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萌大概都没怎么清醒,无精打采的,几乎不开口。郑晟心里有点离别的愁绪,也不怎么说话。两个人各自靠着车壁,半对面地站着,扶着行李箱拉杆,沉默。
换乘地铁,再换成机场班车,到航站楼时,天色开始转灰。旅客不多,队伍却长。只开了两个柜台,此时赶飞机的旅客很多是要去枢纽转国际航班的,手续比较复杂。
“到这儿了,下面的事我自己能对付。一会儿交运了行李,就轻松了。你回去吧,晚了,车挤。”
“没事。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陪你排会儿队,占着地方。你要是有什么,需要解决一下,也不耽误。”
肖萌张着嘴,瞪着他,脸却红了,见郑晟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好像压根没感觉到什么,只好磨着牙,垂下头。
郑晟嘴角翘起,很想伸手扒拉扒拉那有点乱的长发,摸摸那看着就暖乎乎的脸颊,却只是紧了紧放在拉杆上的手。起得匆忙,赶时间,肖萌只来得及做了最基本的个人卫生,头发都没来得及收拾整齐,显得有点邋遢,也比平时娇柔。
队伍挪动的比较慢,过了一阵,肖萌小心地蹭了蹭脚下,低着头:“郑晟,我去下洗手间。”
“哦。”
肖萌钻出隔离线,猛一回头,逮到郑晟灿烂的笑容,狠狠瞪去一眼。
郑晟比“变脸”还快地板起了面孔。就知道!“同居”一年,早晨跟他抢卫生间可是发生过不止一两次了。
送走肖萌,回到空荡了的宿舍,郑晟觉得寂寞了。好在,她很快会回来。
大年夜,老中们一个小团体一个小团体地聚会聚餐。郑晟谢绝了田姐的邀请,去河对岸参加了校友的聚会。酒足饭饱,几个新来的学弟学妹招呼鼓动着去市中心迎新年第一夜活动,拉走了一帮人。
“郑晟,你怎么不去?”
“我老了。”
“在我们几个跟前说老!”老罗耻笑着递过来一瓶啤酒。留下的多是郑晟本科时已经在读研的。
“你的表妹媳妇呢?回国了?最近处得还好?赵健说他坏了你的好事,你跟他绝交了。”
“没那么严重。瞧不上他没节操,不争气,是真的。”
“那个安妮实在是——我看象是逼赵健提出分手的样子。赵健是鬼迷心窍了。”从郑晟那里出来,赵健就投奔老罗来了,愣是在老罗家赖了两晚上才走,让老罗事后吃了一个星期老婆的白眼。
“他的事,管他呢。”
跟老罗分开后,郑晟也不坐车,慢慢地散步走回宿舍。这时节,路上行人对面走过都会道一声:“新年好!”几声“新年好”之后,郑晟的心轻松雀跃起来,新年了,也许,明年这时候可以跟肖萌一起去“第一夜”。肖萌已经在元旦了,在干什么呢?
拨通肖家电话,肖妈妈接的:“找肖萌?她不在。你是郑晟?哎,新年好,新年好!你家里都好吗?我们都好,都好。谢谢你照顾萌萌啊。你不用替她瞒着,我女儿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可会找事气人了!也就是你脾气好,肯让着她。她啊,能力是有的,道理也明白,就是性子上来,不管不顾。也就那一下,过去就过去了,倒是不记仇。要有什么,你别跟她计较啊。要是她实在过分,你告诉我们,我教训她。哎,是的。你这孩子,就是懂事,有你在萌萌身边,我们就放心了。萌萌陪她堂妹上美容院了。堂妹的婚礼在明天。今天晚上也有一场婚宴,同学的。都放假呢,也不知道会闹到几点。哦,她跟她爸说十点半一定回家。是的,明天一早就得去陪着新娘,要辛苦一天呢。等她回来,我让她给你打电话。哎呀,没关系的。这样啊,那好吧,我让萌萌等你电话。”
想着肖妈妈的态度,郑晟心情大好,往床上一躺,顺手开了电视。
时代广场此时人山人海。听说系里两个新来的跑去了,不知在不在那些小点点的人群中。今晚,纽约的气温比波城还低,主持人呵气成霜,镜头扫拍过去,许多的红脸蛋红鼻头。这些,都不影响热火朝天的兴头。每年在电视里看看,第一年还挺激动,多看两次就无感了。郑晟从来没有过要亲临现场的愿望,又想起肖萌,肯定也是不凑这热闹的。
倒计时了。又有情侣,在新旧交替的时刻求婚,接吻,拥抱。当事人激动得泪花盈盈,主持人连连祝福,说了句:“多么浪漫,这将会是他们一生的美好回忆。”
浪漫?每年都有人这么做吧?屏幕上,一位女士流着幸福的眼泪,秀着无名指刚带上的钻戒。郑晟寻思起来。据说,女生很看重浪漫,理工男经常被指控的就是不够浪漫,他是不是也该考虑给肖萌一个浪漫的惊喜?肖萌把情人节玫瑰巧克力都斥为“被商业广告引导的俗套行为”,在她看来,什么才是浪漫?
