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秦皇的声音仿佛是从最阴寒的地底深处传来:“扶苏知道吗?”
“公子没有牵扯进来,可能是丽蓉夫人担心事情败露会连累到公子。”
秦皇背转身,声音冰寒:“朕派你查这件事的时候说过,要你按大秦律,法办谋逆者,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赵高连声答应着,心下更是骇然,此事可大可小:
行刺目标是田姜,而且她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可以说是一个普通的刺杀事件;然而田姜是秦皇的新宠,并且是在秦皇出巡的路上遇袭,当时皇上的鸾仪就停在一边,也可以说是行刺圣驾,那可就是大罪了…“按大秦律法办”?法办的可是大公子扶苏的母亲和舅舅,历来继承大统的都是长公子,他赵高法办也许会继承大统的扶苏的母亲?…
赵高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冰块夹住放在火焰烤着,一边儿冷极,一边儿热极,却无处可逃,还得受着煎熬。
他忍不住犹豫的问道:“陛下,您看是从轻还是…”
“从严!从重!”秦皇的眼中闪过凶残的光芒:“现在就敢在朕的护卫军里安插眼线,行刺朕身边的人,以后还了得?下一次是不是就对朕下手了?丽蓉现在有什么不满意的?自己安享荣华富贵,儿子是要继承大业的长公子,父母兄弟都是朝中手握实权的人,眼里却容不下一个无依无靠的田姜!这是朕的天下,还轮不到任何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阴谋算计!赵高,你听着,该抓的抓,该斩的斩,不要再为这件事情来烦朕!”说完挥袖而去。
赵高颤巍巍的站起来,只觉得一身芒刺:看来只能得罪扶苏公子了。那么,秦皇百年之后,扶苏即位,他赵高还会善终吗?
“赵府令。”一声清浅的呼唤让赵高微微一怔,转过身,面前站着一身白衣的田姜。这个美人被那日的偷袭吓着了,整日哭泣不停,吃不下饭,日渐消瘦。秦皇于是迁怒于随行的御厨,那几个厨子吓得腿软,一进灶房就头疼…
田姜向赵高微笑示意,问道:“赵府令,武辄醒了吗?”
赵高看看田姜,心下叹口气:她也算仁义,武辄为她身受重伤,已经昏迷三天了,田姜每日都会去探望一次,时时问起武辄的情况。赵高看着田姜发红的眼眶,说:“今天早上就醒了,我就是来向皇上禀报这件事的。”
“真的?谢谢你。”田姜的脸上顿时浮起欣喜的笑意,带着盈盈的泪光,若缤纷的梨花缀满清新的朝露,看的赵高一阵失神。待他晃过神,田姜正要离去,他忍不住问道:“公主,您怎么不问问是谁要害你?”
田姜愣了一下,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带着酸涩:“还用问吗?又何必伤神。人活的太清醒了不好,知道的太多更不好。”
“你难道就不想报仇?”赵高紧跟着问。
田姜看着堂外的灼目阳光,摇摇头,长叹一声:“其实那天我要是死了也挺好的…”说完,转身离去。
赵高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姿,素色曲裾长裙摇曳在殿堂深处,恍若一朵渐渐消散的雪花,轻灵、无争。他不禁一阵叹息,摇摇头:怎能怪秦皇迷恋她?那种高傲清净的风骨时而幽怨、时而凌厉,让人欲罢不能,连他都忍不住借着说话的机会想盯着她多看看;又怎能怪蓉妃要对她下手?万一她再为皇上生个儿子,谁能保证扶苏一定会继承这江山社稷?
