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事情的前后始末,宝珠暗道:难怪如此。
“小姐认定胭脂是存心的,我想劝,却又不敢,要知道胭脂的脸变成那个样子,如果被卖出府去,她要怎么活啊?”
以胭脂的为人,即便是处境更加凄惨,宝珠也不会心软,在她眼中,什么事情皆是因果循环,善因善果,恶因恶果,无因不果,以胭脂素日为人,如今惹了祸事,她不在这里拍手称快,已经是很不错了。
漱玉哽咽两声,落下泪来,“我和胭脂年幼的时候一同入府,共同侍候小姐,在一起的时间也最久,至今还记得第一日见到她的情景…如今看她这样,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望着漱玉哭红的眼睛,宝珠暗叹一声,“你莫急,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漱玉知道因为上官庭珏的缘故,上官庭芳对宝珠有几分不同,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泪水,破涕为笑,“你帮忙想个办法,劝劝小姐,我一向是没什么主意。”
宝珠凝神想了想,“这件事若是让夫人知道,十之八九,胭脂是留不住的。”
漱玉急道:“不去通报大人、夫人,小姐那里要怎样回?”
宝珠红唇一抿,“你且跟我回去,小姐若是要问,我自有道理。”
穿过长廊东面爬满栏杆的紫藤花架,宝珠携着漱玉的手,来到园内建造得最为华美的阁楼前,掀起湘竹帘栊,二人便听到时断时续的哭泣声。
“婢子不是有意的,小姐你就饶过婢子这一回吧。”
“只不过说了几句,你就怀恨在心,若是将你留在身边那还了得,恐怕日后我是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婢子起誓,若有加害小姐的心思,婢子就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说这些有什么用处,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还是好生的去吧。”
宝珠听到这里,扯了扯漱玉的衣角,垂眸进入内室。
上官庭芳斜倚在牡丹花织锦榻上,一袭耦合色的衣衫,脸上带着怒色,看到漱玉张口便问:“已经通报大人、夫人知晓了么?”
漱玉脸上一白,不敢答话,求助地看向宝珠。
宝珠瞟了一眼上官庭芳敷好药挽上袖的丰润手臂,心道:这般情形,胭脂洒落的茶水也就是六七分的热,之所以大动干戈,上官庭芳才是存心有意,不禁偷笑,想必她私会晋王未得圆满,拿胭脂泄心中幽怨之气。她略略思索,说道:“刚刚婢子见到漱玉,自作主张将她拦了下来。”
上官庭芳柳眉上挑,正要说话,宝珠已到近前,“婢子这样做是有缘故的。” 观了观上官庭芳的神色,她又道:“一是此刻时辰尚早,大人和夫人还未起身,因为这样的事情扰了他们总是不好。二则,府里今时不同往日,晋王殿下住进采莲小榭,与芳蕊园毗邻,若是对胭脂或罚或卖,她便会哭闹求饶,那么就难免不被小榭里的人听了去。明白的人知道事出有因,这不明白的便会胡乱揣测,所以婢子认为,既然晋王殿下住在府里,那么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
宝珠的这一番话,上官庭芳入耳入心,渐渐眉心舒展,露出笑脸,“还是你的心细。”缓缓起身,她坐在流光华美的妆台前,细细打量镜中的容颜。
宝珠见此情景,暗中示意漱玉取来银盆清水,为上官庭芳净脸。
上官庭芳一言不发,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仿若在鸳镜中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的什么人,时而嗔,时而喜,时而得意傲慢,时而愁思烦忧。
宝珠也未说话,静静地为她捣麝成尘,精妆巧扮。一敷铅粉;二抹敷脂;三涂鹅黄;四画黛眉;五点口脂;六描面靥;七贴花钿;最后梳理青丝长发。
忽然上官庭芳幽幽叹了一声,“你提点的极是,犯不着为那贱婢坏了名声,只是我要怎样做才能入他的眼,入他的心。”
宝珠眼眸一转,秋波微敛,低低说道:“小姐已经达成心愿,难道不知?”
上官庭芳蓦然回首,眼眸里无限欣喜,“你是怎样瞧出来的?”