深怕不小心睡过头,特意上了闹钟,结果提前一小时醒来,看着时间,准时拨出号码。才响一声,电话就接通了。郑晟的心跳猛地快了起来。
“哈罗,郑晟?”
“哎,是我。没什么事。回去,还习惯吗?冷不冷?”
“回来这些天,天气挺好,都是晴天,挺暖和,都有点象波城的春末了。公园里有花展,真的象春天。就是空气不大好,嗓子有点难受。还有,过马路有点惊险。”
“出门当心。多喝点水,多吃点水果。实在不行,带个口罩。”
“那多难看!被人当传染病了。”
郑晟想像着,也笑起来:“也是。哎,肖萌,你觉得,呃,你觉得什么事最浪漫?”
肖萌思考着:“恩,十几岁,去外婆家,看到外公给外婆读报纸。外婆眼睛差不多瞎了,耳朵也差不多聋了,还喜欢关心国家大事,世界局势。外公大声读,外婆老是听错,来来去去地问。外公一点也没有不耐烦,一小篇文章反反复复地读,解释,能讲上半天。我那时就觉得外公外婆好浪漫。大学里,看见满头白发的老教授夫妇挽着手,拄着拐杖,慢慢地散步在夕阳里,觉得是最美最浪漫的画面。”
郑晟有点傻眼,却听见肖萌在那边问:“你呢?你觉得什么样的事浪漫?”
“我,以前没想过。现在——我觉得,互相在意互相珍惜的两个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很浪漫。”
“恩。是这样。”
开心地笑着放下电话,想到什么,郑晟又苦恼地挠头。想借浪漫打动肖萌,行不通啊。
肖萌回来那天,郑晟没去接机。肖萌回来的行李很简单,又是下班高峰时间,说了不需要人接。郑晟觉得在肖萌那里过度殷勤会产生反效果,从善如流,却也没闲着,头天晚上把家里来了个大扫除,卫生间和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又照着肖萌平常的采购清单从中国店和美国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回来,当天提早从办公室回来,煮上一锅白粥。
推开门,对上郑晟的笑脸,闻见米香,肖萌眼中闪了闪,脸上笑容绽放:“嗨,郑晟,好久不见。”
第 29 章
白粥,中国店的火鸭和梅菜包子,肖萌动手炒了个西兰花,简单可口的晚饭很快上桌,两人边吃边聊这些天两处发生的事,气氛正好。电话响了,找肖萌的。
“是我。你哪位?”肖萌接电话时脸上还带着笑,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拔高声音:“我想你是误会了。你想独占公共厕所,我没有兴趣,我们没有利益冲突。你再有一句诬蔑诽谤,我找律师告你。你有钱,出得起律师费。我穷,可以找到免费律师。 ”
电话那头原先尖锐的女声软和下来,说了什么。肖萌冷笑:“你明白就好。不要再电话来骚扰,等下开始我会给电话录音,你不想留下证据吧?还有,告诉你的达令,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告他骚扰。”
肖萌切断电话,挤出一个笑:“我累了,先去休息。”没等郑晟说什么就进了自己房间,关了门。
谁来的电话?什么事?郑晟搞不清缘由,满心担忧不解,又遗憾底下的一些安排还没有拿出来。担心好奇,然而肖萌不想说,他就不会问。
次日,肖萌正常作息,按平常的时间去了办公室。郑晟觉得这份“正常”就是不正常。