田姜穿过几处院落,向一间厢房走去。身后跟着阿宛和侍女们,还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护卫。自从那天被袭后,她就失去了清净,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兴师动众。
厢房的门口侍立着一位宫女,见到田姜,拜倒在地:“启禀殿下,郎中令一早就清醒了,这会儿正在安睡。”
田姜微微点头,对她和身后的所有人说道:“我进去看看,你们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他。”说完推开了厢房的朱红门扇。
迎着温暖阳光的床榻,幔布挽起,武辄趴在床上,听到开门的“吱呀”声,微微掀起眼帘抬头看,见是她正站在门边,怔住了。
田姜向他憨甜的一笑,回转身,把阿宛那张正惊恐的看着她的脸和随行的其他人的身影都掩在门后,向武辄走去。
武辄确实是清醒了,田姜满意的笑笑,坐在他身边的榻上,他后背受伤,只能趴着。柔声问:“一定还很疼吧,我看看。”说着就要掀他的外衣。
武辄慌忙按住她的手,情急之中揪扯到了伤口,不由得倒吸口凉气,咬紧牙关,脸色苍白。
田姜的眼泪刷的就淌了下来,既心疼他的伤,又被他的拒绝伤了心,看着被他攥的泛白的指尖,哀怨的说:“武辄,你就打算永远和我这样,天天见面却假装不认识吗…”
武辄松开了田姜的手,牙关依旧紧咬:“娘娘是皇上的…”
“我说过,我不是谁的,我是我自己的!”田姜愤怒的打断武辄的话,怕被门外的人听到,不敢过于大声,压抑的声音带着呜咽,武辄听到心里一阵揪心的疼。
田姜看看武辄:“还是你现在嫌弃我了,因为我和他…”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武辄热泪盈眶,他不敢看田姜的眼睛,那双明媚的、热切的眼睛会让他失去冷静和理智,他闭紧双眼:“不是的,姜儿,我怎么会那么想?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无能,无法带你离开这里,眼睁睁的…可是,姜儿,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希望了。陛下对你很好,你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忘了我吧,不要再来看我,皇上是极聪明、多疑的人,这样下去会很危险。”
田姜一阵失落,眼神失去了焦距、变得迷离,心里发空,好像没有了知觉。好久后,才说:“不错,他现在是待我很好,可是他不是会一心一意待我一生的人,过一阵子过了新鲜,或者等到我年老色衰,就会有无数人取代我、博得他的宠爱,我等着给他殉葬就是了。
“他是帝王,我敬佩他、崇拜他,有时看到他劳累烦恼也会担心他。可是,武辄,我不爱他…我害怕看到他,害怕夜晚的到来,我不想和他…”田姜说不下去了,一手捂着嘴、一手痛苦的揪紧胸口,喘息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武辄紧闭的双眼中两行热泪终于落了下来,双拳紧紧的攥着,粗大的关节发白。
深深的一阵叹息后,她接着说:“我除了顺从还能怎么样?就是这样没有尊严、没有自由、没有灵魂的活下来,只是因为想多听到你的消息,看到你的身影。”
“姜儿…”武辄深深的一声呢喃,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过深的呼吸牵动了刀伤,钻心的疼。心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田姜看着钻过窗缝洒下的丝丝缕缕的阳光,能照清空中浮动的尘埃,她仿佛看到自己命运:也如同尘埃一样,被风吹卷着,不知落在哪里…
“我爱你,自始至终我都爱你,你也放不下我的,对不对?不然你不会那样舍弃自己来救我。既然你能为了救我不顾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带我走呢,还要让我在这里生不如死的活受罪…那天你为什么要救我?就让我死在你面前、死在你怀里,让我的血染红你的衣服,让我看看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难过,会不会哭、会不会后悔…”压抑过久的情感终于喷薄而出,田姜恸哭失声,无奈、无助、无望的凄楚一阵阵的涌上心头,澎湃的潮汐迫得她无法呼吸,全身颤抖。
“姜儿…”武辄颤抖的去寻她的手,再次紧紧的攥在手里,拉到唇边,深深的吻了上去,男儿的泪水滴在柔弱无骨的纤细的手上,炽热无比。烫灼了田姜的手,沿着细弱的手臂一路上行,直达她跳动的心房。顿时,整个冰封的湖水沸腾了起来。
田姜泪眼婆娑间只能看清他的轮廓,依旧英挺深沉。
“姜儿,我带你走!我带你走!”同样哽咽的声音说着誓言,震荡了彼此的心怀。田姜用力回握他铁一样的手,冰凉的素手似乎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温暖。她有些不敢相信,又惊又喜:“你说真的?”
武辄掩饰的拭去眼角脸庞的泪,清清嗓子,灿灿的目光看着田姜婆娑的泪眼,坚定的说:“你等我,姜儿,等我找到机会一定带你走!这次死也死在一起!”
“武辄!”
