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
“广茂商厦。”
“婆婆在那儿吧?”江美韵问。
“嗯。”
“把电话给她。”
江紫末走过去,把手机递给婆婆。
林艾馨接过手机便笑道:“哎呀,是亲家——昨天到的——你要来呀,那好啊,我们一起去喝个咖啡。”
几句说完,手机又回到紫末手里,听到母亲在那边学着婆婆的腔调,“一起去喝个咖啡——呕!那老妖婆就会装腔作势。”
江紫末小心地挪动脚步,离婆婆远了点儿,又听见母亲说:“不是自辉打电话来,我还真懒得跟她去磨。”
结完帐,江紫末一路听着婆婆的念叨她没眼光,来到咖啡厅。顾客和服务员都在窃笑,江紫末被婆婆整成这副惨样,脸皮逐渐厚起来,十分坦然地面对那些不怀好意的笑。
刚点完单,婆婆便捧着水杯,用少有的严肃神情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像变了个人。”
chapter 24
刚点完单,婆婆便捧着水杯,用少有的严肃神情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像变了个人。”
“嗯?”江紫末心头一颤,藏在桌下的手心捏了一把汗。难道说婆婆看出什么来了?
转念一想,不太可能有谁泄密给婆婆,即使她有些疑心,也仅仅是猜测。她定了定心神,做出惭悔的表情,“我以前不大懂事,有些地方确实做得不够好。看着童童一天比一天大,我了解为人父母的辛苦。妈,如果以前得罪了您,请您原谅!”
林艾馨听这诚恳的一席话,眉开眼笑,“哎呀,不枉费我一片苦心,你终于知错了。也难怪以前我家自辉不喜欢你,你想想啊,儿子跟母亲是最贴心的,那时我高高兴兴送你一条裙子,你看一眼就嫌弃地扔开了。好像我买的裙子多难看似的。自辉当然生气啦。我好心要去给童童买衣服,你说,有几个婆婆像我这么上心的,难得来一回,就为后辈着想。你呢?冷言冷语,一句工作忙就推托掉了。成天一副别人伤害了你的表情,要多丑有多丑。”
“啊?我那么过份啊?”江紫末诧异地喊道,随后又自知失言,好在婆婆沉浸在自得自满的情绪中,并未留心。
“我那时也骂你过份来着,不过你是个闷葫芦,骂也没用。”林艾馨想了想,又说,“知道我跟你公公为什么这两年都不来吧?上回来你可把我们气得不轻——看看,看看——”林艾馨戳着紫末的额头说,“又是这一副呆呆的模样。你公公虽然是个古板的人,但他就童童这么一个孙子,疼到骨头里。那天我去外面回来,就看到童童一个人在客厅里到处爬,抱着个布偶,脸上脏兮兮的,一看就是很久都没有人管他,蛋糕打翻在地上,小孩子不知道讲卫生,随手抓来就喂到嘴里。嘴边的奶油也没人替他擦。我和你公公看到就心酸,把孩子抱起来,他冲我那么天真地一笑,我眼泪就掉下来了。老头子虽然气,到书房找到你,也还是好意地说:‘紫末啊,别光顾着工作,也要陪陪童童啊。’语气不算坏吧,你说,你听过话吗?公公后来气不过教训你几句,语气重了,你就要搬出去。你知道自辉多伤心?虽然一直对你失望,也从来没说过一句要你搬出去的话,这么忍耐,换来的是你的不在乎,你什么时候在乎过他跟孩子——”
江紫末攥紧了拳头,再努力地克制,眼睛还是被水雾模糊。她曾经真的那样不负责任,让童童的幼年过得那么孤独心酸?如果是,那么她现在不是更加罪无可恕,竟然把这些事全忘记了。
“我错了,”她的头低下去,额头抵住桌沿,声音微弱地说。
“唉,”林艾馨气平了一点,又道,“你和自辉闹得不可收拾,我和你公公一气之下就回去了,临走前你公公气不过地说,‘知道你嫌我们老人干涉得多,以后再不来了总行吧?’自辉尽了力挽留,我们只希望你道个歉,但是直到走,你也还是个闷葫芦,不知悔改呀!”