还没开学,不用赶着上课。教授研究生们大多上班了,不过因为还在假期里,气氛比较闲适,除非特别苛刻严谨的,时间上都比较松泛。而肖萌刚从国内回来,按她的性格应该是要休息一两天倒时差的。
接下来几天,肖萌看着都很正常,郑晟却能感觉她情绪有些紧绷,早先算计要不落痕迹搞些殷勤小意的,也只好中规中矩。
大雪后降温,这两日真正“苦寒”。郑晟的活到了关键处,不愿中断实验,带了中饭晚饭,在楼里一窝就是整天。三次测试的结果都很理想,明天可以跟老板交差了。郑晟开心地收拾东西,觉得肚子饿。也该,晚饭都是四个半小时前的事了。赶紧回家,煮点饺子下个面条的,再睡觉。顺手查了下天气,此时室外温度居然是华氏单位数。想想把夜宵提前,去厨房给自己冲了杯热巧克力,又吃了块能量棒。他不喜欢吃这些,是肖萌劝他在办公室放一些高能量的应急的食品。肖萌自己的教训,冷天,空腹走在风地里,肚子疼。
热乎乎下肚,身体暖和不少,走出大门,还是冷的一激灵,没走几步就开始觉得耳朵疼,郑晟双手插在口袋里,哆哆嗦嗦地疾走。到宿舍楼前,对面来了一人,也是缩头缩脑低头快步走。天黑,两人都没好好看路,眼看撞上才发觉,连忙往两边让。本来不宽的人行道被积雪占去一半,这一让,郑晟踩到硬成了冰的积雪上,晃了晃,在路边的车身上撑了一下才站住。
金属车身差点粘掉他手上的皮!郑晟低声骂了一句。
旁边一辆没熄火的车门突然打开,钻出一个人:“郑晟?”
“老吴?你来找肖萌?”怎么这个时候?!
“不是。”老吴似乎苦笑:“她不会见我。”
郑晟还记得那通蹊跷的电话,灵光一闪,明白过来。肖萌不许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个“达令”是老吴,弄不好他也是“公共厕所”。老吴瞒着肖萌有个女人,麻烦找到肖萌头上,肖萌炸毛了。怪不得肖萌回来这么些天,他都没出现。肖萌回国前,他可是殷勤得很,又要给她家人带礼物,又要送机,不过,肖萌委婉谢绝,都没接受。
老吴也看出来郑晟算是知情人,笑容更苦:“她是不是谴责我,看不起我了?”
“没,她什么也没说。是她接电话时,我听见了一些。”
老吴沉默地叹口气,却在郑晟要别过时,又开了口:“能不能陪我去喝一杯。”
“算了吧。天晚了,你还要开车。我明天还要见老板。”
老吴笑笑,有些消沉:“进车里坐坐,陪我说几句话,可以吗?”
想到老吴是栽在肖萌手上,郑晟倒也有点同情他,天也实在冷,点点头,钻进车里。
好大的烟味!郑晟皱了皱眉:“没想到你抽烟。”
老吴已经下意识地拿起烟盒,递过来,听见这话,收了起来:“几年前戒了,最近心烦,没注意时又抽了起来。”一边把暖风调大,一边放下车窗,又摸出一包口香糖递过来。
郑晟要了一块。
老吴看向窗外某处。郑晟这才发现车前窗左边往上看,可以看见他和肖萌房间的窗户。他的窗户黑着。肖萌窗户的窗帘拉着,透出灯光。
发现郑晟的发现,老吴对他笑笑,拿了一只烟在指间揉捏,陷入思潮:“很多年前,年轻的我很多次站在女生宿舍楼底下,几小时地看着一扇窗子发呆。那个房间里有我心仪的女孩。南方的冬夜没这么冷,不知不觉地也能把人冻僵。今天,我还是只能在宿舍楼底下看着喜欢的人的窗户,车里有暖气,至少不冷。”
郑晟无言以对,只好笑笑。
老吴也不需要他说什么,感慨着:“比起大学生时候,我多的大概也就年纪和钱。钱能改变很多事,可碰上有些人有些事,钱改变不了我的处境。”突然转头看着郑晟:“你对我这个人怎么看?”