泪水再次湿了眼眶,湿了衣衫,湿了彼此交握纠缠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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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后
立后
丽蓉夫人及监察御史内外勾结,行刺齐国公主未遂的案件震动整个朝野。赵高奉旨严办,反正扶苏他是得罪大了,怕日后有余党找自己的麻烦,干脆严惩酷刑到底,凡是能牵连上的人都受到了连坐。于是几杯鸩酒,推倒了扶苏公子背后强大的依撑、靠山和臂膀。丽蓉夫人家族,除了扶苏,都已毙命,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扶苏更是终日以泪洗面,一病不起。
案子结束的几天后,秦皇的浩大仪仗才返回咸阳,一石石的竹简被抬到了秦皇理政的宽大几案前。
秦皇坐在几案后,瞧了瞧旁边足有半人高,堆积如山般的竹简,看着面前哗啦啦跪倒的一片大臣,笑着说:“朕知道你们要说什么:第一,弹劾赵高舞弄权术,离析君王父子,趁机消除异己…”话音刚落,跪在最前面的赵高“噗通”一声伏倒在地。
秦皇不理他,向后靠倒在软枕上,继续笑着说:“第二,说朕残暴专制,‘专任狱吏’,‘乐以刑杀为威’;第三,说朕荒淫,为一区区女子擅杀国之大臣;第四,说朕无能,连后宫都无法安定;第五、第五、这第五嘛,谁来提醒提醒朕?”
哪里有人敢接这“第五”?众位本是要控诉赵高残暴的臣子,早已听出了秦皇的心意,一阵失落,心里都是凉飕飕的。
秦皇看看黯然沉默的众位臣子,轻掸衣袖:“‘设重刑而奸尽止’、‘法不阿贵’、‘刑过不避大臣’,这些话,你们都要记住。赵高,你这次处理得力,重赏。起来吧。”
赵高这才敢直起身,悬了好久的心才终于落地,感激的看看秦皇,见秦皇心情似乎不错,于是又躬身,说道:“陛下,臣等尚有一事想奏请陛下。”
秦皇有些不耐:“说。”
赵高道:“此次逆乱的起因是因为后宫盛传陛下要立齐国公主为后,丽蓉夫人心中恐慌,才有此轩然大波。陛下,皇后之位一再空虚,各宫里的夫人们都是心存希望,所以才会彼此交恶,相互计较。如今四海升平,后位不易再空,立后不易再拖。有皇后母仪天下,辅佐皇上,治理后宫,也是为陛下分忧。” 说着偷瞄秦皇一眼。
秦皇不禁冷笑:“只怕是当了皇后的就想着为自己搜罗党羽,扶植势力;当不了的就勾结外臣、培养刺客行刺暗杀。为朕分忧?哼,立个皇后就太平了?”
说完,心下也不禁一阵唏嘘:后宫里的女人都是在挖空心思想的从他这里要名要分、压倒其他人,要赏赐、要珍宝,想生儿子继承大统。哪个能担得起‘母仪天下’这四个字?女人,烦的时候解解闷儿也就罢了,何必非要立什么皇后。忽然一个娉婷的身影闪过心头,秦皇不禁怔住了:也许,她可以…
朝臣散去后,秦皇不知为何变得抑郁,心头一一细数还能记得起来的女人:丽蓉夫人胆子太大,扶苏本就优柔,即位后,难保会被她掣肘,就像当年的赵姬,处死她也是为了扶苏。还有谁呢?歌声婉转的胡亥的母亲胡姬,舞姿妖娆的楚国公主凌妃,哀伤细腻的燕国公主…然后就是挥散不去的清傲的田姜,那个从未真正惧怕过他的月华公主。
又想起赵高私下偷偷告诉他的话:后宫里盛传他要立田姜为后,谣言起于田姜身边的侍女,也许就是她的授意,难道她也因为此时的隆宠,有非分之想?那样的话,这个齐国公主平时的伪装倒是够深的,连他都骗过了…
舒适华丽的銮驾轻摇慢晃、走走停停,就像秦皇此时的思绪。当辇驾停在寝宫门前,他已然又恢复成为那个刚毅、冷峻,气焰嚣张的君王,大步流行的进了辉煌的宫殿。经过重重门后,他看到了田姜:暗红印花的曲裾长裙拖曳在地上,像盛开的鸢尾花,正把一捧鲜灵灵的杜鹃花插在错银的凤尾青铜花瓶里,俏丽的鼻尖凑上去深深的嗅了一下,脸上浮起清浅的笑意。
秦皇看着她的侧影,不由得笑了,也许是登临长城后夙愿得偿,也许是此次出巡确实开阔胸怀,最近她比以前活泼多了。他轻轻的走近她身旁:“喜欢杜鹃?”
