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韬又是重重的哼了一声,而后别有用心的盯着她,“那你顺便和娘说,我不需要借用生莲子的意头便能办到了,嗯?”
燕凝这才顿了顿,又走过那盆水旁边,用新的汗巾湿了水拧干,又过来递给他。“我会说。”
未料到她丝毫没有寻常女子的娇羞,柳云韬不悦,“哼!你倒是殷勤。”他接过来擦脸,而后随手一扔抛在身后,看着她。
燕凝也不去捡,而是看了一眼,又看着他,“娘在等着。”
柳云韬睨了她一眼,“不捡?”
“青儿会收拾。”
“摆架子?”
燕凝便不语,静立在一旁。
柳云韬看她,多少也识得她的习性,便朝门外跨了一步,她跟着。“什么时候醒的?”知道他不说话,她不会开口,便随性问问。
“辰时。”
“很早。”
“嗯。”
二人走出了房门。院子很大,青儿已经在外边候着了。她见到柳云韬又低了低头,刚想跟在后面。柳云韬只稍瞥了她一眼,青儿又畏畏怯怯的止了步,少爷不喜欢人跟着。
燕凝便低声和她交代了些事。
青儿离去,柳云韬神情又慵懒起来,“早膳用过了?”
“嗯。”
“那你还吃的下?”
“嗯。”
“还吃多少?”
“不知道。”
他脚步悠闲,“你平时不和人闲聊?”
静止片刻,“少。”
“早膳用的什么?”
“糕点。”
他动动脖子,“昨晚当真不累?”
燕凝又沉默一会,“累。”
“当真满意?”
燕凝不语。
柳云韬便是笑。

**

柳家一共五房人,柳云韬的其他的弟妹,燕凝都没有见过,包括另外四位风姿卓越的夫人。
柳翼的选妾标准,一为身家清白,二为相貌过人,其他的也就不计较。除了争风吃醋时闹的小矛盾以及偶尔谁看谁不顺眼时的小争执,相处倒也融洽。也怪不得若兰坐得稳大夫人的位置,这么想来,柳翼才是最有福气的人。
柳家已嫁了四位小姐,余下的都未及十五,都是些娇滴滴的小美人儿,端端正正的坐着。位置是按房来排的,若兰旁边空着两个位置,显然是留给他们的。柳云锦和柳云均未坐在一起,看起来非同房兄弟,却是最闹的。
柳云均见她,早就挂念,想溜下去,却被他娘五夫人制止,挣扎了一小会,柳云韬哼了一声,见他倒也乖乖的安静下来。
给各位长辈奉了茶,又受了各弟妹行的礼,燕凝微微有些恍神,这里坐着的从昨夜开始,都成了她的亲人。
倒真是不饿,这一家子也不互相夹菜,几位夫人小姐吃像都极其优雅,也各有丫鬟小厮伺候着,即便柳云锦也像模像样的用着筷子。便想随意吃些下肚,但回头柳云韬吩咐丫鬟切了一大块鸡腿,又亲自夹置她碗中,抬头瞥见他兴味的笑。
其实这桌上佳肴林林总总,这全鸡倒成了摆设,他此举,便又是想寻她开心,见不得她淡定。而后眼眸带笑,“多吃点,娘子,为夫一片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进入第二回合