“呃,接触不多,我对你不是很了解。不过,我觉得你风度很好,懂得很多东西,很有能力。我有时会羡慕你,那个,交际手腕。”
老吴狡猾地笑:“你说的是讨好女人的手腕吧?过尽千帆,打过交道的女人多了,自然会学乖。其实,大部分女人撇开年纪身份容貌身材,都是一样的,想从男人身上得到的也都一样。不过,显然,我们遇到一个异类。”
郑晟诧异:“你不知道?女博士不是女人。”
老吴一楞,随即笑出声来:“原来是这样。听你这么说,我感觉好多了。”话题一转:“你知道么,我是农家子弟。我的家乡,现在还被列为贫困县。”
“不可能!看不出来。”
“是真的。我出生在那个县重山里的一个村庄,十六岁以前都没走出过那片大山。不过,我家跟周围的人有些不一样。我爷爷年轻时去省城做过工,后来受了伤,只好回老家。他知道种田不是好出路,一直鼓励儿孙要走出去。我大伯和我爹很小就被送出去学手艺。大伯去了县城,后来在那里落了户。我爹身体不好,不敢走远,就在镇上学的裁缝手艺,后来回了村子给老人养老送终。我家在村里算宽裕的,可我爹做裁缝,身子又弱,在村里被人看不起。我爹从小鼓励我们这些子女凭本事走出去,到大山外面的城市里去,再也不要回那个穷乡僻壤。我哥靠大伯的关系参了军。我姐长得好会唱戏,被选去演样板戏,嫁到镇上。我运气最好,高中毕业时,高考恢复了。我那时什么也不懂,就想有个大学上,以后好吃皇粮,请老师帮忙选了个最有把握的学校。我上了外语学院,那时侯外语类录取分最低,谁能想到后来外语会那么吃香。
“我的运气真的很好。进校时是冷门,毕业时很多单位开始需要外语人才了。我被分到省里的机关外事处,觉得自己也算城里人了,鼓足勇气去向暗恋几年的女孩表白。她家几辈子都是城里人,我一直怕她会看不起我,没想到她接受了。她的专业是培养德语科技笔译的,留校当了老师。我们准备结婚。我那时很幸福,很满足。我人生的理想超出预期地实现了。省里对外交往多起来,我渐渐得到重用。那时,公务员和老师还是清贫的。接待外宾的场合能见到吃到不少我们负担不起的好东西,可能的话,我都会设法叫上她,一起长长见识。渐渐地,她不满足于现状,死活要出国。我那时其实不愿意出国,我一个没背景的农家子弟,能进机关,能得到领导看重,不过因为我会说别人不会的洋文,到了人人说洋文的地方,我还能干什么?可我爱她,想满足她。于是,我求人找关系想办法,来了美国。
“我也是以学生身份来的,可没有奖学金。我得打工。我都数不清刚来那几年干过多少种工作,只要能挣钱,我都干。我几乎没时间上课,可该交的学费还得交。我妻子还在国内,没有合法身份,她不能签证。终于,我把她接来了。在国内她丈夫是政府官员,在各种高级场所接待外宾。可在美国,我住地下室,满身油腻,穿着人家不要的衣服,打着数种黑工。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丈夫,离开我,嫁给了一个有钱的白人老头。”
想到什么,老吴嘲讽地笑起来:“其实,说老,也不过比我现在的年纪大一点。说有钱,身家也不会比我现在丰厚。被老婆甩了,我的境况倒慢慢好起来。后来,为了绿卡,又结了一次婚。是个不幸的好女人。我们互相帮忙。各方面差的太多,究竟没法长期一起生活,还是离了。结婚,能失去多少,能得到什么,我都经历过了。有了钱,只要愿意,就不缺女人。有人说我是花花公子。那种日子,开始刺激,久了也就那么回事,没多大意思。
“认识肖萌,我以为是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可老天并不眷顾我。我的事让她恶心讨厌了。”手中的烟终于点燃,老吴狠狠抽了一口,含了一阵,慢慢吐出来,情绪平复了一点,从后座上拿过一个包装得很漂亮的盒子,递到郑晟面前:“帮我把这个给她。”
郑晟不接:“你还是自己给她吧。要不,我帮你叫她下来?”
