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你乖乖地待在这里,今天练习时间已经结束,你不能再偷练了,知道吗?”诗莲轻声交待着,见水悠浅笑地答应后便转身往公园的出口处走去。
待诗莲的身影消失,水悠把抱在胸前的拐仗立在地上,脚缓缓往前地伸到地上,再一点点地撑起身体,终于可以把拐仗支到腋下,她站着,忍受着脚底、大腿的剧痛站着,仿若立在刀尖上,又仿若骨筋被不时地刺穿…
她痛得冷汗淋漓,却咬紧了牙关…一步一步地迈开…
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她的精神越来越振奋,仿若多走一步,康复就更早一些…
秋日的金黄圈住她的身体,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如水披散,踩着仍是湿漉的草地,忍受着刀尖的切肤之痛,她却笑开来,抿紧的唇角微微扬起,明媚的眸子闪闪发亮,她还在笑…
脚底却不慎滑落…
又一次的人间惨剧…拐仗被摔到一旁,她的身子顺着斜坡往下翻滚…
滚了无数个圈,每一次不能自已的翻动都会压到大腿,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席卷自全身每条神经…
金黄、火红的枫叶粘住她的毛衣,越粘越多…
一直滚,滚到她头晕目眩,滚到她痛到快要喊出声,方才重重地撞到一棵树,方才停下来…
胸被重重地一击,她痛得闷哼出声…
毛衣已被水气浸透,沾着泥水的头发零乱,上面还插着两片一红一黄的枫叶,她狼狈地抱着那棵树,全身已经痛得一动不能动,她的额头抵着树干,闷声喃喃:“幸好,亦江没看到我这副丢脸的惨样…”泪盈出眼眶,她终于无助地呜咽起来…“可是,真的好痛!好痛!亦江,我好想你!好想回国!好想回家!…”
公园里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没人看到、听到一个行动不便的女孩那么无助,那么无奈,那么撕心裂肺地痛哭…
直到诗莲找到她,情况更糟糕…两人一起抱头痛哭…
温哥华的公园是那么地美丽迷人,秋后的阳光是那么地温暖,而那哭声,却是那么地寒恻心肺…
自水悠摔倒之后,诗莲答应了她从前的请求,聘请一个华裔厨师---杰瑞教她做菜,但她只学一种菜,就是加拿大的枫糖煎三文鱼…
她说,她唯一不会的菜就是鱼…
她说,这道菜好难学…
她说,我一定要学会…
她还说,学会这道菜才能给亦江补充蛋白质…
于是,她开始坐在轮椅上,认真地学习每一个过程…有了事情做,有了要学的东西,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求急,而是循序渐进…
杰瑞被她感动,耐心地教她每一个过程,又教了她许多点心的做法,学费却一分未收,他们成了好朋友…
时间就这样在每天的痛苦中流逝而去,一年半后,樱花又开遍了温哥华…水悠用她惊人的毅力终于扔掉了拐仗,同时,她也想通了上次凶杀案的全部经过,聪明如她,亦江利用诗莲让程粟坦白,从而使她洗脱嫌疑的事也知晓得一清二楚…
此时,靖宇和诗莲已经恋爱,而那张照片的梦魇该过去了…
她接受了皮肤整型手术,意图把这三年所承受的痛苦全部掩盖…
终于,医院做完最后一次复查,水悠全愈…
当天,她即订了回国的机票…
夜深露重,春寒料峭的凌晨,时钟“嘀嗒!嘀嗒!”,亦江的双目通红,脸孔煞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骇人无助地靠着沙发…
“…我本来是答应过悠悠不告诉你这一切的,但是,以你的性格一定会追问,所以,我只能讲给你,让你明白悠悠的苦心,她不希望你因为从前的事自责而影响以后的生活!”靖宇顿了顿又说道:“亦江,你应该明白,即使你要为过去自责,但更重要的是让悠悠幸福!”
让她幸福!让她幸福!