“谢过夫君。”燕凝轻声致谢,而后抬眸看他,也不闪躲,随即才慢慢的看了看碗里大大的鸡腿,微微蹙眉。
柳云韬还来劲了,“快吃啊!”他又暧昧的笑笑催促,“你昨夜累着了,得补补。”
众过来人听得这话,一时沉默,若兰轻咳一声,示意云韬不要太过。
此时柳云均童稚的声音响起,“娘,燕凝怎么会累着?”
稍微懂些事的一位小姐已是羞红了脸,低头。席间一时有些尴尬,只是也有看热闹的夫人,兴致盎然的打量着燕凝。
柳云均的生母是五夫人,闺名珍儿,生了两个儿子,另一个少话,年龄还长柳云锦一些。她声音绵绵的微斥幼子,“都说得叫凝嫂嫂!小孩子不要多事。”
柳云均委屈的瘪了瘪嘴,“大哥为什么不帮燕凝?”
“云均,我娘说就是大哥让燕凝、”柳云锦顿了一下,“燕凝嫂嫂累着的!”
四夫人紫昀淡淡的打断,“锦儿,继续吃饭。”
柳云锦皱眉,哼了一声,这燕凝是留下来,怎么成了大哥的人?又狠狠扒了一口饭。
这二夫人怡君性子本刁,也有些手段,只是膝下无儿,两个女儿又已出嫁,没了本钱,也积了些怨气。见这情形终于开口,但语带笑意,“凝儿娘家没人了?”
燕凝顿了顿,不点头也不摇头,沉默。
怡君故意面带疑惑,又问,“那你三朝回门如何?我倒是听说你娘家还有人,昨夜怎不见上门?”突然媚然一笑,“倒是我们柳家自娶自嫁也是新鲜,外人都道着呢!呵…说我们肥水不流外人田。凝儿那时还不是我们柳家人,又怎么个自娶自嫁呢?你们说可笑不可笑?”眼角又瞥了瞥若兰。
若兰稳住也是笑,“怡君,这笑话由你来说,又多了些味道,你功力不浅啊。”而后也动手给柳翼夹了些菜。
柳翼从不过问家事,都交给若兰,这女子之间斗斗嘴皮听多了也向来当作没事,也只是笑笑,也不搭话,而后又慢条斯理的扒了口饭,慢慢嚼。
柳云韬更是如此,平时就难得与人共膳。
况且这些女人也懂得点到即止,从未做出些过火的事来,而且柳家的这几位夫人,争执从不面红耳赤,玩的都是笑里藏刀,顾全了面子里子。
便只是关心燕凝的反应。
燕凝思了片刻,发现无须答话,也没有开口。
三夫人惜惜语调娇滴滴的,也说话了,“凝儿,听说你娘亲不让你爹爹纳妾,此时当真?”
不待燕凝出声,珍儿笑,“我也听说了。而且凝儿还是燕家的独女,定是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着。”
“那凝儿而今肯定不习惯,我们这都好几个娘。我说啊,还是大姐大气,让我们过门。呵…凝儿你也别介意,毕竟我们是做小的,也难。”怡君又是笑。
若兰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笑,“怡君你的意思是,在柳家当小的为难你了?你说出来,大姐我定当帮你解决。”
“怎么会呢?我刚才不是称赞大姐大气吗?”
惜惜呵呵一笑,“那个,说起来也傻,我原本以为这天下的女子都入不了云韬的眼,不过见到凝儿我就明白了,云韬眼光独到。”
“唔,可不是吗?我家均儿也喜欢缠着他凝嫂嫂,我当初还想不通怎么回事,八成这孩子有灵性,一早就去巴结他未来嫂嫂了。长嫂如母,凝儿你以后可得顾着我家均儿。”
“说起来,锦儿之前还泼了他凝嫂嫂一身油,”紫昀语速不快,慢慢道来,“只是我锦儿也受了罪,他打出生起就没哭得这么凶过,哭得我直闹心。我还当哪房无理丫头以下犯上——”她淡淡的笑笑,另有所指,“竟是他嫂嫂,还是我家锦儿冒犯了,也难得凝儿你大量,不跟小孩子计较,下次还指望你扶他一把。”
燕凝细心听着,此时微微点头,“好。”
众夫人都顿了一下,席间又是安静了一小会。
柳翼打量起燕凝,发现她已没了下文。
怡君眨了眨眼,“我说凝儿,你也十八了吧,但看起来就跟十五一样,一点也不像个老姑娘。”
几位夫人又笑。
若兰眯眯眼,有些怒了,说到底她们还是冲着她来的,但还是仪态的笑,“凝儿,你二娘十八的时候已诞下一女,要不是身材微微走形,也自然是十五的样子,否则——你还真比不上她。你二娘在夸你呢,还不谢过?”
“谢二娘。”燕凝依言。
怡君习以为常,呵呵维持着笑,“老爷疼我,养的白胖。凝儿你还指意不上什么时候会有,说不定啊,昨夜就怀上了。那还真得多吃些鸡腿,怀孕腰重腿费力,我听说大姐怀云韬的时候,腰围都肿了两圈,坐立难安。生了之后都好半个月没消肿,大姐你真累哇。”她又笑,“当然也是值得,今儿个我非得听凝儿说说,我们这几位夫人,你觉得谁最美?”
燕凝无丝毫迟疑,“美丑乃天定,夫人们都受了上天垂青。”
“凝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都打眼色让你说大姐了,好让大姐高兴高兴,你还顾着讨好我们姐妹!你本来就应该说大姐最美,我们几个都这么认为,对吧?”
“大姐自然最美。”惜惜也娇娇的补了一句。
“大姐美艳动人。”紫昀也开口。
“大姐你让珍儿好生嫉妒啊!”
燕凝沉默。
料不到她不辩解,顿了顿,怡君露出些不解,“凝儿今儿个看起来不大高兴,迄今都未见你展露笑言,二娘说话哪里得罪了?”
“二娘多心了,只是燕凝身子有些不适。”
“哦?是让韬儿给累着了?”又是暧昧一笑。
燕凝抬眸微微颔首,而后看向柳翼若兰,“儿媳可否先行退下?”
“那为夫陪你。”柳云韬略带磁性的声音终于又搭了话,“倒是省得——闹心。”慢慢的吐出最后两个字,又笑了笑,已是起身,而后看向燕凝。
燕凝微微退开凳子,也是站立起来,接着又欠了欠身子向各位行了个礼,柳云韬一迈开步子,刚想跟上去,迟疑片刻,慢慢走向小红身边,附耳说了些话,才跟上侧身等她的柳云韬。
双双红衣,一前一后的身影倒也相称。
小红于是附耳若兰,听得若兰眉开眼笑。
——美丑乃天定,夫人们都受了上天垂青。亲疏在人为,娘是燕凝最亲。

