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君苦留他,从淮阳到青阳要走水路,现在正值冬天,路上只怕不太好走。而且临近年关,店家都休息了,路上十分不方便。
“劳烦沈兄辛苦得此消息,正因为要过年人人都要回家,卫策就是想他处去只怕也不容易,我只有这时候过去,才能寻到人。”卫连舟说着,等开了春,路上好走了,谁也不敢保证卫策会不会厌烦了青阳到别处去,只怕那时候寻人更不容易。就是现在知道卫策外头混的好,按照大伯所说,就是不能劝他回来,好歹也得亲眼看看,他受托而来,肯定得亲自去看看。
沈书君看卫连舟执意也就不再强求,好不容易有消息了,马上扑过去也对,等几天扑空了想再找就要费功夫了。不过动身也不急在这一个下午,冬天出远门的船只少了,找船不容易,他得帮着卫连舟找了船,吃住在船上,直接到淮阳。
卫连舟也没拒绝,他再有钱,在淮阳城的门路也没有沈书君多,听他安排也少了许多麻烦。沈书君一边派管事去找船只,又让小厮给江氏带了话,船上两天,吃的用的都要带好。晚上还要收拾一桌席面,要给卫连舟饯行。
内宅里江氏正跟沈书娴一处看帐,听得小厮如此说都愣了一下,没想到寻弟寻的如此容易。沈家再是地头蛇,再能发布消息,茫茫大海中寻个人也不容易。江氏本来都准备着卫连舟留下过年,没想到如此快。
小厮刚才在旁边听着,便把李头那番话说了,更是添油加醋听得两人更惊的合不上嘴。其实要不是卫策如此出名,寻他出来只怕不容易,更何况他都不在淮阳。也就因为太出名了,消息马上就来了。
打发走小厮,江氏和沈书娴忙着打点卫连舟要用的东西,又安排席面,江氏忍不住道:“都说富家子弟多纨绔,本以为卫小弟总要吃个大亏才能学乖,哪里想到竟然是如此人物,我们都是太小瞧他了。”
沈书娴也跟着点头道:“是啊,哪里想到他是如此英雄豪杰。”这等人才真像是开了挂,没有真实感。
江氏见无旁人在,便笑着对沈书娴道:“说起来这卫小弟年龄倒是与姑娘相仿,虽然样貌与卫大爷相仿,但毕竟没见过真人,也不知道是何等人物。”画像也就是画张脸而己,并不会把身材画出来,能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主,应该是能符合沈书娴的审美,绝对壮男。
沈书娴听出江氏的意思,不过真能嫁个这样的人物,那也是她的造化。便笑着道:“既然卫大爷去青阳寻他,要是能寻来一见就好了。”就是不成姻缘,见见这种外挂人物还是饱饱眼福。
晚夕摆下席面给卫连舟饯行,除了江氏和沈书娴外,沈书君把三房妾室都叫来了。这跟卫连舟头天的接风还有点不一样,卫连舟也住了好几天了,关系也拉近许多,也就不用如此计较,也让妾室们见见船王的风彩。
江氏早命人叫了两个弹唱助兴,沈书君请了卫连舟进屋,卫连舟虽然在沈家住了几日。但他是男客从不往后院去,后院妾室知道前头也客也不会过去,彼此间并没有见过。此时见过行礼,只有沈书娴和江氏随着两人坐着,三房妾室只是站着侍侯。
吴姨娘和林姨娘还好,得知卫连舟身份虽然惊叹,看看也就罢了。唯独绍姨娘看到卫连舟顿时惊了魂魄,沈书君只顾招呼卫连舟,哪里会留心这个。卫连舟却更是只与沈书君喝酒,女眷们见过就算了,他肯定不会多看。
宴席到一半时,江氏就安排三个妾室到旁边小桌上吃饭,平常家中与妾室一起吃饭还没什么。今天有贵客在,若让妾室与之同席,就多少不给客人面子了,侍侯一会就让她们旁边吃饭。
吴姨娘和林姨娘领命去了,绍姨娘却还是张大嘴看着卫连舟,一副舍不得模样。后来还是丫头拉她,这才跟着过去。
林姨娘和吴姨娘早就留心到绍姨娘的异样,林姨娘刚想开口刺绍姨娘两句,吴姨娘却是笑着小声对绍姨娘道:“妹妹凡不是看上卫大爷,说起来这也不值什么。大爷向来不强人所难,定会放你去,只是人家卫大爷肯肯要就不知道了。到时候妹妹两头落不着,以大爷的性格,送不出去的人肯定不要,妹妹又是从那种地方来的,只怕大爷还会把你送回去。”
绍姨娘听得顿时一惊,忙把头低了下来。

旧主

早上沈书君亲送卫连舟上船,再三嘱咐了,不管寻得寻不得,要回去路过淮阳一定要再来一趟,要是能把卫小弟一起带来就更好了,这样的人物,沈书君也很想见见。卫连舟自然一口答应,不过能不能带上卫策就真的不好说了。