亦江突地站起,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夺门而出…
夜,如止水般地沉寂,火光在黑暗中一闪即灭,那双似着火的眸子如同天际的星子,亮在黑幕中,花圃里的九重葛隐约能见枝头的嫣红…
小区巡逻的保安经过,只看他一眼,又继续巡逻…
仰头望着那一扇漆黑的窗户,她,应该睡得正香…
有多少个夜晚,她都不能这样安稳地睡上一觉?
在温哥华,那样的痛,她在心里叫喊过多少次?而他,都听不见…
蚀骨穿心的痛,原来就是这样…他狠吸一口烟,白雾缓缓飘散…
一支烟,两支烟,三支烟…
脚边零零散散地躺着许多白色烟头,浩瀚的夜空,一颗启明星穿破层层黑暗冉冉升起,城市被覆上一层浅蓝色朦胧的轻幔,缓缓地飘移,天亮了,开始有晨运的人经过…
“亦江!”蓝仲云穿着黑色的运动衫,手里还拿着当天的早报。
“爸!”他上前几步,站到蓝仲云面前。
“怎么不上去?”蓝仲云奇怪地看着他,又看到满地的烟头,皱眉问道:“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亦江低下头,沙哑地回答道。“也没站多久,我想等悠醒了再上去!”
蓝仲云了然地点点头。“上去吧,你妈正在做早餐!”
藤蔓上的绿叶被窗户间隙的风吹得“沙沙”作响,柠檬糖的香气四溢,花纹格的被子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体,完全不设防的睡颜恬静美好,他单腿跪在床头,手指沿着她的鼻梁轻轻划出曲线…
睫毛微微抖动,眼睑缓缓睁开…她醒了…
“亦江?”
“把你吵醒了?还想睡吗?想睡就再睡会儿!”他声音略微粗哑地说道。
水悠半撑起身体,惺忪的眼睛弯起一个睡意浓重的浅笑。“这么早,你怎么会来?”
“我想你!所以来了!”他的黑眸深邃,却满是温柔如水的缱绻。
水悠怔住,随后眼睛眨啊眨…这不像是亦江…
他拿出戒指,执起她的左手,却没有套上去…他的眼神愈加温柔细腻,深深地凝视着她,似要把她烙印进心底…
“悠,我保证以后不会欺负你,只会呵护疼爱你;我的脾气可能不好,但对你永远都会是好脾气;有你在我身边,我不会再摆一张臭脸;我还是没钱没势没地位,但我发誓,不管几辈子都只爱你一个。我穷尽一生的目的,只为了让你幸福,这双抓罪犯的手,以后也是为你下厨、为你洗衣的手;悠,这样的我,你还愿意与我共渡几生吗?”
晨光照到他的脸上,泛着金色的光晕,眸子里深深刻着真挚与热烈…
几世的承诺在空气凝滞住的空间回响…
水悠屏住了呼吸…
亦江眼里写满了期望…
直到…
亦江死抿着唇,一声不吭地看着血丝渐渐地从他的手臂与她的齿缝间渗出…
她的眼睛泪光闪烁,滚烫的眼泪灼伤了他的皮肤…
“你这死妖怪!把我的亦江还回来!”她抽抽噎噎。“亦江那么死板的人,怎么会一大早地跑来我房间,又怎么会跪在床头对我说一大堆酸掉牙的话!…”
他坐上床,轻轻的拥住她,把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悠,为了你,我决定变成妖怪!一个疼你,爱你的妖怪!”
水悠抚着他手臂上渗血的牙印。“疼不疼?”
“不疼!”
“你不疼,可是我疼!”
“那你让我咬回来!”
“哼!想得美!”