**

柳云韬心情不错,待走出大厅,笑笑,“为夫觉得你挺精神,让我猜猜,出来为了那鸡腿?”
燕凝微微摇头,“娘会为难。”她懂得这些明捧暗讽,只是爹爹说,退一步云淡风轻。柳夫人待她好,说是她父母双逝,让她同柳云韬一起叫唤,既然今日话段皆由她起,她当然要退。
“在那群女人面前,你居然忍得住不辩驳不插话。”
“夫君嘴角含笑,也是明白,各位娘说的都是玩笑话。”
柳云韬突然慢慢的伸了个懒腰,舒展开身子,又打了个哈欠,“我倒是累着了。”而后重重哼了一声,“我以为你会介意。”
燕凝跟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他停她便停,他行她也行,“传闻不可尽信,世人皆知。燕凝当年年幼,虽亲历其中,也未能尽明事由。不清楚的事,也解释不清楚,多言亦是枉然。”
“哼,难怪你不多话。我倒想问问,若无今日这事,你要如何解决那鸡腿?”
“娘会帮我。”唤丫鬟切开那鸡腿。
柳云韬嗯了一声,停住瞥向她,“跟上来点。”
燕凝依言。
“你和那丫头说了些什么?”
燕凝又是不语,柳云韬也不再问。
风吹得人,很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中国加油!四川加油!

二人便并肩前行着。
她身高尚未及他肩部,明明娇小却有着寻常女子不常见的沉稳。她的镇定总是让他心生不悦,仿佛他之前所享受的安静,通通流于表面,通通成了笑话。
却还是忍不住垂眸看她,只见她目光稳稳的看着前边,也不四处张望,专心致志。
她侧脸的线条非常优美,那弧度一直延续到她颈部以下。
念及昨夜她缠绵中流露的柔美,低低的轻吟,清澈眼眸在紊乱间透露的迷茫和娇媚,以及那柔柔的几声夫君…盯着她的眼眸一黯,随而勾勒出一抹笑意。
即便是她感到不适时双手扣住他肩头的,那已经消失的触感,也依然清晰的留在烛光的那抹昏黄中,勾得人心神一动。
抽离他的视线,嘴角弧度禁不住扩大。他的妻子,在共枕相偎时与他竟那般契合,便突然想起一个词——
来日方长。
俊眉朗目,神采飞扬。
又淡淡的开了口,“那些人闲着没事喜欢拌拌嘴,生活乐趣。”
“嗯。”她才微微别过头来抬眸看他。
她说话的时候喜欢直视人的眼睛,自幼习性使然。那些语音带笑的人,眼里,或许偶尔会透露出虚伪、嘲讽、厌恶、甚至算计。
他没有低头,嘴角含笑,目视前方,眼神若初次相见时淡而洒脱。察觉到他愉悦,才转回头,安下心来。
这个男人,睡时若柳絮安然,笑时春风拂面两岸花开,而今的肆意懒散掩饰着他的傲气,只是她至今不解他莫名其妙怒意,难怪青儿怕他。
“二娘嘴里含针,莫往心里去。”他又开口。
微微一顿,有些意外他此时的话,眯眼感受那不时抚面而过的风,才颔首应了声:“嗯。”
“三娘凑热闹而已,闲了。”
“嗯。”
“四娘平日不管事,只是宝贝着云锦。”
“嗯。”
“五娘长不了你几岁,爱计较。”
“嗯。”
“毕竟你是那二人的嫂嫂,莫跟着闹。”
“嗯。”
“平时里多开口说说话,莫让别人以为我柳云韬千挑万选选中个哑巴。”
“好。”燕凝又是应下来,却仍然沉默的前行。
柳云韬久等不到,感到些许荒唐,他竟信了她,在等她开口——哼笑一声,定下来看她。燕凝抬头迎视,少时,她了然,终闻她开口,“现在?”
柳云韬鹰眸锁着她,哼出一声。
“嗯。”燕凝微垂眸,认真思索片刻,开口言语中微微有些迟疑,“说什么?”
柳云韬瞅着她不逃避不闪躲的眼眸,那里面还藏着一些些疑惑,抽抽唇角,竟又是大笑出声。
这燕凝…不、这大少夫人又说了何许笑话?