送走卫连舟,沈家则是继续准备过年,江氏和沈书娴两个早早准备妥当。今年没有三十,二十九就是小年下了。沈家四老爷再次来请沈书君回去祭祀,沈书君理都没理他,很直接说让他该干嘛干嘛去。反正己经分家出来,他打算己经自己建祠堂,当成沈家全新一支,以后自己祭祀。
沈四老爷当时就慌了,刚想再说别的,沈书君却己经不耐烦了,直接让管事送沈四老爷出去。东西都准备好,马上就要去祭祀了,没空听他罗嗦,不让他族长,那就啥都别说了。
沈四老爷听得脸都夸下来,被两个小厮推出门的。本来沈家一族就靠长房,现在长房沈大爷就是败家子,后来沈书君发起来了,本以为有便宜好占,没想到沈书君竟然是如此难缠。要是真让他另开一支,那还不如沈家换族长。
“族长更替不是小事,总要跟族里长老们商议妥当了。”沈四老爷说着。
沈书君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年后我就要动工建自家祠堂,随你们商议去。”这些个老家伙,不打着骂着就不会办事。其实就是当了沈家宗族的族长,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不过当年沈大爷赶他出门,现在他回来顶下他的族长位,想到沈大爷的脸色和心情,沈书君觉得十分愉悦,他就是想找一下报复的快感。
打发走沈四老爷,江氏那边也准备妥当。家庭人口简单,又不是回族内祭祀,相对来说简单许多。林姨娘和吴姨娘在外头侍侯,至于绍姨娘,沈书君根本就没让她来,她以贱妾自居,自己想当丫头那就当好了。
沈书娴也跟着进入正堂祭祀,人口少,也就无所谓女儿了。摆上菜品果蔬,沈书君点香祈告,生意做成这样,他己经不怎么大求,现在唯一遗憾的是,年将三十却没个孩子。现在家中一妻三妾,不管谁生的,只求一子。
沈书君和江氏上首坐,沈书娴左上手,吴姨娘和吴姨娘坐右边,林姨娘末席。绍姨娘照例站着,这回江氏让她都没让。沈书君回来这几天,林姨娘那里去的多点,吴姨娘那里也去了,连丫头都招来待侯了,唯独没到绍姨娘那里去。
也不知道是沈书君现在就厌烦了,还是想冷她几天,总之现在很不受宠。江氏对于家里的丫头姨娘本来就不喜欢,这时候虽然不会去踩一脚,但也不会表现的多热络,随她去就好,哪天要是沈书君真不喜欢了,就凭她这长相,好歹还能卖上点银子。
吃完酒席,吴姨娘带着沈家上下媳妇丫头,连带着婆子又给沈书君,江氏,沈书娴磕头拜年,江氏早就备下封赏,吴姨娘和林姨娘起身接过来,派发下去。到此时集体活动算是结束,各自回房守岁。
新年头一年沈书君自是歇在江氏房中,沈书娴席上喝了两杯,回去洗了手脸就想歇着。倒是春分道:“怎么不见周嬷嬷?”周嬷嬷家中无亲人,这些年过年守岁总是一起。
立夏也在旁边道:“这几日我也觉得周嬷嬷怪怪的,偶尔还看到她偷偷抹泪,又听小丫头们说,周嬷嬷常去绍姨娘屋里去,这时候不在,只怕也去了。”
沈书娴听得有几分惊讶,转念一想也猜到了几分,便对立夏道:“你到绍姨娘院里看看,悄悄的去也不说是我打发的,看周嬷嬷是不是在屋里,要是在就去屋子后头去听听里头说什么。”
绍姨娘的院落虽然是跟江氏正房挨着的,但也有一道角门过去,就是己经关了,立夏想进去也容易的很。绍姨娘是新来的,又如此不得宠,下面的丫头婆子断不会因为她而得罪自己。就是被发现了,难道绍姨娘还敢找她的麻烦。
立夏听令当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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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嬷嬷确实在绍姨娘屋里,这也是机缘巧合,周嬷嬷原本来就是在绍府服侍过的人,虽然没有侍侯过绍姨娘,周嬷嬷念着绍家的宽厚,现在绍姨娘落难,她看在眼里也十分难受。早几日她就来看过绍姨娘,想着今晚除夕,绍姨娘一个人难捱,沈书娴那里也没事,便悄悄过来想与绍姨娘做伴,也是想劝劝绍姨娘。
现在全府上下都知道新来的绍姨娘虽然很漂亮,但并不得宠,又是勾栏出身。大户人家的丫头婆子哪个是好缠的,平常说闲话穿小鞋不说,就说家里这几个吴姨娘,林姨娘,再加上个吴惠姐都是对绍姨娘虎视眈眈。