“好了,你先起床,我出去帮妈做早餐!”亲亲她的脸颊后,他起身走出房间。
太阳一寸一寸地爬高,街上的行人慢慢增多,高楼大厦的一扇窗户里,一家四口正说说笑笑地吃着早餐…
幸福,就是相爱的人离你很近…

 

 


番外一

话说,亦江与水悠经过重重磨难,终于喜结良缘,后妈又出现了,咳咳…准许虫露个脸,“砰!”被楚亦江一脚踹飞~~
偶再爬回来,继续正文…先说好,偶是单身,没有结婚的经验,如果礼仪风俗上有错误的地方请见谅,权当一笑好了…
水悠穿着诗莲订制的、世上独一无二的白色雪纺水袖婚纱,坐在婚车内,穿着浅蓝色伴娘礼服的诗莲坐在旁边,长长的迎亲车队缓缓地向前行进,水悠无聊地打了个呵欠,早知道婚礼这么繁琐,搞得人这么辛苦,不如领张结婚证就好了…
车行驶的速度越来越慢,快到饭店门口时,前面的车一辆辆地停下,迫得婚车也只好停住,诗莲看看窗外后,转头怜悯地对水悠说道:“你完了!”
完了?水悠一愣,随即质问:“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你竟然说我完了???”
诗莲没回答,只朝车窗外努努嘴…
重案大队的那帮人正朝这边走过来,水悠立即明白大事不好,转头跟诗莲交待。“我数到三,一起打开车门,分两头跑,我往饭店,你往另一头引开他们…”
话还没说完,诗莲已经打开车门往饭店跑去,水悠跟着跳下车,追着诗莲,边追边吼:“喂,你是伴娘耶,哪有伴娘这么不讲义气,把新娘丢给人家捉弄的?”
诗莲略回一下头,脚步却未停下。“到饭店后我才是你的伴娘,多保重啊!”说完,朝她挥挥手,继续跑…
“喂…喂喂…”喂不出声,水悠已经被抓住了。
一个身材高大,五官粗犷的男人挡在她面前。“大嫂跑这么快,是不是想逃婚啊?”
水悠认得他,是重案大队的小王,但她已经没有闲暇去管了,重案大队的人全围拢过来,还有她老公也被抓了过来。
“队长,大嫂想逃婚,我把她抓回来了,是不是该奖励我几条好烟?”小王狞笑地看着一对新人,心里暗爽,终于有机会把冷冷的队长戏耍一番了。
水悠闻言如释重负地一笑。“呵呵,只是烟嘛。没问题,我们给你最好的,中华!怎么样?”
狞笑变成奸笑,小王也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他双手摊在水悠面前。
“那个…烟在饭店里,到饭店后给你!”
“这怎么行?大嫂,你可不能开空头支票啊!”小王收回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水悠。
什么意思?现在要?她哪去给他变几条烟出来?“我保证,到饭店一定给你,三条怎么样?!”
小王摇摇头。
咬咬牙。“五条!”
小王意志坚定地摇摇头。
心里磨刀。“六条!”
好同志小王坚决不受诱惑地摇摇头。
饶命啊,她家老公薪水不高啊。“八条!”
头摇得似波浪鼓…
水悠眼睛瞪大。“你不会黑心得要十条吧,我们还要缴住房贷款呐!”
众人哄笑…小王笑够后说道:“我只要一条,现在要!”
靠!“你是明摆着刁难我罗?”
生性醇良的小李在此时站了出来。“大嫂,我们可以不要烟!”
咦,以前怎么没发现小李的形象如此高大,水悠眨眨眼。“小李,你果然是代表正义的!”
“大嫂,我们不要烟,只要你给队长一个保证,让所有人都听到的保证就行。”正义的小李又开口了。
“什么保证?”水悠暗乐,不就一个保证嘛。
“这个保证就是…我爱老公爱到心坎上,一辈子都不搓麻将!前提是,要让街上所有人都听见!”
话落,水悠傻眼,正义的形象露出了獠牙…
这时,另一个探员又走过来,一巴掌拍过小李的头。“这就过份了啊,哪能让我们美丽水灵的大嫂当街喊出这种丢人的话?”
这才是真正的正义形象,人民的好警察啊,水悠感激涕零,可是,泪还没流出来,又听见…
“应该让我们队长当街喊才对,想想应该喊什么,队长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那就喊:我老婆很漂亮,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水悠眼珠子突出…国家都养了些什么警察??
众人再次哄笑,亦江脸色越来越阴沉,这些家伙就吃定了他在大喜之日不能发火…
“大嫂,你看这样好不好?”那个探员又问。
好你个死人头,水悠狠瞪着他,小陈是吧,我记住你了!美女报仇十年不晚!