宝珠抿唇一笑,“这件事人人皆知啊,在落霞雅苑内,多少名门佳丽,他独对小姐说,‘金蕊霞英叠彩香,不及小姐的国色天香’。”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宝珠有意学着琅坤的神态、语气,竟有七分相似。上官庭芳看着她,想起当日的情景,立时媚目流波,粉靥生春。
宝珠见她神态,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哄得她开心,暗暗得意,明亮的眸子望向依旧跪在地上的胭脂,暗道:看在漱玉的情份上,暂救你一回,只是那件事也就是遇到了我,若是别的女子岂不是要吃大亏,那般用心,怎能轻易饶过?且容我再想一想,要如何对你。
上官庭芳自然不知宝珠在想些什么,按捺不住满怀春情,喃喃自语,“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他更加欢喜。” 突地眼睛一亮,“今日你到丰华巷的花市走一趟,一定要为我选株最好的‘ 星河映月 ’。”
宝珠微微一怔,她素知上官庭芳甚爱牡丹、玫瑰的富贵妖娆,却从不知幽谷芝兰的芳菲馥郁,思索片刻道:“好一点的兰花本就难找,更何况是‘ 星河映月’,恐要花费一些时日去寻。 ”
上官庭芳见她知晓此种兰花,有些意外,随即笑道:“你知道这样兰花最好,不论用多少银两,今日一定要为我找到它。如果真的特别昂贵,你先回来告诉我,然后我再想办法。”
接过漱玉手中的金丝锦帛披在肩上,她启唇又道:“昨夜你身体不适,未能跟我同去,晋王殿下曾和我谈及此兰,应该是十分喜爱,所以我要投其所好。”
宝珠明白了她的心意,低眸浅笑,“婢子会尽力让小姐称心如意的。”
上官庭芳的脸上流露出羞涩之意,“你做事情,我最放心。” 却又蹙起眉头,“昨夜他匆匆离去,不知为了什么,后来采莲小榭传出了动静…漱玉,你到大公子那里打听一下,昨夜晚发生什么,然后速速回话。”
漱玉离去,上官庭芳的眸光又落在胭脂身上,半晌没有言语,宝珠知道她是在盘算如何安置胭脂,沉吟了一阵儿,低声道:“小姐,莫不如让胭脂姐姐和婢子同去,这样会早些办好差事。”
上官庭芳盯着胭脂黝黑、丑陋的半面脸颊,心头一阵厌烦,向外挥了挥手。
第九章 赠兰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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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华巷内搭棚设台,盆盎胪列,各式各样的花卉含蕊舒荣,竞比丰姿,远远望去,长街之上,处处皆花,令人目不暇接。宝珠一路游观,不知不觉将胭脂落下足有丈余,因胸怀惬意畅快,啧啧道:“草承泽而擢秀,花顺气而飞馨,即便是闹市小巷,也别有一番景象。”
似乎忘却了身上伤处的痛楚,她环顾四周,只看到眼前的热闹,“此处繁华,倒是可以看到一些不菲花品,可是要想寻到‘ 星河映月’,委实难找。”
回眸,宝珠见胭脂一步慢似一步地跟了上来,蹙眉道:“胭脂姐姐,你走得这般慢,天黑了我们也找不到小姐要的兰花。”
胭脂冷笑道:“找不到,你也不会怎样,倒楣的只会是我,而如今我这般模样,三分是人,七分是鬼,再坏又能怎样?”
宝珠浅浅一笑,暗道:这会儿有了傲气,刚刚不知是谁,跪在地上求得可怜。
看到宝珠脸上的神情,胭脂又羞又恼,恨声道:“别以为我会感激你,你嘴上是替我说话,心里却在笑我…平日里我对你不薄,你也是没有良心的人!”
“对我不薄?” 宝珠凑近了一步,乌溜溜的眸子盯着胭脂半黑的脸颊,“可不是,姐姐总是会想到,将那好吃的好喝的留给我。”
近在咫尺的笑脸,明明是暖洋洋的,胭脂却是周身生凉,不自觉向后退,却被宝珠挽住手臂,“宝珠怎会不知姐姐对我的好,所以适才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姐姐。”
胭脂身子向后躲,眼中满是疑惑,“什么事情?”
宝珠笑得异常妩媚,“姐姐近日怏怏不快,形容消瘦,想是为脸上突来的黑色污痕而忧心,妹妹苦思冥想,倒是想到一个医治的方子。”
胭脂又惊又喜,连忙说道:“什么方子能医治我的脸?”
宝珠故作苦恼,用手指敲了敲额头,“好不容易想到,可是刚才见胭脂姐姐生气,我心里这么一慌,那么一怕,把好容易想起来的事情给忘记了。”
“你!?”胭脂气结,狐疑道:“洛阳名医都束手无策,你这丫头会有什么办法,莫不是拿我开心取笑?”