“我来证明,她不是不知悔改。”
刚找到她们的江美韵接话过来,看到女儿眼中有泪,叹息了一声,在林艾馨对面坐下来,“那次她回娘家住了两天,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我们都是当妈的人,她当时看到童童那样子怎么会不自责?只不过她都放在心里。”
“但这样的事不是一回两回吧。”林艾馨见亲家来了,故意换了个优美的坐姿,背挺得笔直。
“她是有错。可也不是完全不去想做个好母亲,好妻子,是有心无力,也不知从何处着手。”江美韵说,“你见她已经改了,就原谅了吧——”
“妈!”江紫末打断母亲的话,悔不当初地对林艾馨道,“我认错,也许认错也无济于事。但我可以保证,以后这种事不会有的。”
林艾馨会心地笑了笑,“那就好,我也不是那种恶婆婆,回头找机会跟你公公道个歉就行了。”
见事情已解决,心结打开了,林艾馨的老毛病也就又犯了,盯着江美韵穿的那件宽大的没有任何花色的黑毛衣,一脸吃惊状,“我说亲家,你怎么还是穿这么老气的颜色啊?我跟你说的话你都没听吧,唉,虽说我们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可是要给后人做榜样啊,你看看,紫末随你,穿得这么——”她本来想说土气的,又觉得伤人,便改口道,“这么朴素,怎么拴得住男人的心。为了家庭着想,也要时时把自己打扮起来啊。”
江美韵忍了忍,才把一口水吞下去。心想你自己喜欢风骚,扯上儿子的家庭做什么?便抬起脸,不怀好意地笑道:“我这不是没什么姿色么?又没有一个靠得住的男人,这孩子小时候那都是丢在一边的,滚得一身泥也要等我下班后才能换身衣裳,怪谁呢?怪自己没那个命,没有个靠得住的男人,才没闲功夫去想着穿衣啊,打扮啊。这也好,我这样没品味的人,真打扮起来说不定不伦不类,反倒让人笑话。”
江紫末暗暗奇怪,父母在她十岁时才离婚,哪有这样心酸的经历。转瞬又明白过来,母亲这是明褒暗损,讥讽婆婆只知道依靠男人,还总是打扮得不伦不类。想到这里,她暗叫糟糕,依老妈那直率的性子,被婆婆教训得多了,指不定就吵起来。
她一时想不出好的办法从中斡旋,又因一直自责以前对待童童不尽心,没做个好母亲,顿时心乱如麻,便在桌子底下拉拉母亲的衣角。
她哪想得起来,这对亲家早就是唇枪舌战惯了的,虽然嘴不留情,过后也不会往心里去。紫末拉了几下衣角,江美韵一点反应都没有。再多拉几下,江美韵一掌挥开她,“你拉什么拉?都这么大的人了,有话不会用嘴说啊。”
林艾馨娇媚地笑了起来,“亲家,我又忍不住要说说你了。父母从小就要对孩子言传身教,你以前就不该骂紫末,凡事要讲道理,父母有修养,孩子自然就受到了正面的影响。我就从不骂我们自辉,采用启发式教育。你不是一直夸我们家自辉嘛,所以,你也承认自辉的修养风度都是极好的吧?”
哼!就你家自辉有教养,咱家孩子没教养?江美韵气得头发根根倒竖,看着林艾馨那扎眼的笑容,简直想扑过去揍得她花容失色,看她还怎么风骚?
“我说亲家,”她的气一上来,连讥讽的心思都没有了,“你哪只眼睛看到紫末没教养了?”
林艾馨惊讶地“啊”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紫末没教养了?我只是好意劝你,不要骂孩子,紫末都这么大了,你还骂她,让她的脸往哪里搁?”
她最初的确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说着说着,忍不住炫耀一下,就偏题了。
江美韵颓然地垂下头,跟这个女人完全讲不清楚。
林艾馨下一秒就忘了这些纷争,目光盯着一个刚进店里的短发女人,又“哎呀”一声,“你们看看那个女人,长得可真漂亮,但好好的女孩子头发干嘛剪那么短呢?还有那一身套裙,白白的,居然连一朵花也没有——”
江紫末的目光也随之移过去,那裙子她曾在时尚频道看到过,法国某个大师设计的秋装,一般人想买都买不到。再往上看,她惊叫出来,“琳琅!”
chapter 25
周琳琅在寻找她约好的人,好像还没到,便要往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去坐着等人,听到有人叫她,转过头去,面色微微讶异,是末末。
“琳琅,琳琅!”
