付卓不能生养孩子,两人火速离婚。
丧母、离婚、变成六岁孩子的妈…二十五岁付卓一夜之间活的乱七八糟。而她正逢尴尬的年纪,首席的位子随时可能被各路小妖精蹿腾掉,舞团里生存法则残酷,失去首席位置的她将一无所有、被人踩死。付卓没钱没势没后台,她必须没日没夜的跳、拼命的对团长笑。
但许禾要吃饭、要生病、要上学接送、要开家长会…暴躁时付卓恨天怨命:“我凭什么养你?你是捡来的,我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管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