宝珠唉声叹气起来,“姐姐不信也就算了,事情想不起来,却一味苦想,会害头痛病的。”
胭脂伸手拦住她,“好妹妹你把话说明白,难道你知道解毒的方?”
宝珠心中暗笑,这一回她可是问对人了,原来世间真有这般既狡诈又愚钝的人,眼波流转,摇头道:“二公子中了毒针,洛阳名医说的话应该还有几分道理,可是用了药,二公子还不是疼得死去活来?而胭脂姐姐你,和二公子却大不相同,虽容颜改变,却是无知无觉,无痛无痒,依我看,你是撞邪了。”
宝珠黑白分明的眼眸睨着胭脂,暗道:话说得如此明白,难道还是不知?见胭脂懵懂之间,一脸糊涂,她觉得十分好笑,“姐姐莫不是忘记了,洛阳名医到了最后,也没有说准你是不是中毒?”
胭脂突然之间握住宝珠的手臂,央求道:“好妹妹,你帮我想一想,若是能够医好我的脸,什么事情,我都肯为你做。”
尖尖的指甲正好触在宝珠昨夜被黑豹抓伤的地方,立时痛彻骨髓,咧了咧嘴,忙用力挪开胭脂的手,“不要抓住我不放,若是缠得紧,我可就越发地想不起来了。”
胭脂见宝珠罗裙飞旋,好似穿花蝴蝶向前翩翩而去,暗骂了一句,跟了上去。
巷子的尽头,有一间周围护以篱栏、上面张以幕布的花坊,门前簇放着色彩缤纷的各种花卉,牡丹、玫瑰、玉兰、芙蓉、海棠…宛若半空浮起的美丽彩霞,红的似火,黄的似金,白似的雪,绿的似翠,百花争艳,馥郁芳香。
花坊里面有几个布衣男子正在辛勤忙碌,宝珠闪身走了进去,对其中一位男子盈盈笑道:“青山大哥,最近可好?”
骆青山抬眼看到宝珠,脸上、眼里俱是欢喜, “我很好啊,多谢你挂念我…你是为五小姐选花草么…我这里刚添了些月季、芍药、紫薇、朱槿,你看一看合不合心意?”正当他面上泛红,手足无措,冷不丁瞥见随后跟来的人,猛地一惊,“胭脂姑娘,你的脸怎么了?”
胭脂脸色极为难看,皱着眉,以手遮面,“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我的脸怎样和你有什么干系,要你多嘴,平白无故的惹人厌!”
宝珠见骆青山被胭脂奚落得脸上通红,将他拉到一角,“她向来如此,不必理会,青山大哥我问你,你这里可有‘ 星河映月’?”
骆青山见她十指纤纤如玉,轻挽着自己的手臂,早就忘记胭脂刚刚说过什么,脸上越发的红了起来,“那么稀有名贵的兰花…我这里怎会有?”
胭脂冷眼看他,艳丽的唇勾起讥讽,“我们不要在这里耽搁了,看一看他这穷酸的地儿,怎会有小姐要的兰花?”
骆青山心里渴望宝珠能够再留下一时片刻,可是笨嘴拙舌不知如何的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兴奋道:“宝珠,那兰花这里没有,但我知道哪里有。”
宝珠有些意外,惊喜问:“青山大哥你快告诉我,在哪里看见过这种兰花?”
骆青山有些腼腆,憨憨笑道:“其实以前我并不晓得这种兰花,只是前不久我为澜之公子送过去一些兰草,在他的花园内发现了一株花生得十分美丽,于是便问他,他告诉我那是‘星河映月’。”
宝珠与骆青山相识已有一段时日,却从未听他谈及什么澜之公子,有些奇怪,问:“他是什么人?”
骆青山想了想说道:“我只知道他是澜之公子,一月前来到这里,住在后面的乌衣巷,因洛阳城内无熟识之人,我有幸为他做些事情。”
“青山大哥,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见这位澜之公子?”