主母江氏更不是好糊弄的,绍姨娘还跟吴姨娘和林姨娘这种不同,她们都是正经抬进门妾室,绍姨娘这种则属于卖身契捏在主母手里。真是让你死就死,让你活就活,别说犯错了,就只是主人家不喜就会发卖。
这点跟京城高门大族还不同,高门大族里不管是啥妾,只要男主子搞过了,正式抬了姨娘。就是不讨喜,最多也就是晾着你,任由下人欺负,但不会无故发卖。要是绍姨娘还想着,反正我进门了,也就这样了,那最后得来的结果可能是送人或者发卖。
“我的好姑娘,我知道你心里的苦,绍家那样的人家,怎么就…”说到旧主周嬷嬷眼泪掉了下来,拉着绍姨娘的手道:“千苦万难都是为了活着,只要有这口气在,就得想着以后将来,这样年龄就灰了心,日子可要怎么过。”
绍姨娘仍然一脸死灰的模样,道:“过一天少一天,我己经不去想了。”从绣楼里被官房拖出来,先是进监房,后来进勾栏,最后给一个商户当婢妾,她还有什么需要去想的。
“我的好姑娘,你可不能这样。”周嬷嬷说着,她就怕绍姨娘这样,她在沈家也有几年,对于沈书君的脾气相当清楚。又道:“沈大爷倒不是恶人,对屋里人倒也十分和气…”
“他不是恶人??”绍姨娘眼泪掉了下来,只是个有钱的商人而己,使了银子就领她走。就那么直接的摸黑上床,她的清白就这样无故丢了。那样屈辱的失了身子,成了姨娘,这全部都是沈书君的错。
周嬷嬷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绍姨娘其中的委屈可以想像的到,沈书君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他绝对不会去低头伏小。想了想才道:“姑娘如此说…但当日姑娘在勾栏里,要不是沈大爷出大钱把你赎出来,只怕那日子更是活不下去。”
像绍姨娘这样有才有貌,又是原本官宦人家的小姐,向来都是妓院的摇钱树。周嬷嬷虽然不知道沈书君到底花了多少钱,但肯定是笔很惊人的数字。也就沈书君这种找爽快的暴发户,才会花这样的钱。沈书君做的是对是错先不说,绍姨娘却是从勾栏里出来,虽然与人为妾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总比为妓强。
“但要不是他,也许…就会有亲友,或者…”绍姨娘哭泣着却是再说不下去,她当时在勾栏里己经那些日子,亲友该早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周嬷嬷看绍姨娘如此哭泣,也跟着掉眼泪,边哭边道:“姑娘,这都是命,都是命。”要是绍家不被抄家,绍姨娘自然还是千尊玉贵的小姐。只是抄家是天家,皇帝的旨意,到此时此刻,要么去死,要么就认命。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初一

旧主仆两人在屋里哭的昏天黑地,立夏在窗户下面听得清清楚,听得差不多没啥新闻了,外头又天寒地冻的便想着回去。临走之时又叮嘱绍姨娘屋里的丫头婆子,都把嘴巴闭紧了,就是闭不紧也没什么,自家姑娘行事,连江氏都不敢很管,更何况一个姨娘。
立夏回到屋里把周嬷嬷和绍姨娘的话原封不动的转给沈书娴,又道:“我真没见过像绍姨娘如此糊涂的人,怎么就能怪上大爷了。”
最该怪的是皇帝,但这种话是想都不能想的,那也该怪绍家的那些亲友们,为什么得知她那样了又不去赎她。倒怪沈书君赎了她,妓院卖人,他就是个买主而己。
沈书娴听得也有几分感叹,她本以为绍姨娘如此,要么是没摸清沈书君的脾气,要么就是想着家人的惨状。千金小姐都没入奴籍,男丁们应该杀的差不多,可能是想着父兄惨死,无心妆扮之类的。
哪里想到她竟然是在怨恨沈书君,幸好沈书君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弄不好就直接把她送回原处,那时候都可能就知道沈家的好了。
“那周嬷嬷…”立夏不知道说什么好,像周嬷嬷这样,说她吃里扒外好像也不对,但姑娘的丫头偷偷的往姨娘屋里跑,好像也不大好,江氏知道了只怕不高兴。
沈书娴笑着道:“周嬷嬷也是难得有良心,绍家败落了,还能想着旧主。”周嬷嬷只是去劝劝绍姨娘好好过日子,不能说她有错。真要是看到旧主流落至此,却是不闻不问,那才是没良心,至于江氏那里,她肯定会跟江氏说明。