看来,这帮人今天是不会放过他们了,还是乖乖喊吧,总不能让亦江喊出那种话…
深吸口气,她仰头向天:“我爱老公爱到心坎上,一辈子都不…”
后面的话全被亦江的唇封回肚里,化为轻喘,他的大手扶住她的头,强烈而炙热的吻让她几乎不能呼吸,胳膊收紧了再收紧,水悠腿软地攀住他的背,周遭寂静无声,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俩…
好久好久之后,她才慢慢地听到汽车的声音,听到路人的喧哗,也听到…
“老婆,我爱你!”
他在她耳边的低语。
洞房花烛夜,连番折腾,折腾连番后,众人终于散去…
卧室装修得焕然一新,床头挂着他们的大幅婚纱照,窗棂上的大红喜字一笔一划都似火焰灼烧,昏暗的灯光洒得一室的暧昧…
“亦江,好像有点痛耶!”
“又不是第一次,怎么还会痛?”
“谁说不是第一次就不会痛,很长时间不做也会痛啊!”
“那我轻点儿!”
“好,嗯,啊~~”
“还痛吗?要不,你到上面来!”
“好吧!”
“你的腿张开点呀!”
“在床上又不像在地上一样能练劈腿,喂…你的手别再压着我的腿,痛死了,练瑜珈要…”
哦~~原来,人家只是在练瑜珈!(某虫:脸红心跳的MM们全部面壁思过去~~哼哼,满脑子的8CJ思想~~不像话!)
翌日清晨,亦江在宽敞的大床上醒来,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的针芒刺进眼眸,一阵酸痛,蓦地,他才想起…
他结婚了…他老婆呢?
忙走出卧室,餐厅的餐桌上摆着煎蛋,白粥,几碟小菜,还有牛奶,他的妻子正在厨房做煎火腿,亦江嘴角牵起笑,这就是家的感觉…
“亦江?我正要叫你起床吃早餐呢,先把火腿端出去。”水悠一只手拿着锅铲,另一只手把装着火腿的盘子给亦江。
焦黄的火腿有几条被铲烂的裂口,嫩嫩的肉翻出来,诱人的油香味入鼻,亦江端到桌上,随即又进厨房拿碗筷,给过老婆早安吻后,才去洗漱…
“老婆,煎蛋可以不放盐的,淋上酱油就可以了!”
“嗯!你吃火腿吧!”水悠他盘里的煎蛋夹到自己盘里。
“火腿煎的时间太长,外面这层都焦了!”
“那吃椿菜吧!”把他盘里火腿也夹走。
“椿菜的味道太浓!”
“啪!”拿着筷子的手重重拍到桌上。“那你就喝白粥!”
“白粥熬得不够烂!”
一脚踹过去…“去喝矿泉水!”
亦江抓住那只脚,另一只手环住水悠的腰,顺势将她扯到腿上抱住,额头相抵,眼睛深深地锁住她的瞳目。“悠,只要是你做的,再难吃的菜我也会吃完…”
寻到她的双唇,用力地吻下去,狠狠地吸着她的唇瓣,内心的骚动难以抑制,他暗哑地低语…
“老婆,我想换道早餐!”
小手拍打着他的肩,水悠嘴里轻声嘤咛…“这是…早…上…你…”
瞬间,她已被移到卧室床上,外面晨光灿烂,厚重窗帘掩去一室春色…

番外二

婚后第三天,邹郁华早早地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菜,只为了女儿和新女婿回门…
粉红的虾子蜷在盘中,亦江夹起一个,利落地剥去壳,沾酱后放到水悠面前的小碟子里。
“妈,其实不用做这么多菜?吃不完也是浪费!再说我跟悠都是常回家的,您也不用这么心疼我们!”又剥完一个虾子后,亦江擦擦手,笑着跟岳母说道。
“疼你们?想得倒美!我那是疼孙子!”
水悠险些被嫩滑的虾仁哽住。“妈,给你养老的可是我们!”