骆青山先是点头,之后又露出难色,“澜之公子虽好,却不轻易见客,我怕到时吃闭门羹,委屈了你。”
胭脂早已听得不耐烦,“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我们见不得!” 一眼看见宝珠冷冷的眸光横扫过来,心头当下一紧,便住了嘴。
转眸,宝珠脸上尽是娇憨笑意,对骆青山道:“青山大哥你帮我引见一下,要知道五小姐想要这株兰花,而她的差事,我一定要办成的。”
骆青山心里自然愿意帮助宝珠,毫不迟疑,立刻点头,“那我们现在就走。”
宝珠和骆青山正要离去,见胭脂跟在身后,眼珠儿一转,道:“这多一句话少一句,原不打紧,只是不要坏了小姐的好事,我看,胭脂姐姐你在周围转一转,两个时辰之后回到这里等我,可好?”
若是以前,胭脂怎能听得了这样的话,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经今非昔比,而且也十分清楚“星河映月”在上官庭芳心中的份量。再有,对宝珠,不知为什么,她如今多了几分忌惮,于是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第九章 赠兰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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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巷内红墙绿瓦,几十杆翠竹随风摇曳,四五株梧桐茂盛葱郁,不知为什么人迹寥落,比丰华巷清静得太多,即便是树上的鸟儿也只是偶尔地鸣叫几声,骆青山领着宝珠来到一户古朴的木门前,轻叩门环。
不多久,木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须发半白的老者,虽年过花甲,却是双目有神,精光深藏。
骆青山说明来意,老者的目光在宝珠身上停驻,缓缓道:“公子不见生客。”
宝珠嫣然一笑,“我是洛阳太守上官大人家的婢女,五小姐急求一株‘星河映月’,如澜之公子拥有此兰,又能赐予,婢子将不胜感激。”
老者似乎有些诧异,顿了片刻,道:“我去问问公子,姑娘在这里等一等。”
凝望老者离去的背影,宝珠挑了挑眉,看来这位澜之公子真的有这株兰花,只是那老头儿为何忽然间就改变了主意。
没过多久,门扉轻响,老者去而复返,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宝珠,“两位请。”
跟随老者、骆青山迤逦前行,宝珠见里面的庭园花树清丽,石径蜿蜒,处处布置得清新雅致,韵味深藏,于是猜想澜之公子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向前又走了少顷,一片梨树映入她的眼帘。
也许正是时节,梨花开得极好,层层叠叠,簇簇丛丛,朵朵皆如冰绡玉雕一般晶莹剔透,靓丽多姿。举目观赏之际,春风忽起,立时馨香四溢,花飞如雪。
惊叹于这难得一见的美丽,宝珠情不自禁的扬起一只手掌,想接住漫天飞舞中最美丽的一朵。
那梨花几个轻转,几个回旋,摇滟生姿,终于落在她的掌心。
望着掌中的梨花,冰清玉洁,皎白无暇,宝珠心中忽地升起几许惋惜…良久,她将梨花轻轻放在身前触手可及的一段树干枝桠,稍顿了片刻,正要前行,忽见老者和骆青山已停下脚步,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那里设了一个青玉案,一位蓝衣男子正在案上俯身作画。
男子身姿飘逸,挥洒似仙,宝珠心中称异,于是向那画打量过去,原来是一幅绢本水墨芝兰。只见他行云流水似的在画中提了五个字,“芝兰露浥香。”便执笔在手停了下来,露出和煦微笑,“青山兄自上次一别,应该有二十余日没见了。”
骆青山见他笑意暖人,言语客气,感觉倍受礼遇,“澜之公子,你这里梨花一开,满园子都是香气,真是好美。”
“娇梨也知有客来。” 男子转眸看向宝珠,脸上的笑容明朗动人,愈绽愈开,“在下君澜之,姑娘如何称呼?”
宝珠凝望着他,这男子怎会笑得这般清澈,好似融融春水,好似深涧清泉。
见她不语,骆青山憨然笑道:“澜之公子,这位是宝珠姑娘。”
“如宝如珠,姑娘得了一个好名字。”一双眼眸好似晨星,既清又亮,看了宝珠半晌,君澜之随手一指,“姑娘可知哪一株是‘星河映月’?”
不远的地方,玉石花盆内各种了四株兰花,宝珠凝神看了片刻,说道:“纤径莲瓣,清新雪洁,母花叶叶瓣瓣雍容,子花星星点点璀璨,犹如万点星辰映衬一轮明月。婢子没有说错的话,右面第一株就是‘星河映月’。”
君澜之赞许点头,“说得不错。”随即眼波一转,“只是我培育的兰花,历来是供自己观赏,再有就是赠送友人,从不谈及买卖。”
宝珠仔细斟酌他字里行间的意思,笑道:“所以婢子不敢说购,只敢说求。”
君澜之的目光回到她的脸上,“姑娘是为上官小姐求这株兰花?”
