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才被请进屋,楚老爷便起身走了过去,低斥道:“你身子不好,来这做什么?”
后者却笑容得体,欠身行了礼方回:“老爷您思念女儿,便不许妾身想的吗?”说完憔悴的容色转向景晨,表面和蔼,眸光却暗含警惕,“涟儿,这几日母亲总惦记着你,就是不便登门。”
景晨原就不信过不过病气那说,何况汪氏的病完全就是气极、焦躁和慌乱忧心所导致。心中冷笑,脸上却演足了女儿的戏码,凑前请她坐下,很是紧张担忧。
楚太太便顺势将手搭在她的胳膊上,力道渐重。景晨抬眸,对上她满是警告的双目,轻轻颔首。
她是在担心,自己个私生女见到生父,会口不择言为金氏喊冤,抖出当年是非?
毕竟,楚景晨这张面孔,便是最好的证据。
然自己怎可能那般草率?
楚太太知晓自己来得及时,那种事并不光彩,她即便真有胆量告知丈夫,也不会挑在人前。毕竟楚家家事,旁人是没有资格插手的,再且当着君老夫人说出这事,岂非公开她是个代婚新娘?
拂开的她手,汪氏上前给老夫人请安,嬉笑着脸就说道:“给亲家老夫人请安了,不请自来,还请您见谅。”语气格外的自来熟。
“亲家太太说得哪里话,咱们儿女亲家,往来莫不是还要那些虚礼不成?”老夫人淡淡浅笑着,询问她身子如何等等。
堂内气氛轻快。
亲家初次登门,老夫人请人往白府传了话,将原备的晚宴用来招呼楚家夫妇。须臾大爷进来,楚老爷又是番亲近,满口“贤婿”的套近乎,丝毫没有在意外界传闻中他所谓的身染重病。
趁人不备,景晨招手唤安浓近身,吩咐道:“交代下去,谁都不准将我的事透露给外人知晓,你知晓该如何做的。”
安浓自然点头。这几日奶奶吩咐自己,皆不再说明细处,须得她推敲。譬如这话,便是要不动声色地将主子所有瞒住楚家仆妇,且不能令人察觉出是她的意思。
在荣安居用了晚膳,景晨陪着楚太太在隔壁次间说话,对方言辞郑重威逼,景晨乖顺应好。楚老爷与女婿相谈,时不时问及三老爷,格外热情的模样,大爷只好答“三叔未曾回府,待改日引见”。
楚老爷便似有些失落。
待至戌时,楚家夫妇才起身告辞,老夫人送至院门口,称改日让他们夫妇再登门请安。楚老爷自是笑呵呵地应了,等出府,身边没了君家的人,楚老爷才笑着拉过妻子的手,微带酒意地拍着她的掌心道:“这门亲,结得好、结得妙啊!”说着大笑着上了马车离去。
荣安居的内室里,老夫人同样和大爷谈论起他这外家,意料之中般的咧嘴笑道:“浠儿,祖母说的没错,这亲事楚家并无不愿,没有委屈强逼了他们吧?”
方才和楚老爷的谈话,大爷如何瞧不出那位岳父对生意的热衷胜过妻子?
“祖母所言极是。”
见他不再究于此上,老夫人改了语气正色道:“浠儿,听说你昨夜歇在了书房,这是何故?”见对方避开视线,重声追问:“可是因宋氏有孕的事,楚氏心生埋怨了?”
大爷摇头,为妻子辩解道:“涟儿她不是那般表里不一之人。祖母,您勿担心,是孙儿处事晚了便没有回房,同她无关。”心底却生出尴尬,不知为何,反起了牵挂。
听说她夜半梦魇,方才的气色也不见好,几次瞧她都是忧心重重,触及自己目光复又恢复静雅端庄。年纪轻轻,怎能如此内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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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失望

楚家二老虽都是真心愿意将景涟嫁与自己,然她本身并未表态。大爷渐渐明白,妻子进门后的所作所为,仅是在谋份尊重,她循规蹈矩,待自己并非男女情分,而是尽为人媳为人妻的责任。
长者之命,媒妁婚姻,原就该这般。可令大爷迷茫不解的是,为何他总觉得曾经憧憬所求的婚姻不止于此?祖母的那套择妻标准:得体大度,内能安宅外能辅助,上孝顺长辈下体贴丈夫,妯娌和睦,府内一切安然。
她好似全都符合,然他怎么依旧觉得内心空空?夫妇原就对等,她的心里,怕是也有对未来丈夫的要求,自己可有达标?许是妻子太过优秀,让大爷患得患失,想要的并不单是普通夫妻的相敬如宾,而是真正情感上的相濡以沫。
回晴空院的路,没有坐轿,他同她并肩而走,婢仆们远远地跟在身后。被暮色笼罩着的君府有种令人心安的静谧,路旁的灯柱中发出暗黄的烛光,朦胧且微薄。
景晨不时侧眼觑他,大爷怎么突然起了漫步的心思?莫不是因为楚家夫妇而对自己有所怪罪?楚老爷自私贪婪,登门只为与君府攀亲,哪是当真关心出嫁的女儿?虽说同他俩没有丝毫亲情过往,可毕竟是名义上的父母,大爷必会轻视自己吧?