田姜被吓着了,身子一颤,脸色有些发白的看着他,笑容凝在脸上,点点头:“喜欢。”
“朕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就站在楚馆山后的杜鹃花海里。”秦皇笑着回忆,那时的田姜踏月而来,迷失了道路,正巧撞在他的眼里。后来他知道她是临淄城里的月华公主,不禁赞叹,“月华”,再也没有什么字句能比这个名字更贴切的形容她。
以前的女人,临幸几天后,无论高低都给个封号。她跟了他两个多月,到现在还没有受封,也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该给她个什么封号。宫里的人不知改怎么称呼她,“公主”、“夫人”、“娘娘”的一通乱叫。
秦皇不禁笑问道:“你是不是也该有个封号了?”
田姜微微一怔,轻快的喜悦淡了许多:“田姜听陛下的。”
“哦,你好像不在乎啊。”秦皇的浓眉微微蹙起,伸手轻触杜鹃花的花瓣,新鲜的枝叶还带着露珠,顺着花瓣滴到手上,一片凉意。
秦皇用眼角留意着田姜的面容,慢慢的说:“你是第一个不跟朕讨封号的女人,这倒让朕为难了,今天朕高兴,你想要个什么封号尽管说,朕都会答应你。嫔、世妇、夫人、还是----皇后?”最后这个词儿他说得极慢,说完,眼神已变得深幽。
田姜没有留意秦皇的神情,漆黑发亮的眼黑珍珠一般璀璨,只是凝视着娇艳的杜鹃,扑哧乐了:“陛下说笑了,能担得起那些封号的都是非凡的女人,田姜不过有具好皮囊罢了。”
皇后?田姜笑着摇摇头:始皇帝是唯一没有立后的皇帝,几千年陵园内一墓独尊,没有皇后墓,这是千古之谜,她怎么敢妄想着去当皇后?不过,受了封是不是就会有自己的宫馆,不用住在秦皇的寝宫里?秦皇的寝宫戒备森严,滴水不进,连只鸟都无法进出,若是有了自己公馆,那么她逃走的话,机会是不是就多了…
秦皇看着神游的田姜,心里轻松了起来,刚才回来的一路上他几乎要认定她又是一个深于算计,以退为进的虚荣女人了。此时,在他“许诺”封她为“后”的当口她依旧是毫不在意,看来他确是多疑了。秦皇心情一阵大好:“今日丞相献来一块璞玉,很是柔润,给你雕个玉坠吧,脖子上的香囊早该换了。”
说着手指挑起她细柔颈间的红丝络,绣着洁白梨花的香囊被牵了出来,带着她的体温,秦皇捡起香囊掂在指间,仔细的端详之后,笑了:“绣的够糟糕的,换一个吧,喜欢梨花就让匠人给你镂个梨花戴着。”
武辄伤的很重,即使他恢复的很快,但伤口依旧没有愈合,因为他拼死保护了秦皇的宠爱的侍妾,受到了极厚的赏赐,秦皇赐了一处宅院给他。
王賁更加着急了:马上就要出兵南下,武辄的伤还不好,怎么随军?这回又是为那个女人差点儿丢了性命,为什么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武辄和那个田姜会出乱子?但愿不会威胁到皇上的安全,于是临走前,王賁向皇上递呈了让武辄伤愈后随军的建议。
武辄却是出奇的安静,安心的待在自己的府邸,凭着脑海中的记忆,在一张羊皮上详细的绘出了咸阳宫的地图。大到每处宫殿、宫墙、花园,小到林间小道,假山的山洞,桥下的桥孔都一一标注,整日琢磨。他是咸阳宫的郎中令,对禁卫军的巡防安排、路线、时间更是烂熟于心。
当他为南征的大将军王賁践行时,看着几十万的秦国大军威风浩荡,心襟间虽也升起一股豪迈,更多的却是心底深处默默的安宁和带着苦涩的甜蜜。
一个月后,已是凉爽的初秋,武辄又回到了咸阳宫,秦皇因为他的忠勇表现,没有听从王賁的建议,而是把他留在了身边。还没等武辄见到田姜,秦皇就又要出巡了:绕咸阳城查看道路情况,准备要修筑驰道和直道。指名要武辄伴驾,这回出巡,秦皇没有带任何妃嫔。
出发那天,武辄的目光穿过重重华盖、仪仗,看到了送行的田姜,秀丽的身姿在众多的妃嫔里依旧耀目。目光在空中相遇,一闪之后就被穿行的众人打断,再也寻不到彼此,但是武辄知道,她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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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一章,忽然意识到这个故事就要讲完了,我仿佛能看到大结局的落幕。