她一脚跨出来,飞闪到自己面前。琳琅惊了一惊,但面色很快就沉静下来,没有重逢的喜悦,也没有不高兴这场偶遇,一切都淡淡的。很早前便已如此,亲眼见过紫末的那种生死不能的悲伤,还有那个人所受的煎熬后,淡然处世的作风便已深植在心。
一别几年,好友激动地拽着她的衣袖,在这间拥挤的咖啡厅里,她穿着奇装异服,忘我得像一只旷野的兔子上蹿下跳。
她皱皱眉,这像是紫末,又不像。她最初认识的紫末该是这样,后来却不是了。
“我们去那边坐,”琳琅淡淡地微笑,走向角落临窗的位置。
何以这么冷淡?江紫末再迟钝也明白,这场重逢,琳琅的心境与她大不相同。默默地跟在后面,她仍然想知道这些年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失忆前她们仍有来往吗?
其实,不用问,琳琅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好些东西,这个朋友把她忘记了。
她压抑地坐到琳琅的对面,喜悦已有所沉敛。
原来那个直爽又粘人,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贴上来的江紫末也沉稳了。周琳琅暗想,微笑着说:“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是分别几年了啊?江紫末想,她苦笑,“撞坏了头,我把这几年的事都忘掉了。”
周琳琅睁大她那双杏仁似的大眼睛,江紫末唯恐她听不懂,又补充,“准确的说,我失忆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最好的朋友,曾经在同一张床上睡过,交换过许多隐秘的心事,现在又坐到一起,江紫末却紧张得在桌子底下直搓着双手。
“那你还记得纪准扬吗?”周琳琅问。
江紫末摇摇头,“我起初连丈夫儿子都记不起来,后来有些隐隐约约的回忆,关于那个纪准扬的,并不是很深刻。”
“单单忘了那以后的事?”
“嗯。”
周琳琅盯着她半晌,突然轻声笑了起来,用手背堵着嘴,防止自己发出更大的声音来。笑够,顿了一顿,她说:“末末,你这个人乌龙,遇到的事也乌龙,但你的运气总是好得让人眼红。”
听她叫末末,江紫末知道那个好友又回来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些匪夷所思的遭遇,被你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概括了。”
“自辉好么?”琳琅忍了一忍,仍旧问了出来。
“嗯,我们很好。”江紫末转个身,指向原来坐的位置,“那是我的婆婆,还有我妈。”
琳琅只朝那边淡淡一瞥,便把目光转回来,“怎么失忆的?”
“连这我也记不起来,据说是车祸。”
“你一点也不沮丧。”
江紫末笑了笑,“我就是随遇而安。”
琳琅认同地点头,“也是因为这性格,当年才不管不顾地爱上纪准扬。”
紫末沉默了一会儿,又局促地微笑,“说说你吧!这几年你怎么样?”
“你结婚不久,我去了上海,”琳琅停了一停,“反正我爸的生意差不多已经转移到那边,我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然后,我与家里介绍的男人结婚,目前还没有孩子。”
“你结婚了?”江紫末兴奋地问,“你老公呢?”
“在上海,这次我来,是为了处理这里闲置的房产。”
江紫末有些感伤,“房产都要处理,就是说以后都不大会来了吧?”
琳琅不语,算是默认。半晌,她抬起头,看着门边走来的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向他挥了挥手。
“是我约的人,”她说,然后从皮包里掏出纸笔来,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有空联系我。”
江紫末原本还有很多话要说,又不好误她的事,也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给她,“改天到家里来玩,一定要来。”
周琳琅捏着纸条点头。她是一定会去的,一定要亲眼见到那个人是不是真如当初说的那样——
求仁得仁,只求守着江紫末,是谓幸福。
他真的幸福么?