宝珠心中一动,问:“公子知道我家小姐?”
君澜之摇头否认,“我也是适才从老仆那里得知。”
宝珠瞟了一眼那老者,心思转来转去,既然这澜之公子不识上官庭芳,那么就应该不会因为她而改变初衷,难道是因为听我提及了“星河映月”?蓦然抬眸,发觉君澜之正专注地看着她,于是浅浅一笑。
君澜之垂下眼眸,“我自小爱兰,姑娘可知是何缘故?”
宝珠暗忖:难怪芝兰,澜之,这般谐音,只是他喜欢芝兰,为何问我缘故?思忖了片刻,轻轻一笑,娓娓说道:“芝兰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猗猗扬其香。公子喜爱芝兰,正是因为人似芝兰,芝兰似人。正如古人常说,丹之所藏者赤,不知婢子说的对是不对。”
君澜之没有料到宝珠竟然以芝兰喻他,而且直接平白,丝毫也不掩饰,不禁轻咳了一声,挪开了视线。
宝珠揣测他的心意,缓缓说道:“关于这一点,我家小姐和公子十分相似,她也是惜兰如宝。”暗观他的神色,又道:“要说我家小姐,论起品貌,在洛阳城内也是数一数二,公子何不以兰交友?”
君澜之注视着青玉案上的水墨芝兰,好似没有留意听她讲话,轻声道:“香墨中加了些特制的颜料,等到完全干透,这块素绢上的芝兰就永远都不会褪色。” 抬起头,定定地看了宝珠一会儿,“这幅芝兰有一笔没有画好,我却更加喜爱,姑娘若是能够看出是哪一笔,我就将那株‘星河映月’送给上官小姐,这幅绢本芝兰送给姑娘。”
宝珠怔了怔,有些意外,“那当然好…”后面的话没有出口,她此行的目的是‘星河映月’,多样东西自然没什么不好,于是上前走近了几步。
只见绢上芝兰依竹而生,高低错落,浓淡枯荣。淡处,行云流水,清柔透明,宛如美女横波顾盼;浓处酣畅淋漓,秀逸清奇,好似壮士凛然傲骨。然而有一处似乎有些不同,好像分了神,凭空多出来似的,虽然那一笔极微极小,宝珠还是看出来了,手指轻轻点了点,偏着头,抬眸,“这里?”
望入那双灵动明亮的眼眸,君澜之失了失神,露出浅笑,将干透的绢本芝兰叠成四方,递给宝珠。
宝珠将绢接在手中,心里却想着那株“星河映月”,得到了这株兰花,又可以利用上官庭芳做些什么?转眸之间,心里忽生一种怪怪的感觉,怎会这般容易的就得手了,若是告诉上官庭芳,自己没用分文就得到这样稀有名贵的兰花,她也要起疑,更何况是自己?
见宝珠向自己直望过来,君澜之静了片刻,道:“那株兰花,我原本是留给一位朋友的,却没想到今日却送给了姑娘。”将目光别开,轻声道:“我还有另外的‘星河映月’可以送给朋友,可是这幅‘芝兰露浥香’却是唯一。”
第九章 赠兰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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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望着手中的绢本芝兰,百思不解,难道话没有说清楚,自己只是想求那株兰花…抬眸正想开口,却接触到那漾得让人心动的眼神,话到唇边又止住。
骆青山在一旁憨憨笑道:“澜之公子画的兰花出神入化,一幅更比一幅好,这幅送给了宝珠,以后再画就是。”
君澜之凝望着宝珠,低声道:“日后画也不会好过此幅。”
宝珠忽觉那素绢有些烫手,迟疑开口:“公子说这一幅有一笔没有画好…”
闻言,君澜之俊朗的容颜再次綻开,“所以我才说它是唯一。”
眼神中的内容,话语里的含义,宝珠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但想到可以交上官庭芳的差,自己有益无害,当下不作细想,将绢本芝兰系在腰间,“婢子谢过公子,公子若是没有什么事情,那么婢子就此别过。”
她这里是得了东西就想走,君澜之却怔住,“你…”忽然声音一变,“你的手臂怎么了?”
宝珠低头观看,见衣袖处迸出了血珠,而且瞬间殷红了梅花一般大小,知道是手臂上的伤口裂开,忙道:“不碍事。”