大爷余光同样注意着身旁人的变化,当见到她抬头目光忐忑小心观察自己,一副生怕被人责怪的样子时,他觉得心口微滞。伸出手主动牵上她,察觉妻子指尖微凉,大爷侧耳轻道:“可是觉得冷?白日虽有转暖,傍晚还是得多穿点。”
景晨先是瞅了眼大爷,见他神色自然,才缓缓低下了脑袋,“还好。”
她瞧着总是如此乖巧…
大爷闭了闭眼,这种携手同行的感觉,有种久违的温暖。静静地走了段路,他主动寻话,“府里可都熟悉了?改日我陪你到处走走。”
“各个院子的位置大致都记清了,就是偶尔有些小径道不太熟悉。”景晨说着不好意思地看向大爷,“爷事务繁忙,妾身往后自己多走动,尽早熟悉。”
大爷则轻笑,捏了捏她的掌心,温柔道:“再如何忙,陪妻子的时间总是有的。”
这话出口,景晨便觉得双耳微热。
如昨夜般,大爷在主卧洗漱后便没有离开,抢先唤住了妻子,令她坐在炕前,询问起珠心算的事。后者颇是拘谨的伴在他身旁,“妾身还未看多少,有些不懂。”大爷转身便取了书籍搁在炕几上,耐心又专注地为她讲解。
不知不觉中,二人举止紧密,均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兴致却越发高涨。
门外响起突兀的声音,“爷,奶奶,宋姨娘使人来禀,称是身子不太好。”
回神过来的景晨身子往旁处撇去,转望向大爷,却见对方反皱起了眉头,对外沉道:“可请了大夫?”
“姨娘说不想惊动他人,便没有请。”此次回话的,却是宋氏的婢子采儿。
大爷则扬声吩咐:“既然不舒服,遣人去寻了卢大夫给她瞧瞧。”说着低首,目光复又落到书中的字行上。
景晨则心生诧异,不解道:“爷不去瞧瞧?”
大爷深邃而晶亮的目光投在她的娇容上,似乎要看出她内心真实所想,摇头好笑着回道:“我又不是大夫,去了能顶什么用?”
“宋氏毕竟是有了身孕的。”
不同早前紧张担忧急着起身走人,大爷淡淡道:“我知晓,不会有事的。”
观他面色严肃,景晨便不再多言。
须臾,采儿又来到门外,慌声道:“大爷,姨娘头晕,还呕吐不适。”
大爷目光收紧,眉色有些复杂。
景晨轻语,“爷不必顾及妾身。”
后者思索了片刻才起身,往前两步却又转身,“等我回来。”
景晨瞠目,他说还要回来?
至宋姨娘的屋子,只瞧见她半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两个小丫鬟伺候在旁。听得脚步声,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眸望向门口,待见大爷身影露出欢喜,扶着床柱便要起身,口中还责怪起采儿,“让你不要去惊动爷和奶奶,怎么仍不听话?”
没有同往常般坐到床边,细语关怀宋氏,大爷目光扫视了屋间,“卢大夫走了?”声音毫无波澜。
宋氏略有惊愕,莫非他生气了?垂下眼眸,低声回道:“卢大夫是老夫人特地寻来给爷治病的,妾身怎好劳烦?”
大爷听闻,对外便喊了声“来人”,面目严肃地望向采儿,声音清冷道:“这婢子确实不听话,妙儿你舍不得处置,便由我替你管教番。自作主张,为令不从,拖下去打上三十板子!”
采儿惊得双腿一软,跪下连连祈求,“大爷恕罪。”匍匐着复又往床前挪了几步,“姨娘,您救救奴婢。”
宋氏虚弱地起身,至大爷身旁为采儿求情。
素来温和的大爷却没有松口,径自吩咐人拉下去。
宋氏追出几步,复被大爷唤进屋,听得他微冷的言道:“有孕是好事,怎的能终日不舒服?”