邹郁华嗤一声。“哼,稀罕你们养老!孙子是让我来疼的,告诉你们,明年开春,要是我见不着外孙,有你们俩好看!”
亦江和水悠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妈!”人家才刚开始二人世界呢!
“嗯,我也觉得你们该考虑考虑这方面的问题,我赞同你妈的话!”蓝仲云啜口茶后,放下筷子,期望地看着女儿半子。
又一次异口同声。“知道了!”
“明天几点的飞机?”蓝仲云又问道。
“下午四点!”
“我让小王送你们去机场吧!”
“不用那么麻烦,靖宇和诗莲会送我们!”亦江又回答道。
A城国际机场,诗莲拿出一串钥匙递给水悠。“这是我家在湖区的另一套住所,佣人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祝你们蜜月愉快!”
“听你的口气,好像我们不会愉快似的!”亦江又冷言冷语一番,他跟诗莲就从未对盘过。
“别像在国内老是吵架就行!还有,国内的路牌都看不懂的人,到了国外可能就…”诗莲不厌其烦地复述再复述亦江是路痴的事实。
“你…”
“好了,该登机了!”靖宇揽着诗莲,好心地解围。
“那我们先进去了!”水悠抱抱诗莲后,挽着亦江的手进了安检。
飞机平稳地飞行在万米高空,云海滔滔无尽处,空姐正逐位地发放酒水跟食物,水悠的头靠在亦江肩上,眼眸半阖,望着窗外翻滚的云层…
“想睡了?”亦江身体往里挪了挪,伸出手,揽过水悠。
“不想。”她的脸在他胸前轻擦,摩挲微微发痒的肌肤。“老公,你为什么想去温哥华渡蜜月?”
“你在哪里待了三年,就不许我去啊?”拈起她的一缕头发在手里把玩,亦江温和地说道。
“许,怎么不许呢?”她往他怀里再偎紧一些。“老公,我先睡会儿!”
说完,她的手的抱着亦江的腰,头枕他肩上,阖上眸子。
亦江揽着她,手臂没有丝毫的抖动,眼睛紧盯住那抹熟悉的睡颜…
悠,虽然你不愿意让我知道你所承受的苦难,但我仍想去感受,多感受一分,我就能多疼爱你一分…
温哥华的樱花还未凋谢,大街小巷的落雪缤纷景像如画,亦江行到一栋高档住宅前,抬头仰望,五楼的窗户紧闭着,阳光照在窗玻璃上,折射出金色的亮光,三年前那可怕的事情已被尘封,他弯身捡起一片雪白的樱花花瓣,曾经,这些雪白都被染红,他的手蓦地收紧,花瓣被指甲切成碎片…
踱步到附近的公园,倾斜的草坪上只有一片葱绿,寻到一棵树坐下,静静地回想…
火红的枫叶,散落的拐仗,钻心的疼痛,以及…让他痛彻心肺的泣声…
可是,不管他如何回想,却…
悠,即使身处温哥华,你所承受的痛,我也只能感受到万分之一,那时候的你,到底是受着怎样的身心煎熬…
回到住所,水悠还在午睡,他转身到厨房,准备晚餐…
斜阳西沉,橘黄色的光潜进房内,白色的锦缎被套覆上一层柔软的金纱,水悠睁开迷蒙的双眼,手撑着床坐起身。“亦江!”
“睡醒了?”亦江闻声从厨房走到卧室。
“嗯!”
她张开双臂,亦江把她床上抱起来,吻过她的唇,宠溺地说道:“真是个懒猪,在飞机上睡了十几个小时,到了还睡一下午!”
“在飞机上没睡好嘛!”她撒娇。“老公,你刚刚在做什么?”
“刚把晚饭做好!快去洗脸!”
“可是我不想动耶!”
“那怎么办?只好先不吃饭,我们做点其他的事吧!”说完,唇又覆上。
水悠忙推开他。“奇怪,突然又想动了!我去洗脸!”