守完岁丫头们侍侯着吹灯睡下,天不亮丫头就起,新年肯定要起的早。新衣服新头面早就准备好,两个丫头侍侯着妆扮上,新年一天,肯定要收拾的漂漂亮亮,看着才喜庆。沈书娴带着丫头们过去,头一件事就是祭祀。程序跟昨天晚上的差不多,祭祀完毕才是家宴,绍姨娘照旧站着。
沈书娴留心看去,新年头一天绍姨娘倒是妆扮了,一身紫衫,估计是吴姨娘送的那两套,头上首饰有头一天进门时带的,还有两件却是江氏以前带过的。脸上神情虽然不像林姨娘那样,但好歹也有点笑脸了,不至于让人觉得晦气。
吴姨娘领着姨娘,丫头媳妇们拜了年,家宴算是完毕了。然后忙碌的时候就来了,初一肯定有亲友来往拜年,能打发婆子去的江氏早就安排好了,估摸着哪家要来,早就备下贺礼。
沈书娴去年就跟着江氏应酬,今年肯定也要跟着。倒是吴姨娘病着,江氏想想让她歇着,换上林姨娘,至于绍姨娘,江氏犹豫一下,还是沈书君道:“把她带上吧。”今天妆扮的还不错,脸上也有点笑脸了,绍姨娘这样的长相带出来还是挺长脸的。
江氏虽然心里不是很高兴,但也只得点点头。
前头后头戏台都搭起来,今天初一只是相互拜年问侯,倒不用准备席面。前头沈书君招呼男客,江氏带着沈书娴及两位姨娘招呼女客,绍姨娘一亮相立即被女客们包围了,当即就有相熟的太太道:“好俊俏的人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不知道。”沈家前头两个姨娘都是正式摆酒抬进门的,现在这个绍姨娘比前头两个都俊俏,反而没动静了。
江氏笑着道:“年前大爷上京,在京城买的一个丫头,爷说摆酒太费事,敬碗茶就算了。”
林姨娘也在旁边接话道:“勾栏里的清倌人,也就我们奶奶这样贤慧。”
江氏眉头皱了一下,虽然说商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但妾室是勾栏出身,说出去终不是多体面的事。便轻声对林姨娘道:“你也少说一句吧。”
林姨娘这才低头不吭声。
一波又一波的人来,江氏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把沈书娴和绍姨娘留家里,可能还有亲友来,让她们招呼一下,江氏则带上林姨娘出门转转,有些打发婆子去就好了,有些则要亲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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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上午迎来送往,直到快午饭时间客人才慢慢少了,沈书娴笑得脸都有点僵了。姨娘不算正经主子,再加上林姨娘又特别说明绍姨娘是勾栏里出身,沈书娴如何敢让她招呼来客,只让她旁边站着,算是凑个人场。
林姨娘会那样说,也有她自己的考量,家里有个勾栏里出来的妾室,丢人也是正妻丢人,与她无关。相对来说,要众所周知绍姨娘勾栏里的出身,只怕以后江氏就是想带着她出门应酬,也得考虑一下。
要是以后江氏都不带绍姨娘出门应酬,对林姨娘才是真有利。吴姨娘一直这么病怏怏的,初一招呼都没带上她,估摸着是担心身体出状况。出身不错,又健康的姨娘只有她了。姨娘也是需要社会地位的,尤其是商户人家的姨娘,宠妾灭妻,把妾室扶正,在商户里头也不是没有。
“都这个钟点,怕是没客过来,姑娘先歇歇喝口茶吧。”绍姨娘突然走过来对沈书娴恭敬的说着。
沈书娴心里愣了一下,要不是昨天立夏到绍姨娘房门去听了绍姨娘和周嬷嬷的对话,她会觉得理所当然。毕连江氏对她是客客气气,姨娘再讨好她都不为过。只是绍姨娘心里对沈书君都是怨恨着的,突然来讨好她,真是应了那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心里这样想,脸上仍然一脸笑,道:“姨娘也辛苦了,也坐下歇歇吧。”
绍姨娘却是不坐,转身给沈书娴倒了杯茶端了上来,沈书娴接过来却是没喝,只放在旁边桌子上。笑着道:“姨娘怎么这般客气,可有什么事?”