宋氏的眸中含着清泪,他从来未这般待过自己。采儿是自己的近侍,动这般处罚,可见是不满了自己。心头微寒,原就在听得大爷明知自己不适却无动于衷而难受,此时眼泪再忍不住,扑簌扑簌地往下流。
大爷没有拉近宋氏,只叹息道:“妙儿,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声音中,浓浓的皆是失望。
宋氏顿在原地,仅着寝衣的她显得单薄而孱弱,“是婢妾逾矩。”举起帕子拭了拭眼睛,难受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进府的时日虽不长,但最是明白了解我的,后宅里的那些手段莫要再学。”大爷低缓说着,心底闪过倦怠,“奶奶是主母,你这三番两次令人去请我,教府人看着算怎么回事?我虽成亲娶了妻,却从未委屈过你,奶奶更没为难过你们,她宽容,你们也该守好妾室的本分。”
这话说得极重,宋氏忙跪下,俯首称是。
虽应着这话,她却仍旧咬紧了下唇。大爷移开目光,语气悠长道:“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变的。”
他做的还不够吗?疼她护她,而她却与旁的妇人无异,开始耍起手段!
“爷,婢妾错了,请您原谅我。”
宋氏本就听了大姨娘的话称奶奶容不得自己,情急紧张下才出此下策,她不想自己的孩儿今后得不到父爱,不愿眼前男子的温柔不在。晶莹的泪珠滴落,她声声悔道:“婢妾只是爱爷,只是不想您将我忘了。”
瞧她如此,大爷亦起了恻隐,离座将她拉起,“奶奶待你们和气,并不是说她就是好欺的。规矩不可废,今后莫要再使这些了,好好歇着。”举步往外。
“爷。”
宋氏盯着他的背影,都到了这儿,还要离开?就那般放不下大奶奶,她才过门多久,自己就没有位置了吗?大姨娘说得对,与人为妾便是委曲求全,须得能惹。
可是,她心里难受。
大爷未有转身,仍是重复:“莫要多想,好好养着身子。”
望着空荡的门口,宋氏许久都没能回神,他就真的这么走了。她知晓大爷最欣赏的便是自己的单纯,方才的事,定然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今后会不会失宠?
浑身僵硬,宋氏立在门槛处,只等夜风拂进,她察觉凉意才转身回到内室。采儿不在身边,亦没有人同她说话,悔意涌现,自己只是个妾,争什么夺什么?好好护着腹中胎儿,图份安稳才是真的。
自己若是能有个良好的出身,当初大爷会不会娶她为妻?
大爷折回主卧的时候,妻子仍在灯下看书,凝神的模样格外认真。他缓缓走近,观她神态如初,不禁在心底纳闷,上回如此丢下他往妾室屋里去,她也是如此平静吗?秀丽的容颜在烛光下如温润的美玉,触手便能感受她的温度,大爷却觉得手下似有千般重,如何都抬不起来。
景晨知晓身旁人的存在,他虽故意放轻了步子,却掩不住他周身的气息。
居然真的回来了…该如何面对,难道开口让他再去书房不成?
这事,却是不可为的。
“涟儿。”他出声轻唤。
景晨抬眸,迎上他的目光,起身便道:“爷怎么回来了,宋氏身子如何?”
他却突然前倾,将她圈在自己身前,俯首忍不住问道:“你便当真不在意吗?涟儿,你我夫妻,为何你能这般平静,就不紧张我宠爱妾室?”
被箍在他的怀里,景晨清而平静地答道:“妾身虽才进府,却也听说过您和宋氏感情颇深。既是爷心尖上的人,我若为难,岂非折了您的颜面?再者,妾身毕竟才进府,和爷相处时日尚且,有些情分,取代不了。”
偏房们虽然只是妾,但过去也曾均独伴在大爷身旁过,有着她们各自的情感回忆。女人便是如此,旧人嫉妒新人得宠,后者反羡慕她们与丈夫的曾经,懊恼自己没有早日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听闻这般回话,大爷无奈叹息。是了,她这般聪颖,怎能对用对寻常妇人的态度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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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撞破

同衾而卧,大爷给了景晨绝对的空间与尊重,甚至都不似前几次时拥她入怀。因为他知晓如妻子这般女子,擅长巧妙遮掩情绪亦懂得如何表达内心所想,渐渐便意识到每回碰触她时,对方的僵硬是抵触而非羞讷。
她清楚地将这层紧张表露了出来,真是慧心,不曾言语,免去了尴尬而由自己体会。黑暗中大爷无声苦笑,若是强要,她许不会拒绝,然却绝非心甘情愿。嫁入君府为妇,没有安稳,相反是要她百般操劳,对于方出阁的女子,定然觉得压力与委屈吧?