“想动更好,我比较喜欢你动!”笑谑后,他开始彻底的主动…
“喂…唔…唔唔…”
抗议声越来越小,渐渐化作低吟,窗外的樱花树纷纷抖落着粉红的花瓣,一片片无声地着地…

番外三 楚蓝均特辑

蓝水悠从医院妇产科做完产检第二天,蓝家二老便急急将她与楚亦江招回家开家庭会议,商量给宝贝外孙取名,老人激动欣喜属正常,可是,为啥还有外人来凑热闹?
“男孩儿叫楚凌,凌云壮志;女孩儿叫楚绫,雨打窗台湿绫绡,很有意境。”家族老大蓝仲云举出自己取的名字。
“凌不等同于零,不好,男孩叫楚魏,女孩儿叫楚薇。”
楚魏?还三国呢!蓝仲云斜睨妻子一眼。
邹郁华刚说完,蓝水悠偎在楚亦江怀里开始嚷嚷。“我的名字要放进去,男孩儿叫楚悠然,女孩叫楚水莹。”
“真俗!”诗莲嗤她一声。
“我也觉得,男的叫悠然,好像有点…”骆靖宇帮腔。
“这是家事,你们两个懂不懂什么叫家事,坐着旁听就好了。”蓝水悠手往外挥了挥,像是在赶苍蝇。
“我是孩子的干妈,取名当然也算我一份。”
“我是孩子的干爹,我也有权力干涉。”骆氏夫妻其力断金。
“就不高兴让你们取,怎么样?孩子是我的。”
“楚凌不错啊,很有气势!”
“不好不好,楚魏好!”
蓝家如煮沸的一锅水,争先恐后的往外鼓出泡泡,谁也不让着谁。
楚亦江捏着昨晚查了通宵字典才取出的一长溜名字,静静地听着他们争吵,再过九个月就能见面的孩子,昨天确认之后,到现在,他还沉浸在激动不已的情绪当中。
众人一直吵到日落西山,邹郁华决定先做晚餐,吃完饭再接着商议。
“叫楚蓝均!”沉默不语的楚亦江终于吭声了,众人停止了争吵,齐刷刷地看向他。
“楚蓝均,均为楚蓝,不错!”蓝仲云第一个赞同。
“蓝均,念起来顺口!”邹郁华也未反对。
“我的名字也放进去了!”
楚亦江哭笑不得,取这个名字的初衷不是为了孩子,而是给妻子一个永久的诺言。
任何时候有蓝水悠均有楚亦江,任何地方有楚亦江均有蓝水悠,宿命轮回,生生世世,有蓝水悠均有楚亦江!
楚蓝均的名字就这样确定下来,而他的诞生也必定是众星捧月,集三千宠爱于一身,那这样的孩子…
一岁抓周时,小家伙爬在地毯上,四周摆满东西,算盘,毛笔,玩具枪…众人屏息,期待地看着他,粉嫩的小脸上一对乌黑的眼睛也瞅着众人:你们要干嘛?
“小均,你喜欢什么就拿啊!”外公指着地上的东西循循善诱。
乌黑的眼睛瞅了地上一眼,不为所动。
众人与他僵持…
一个小时后,小家伙不耐烦了,手脚并用的往外爬,这可不得了,众人立即抓了回来,他又爬开…
“呜哇~~”杀手锏使出,众人只得作罢。
楚亦江把儿子抱在怀里,小均东张西望,亮晶晶的大眼定到桌上,从老爸怀里挣脱出来,朝着目标爬过去…
一张百圆红钞攥在手,他向众人挥舞钞票,嘴里重复地吐着两个单音。“钱钱,钱钱,钱钱…”
“当初是谁教他认钱的?晚上不许吃饭!”蓝仲云气急败坏,背着手在客厅踱来踱去,执法世家怎么能出个爱财的?