绍姨娘忙笑着道:“姑娘说的哪里话,只是给姑娘端杯茶而己,哪里就说有什么事了。”
沈书娴正要开口,那边就有婆子过来传话,前头沈书君那里散了,江氏带着林姨娘也回来了,马上就要摆席吃中饭。
“走,我们也过去吧。”沈书娴笑着说着。
沈书娴先回屋换了衣服才去了江氏的正房,换衣服的时候沈书娴心里还嘀咕着,难道昨天晚上周嬷嬷给绍姨娘思想工作做通了?还是绍姨娘真恨上了沈书君,打算先得宠,然后再害他?想想绍姨娘那脑子,沈书君花大把银子把她从勾栏里弄出来,结果都被她恨上,也不是全无可能性。
中午一起吃了饭,下午相对来说就没那么忙了。不过明天是初二,女儿回娘家的时候,江氏自是不必说,林姨娘也有娘家的,就是吴姨娘虽然说父母己亡故,但还有一个叔叔,明天也要过去一趟,唯独绍姨娘,去无可去,江氏留她家里。
“大姑奶奶带着砚哥儿到门口了。”婆子进门来报。
沈书君眉头皱了一下,他不喜沈大姑奶奶,但现在她初一带着儿子上门来,也不好赶她出去。便起身对江氏道:“只说我不在家,你招呼她两句就是。”
江氏点头。沈书君自去了吴姨娘院里,吴姨娘身上不好,早上磕头拜年之后就回屋歇着了,沈书君并没让她出来。
一时间沈大姑奶奶领着砚哥儿满脸笑容的进来,进门先让方砚给江氏磕头。江氏早包了压岁钱让冬至拿过去,方砚又磕头。江氏这才让坐,沈大姑奶奶拉着方砚坐下来,先问侯了几句,这才问:“怎么不见弟弟在家?”
“出门喝酒去了,怕要晚上才能回来。”江氏说着。
沈大姑奶奶一脸婉惜的模样,道:“年前就知道弟弟从京中回来,想着家中事多,就没敢来打扰。本想着明天初二过来,只怕妹妹也要回家去,就今天来了,没想到还是如此不巧。砚哥儿过继过来,还没正式拜见过舅舅呢。”
江氏听得这话淡然笑着,却是道:“明天初二大姑奶奶该去沈大爷家里才是,如何想着来我们这里。”初二回娘家,沈大姑奶奶也该去沈大爷那里一趟。
沈大姑奶奶忙挥手道:“妹妹快别如此说,直到此时我要是还看不透,就真白长了这双眼。我那兄长天天在外头眠花睡柳,何时管过我这个妹妹的死活,上回的官司要不是妹妹给我出头,哪里有现在的日子。我要是再不知道知恩图报,真是猪狗不如了。”
想跟沈书君亲近,那就必须跟沈大爷断路,二选一,她又不是傻的,自然知道选哪一个。那样的哥哥,断路也好,省得以后真败了家产还到她门上来讨钱。
这么一番话江氏听得比较舒服,沈大姑奶奶主动过来投诚,也算是好事一件。跟沈大爷的关系是没办法了,像沈大姑奶奶这样的至亲,全部走断路了也未必是好事。
姑嫂闲话,江氏又让绍姨娘过来拜见,沈大姑奶奶己经得了消息,知道沈书君又得一佳人,勾栏里的清倌人。现在细细打量,果然是漂亮,当然她不会当着江氏的面夸姨娘,只是夸江氏:“妹妹果然是贤慧,我那弟弟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福气,才得你这么一个贤妻。”
江氏听得只是笑,沈大姑奶奶突然又道:“前几日我恍惚着听谁说,半年前江家小爷在外喝酒时,惹了什么人物狠打了一顿,一直在家养伤,却不见好,年前的时候听说又重了。”

江家恩怨

沈大姑奶奶嘴里的江家小爷,就是江氏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十七岁,江父三十几岁时才有这么一个儿子,未免太过于娇养疼惜。学业学不出来,专跟着一帮混混外头喝酒逛妓院。前年江父去世,江小爷就更是脱了缰的野马,再也管不住。
自从江父过世之后,江氏更少与家中来往,对于此事一概不知。现听沈大姑奶奶如此说,多少愣了一下,道:“竟有此事?”
沈大姑奶奶见江氏还不知道,忙道:“妹妹竟然还不知道此事,听说江小爷病的实在厉害,当时就说只怕撑不到年下,现在都忙碌着过年,我也没着人细打听,还不知道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