江紫末回到原来的位置,林艾馨正好提出回家,并邀请江美韵一同去。紫末与琳琅打过招呼,便跟随她们离开。
而此时的家里,童自辉正陪父亲聊着枯燥乏味的经济话题,与其说是聊,不如说是听课。童仕昭在家里俨然是独裁者,他对儿子的设计师职业很是不屑,认为男人就该坐镇一方,运筹帷幄,自辉没能从政,是他一生的遗憾。
他一直后悔当年让自辉去了国外,脱离了他的掌控,跟外国人学得傻里傻气,胸无丘壑,心无城府。他有时甚至想,自辉出国,就是为了把他这个当爹的脸面丢得更远一点。
因此,他聊严肃的话题时,自辉若是略抒己见,他便气哼哼地打断,“你懂个什么?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手下管了几十号人,这些人现在都是头面人物。当年你爷爷没有任何背景,我下乡插队,白天劳动,晚上点着煤油灯学习。回城从一个小工人干起——”
自辉低头看了看表,“童童放学了。爸,我回来再陪您聊天。”
说着捞起椅背上的外衣,几步跨出书房。童仕昭意犹未尽地盯着儿子的背影,气哼哼地自言自语:“才说个开头呢,现在的孩子这么早就下课,谁规定的?蠢材!这社会是越来越没希望了!”
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踱了几圈,小惠正好从门口经过,他忙指着她喊:“小惠啊,你来陪爷爷说说话。”
“可我还要做饭呢?”小惠说完,又怕老爷子生气,于是说道,“您要不来厨房吧,我给您把摇椅搬过去,我边干活,边听您说话。”
童仕昭闻言用手背挥赶她,“厨房?国家大事能在厨房那种地方说的?”
“哦——”小惠傻傻地应一声,“那我去做饭了。”
“去去去!”
他气哼哼地又背起手,在书柜边走了个来回,不住地出言批评,“都是些什么垃圾书,《第五号屠宰场》,《猫的摇篮》——连本韩非子都找不到,读这些书的人有什么出息?”细看,他顿住脚步,还真从书架上找到一本崭新的《韩非子》,取出来看,扉页有一个紫色的印章,圈着两个清晰的字:赠品。
内页的纸张簇簇新,边缘已经发黄,一看就是被束之高阁已久。
他翻了两页,以前背得滚瓜烂熟,再看也没有兴趣,气哼哼的又放回原处。顺手取出旁边的小册子,却不是书,而是病历本,里面夹着杂乱的单据与检验单。
他逐一看着,神情骤然一凛,目光也愈来愈冰冷,连夹住纸张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又重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他“啪”地合上册子,放回原处。再无心找个人来陪他聊天,沉思着在屋里踱了一圈又圈。
chapter 26
不觉已过了半小时,传来开门的声音,老人小孩闹嚷嚷地涌进屋来,只听到老伴儿的古怪笑声。
“童童,奶奶给你买了好多衣服,你喜不喜欢奶奶呀?”
“喜欢!”
稚嫩的童声清脆悦耳,童仕昭扯了扯衣摆,恢复平常那严肃古板的神情,慢悠悠地踱了出去。
亲家来了,他没向往常一样上前问候,傲慢地点个头,算是见过了。又瞥了眼紫末,脸立刻沉下来,目光里甚至带着嫌恶。
江紫末对上那目光,以为是看错了,忙上前问:“爸爸一整天都在家里吗?”
童仕昭冷哼了一声,背在后的手甩了一甩,便在沙发坐下。
这很不礼貌,不但是江美韵面有怒色,童自辉母子也悻悻的,为他突如其来的冷漠感到不解。林艾馨走上前道:“老头儿,你没看到亲家来了吗?”
“我看到了!”童仕昭抬了抬眼,气哼哼地回一句。
“那你——”林艾馨可急坏了,老头儿这么不懂礼貌,真是丢了她的脸面。便伸出手来拽他,要他站起来招呼亲家。
童仕昭甩开她,似乎意识到这样做确乎不好,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指了指沙发,“请坐吧!”
“您是叫谁坐呢?”江美韵怒气冲天地问。
不识抬举,爱坐不坐!童仕昭想着,也不再去招呼,自己又坐下了。
林艾馨气得不轻,不只她,屋子里的人无一不对他投去恼怒的目光。江紫末又窘又恼,心里怨恨公公行事举止太过分,又因不想让自辉为难,亲妈受了冷落,却不敢吭声。
自辉对父亲尤其失望,平日在家里总对他和母亲刻薄也就罢了,如今面对着外人也这般不可理喻的态度,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从先前的震怒中回过神来,童仕昭见这僵局,其实心中已有悔意,他这样的人,应当是要不动声色的。然而,一想到这对母女的欺瞒,他的心又有所憎恶。可恨的还有他的儿子——儿子,居然心向外人,糊涂!