**

这有钱人家的夫人,除了钱,剩下的就是时间。即便是相夫教子,也有人代劳。
而柳府的的几位夫人,除了时间,剩下的就是钱。
闲着没事就磨磨嘴皮子,有时几人凑合一起打马吊,来去之间,金银倒成了等闲之物。说起这几位夫人的娘家,也大多有些闲财,嫁妆那是一箱一箱的往燕府搬,只是柳府什么都不缺,堆在那儿反倒碍眼,每人都给了间小屋放置,许多都未曾打开过。
即便几些个模样精致的首饰盒,也顶多算是个不怎么样的摆设。
若兰自是不会待薄燕凝,给燕凝准备的,一为有钱难求的珍贵首饰,二为柳家珍纺坊内最精致的绫罗绸缎,三为嘉毓国最上等的胭脂凝露,而一衣箱新衣各色齐备,款式各异,都是唤最好的绣娘一针一针专门为她量身而制。
只是燕凝除了流苏轻挽,装饰着那百看不腻的碧玉钗,连胭脂盒也尚未打开。
瞥了一眼身边静静看书的燕凝,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她似乎并不愿在外貌上讨好他,但她自然的肤色配着她未经着色的淡红薄唇、轻轻淡淡的眉,让他看得颇为舒心。
她的五官并不深邃,如同她波澜不兴的性子,一个低头就会让人忽视的女人。
眼眸又不经意的扫过她——
却能捕获他的视线。
那平日里尽现奢华的金色衣裳,竟让她着出了一身素雅,明明夺目的颜色,也随着她这个人隐匿了下去,只剩一抹淡淡晕黄。
有意思。
柳云韬次日便令人撤去了涛园内大抹大抹的红,觉得碍眼。湖边那别致庭院内又恢复了往日的雅淡。也不再公人用膳,照他往日的习惯,上几盘菜,又退了下去。
即便是青儿,柳云韬也嫌碍眼,又赶回了西苑。
莫说新婚燕尔,这涛园甚至寻不着新婚的味道,但也不至于相敬如“冰”,颇有相处多年老夫老妻的味道。
淡淡的,理所当然。
每日晨早起身,燕凝都已为他备好洗脸水,再服侍他穿衣,之后陪着他吃早点。
有兴致了沿湖边走走,穿梭柳荫之中。一众枝条,掩去秋初早逝去些炽热的阳光,舒适怡人,散淡惬意。只是柳叶早已不若春的新绿,却有着独特的味道,犹新。
午膳后燕凝便陪着坐在亭中央,聊心。往往一问一答,更多的是沉默,想起什么了,闲淡的出声,总有回应。
她的气息,的确容易融于凉风空气之中,但淡淡的回应,却往往确认了她的存在,淡淡的,理所当然。
“无趣吗?”
“不。”却似有所思,长久的沉默后又听闻她开口。“下棋吗?”
笑,新鲜。
亭内摆一盘棋,二人对弈,她的棋风,守而不攻,退而有度,当残日浮在湖面被吹得散乱时,吁出一口气,柳云韬面带深思,竟是和局。
一时觉得诧异,既为黑白相争,便要争个输赢,他不接受和局,如若人生,定有成败。
棋子系由黑白润玉精制,晶莹的白子在残阳中透出些魅淡的红,她坐在对面安静的,说了句,“夫君承让。”却是连松口气的感觉都没有,宣告着她并不在乎胜负。
刚才与他对弈,即便他每步相逼,她也不显紧张,沉淡以对,竟能与他对峙到这地步,突然笑笑,“明日再来!”
天已是昏暗,夕阳邪魅的残橘艳红,映在那淡定的脸上,眼眸生光,慢慢鲜活起来。
竟真的鲜活起来,那微微的扬起的唇角,一时迷眩了柳云韬。
站定,那残阳的余晖将影子拉得老长,延展到亭外长廊。
“起来,燕凝。”
燕凝依言。
人已经被他揽进怀中,一抹柔软压上了她的唇,温热的。
影子重叠在一起,难分他,或她。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一直在偷懒…因为所谓的存稿发完了…
日久失更,帮助大家理清上一章人物(貌似还没写过这么多人舌战的戏,现在想想怪心虚的)
大夫人——若兰——2子2女(长子柳云韬)
二夫人——怡君——2女
三夫人——惜惜——1子2女——声音娇滴滴的
四夫人——紫昀——2子1女(柳云锦)
五夫人——珍儿——2子(柳云均)
囧…人物好多…但大户人家…
那个,小虫在尝试比较文绉绉的写法,也不知道写的好不好,希望大家看着习惯,看得舒心。
有筒子说燕凝话少吃亏,汗…