待身旁人呼吸渐匀,景晨才放心阖目。这个男人虽好,但总归非她夫婿,内心无法接受名义上称为姐夫的他,又如何能够随便托付终身?纵使同楚家夫妇没有感情,然众人眼中他们便是自己的娘家人,莫不是仍要以己之身为他们谋得利益?
景晨不愿再重蹈覆辙!
即使她有手段反收服汪氏,即使能够藏起真正的楚景涟,令她一辈子不能出现人前,然自己实质上仍只是个替身。待百年之后,墓碑香案上留的是楚景涟的名字,身旁伴她一生的丈夫,唤的亦只有“涟儿”。
到了阴间,自己依旧孤苦一人。
虽说身后名并不重要,可她在乎,前世的乾帝在她亡故后,连追封的后位都不曾给,终是何道理?自己兢兢业业,所求的无非只是名分,一个名正言顺立于天地间的身份,这都不得?
次日初醒,二人极为默契地均无任何不自在,起身由婢女更衣洗漱。望着那晨曦丽光散落在妆镜台前的旖旎,伊人含笑,秀发如缎,柔顺垂于腰际,缕缕挽起,秀美而明亮,连点缀的珠钗都显得黯淡无光。
去荣安居请安,仍在说话,便听得下人通传,称表姑娘来了。
竟是这般早、这般急迫?
白纤琦穿了件粉色绫衫,白色的挑线裙子,头发低低地挽起些许,更多的是飘扬在身后与颈项间,天水碧玉的垂碎珠宝石步摇,更衬肌肤雪亮。昨儿艳丽高调,今日却似换了个人,显得清新而端庄。
帘子方被挑起,她的身影出现人前,众人的目光便纷纷往景晨投去。这般明显,谁还看不出这位琦姑娘的心思?
景晨抿唇垂首,自己昨日此番搭配,是顾忌老夫人。白家远道而来,身为新妇,初次见亲戚长辈,尤以端庄为重,而非容颜多惑。熟知,午时白家夫人未有登门,待到傍晚,却迎来了楚家夫妇。
白纤琦同老夫人请了安,便坐在她膝下说话,听人问及她母亲,便答道:“昨儿母亲原是要带着我与哥哥过府赴宴的,都上了马车,熟知姑奶奶您遣人来传话,让今日再来。”嘟着红唇,目光别有深意地瞥向景晨。
老夫人倒没多在意白纤琦话中的不满与投向孙媳眼神中的不满,缓色玩笑道:“你母亲必然要唠叨埋怨起我了。”
“怎么会?姑奶奶您也不想的,谁能料到会有变故,旁人没规没距地不请自来,您自然不好拒人门外。母亲说了,咱们二府是何关系,不过就改个日子接风,您要是心里过意不去,才是生分呢。”
老夫人欢笑不止,指着一脸乖相的白纤琦说道:“你这丫头,嘴巴真甜,回回都逗得我高兴。”
闻者便顺势依偎地靠在老夫人的胳膊上,腻声甜甜道:“本来就是嘛,琦儿说实话,姑奶奶都不信吗?”乌黑的眼珠转动,无辜般地瞅着对方。
“信,琦儿说的,姑奶奶都信。”
老夫人最是心疼这侄孙女,府中众人见怪不怪,三夫人在旁附和:“琦姑娘出落得越发标致,真是越瞧越让人喜欢。”
白纤琦幼年常在君府走动,往来频繁,听得三夫人这般夸奖,展笑就亲昵了回道:“三表婶您尽取笑我。”
“哎呦,母亲,您瞧这孩子多谦虚,夸她还成了我的不是。”
老夫人浑身舒畅,同众人说笑起来,屋里的婢子忙添茶上果子。
景晨立在旁边,并不多言,待等听着有人唤“涟儿”,瞧过去才发现是正站起身的大夫人。面对白纤琦,她脸上并无多少笑意,扶着景晨的手对老夫人说道:“母亲,儿媳想先回去了。”
进府这些时日,景晨知晓她们婆媳关系并不亲密。果然,听了耿氏告退的话,老夫人摆手就允了,连是否不舒服都没相问。
有了耿氏的唤声,景晨自然识趣地主动提出送她回敏兴堂。
白纤琦做作,三夫人吹捧。这样的热闹的场面,她见得还少?