虽然盼完结盼了很久,还是有些留恋的,唉,怎么提前依依惜别起来了,我的意思是,大家辛苦了,也许用不了一个星期,就不用在跟文了:)
准备
准备
秦皇走后一个月,王贲的战训到了:他的南下之师遇到了越族的顽强抵抗。当地山多林密,道路蜿蜒崎岖,秦国的战车和大军习惯了在平原和旷野作战的淋漓畅快,一时施展不开,军队行进极其缓慢。后方补给接应不上,再加上南方气候潮热,许多士兵都得了疫病,军心有些不稳。
这条兵报送抵咸阳后,快马加鞭的送往秦皇的出巡仪仗,几天后,秦皇的圣谕被送回咸阳:“集结余干之水,分兵南下,从闽粤赣边入抵揭岭”还带回了另一条给丞相李斯的诏令:在百越开凿灵渠,沟通湘、漓二水,方便军需运送。
朝臣一片赞喝:开凿灵渠,不仅方便了此次大军征伐、运送军需,待收服百越后,更能方便管理,多么巧妙且直接的办法,而且深谋远虑。也只有秦皇才能有此大气魄。
李斯整理好秦皇的诏令,交给送信回来的武辄:“郎中令,你知晓陛下的心意和谋划,就劳烦你再送到王贲将军手里。”
武辄双手接过,目光炯炯:“义不容辞。”
李斯满意的点点头,赞叹的看着眼前英姿勃勃的年轻人:“我会派最快、最轻捷的战车送你南下,还要尽快把王将军的消息带回来,知道吗?”
“丞相放心。”武辄郑重的点头。赵高含笑走近二人,对武辄说:“陛下近来可好?”
武辄答道:“陛下精神百倍,豪情不减,直说咸阳城太小,不想回来了。”
李斯和赵高相视呵呵一笑,赵高笑得更是暧昧,目光一闪,说:“陛下不想回来?田姜夫人可是日夜盼着陛下返程,时不时的就问銮驾什么时候回来,还吞吞吐吐的不好意思,哈哈哈…”
李斯忍不住浅笑,白了赵高一眼,对面色尴尬的武辄说:“陛下还有什么事交代吗?”
武辄摇摇头:“没有。”
李斯拍拍他的肩:“那就回去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就出发。”武辄点点头,行了礼,转身走了。
李斯捻着细长工整的胡须,微微摇头:“再也没见过陛下这么硬心肠的人了。”
赵高也感叹到:“能下决心立后,已经不错了。多少年没有定下的大事儿啊。”
李斯轻轻颔首:“这件事情现在还是你知我知陛下知,不能泄露,以防再发生丽蓉夫人那样的披露。皇后印可做好了?”
“丞相放心,陛下回来之前一定完工,用的玉就是雕完传国玉玺剩下的那块大的。皇后宫的草图也出来了,也等陛下回来定夺。”
李斯点点头,调侃赵高:“这件大事办好了,后宫里的事情以后就交给田姜夫人去烦,你就省了心喽。”
赵高直撇嘴摇头,一副吃不消的样子:“多了个正宫娘娘,就怕事儿更多了。”心下有些隐隐的担忧:立的皇后年龄比储君还小,扶苏又失了势,这大秦江山的下任主人是谁,还真不好说…
出宫的路要绕过秦皇寝宫旁的园林,武辄心里不禁有些雀跃,也不知会不会看到她?
还没走到园林近前,就听见女孩子们轻灵的嬉闹声和兵器相碰清脆的叮当声,道路转过弯儿,武辄不禁被眼前的美景怔住了:苍翠的松柏掩映着巨大嶙峋的怪石假山,胡杨树斑驳的潇潇落叶漫天飘洒,琉璃色的飞檐亭子里,几个侍女站在一旁,当中是一身鹅黄色轻衫短装的田姜。
田姜正手握犀利的匕首,慢慢的比划着招式,一板一眼极是认真。凉风习习中,皓玉般的手臂伸出,衣袂飘飘,裙裾轻扬,腰软手柔,仿若在舞蹈。绿柳婆娑,草飞蝶舞,发丝垂落,绝美的容颜、轻盈的身姿,娉娉袅袅,翩跹迷离。
武辄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自己…
还是一位侍女发现了武辄,看到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郎中令,都红了脸,噤了声。痴迷中的田姜忽然发现四下一片寂静,奇怪的问:“下一招是什么啊,快告诉我啊。”回眸间,慢慢的顿住了身形,远处的武辄英挺峻立,正凝视着她,目光如炬。田姜嘴角划开一个清浅的笑意,收住了伸开的手臂,手中的匕首潇洒的合进刀鞘,“哧棱”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