两岁,他戴着尖尖的寿星帽,生日蛋糕上插着两只蜡烛,小嘴嘟起。“卟卟卟~~”口水全流到蛋糕上,老妈花了一个早上烤出来的蛋糕就这样被毁了。
三岁,他和骆晶晶上幼儿园中班,小朋友认真地跟老师学数数…
“1、2、3、4、5、6…小均,你再扯我头发就告诉老师。”小班最漂亮的骆晶晶眼睛睁得大大地瞪他。
“1、2、3、4、5、6…小均,你再揪我的手就告诉老师。”圆圆晶亮的大眼喷火。
“1、2、3、4、5、6…啊~~老师,小均脱我的裤子!”骆晶晶大哭地站起来,粉色丝绒裤被扯下来一半,露出可爱的维尼熊小裤裤。
直到五岁,骆晶晶数数都只能数到6…
米色黑色相间的沙发,小均老实地跪在上面,楚亦江火大地在客厅里踱来踱去,他可是警察,竟然养了个流氓儿子。“说,为什么要脱晶晶的裤子?”
“她不跟我玩!”
谁会跟流氓一起玩,楚亦江开始考虑让他跪地上。“你脱她裤子,她更不会跟你玩!”
“可是,妈妈每次生气,你一脱她裤子她就会跟你玩了!”
蓝水悠脸轰得红透,狠狠地瞪楚亦江一眼:都怪你每次不反锁门。
“咳咳,那个…我们先带晶晶回去,小均其实也没什么大错,不要罚他跪太久!”骆靖宇和诗莲双双站起,拉着晶晶夺门而出,血淋淋的教训啊,以后要记得锁门。
五岁,楚亦江在书房看书,蓝水悠在客厅跟诗莲聊天,楚蓝均领着骆晶晶在房间里玩。
骆晶晶趴在地毯上,两只小手拖着下巴。“小均,你们家好小哦,都不能玩躲猫猫。”
小男子汉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才不玩躲猫猫呢!”
“那我们玩什么?”
乌黑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跟你讲,爸爸书房里有个很好玩的东西,黑色的,跟皮夹差不多大,上面镶着闪闪发亮的东西,我们比比谁能拿出来。”
“可是,楚叔叔在书房里啊。”
“晶晶是胆小鬼!”
小女孩不服气地从地毯上爬起来。“哼,我才不是胆小鬼!”
晶晶蹑手蹑脚地潜入书房,东找西找,楚亦江回头。“晶晶,怎么没跟小均一起玩?”
“楚叔叔!”她蓦地站直,乖巧地笑笑,搬出小均教她的谎话。“我跟小均玩躲猫猫…您不要告诉他我躲在这里。”
楚亦江微笑地点点头,又埋首进书里。晶晶东找西找,终于在小书台上找到小均所说的东东,抓起藏在衣服里,开门出去。
“我不是胆小鬼吧!”晶晶把小手里的东东给小均,神气活现地跟他显摆。
“晶晶,你好厉害哦!”小均接过东东,眼睛无限崇拜地看着她。
诗莲带着晶晶走了以后,小均打电话给外公家,小嘴甜密地说好想外公外婆,二老乐得心花怒放,交待楚亦江夫妻俩晚上务必送小均过去。
第二天早上,蓝仲云和邹郁华把宝贝外孙送进幼儿园。
幼儿园一大清早地炸开了锅,小朋友纷纷聚拢在楚蓝均身边。
“楚蓝均,你好威风耶,好像电视上演的那样!”
“楚蓝均,可不可以借我戴一下?”
“楚蓝均,我好羡慕你哦!”
“…”
老师在门口接完最晚到的一个小朋友后,回到教室,好奇地扒开人群一看,随即翻到通讯录,打给楚亦江…
而此时的楚亦江正焦头烂额。“老婆,你看到我的警察证没有?”他看看表,时间快来不及了,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出任务。
“警察证不都是你自己收着的吗?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动?”蓝水悠匆匆地从厨房跑出来,手里还扬着锅铲。
“我明明放在小书台上的…”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楚亦江不耐地接起,听那边说了一阵后,他的脸色已经铁青。
“我立刻到幼儿园!”
挂掉电话,他拿起车钥匙就冲出家门,有这样的儿子,他得少活十年。

番外四 当他们老了以后......