老吴摇摇头:“我现在怕见她。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个八音盒,觉得她会喜欢,本想作为迟到的新年礼物。你帮我带给她,她如果不要,你帮我扔了。”
郑晟接过来,发现盒子不大,还挺沉,犹豫地问:“你和肖萌——”
“我和肖萌是什么关系,你问她会比较清楚。”老吴笑得有点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看留言~~~日更需要动力滴~~~
第 30 章
肖萌果然不肯接,碰都不碰,听到是个八音盒,老吴又说她不要就丢了,就说:“送给蓓蓓玩吧。”
因为肖萌不肯沾手,是郑晟拿去老杜家的。
老杜不在,已经去南方的大学任教。田姐带着蓓蓓留在波城。
老杜出国前就是大学教师,博士毕业后还是想去大学任教。老杜做的理论研究,在工业界的对口机会少,好点的学校的教职都要经过一番竞争。老杜审时度势,申请了几所地点比较偏僻没什么名气的州立大学,也没想到几乎是立刻地得到南部一所学校的回音,跟系主任通了两次电话,就拿到了聘书。老杜论文答辩已经通过,却要到夏天才正式毕业,本来和系里商定了九个月的合同,准备和几位教授一起,就两三个课题进一步深入讨论研究,等到秋季开学再举家南下。不想,那所学校听说他接受了职位,安排他这个春季就开始教课。却是因为地处穷乡僻壤,申请人少,学校又不肯把标准放的太低,高不成低不就,已经有两年开不出一门要紧的本科课程,都要影响到学生毕业了。
老杜留下妻女,独自匆匆南下,准备等毕业典礼之后再举家搬迁。田姐不打工了,一边专心照料女儿,一边为搬家做准备。
美国的乡下,基本生活条件并不差,何况他们要去的小小也算是个大学城,要说居住条件比波城还好不少,说到交通,购物,看病和文化生活就差远了。老杜颇有儒家君子之风,对物质生活要求不高,倒是喜欢上那里民风淳朴,安静悠闲的田园风光。田姐能吃苦,不喜奢华,爱热闹,原先担心过去没有朋友,听说也有一些老中,个个热心,高兴起来,只是怕那边东西少教育条件不如波城,亏待耽误了蓓蓓,这些天四处打听,只恨不能把蓓蓓长到十八岁需要的东西一下子置办齐全。
见郑晟专门给蓓蓓送来漂亮的礼物,田姐感动得都语无伦次了:“哎呀,你们两个!蓓蓓来了后,就没少麻烦你们。蓓蓓还不快谢谢叔叔阿姨。你们俩结婚,可得好好办场婚礼,记得给我们寄请帖啊,不管在哪儿,我们一家肯定到。蓓蓓给你们当花童。”
蓓蓓一边拆礼物,一边人小鬼大地插嘴:“郑叔叔,你和肖姐姐可得抓紧点!我小的时候,可以当花童,长大就只能当伴娘了。我还是更想当花童。”
郑晟窘得面红耳赤,讷讷道:“这还没谱呢,蓓蓓别瞎说。”
蓓蓓不服气,本来还想说什么,看到盒子里的八音盒立刻忘了:“妈妈,你看,你快来看!”
是八音盒,可不是随便商店里能见到的八音盒,是个精致的古董八音盒。上紧发条,宫殿阁楼上小门一开,一只小鸟跳出来“布谷布谷”地叫。宫殿大门打开,王子公主出场,伴随着美妙的音乐翩翩起舞。曲罢,行过宫廷礼,王子公主回到宫殿里,连小鸟也回窝,宫殿大门小门关上。再上发条,童话一样的场景又一遍演绎。
田姐不是太了解手工制作的古董玩具的价值,却也看得出来是个稀罕物,价值不菲,本能地觉得太贵重,不能收。蓓蓓懂事,虽然舍不得,还是乖巧地捧起来,恋恋不舍地放回盒子里。
郑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样东西,暗暗佩服老吴的心思。如果没有那通电话,肖萌一定会喜欢上这个八音盒,就算觉得贵重也会收下,回头设法还礼。可现在,又说了给蓓蓓,肖萌一定不会要回去。
敛去心底异样,郑晟笑着对蓓蓓说:“蓓蓓既然喜欢,就要好好爱护,不要弄坏了。”
蓓蓓使劲点头:“我知道。我会小心,轻拿轻放,平时收在安全的地方。”
晚间,郑晟还是跟肖萌描述了一下那个八音盒。
肖萌沉默了好一阵,长长地叹了口气:“上个冬天,我去帮人家带孩子,那家人带我一起去他们的朋友聚会。在那里认识了老吴,觉得他这人很周到,也很有趣。后来,在美术馆遇到,一起看画展聊天,觉得挺谈得来。
“他和我大哥是同一年生人。我跟他提起大哥,他笑着说:‘你就当我是你在这里的大哥好了。’他带着我了解波城,了解美国的历史文化,给我讲他打工创业遇到的各种事,告诉我一些事该怎么处理才对。说实话,他对我比我大哥还大哥,大哥都没这么仔细教导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