燕凝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微怔在原地。
突然想起幼时院子里那棵大树上,雌鸟哺育幼子。
“闭上眼!”命令的语气。
燕凝慢慢的合上眼,脑子慢悠悠的转了一圈,想理清此时的状况。却又感受到他的舌尖抵在她双唇之间,微微用力,似乎在试图着什么。
脑子有片刻空白,又是难得的慌了神,即便是床笫间那般亲密,他们却有意识的避开了唇与唇的接触。此时陌生的碰触,有些些排斥。
只是距离太过亲密,勉强将手掌抵在他腹间,想拉开这距离。
然而柳云韬仍坚定的一臂环在她腰间,另一手拉下她的手,将其置于身旁,随后就扶上她颈间,让她无处可退。
二人贴得更紧,双唇缠绵百般。
燕凝双颊泛热,呼吸的频率终于乱了去,微启星眸,想唤住他,“夫…”
这一张口,柳云韬又岂会错过,灵舌侵入了双方都陌生的领域。
燕凝禁不住颤栗,连思维也乱了。
可他手腕上黑珍珠明明磕在她腰间,微微生疼,提醒着他的亲密。
余晖尽隐,一吻方罢。
然而柳云韬并没有放开她,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可明明看不清,刚起的月光淡得可怕,只剩得那波光粼粼的湖面黑幽晃荡。他们立在这亭中央,不时风儿拂过,却吹不走脸颊的燥热,吹不定她加速的心跳,只能微微稳住她的呼吸,又被吹散风中。
双唇由内至外酥酥麻麻,残留着他的味道,让她微微蹙眉。
而后远远闻得声响,有人试探的喊了句,“大少爷?”
见得一盏灯笼,往湖这边照了照,已是往这边靠近。大概依惯例来点灯,见备好的晚膳仍未启筷,又见不到人,不放心罢。
燕凝见着了光心终是安定下来。
对上他的视线,原本俊逸的脸庞隐于阴影之中,眼神却穿透层层黑暗,深邃中迸发出些灼热的光彩,此时竟生得些玩味。而后将置于她颈部的手,慢慢的沿着她的肌肤,一直抚摸上她的脸颊。
燕凝早被他逼得靠坐在圆台边沿,身子紧偎着他,又是微微一顿,并没有闪躲他的触碰。外露的肌肤被湖面上的风吹的有些冰凉,只是并不觉得冷,但那温厚的手掌贴着她的脸,竟是烫人。
无人开口。
灯笼越靠越近,来人小心的护着,烛火却仍在风中忽明忽灭,在通往亭子的长廊外停了下来,有些迟疑,才又唤了一声,“大少爷?”
见仍无人搭理,来人有些委屈,湖中亭内太黑,即便已隔得不远,仍看不清楚状况,只隐约见得着人影,心想八成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心里思索着要不要上前点燃亭那边小榭里的烛火。
燕凝便侧过头去,瞧了瞧来人,回头见柳云韬并不想作答,垂下眼眸,推了推他想下来,推不动。
“夫君?”燕凝抬眸,语调平稳中带些疑惑。平日人前他们并不会有亲昵的动作,这几日他的脾性也不若初时变幻莫测,但刚才那般唇沫相接却让她闪了神,心里些莫名涟漪,让她好不习惯。大概是他兴起,便由得他去罢,但为何仍不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