A城的九重葛又一次迩密、奔放地盛开,这个经济独占鳌头的城市,经过一年又一年风霜的洗礼,已经愈加繁荣昌盛,高楼大厦不停地侵占绿地,海洋,人心越来越浮躁,越来越功利,在这个城市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
“老公,没酱油了,你下楼去买一下!”蓝水悠在厨房挥动锅铲,青椒倒进冒烟的油锅里,“兹~~”绿皮青椒被烧出许多焦黄的斑。
“好!”楚亦江放下手中的报纸,取下眼镜,走到门边换鞋。
十五分钟后,楚亦江拎着一瓶酱油走到厨房,剥开酱油瓶上的塑封,拔掉盖子后才递给蓝水悠。
“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你先去给小均打个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到?”蓝水悠把酱油倒进锅里,翻起几下,起锅。
“爷爷!奶奶!”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她站在门边,迫不及待从老爸还在开门的手下钻过去,跑进厨房。
楚亦江慈爱地抱起孙女。“潇潇真乖!”
“潇潇想奶奶了吗?”蓝水悠踱过两步,亲亲孙女的脸。
“想,我再也不去加拿大了。”小女孩儿嘟着嘴,好不开心。
“当然要去,外公外婆也会想你啊!”楚亦江捏捏孙女的鼻子。
“爸,妈!”骆晶晶和楚蓝均站在门口,男的气宇轩昂,女的温柔漂亮,好一对璧人。
“你爸妈还好吧?”楚亦江问道。
骆晶晶挽起袖子边帮蓝水悠的做水果沙拉,边回答楚亦江的话。“妈这两年身体不怎么好,老是咳嗽,爸爸身体还硬朗!”
楚亦江了然地点点头,蓝水悠鼻子一酸。“晶晶,你和小均多陪陪你父母,我跟你公公身体都好,不用太挂心。”
“妈,你说得容易,我们哪能不挂心啊?反正我跟小均勤快点,两头多跑跑就好了!”骆晶晶把水果切好,放进盘里。
晚饭后,楚蓝均和骆晶晶抱着楚潇潇离开,他们都知道,晚餐后是父母的散步时间,所以,把家里收拾妥当后便走了。
天边一轮橘红色的夕阳挂在树梢,落叶纷纷扬扬地起舞,柔和的金晖洒在公园的树上,草地上,A城的秋天,温柔美丽得多情…
“那家西餐厅现在都变成娱乐城了!”蓝水悠指着公园旁边的西餐说道。
“物是人非啊,都几十年了,还能不变吗?”楚亦江牵着蓝水悠的手,继续散步。
“是啊,我记得当年从你头上拔下第一根白头发的时候,偷偷哭了两个小时呢!”蓝水悠眼里噙满了泪花,眼角的尾纹皱得更深。
楚亦江站定看着妻子,夕阳照着她斑白的云鬓上,银丝变成透明的金黄色。“可是,我说你眼角有细纹的时候,你可是足足生了两个小时气呢!”
蓝水悠卟哧笑出声。“最后还不是我先妥协的,跟你这么多年,哪次是真的生气?”
“但每次都把我吓得够呛!”
楚亦江没说,当他看到她眼角有细纹的时候,他偷偷地查过好多资料,还询问过别人保养方法,最后,他放弃了,她什么样子不重要,只要是他的妻子,长多少细纹,她都还是他最爱的妻子。
“以后都不吓你了,剩下的日子,我要好好珍惜!”蓝水悠理了理楚亦江被风被乱的白发,认真地说道。
楚亦江抓住她的手。“嗯,不吓了,等下辈子你再吓我!”冷风又吹乱刚被理好的头发,金晖缓缓地流淌,流进他的炯炯有神的眼睛…“有句话我是要跟你说几千几万次的,但这辈子只能跟你说三次,剩下的留到下辈子下下辈子再说,之前跟你说过两次,一次是在我们结婚时,一次是你为我生下小均时,现在我要说完这辈子的最后一次!”
又一阵风袭来,树叶被卷起落在他们脚边,楚亦江的眼眶湿润。“老婆,我爱你!”
至死不渝!
风静止了,两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手牵着手,相互扶持走近夕阳的余辉中,远处的飘来柔和的音乐声…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