着实连敷衍的念想都无。
与府内其他夫人不同,大夫人每次来荣安居,都是徒步行走。无论烈日当头或是刮风下雨,从未见她乘坐过轿子。景晨搀着她走在青石板的道上,缓缓往西走去,敏感的意识告诉她,耿氏心情不好。
从前提及白府,她都保持沉默,昨日白家兄妹上门,她亦没有多少关切。饭桌上提点自己,那唯一开口的话,却是透着对白纤琦为大爷不停夹菜这事的不满。
她是真的不欢迎老夫人的娘家人。
因为婆媳间的矛盾,还是另有隐情?
“涟儿。”
才想着,便听到耿氏唤自己。察觉到她驻足,景晨亦停下脚步,恭敬地回道:“母亲,儿媳在。”
大夫人第一次牵起景晨的手,望着她语重心长地说道:“纤琦她打小就喜欢子浠,从前仗着老夫人宠爱,总是缠在晴空院,你自知晓该怎么做。”
在提醒自己防备她?
面上却得体而笑,温言道:“表姑娘是府里的客人,儿媳定当尽好本分。”
主动去为难白纤琦?不等于去惹怒老夫人吗?这家里的掌权人是谁,景晨自认为还是能辨清的,又不想明驳了婆婆,故而只答得模棱两可。
大夫人则有些恼意,瞪了她眼才往前继续,心中暗自埋怨:真是个不开窍的,若等哪天子浠被人勾走了,怕是连哭都来不及!
沉闷着往前,耿氏步子越发加快,景晨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她自知晓大夫人是好意提醒,但作为婆婆对自己说方才的话,有些不符身份,心里亦没有感激。毕竟她早前待自己太过冷漠,突来的着想,可会是真心?
莫非要自己率先有动作,哭闹吵着不准白纤琦来府里走动?
审时度势,景晨很知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啊。”
路径转弯,大夫人脚下被石子牵绊,脚腕处一疼便要倒下。景晨忙快步上前,扶稳了她才说道:“母亲小心,您没事吧?”
大夫人却推开了她的手,招了吉妈妈近身搭在她手上,没好气地冲景晨道:“在我这积极可没用,回去好好伺候大爷才是正经。”
景晨微愣,自己在献殷勤吗?规矩地颔首,“是,儿媳谨记母亲教诲。”
大夫人看她这呆滞木讷的模样,原就烦躁的心更生恼意,忍着疼痛往前两步,察觉身后人仍旧跟着,忍不住大声道:“还跟着我做什么?让你回去伺候子浠,没听着我的话还是觉得可以不当回事?!”
景晨连忙垂首,回了句“儿媳不敢”。
“那还不回去,莫非要我差人送你不成?”大夫人失了往日面上的温和,疾言厉色。
景晨哪能料到就因为没有遂耿氏心思便触怒她,原想辩解下自己是先送她到了敏兴堂再回晴空院,瞧对方如今神色,一副恨不得自己立即消失眼前的模样,自不敢耽搁,福身就按原路折返。
因耿氏有意想与景晨说些私房话,早在出荣安居的时候便吩咐了安浓等人回去。此刻独自走着,在脑海中回想思索,大夫人待白家人似乎格外敏感,尤其在说及白纤琦纠缠大爷时,那眼底的厌恶是如何都藏不住的。
敏兴堂位居西南,经过三岔口时,景晨瞅了眼西边的幽径,神秘而引人好奇。
秋桐园便在里面。
她的步子停在路口,那位被人唤作“大少奶奶”的女子,到底是谁?若是大爷早有妻子,那楚景涟不就是继室?何况哪个被夫家休弃的女子,仍能留在府上的?
每月十五,大爷便要留宿秋桐园。
这般说,是个有名分的女子?
独身的机会并不多,左右见四下无人,景晨快步就踏上那条令她难解的小道,几步便隐没了人影。才往前未行多久,突然听得自不远的丛林内传出男女微喘的声音。
她面色微滞,提步才要离开,听得沙哑而粗沉的男音唤了声“凤儿”,低吼了待动静停止,“真不甘心,你原就该是我的人。”
各处多荒唐,景晨并不想一探究竟,惹事上身,然回应这声称呼的却是个熟悉的女声,“展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