无论如何,仍是先将他们对付过去,确凿以后,再对他们发难也不迟。
他心里斟酌着,摆出一副笑脸,起身乐呵呵对江美韵道:“亲家,你不能怪我没招呼你,实在是自辉不懂事,翅膀硬了也就嫌弃我们这些老人。这不,下午好难得同他说说话,他的态度可是厌烦得很。我在气头上,也没顾到礼貌周全,你就不要跟我计较了。”
他突兀地转变态度,所有人均是一愣,但大家的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场面不至于难堪下去。
江美韵笑着说:“原来是这么回事,说什么计较,只要不是我得罪了你,紫末不孝顺,我就安心了。”
童仕昭心里冷哼着,回头再跟你扯皮。表面仍笑着敷衍:“不怪就好,不怪就好。”
一家子放松下来,围桌而坐。只有童童心里还有点阴影,相较于爷爷奶奶,他更爱经常可以见到的、并宠溺他的外婆。爷爷给了外婆难堪,他幼小的心灵里便纠结了一个疙瘩,同情外婆,对爷爷不满,甚至觉得爷爷变了个人,像是书里狰狞可怖的妖怪。
这仅仅是源于小孩子天生的敏感,过不了多久,这种恐惧就会消褪。
但童童并不是一般小孩子,面对害怕的事物他不会退缩。他为外婆不平,心理的天平就暂时倾向外婆那一头,便乖巧地依偎在外婆怀里,似是给她安慰。
“童童,到爷爷这里来。”童仕昭说。
江美韵见孩子不情愿,便推了推童童说:“去吧,外婆要去厨房帮忙。”
说着起身,江紫末一同去,林艾馨不愿坐享其成,也跟随其后。
童自辉去了书房,客厅就只剩下爷孙俩。童仕昭开始跟童童讲古代忠孝的典故,大都是些耳熟能详的,但这样的故事不刺激,不新奇,很难使想像力丰富的孩子听得有滋有味。
厨房里飘出油炸的香味,童童坐不住了,明亮的黑眼珠转了几圈,对童仕昭说:“爷爷,咱们来玩游戏,谁赢了,就听谁的话。”
童仕昭讲得唾沫横飞,兴头十足,被打断心里十分不悦,正欲训斥,转念又想,要能说服人,尤其是小孩子。他要玩游戏便陪他玩,赢了再教训他,想他会心服口服。
“什么游戏?”他问。
“您把手摊开,”童童说。
童仕昭依他说的摊开手,童童随手抓了两把瓜子放到他的掌心里嘱咐:“要握紧哦。”
童仕昭一粒不漏地握紧,心里得意,这有什么难的?他一双大手连小孩的一把瓜子都握不紧么?以为是童童跟比谁握瓜子握得多握得紧的简单游戏,不是么?小孩子也只能玩出这种游戏来,不值一哂。
他等着童童的两手也去抓瓜子,却见童童举起一只手,高兴地喊道:“好了,我们来玩剪刀石头布——”
童仕昭的脸上从未出现过如此错愕的表情,不待反应,童童已经出了“布”,“耶,我赢了——不要听故事了,我要去厨房。”
他迈开小腿跑到厨房,童仕昭仍愣在一处,怎么回事?他刚刚被自己五岁的孙子耍了?
许久才回神,他气哼哼地把瓜子扔到桌上,又觉得跟五岁的小孩子生气有失长辈的身份,还唯恐给家人知道自己被孙子耍了,便一粒一粒地把瓜子捡进小篓子里。悉数捡完,桌上留有一根短短的头发,他顺手拾起来,细软的发丝在夕阳的光芒下泛着金色,应该是童童刚才掉下的。
童仕昭古板的脸仿佛一丝丝龟裂开来,掌心攥紧了那根发丝,“这孩子——真不是一般的聪明!”
chapter 27
江紫末站在老街的路口,一目扫过密密匝匝、各种颜色的招牌,耳朵贴着听筒,重复对方的话:“南行…经过两个巷口…有一家包子铺,包子铺背后就是那家店…明白,我能找到,你工作吧。”
关掉手机,一阵冷风扫过,落叶悉悉簌簌地翻卷到脚边。她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吁了一口气,喃喃道:“如果不想被那小子念叨,我最好赶紧买到那把牙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